本文由书本网提供下载,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://www.bookben.cn/   妄图诱惑   作者:素素素   第 1 章(捉虫)   天空阴沉沉的,不多的光线被鳞次栉比的灰色高楼遮住,整个城市灰蒙蒙一片。   进入10月份以来,持续的阴雨天气使得D市的气温,比往年同期低了好几度。身着橙色西装外套,内搭白色衬衫,配着黑色九分裤8公分高黑色单鞋;妆容精致的沈青,烦躁的站在办公室的窗边,眉头皱成深深的川字。   上上个月她在某家二手房中介公司,分期购买自己一直租住的二手房。谁知交完70%的房款,房东却忽然音讯全无。联系过几次中介,那边总说他们也联系不上,导致她的房子至今没能过户。   套内60多平米的小套二,在市中心区域房价已经飙升到近两万一平的D市,几乎花完了她和妈妈的全部积蓄。房本迟迟拿不到手的恐慌感,就像喉咙被人扼住,令她呼吸不畅寝食难安。   再这么拖下去,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拿回房本。一直极力忍耐的她恨恨的咬着后牙槽,连杀人的心都有了。趁着明天是周末,她决定不等中介那边来信,自己再跑一趟亲自去找房东。D市说大不大,她就不信房东还能升天不成。   做好决定,她踢踢站麻的双腿,返回座位收拾东西准备下班。忽然,电脑旁的红色电话分机,炸雷一般响了起来。倾过身子看了看号码,她瞬间换上一副温和的表情,徐徐拿起话筒:“邹总,今晚是不是要加班?”   “没有没有,是这样,晚上和泰地产的于总做东,你代替冉静和我去赴宴。”邹云昌笑笑,不紧不慢的说。   沈青嘴角抽了抽,和颜悦色的问道:“和泰那边一直是冉静在负责,我去不太合适吧?”   邹云昌几不可见的皱下了眉,抬眸看向坐在对面的冉静,淡定的答:“没什么不合适的,冉静说她今晚有约会,我不能为了公司的业绩误人终生幸福对吧?”   啧啧,新欢旧爱齐聚,冉静原来你也知道要脸!沈青在心里骂了一句,尽量扯开嘴角,略带委屈的说:“可是邹总,我晚上要去相亲,您看要不要换个人陪您去?”   “我已经决定了,就你去。和泰那边优秀的后生很多,你就当是去相亲,顺便谈工作。”邹云昌有些不悦的挂了电话。   “那老女人不乐意去啊?”冉静站起来瞅了瞅他阴沉的脸色,一屁股坐到大班台上,修长笔直的腿在半空晃啊晃的,笑嘻嘻的打趣。   冉静其实和沈青同岁,只不过她比沈青小了一个月。两人都隶属于公司的销售部,并且各自带着10来个人的团队,竞争关系十分明朗。   “别闹,老于的老婆厉害的紧,他今晚特意设宴让她老婆去抓小三,我这担心你被误伤呢。”邹云昌看了看表,随即站起身。“时间差不多了,你今晚去我妈那边陪陪她。”   “礼物呢?”冉静眼里闪过一丝心虚,赶紧跳下来伸手抓住他的胳膊。   “爱马仕的Kelly包,晚上一定给你,乖。”邹云昌拥着她来到门后,亲了亲她的脸蛋,动手开门让她出去。   这边沈青挂了电话,险些气得吐血。宴无好宴,凭着她对冉静的了解,这种可以跟客户无缝‘联络’感情的机会,她才不会舍得拱手让人。   两年前和泰的单子本来一直是她在谈,好不容易等到快签约,她倒霉悲催的病倒了。和她同年调来子公司的冉静,趁机代管自己的手下并插手此事,还在她原来谈好的基础上,多卖了一成的货物出去。   事后公司大方的表彰了冉静,半句不提她之前的努力。她打落牙齿和血吞,愤恨的同时又骂自己不争气,怎么偏偏在要紧关头病倒。   中间隔了大概半年左右,她无意中撞破冉静与和泰老总的私情,这才心服口服的认输。原来不是自己业务能力不行,而是脸皮没人家厚裤带没人家松。   论漂亮她虽比不上冉静但也生得肤白高挑,论业务能力,她俩是旗鼓相当。5年前,她们刚进入融通集团总公司时,还有些惺惺相惜的意思,这些年剩下的只有你死我活的明争暗斗。   最开始是沈青先从集团总公司调到D市,过了三个月冉静也调过来,两人一起负责开辟市场。分公司的负责人邹云昌为了平息两人间矛盾,一直没给她们升职,只是工资逐年增长。   丰厚的薪水是她忍着气也不舍得离开的原因之一。至于另外一个原因,则是这里离家近方便她随时回去,照顾离婚后就一直独身的妈妈。   说起来,冉静和她还是同乡,这种缘分还是有够微妙。   “噔噔噔噔……”激昂的短信铃声打断了沈青的思绪,她拿起扔在桌面上的手机看了下,是总助(总经理助理)小梁发来的短信,上面写着:冉美人刚从邹总办公室出来,拍到疑似亲吻照一张。   干得漂亮!沈青挑了挑眉,马上回了一条过去。   这些年明里暗里被冉静夺去的单子不少,沈青一直等着有一天,尽数将这口恶气还回去。整理好自己的包包,她对着玻璃整理下了头发,姿态优雅的离开办公室。   外面的格子间里,同事已走得差不多。邹云昌站在小梁的办公桌前整理衬衫的袖子,见她出来淡淡的招呼道:“准备好了?那就出发吧。”   “好。”沈青不置可否的笑笑,点点头往电梯厅的方向走去。   晚饭的地点定在公司附近,是一家口碑十分不错的粤菜馆,名字叫铭粤轩。沈青不嗜辣,所以她对铭粤轩的菜式还是相当有好感的。平时她自己宴请客户时,也会事先了解对方的口味,看人下菜。倘若对方正好喜欢粤菜,铭粤轩一直是她的不二选择。   地方近、菜式靓、分量足、价格公道,最主要的是这家店的老板是邹总的亲大姨,报销起来方便。到了地方,沈青找好停车位泊好自己的车,径自进了一楼的大厅。   等了一会,邹云昌跟小梁也出现在大厅。沈青牵了牵嘴角迎上去,邹云昌却让小梁和她先上楼,自己往总台走去。到了总台,他往楼梯口的方向望了一下,给和泰的于总的打电话。   “我说老于,你不会真让她们动手吧?万一有人报警了可不好看。”电话接通,他压低嗓子小声问道。   这头和泰的于总邹了下眉,答:“铭粤轩不是你家的吗,安排下让保安和服务员别管事,等打完再报警。我这婚能不能离得成,可全看今晚了老邹。”   邹云昌沉吟两秒:“三楼贵宾间的隔音效果还行,我呢帮你跟领班通个气,要是被别的客人看到报警了,恕我无能为力。”   “行,就这么着吧。”于总说完就把电话给挂了。   邹云昌收起手机,招手把领班叫过来吩咐几句,若无其事的跟着上了楼。   三楼楼梯口的走廊上,小梁拉住准备往雅间走去的沈青,悄声问她:“青姐,你明天有什么安排?”   “我明天要去找房东商量过户的事,怎么你有活动?”沈青笑笑,一副没什么兴趣的模样。   “没,我正好明天有空,要不我跟你一起去?”小梁见她笑了,顿时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。   这小子拐弯抹角的,该不会是又想约自己吧?沈青正愁没有机会正面拒绝他,闻言噗嗤一笑大方的拍拍他的肩,答:“成,我明天早上给你电话。”   小梁名叫梁凡今年24岁,身高足足比她高出一个头,且长得眉目齐整,性格也很不错。他刚进公司还没满一年,职位是总助。但这小子没事就爱跑销售部,时不时的帮忙打杂,端茶倒水。   沈青虽然没正经谈过恋爱,但这种明目张胆的示好,她还是能看出来的。旁敲侧击的拒绝过几次,这小子依然如故,甚至和她站在同一阵营对冉静同仇敌忾。沈青无奈之余只好随他去了。   后上楼的邹云昌越过他两,径自走到雅间门前不悦的咳了下:“小沈,这边。”   沈青回过神,微笑着应了声,推着梁凡一起快步跟上去。   进去坐了10来分钟,陆续有人过来。和泰那边只来了三个人,还都是她认识的。至于另外的三个,则是公司的竞争对手。生意上的竞争对手而已,又不是生死仇家,沈青换上笑脸随着邹云昌一起跟他们寒暄一阵,依次落座。   这种联络感情性质的应酬,沈青其实并不排斥,让她感到郁猝的是在座的人曾经放过她鸽子。   菜式上齐,有人提议喝酒,其余人马上笑呵呵的附和。沈青抬眸看了眼另外两位比她年长的同性,嘴唇动了动没开腔。有邹云昌在场,她两边的面子都要顾及到,这种时候提出反对意见实在不明智。   食不知味的吃了东西,和泰的于总起身邀杯,沈青在邹云昌的提醒下也端了杯啤酒站起来。轮了一圈下来,沈青已经有些微醺,找了借口走出雅间。   刚踏出雅间大门,装饰得清新典雅的走廊那头,迎面走来两位年纪相仿浑身珠光宝气的女士。她避让过去踱步走向走廊中段的休憩区。   古色古香的两扇中式屏风,将走廊和休息区区隔开来。屏风后方安放了座石磨状的鱼池,里面植有几株睡莲,游着几条两指宽的红白锦鲤。   落座不到一分钟,立刻有服务员脚步轻盈的迎过来,细声细语的询问是否需要服务。见她摇头,复又无声的退到屏风另一面。   沈青吁出一口气,懒洋洋的靠在沙发背上散酒气。   惬意舒缓的气氛中,从她们吃饭的雅间方向,隐约传来吵闹的声音。第六感一向很准的沈青站起来,暗自戒备着走出休憩区。   是刚才避让过去的两位女士,和泰的于总及邹云昌站在她们身后,不停的解释着什么。   淡漠的瞥了两眼,沈青正想退回屏风后面,那两位女士忽然疯了一样朝她冲过来。电光火石间,她忽然意识冉静今晚为何没来。   被人算计的憋屈感,反而使她瞬间冷静下来,回头看了下完全没有遮蔽的休憩区。地形对自己完全不利,沈青想着迅速离开,找到刚才的服务员让她通知保安,同时拿出手机报警。   第 2 章 (捉虫)   打给附近派出所的电话刚刚挂断,两位女士已气势汹汹的冲到沈青跟前,飚着粗口饿虎扑食似朝她动起手来。   早有准备的沈青,偏头躲过之后迅速猫腰冲向迎面跑来的保安,敏捷地拽住他旋了半圈险险挡在自己面前。那保安还没弄清发生了什么事,两位女士的手已一左一右扇了过来。   保安冷不丁被打中,爆喝一声出手将她们二人拦住,回头怒问沈青到底是怎么一回事。   “我不认识她们!”沈青回了一句,抓住机会迅速往后退了退,眸色清冷地看着他们后面邹云昌和于总。   谁知保安愣神的功夫,那两位女士竟然冲破他的阻拦,再一次直奔她而来。这时沈青身边只有个刚走过来,才20岁出头的服务员,推她去替自己挡打根本不可能。眼看两人都要被打中,她情急之下拽着服务员的手,回头往楼梯口的方向狂跑。   两位女士心有不甘的追着骂着,两人跑出去10来步,迎面又有一名保安跑上来。服务员上气不接下气的回头指了下,抖着身子抱紧沈青的手臂。   先前被打的那位保安这会也追了过来,一边跑一边叫嚷,让这头的保安把人拦住。沈青见那两位女士行动受阻,立即将那吓坏了的服务员藏到自己身后,推着她慢慢往后退到安全距离,同时本能抬起右脚脚跟。   她从来就不喜欢主动出手,但也不会白让人欺负。   被保安拦住的女士咒骂声渐高,好在两名保安都身强力壮,她们始终无法冲过来。过了一阵邹云昌跟于总追到她们跟前,又开始不厌其烦的解释。   “刚才谁报的警?”吵闹声中,几名派出所的干警突然出现在楼梯口,走廊里瞬间鸦雀无声。   正在劝人的邹云昌和于总见状,两人对视一眼,脸色忽然就不那么好看了。人没打着,警察却先赶到。   沈青的注意力全在那两位女士身上,好一会才反应过来,答:“是我报的,那两位女士蓄意伤人。”   问话的警察盯着她看了一会,扭头跟上同事的步子,一起往保安那边走过去。静默中,只听那警察又说:“邹哥,是你呀。这出什么事了?”   邹云昌意味不明的用余光瞥了下沈青,笑答:“跟几个朋友过来聚聚,一点误会而已没什么大事。”   “真没事,假没事?”那警察盯着被打的保安,左右端详。   被打的保安想起领班交代的话,点头说没事,是客人说话声太大了他们才上来的。那警察笑了笑,站在那边低声跟邹云昌聊了好一会,回头朝沈青走过来。   他走到跟前,口气严厉的说:“今天看在邹哥的面子上这事就算了,恶意报假警的行为,按照《治安管理处罚法》第23条1项的规定,依法应给予治安行政处罚。”   沈青压住火气,解释说刚才太乱自己是吓坏了才报警的。那警察大义凌然的教训几句,带着同事一起下楼走了。这时等在雅间里的梁凡,许久不见沈青回来,心里一紧即刻冲了出来。   到了近处见有保安出现,他吓得径直挤过去挡在沈青面前,母鸡护小鸡似的撑开双臂将她护在身后:“青姐,别怕。她们伤你哪了?”   沈青拍拍服务员让她先下楼,回头拽开梁凡冷静上前质问:“邹总、于总,这到底怎么一回事?”   “没事,一点误会一点误会。”和泰的于总抢先答话,一张老脸青了又白白了又青,煞是好看。   不过原本停止叫骂的一位女士,显然不这么认为。她闻言又朝沈青冲过来:“误会什么?你个小骚蹄子,你还敢报警啊你!”   “够了!还嫌不够丢人的吗!”于总总算爆发了。   他压着嗓子吼了一句,拽住说话的那位女士的手,气冲冲的从沈青面前经过,径直下楼。   完全被这一幕惊呆的梁凡,看着神色古怪的邹云昌,又看看那位想留不敢留的女士,识趣的不再吱声。雅间里陆续有客人走出来,站在走廊上探头探脑的往这边看。   沈青眼里浮起一丝轻蔑,垂首整理好外套的下摆,不咸不淡的跟邹云昌说:“邹总,我酒有些上头,先走一步。”   “对了邹总,替我谢谢于总的盛情邀请。”她迈出一步忽然顿住,语气嘲弄。   邹云昌盯着她发型有些凌乱的后脑勺看了几秒,哼了哼算是回答。   沈青回过头,余光中瞥见梁凡关切的目光,顿时略感抱歉的朝他摆摆手,尔后踩着高跟鞋娉娉婷婷的下了楼。好你个冉静,要不是自己反应迅速,这会估计只有坐地上哭的份。   不过刚才看邹云昌的表情,今晚的事他肯定事先知情,不然也不会跟着于总故意拦不住那两位女士。   想着她又烦躁起来。冉静跟邹云昌坑瀣一气已经不是一两天,她身处夹缝之中,越来越疲于应付不知能忍受到几时。   从铭粤轩出来,沈青看着时间还早,干脆多付钱让代驾送自己回几公里外老家。本来答应妈妈说周末陪她去庙里上香,不过眼下还是先找到房东拿回房本要紧。在职场摸爬滚打这么些年,求神对她来说只能当精神慰藉,关键时刻不如求己。   到家时妈妈还在客厅看电视没睡,她换好鞋子,边去厨房边问:“妈,外婆睡下了?对了,冰箱里有吃的没?”   沉迷在剧情中的沈佩雯回过神,急急忙忙地放下手里的遥控器,心疼的跟进厨房。“早睡了。今天你小姨过来,我做了点糖醋小排,给你热热啊?”   “我自己来就行,你快点去追你的电视剧,省得回头总问我细节。”妈妈的话都没说完,她已经打开冰箱,直接捏了块排骨塞进嘴里。   “别老吃凉的东西,对胃不好。”沈佩雯嗔怪的瞪了一眼女儿,这才唠唠叨叨的退出去。   沈青嘴里含着排骨,嗯嗯啊啊发出怪声算是回答。尔后自己动手拿碗盛了点白饭,又拨了些排骨和青菜进去,开了微波炉加热。   等待的间隙,她回到客厅在妈妈身边坐下,一副心情非常不错的样子陪她聊天。   东拉西扯的聊了会电视剧内容,沈佩雯从电视上移开视线,试探着问:“青青,隔壁李阿姨说她有个远房亲戚的儿子还是单身,是搞那个什么IT技术的,你要不要去见一见?”   “沈女士,你女儿好忙的,哪有时间去恋爱啊。”沈青撒娇的靠到妈妈肩上,又说:“你放心,30岁之前我一定会把自己嫁出去的。”   “可你今年已经28了……”沈佩雯话都没说完,听见微波炉响的女儿,已经跳下沙发奔进厨房。她难过的摇了摇头,胸口有些憋闷。   那年女儿15岁,一向憨厚老实的丈夫不但将出轨对象带回家,还咒骂着让女儿滚出去。正处在叛逆期的孩子,受不了打击竟当着丈夫的面割腕。   她接到邻居的电话急急从单位赶回家。那野女人吓得早跑了,丈夫呆呆的坐在一滩血水中,还在不停的骂骂咧咧,根本不管女儿死活。   女儿抢救回来之后,她横下心去求领导批准工作调动,尔后什么都不要,离婚带着她改名换姓住回娘家休养。由于常年心情抑郁,女儿考上大学那年她终于病倒,不得不提前内退。   这些年看着女儿一步一步将生活改善,她既心疼又自责,恨自己当初太过软弱,平白让女儿吃了很多苦。   “妈你脸色怎么这么差?”沈青端着碗从厨房出来,边吃边盘腿坐上沙发口齿不清的说:“都过去这么多年了,你怎么还老想着这事。下次我回来你还这样,我就真的不回来了。”   “不想不想,今晚还回那边吗?”沈佩雯吸吸鼻子,期盼的看着女儿。   沈青避开妈妈的目光,想了想说:“明天要加班呢,我吃完就走。”   余光中她看到妈妈嘴巴动了动,但是什么都没说,气氛瞬间冷了下来。她的酒量还算不错,吃完歇了一阵酒气便已散得差不多。收拾干净厨房,她回来陪妈妈说了一会体己话,眼看时间不早遂叮嘱了几句,驾车回转D市。   一夜无梦,早上7点整她准时醒来。洗漱、晨练、早餐,每日起床后必经的流程结束,时间已经逼近8点。换好衣服,她拿着原房东留下的两个地址,匆忙下楼。   小雨还在淅沥沥的下着,小区花园里静悄悄的,几只麻雀欢快的在水泥地上跳来跳去。   多么美好的周末早晨,沈青哀叹一句扭头去将车库门打开。   “青姐,你吃过早餐没,我给你带了一份。”一大早特意打车过来的梁凡,笑容羞涩地撑着伞走出花园。   沈青吓了一跳,回头笑着揶揄道:“上班时怎么没见你这么积极?”   伞底的梁凡俊脸烧得通红,他局促的笑了笑,露出一口好看的白牙。沈青坐进驾驶座,看他还楞在那傻笑,瞬间无语的摁了下喇叭。   车子出了小区,直接驶向原房东留下的第一个地址。梁凡上车后安静异常,跟短信里那个活泼开朗的大男孩,简直判若两人。沈青每每侧眸,都会与他火辣辣的目光相遇。她又气又想笑,只好主动找话题打破沉默。   渐渐放开的梁凡,话越来越多,车里的气氛渐渐融洽。又聊了一会,沈青话锋一转直接问:“小梁,你是不是喜欢我?”   梁凡被她出其不意的直白吓到,笑意瞬间凝固在嘴边。仓促收回自己的目光,他低下头使劲捏着手里的豆浆油条,半天才答:“我喜欢你。”   “谢谢,不过我马上就要结婚了。我团队里的宋平平一直很欣赏你,你知道吗?”沈青专注的开着车,没注意到他的举动。她本来想说,我其实不喜欢你,考虑到这话太过伤人,于是换了较为委婉的说法。   “青姐,对不起……我……我不知道自己会给你带来困扰。”梁凡的头又往下垂了垂,无措得像个做错事的小孩。   沈青闻言偏过头,看到他的样子后瞬间有些心软。余光中,眼看装豆浆的杯子就要被他捏爆,她赶紧伸手把整只袋子拿过来,笑着说:“小帅哥你还很年轻,迟早会遇到合适自己的女孩。对了,谢谢你的早餐。”   “不客气。”梁凡也笑了,尴尬的气氛顿时一扫而空。   到达房东留下的第一个地址,沈青先去小区物业那里了解了下,随后上楼敲门。房东家没人在,她问了问周围的邻居,大家众口一词的都说很久没见房东出现。   赶去第二个地址找了一圈,结果还是一样。雨越来越大,沈青的情绪也跟着变得烦躁起来。她特意早来,没想到还是扑了空。   回去的路上,梁凡接了个电话,问沈青能不能送他去机场大巴乘坐点。   “要去机场接人?”沈青看了看时间,不过早上10点。   “是啊,我……我表哥要来旅游。”梁凡有些心虚,他不太希望沈青知道自己‘卧底’的身份。   天顺集团跟融通实力相当,在业内的排名经常不分先后,竞争激烈。该集团董事会主席郝敬贤是他亲舅舅,把他这只马前卒安插过来,为的只是给二表哥探路。   “表哥要来你紧张什么?又不是表妹。”沈青打趣了一句,又说:“我送你去吧,他大概几点的飞机到这边。”   “不用了青姐,我自己坐大巴过去就行。”梁凡急了。   “你脸怎么这么红?我送你到地方就走,放心我不会坏你和‘表妹’的事。”沈青故意加重表妹二字的语气。   梁凡担心越描越黑,清俊的面容忽然变得十分严肃,说:“年底之前,总公司那边会重新调整领导层的结构,青姐你要小心邹总。”   无端端的,怎么忽然提起公事?沈青若有所思的点点头,一下子没了继续调侃他的兴致。   第 3 章 (修人名OJZ)   11点10分,D市宝林机场1号航站楼出站口。   刚刚落地的旅客,三三两两的站在出口处的玻璃幕墙后方望雨兴叹。人群的最前面,一名年纪约二十七、八岁,体态颀长又生得眉目齐整的男人,频频抬手看表。   他穿着一身褐色的西服,站姿随意而挺拔。趋近完美的身材比例,在质地精良、挺括有型的西服衬托下,显得尤为打眼。西服下的灰白细条纹的衬衫没有打领带,抬手间浅麦色的皮肤,在随意半敞着的领口下时隐时现。   少顷,男人垂眸扫了一眼手机屏幕,扭头往机场出口的方向望去。细密的雨幕中,一辆银色的新款polo停在停车区,表弟梁凡从车上下来,打着伞俯身站在车旁讲话。连成线的雨水顺着伞骨滴落,淋湿了他的后脚跟,而他似乎毫无觉察。   从驾驶座上露出半个脑袋看,开车的人应该是位女孩、或者女士?这小子搞什么名堂,他到底是来接机的还是来泡妞。郝苏桐淡淡的收回视线,桀骜英俊的面容,隐隐浮起一丝烦躁。   这边梁凡好不容易劝走沈青,一回头就看见人群中,二表哥那张千年冰封的脸。他哆嗦了下,小跑着朝出站口奔去。   到了跟前,他主动将表哥的行李接过来,嬉皮笑脸的喊:“二哥……”   郝苏桐挑眉,冷冷的睨他一眼:“迟到了10分30秒,其中两分三十秒是在跟女人废话。”   “哥,雨天不好打车,人家好心送我过来……”   “知道雨天不好打车干嘛不自己开车?”郝苏桐打断他。   梁凡哼了哼,说:“来的时候舅舅让我低调一点。邹云昌才开30万的车子,我的车比他的贵了三倍不止,开了等于给自己找不自在。”   “一肚子歪理。”郝苏桐蹙了蹙眉,又说:“你去叫个车,我在乘车区等你。”   梁凡没法,只好打着伞再次冲进雨中。半个小时后,兄弟两总算等来一辆空车,饥肠辘辘的返回市区。   郝苏桐上车即歪在副驾座的椅背上闭目养神,整个人看起来疲惫异常。梁凡清理完自己被雨水浇湿的裤腿,见状嘴巴动了下没吱声,而是无聊的拿出手机上网。   有句话叫清官难断家务事,二表哥和舅舅的矛盾由来已久,连舅妈都劝服不了何况是他。只是二表哥这次突然从研究所辞职,并答应进入天顺还亲自过来筹办分公司,多少让他觉得意外。   天顺与融通一样,都是以生产各类金属管材起家,之后拓展到环保型产品领域。不同的是融通是国企而天顺是私企。   经过10多年的发展壮大,如今的天顺已成为集生产、销售、代理为一体的集团公司。旗下经营的产品种类繁多,在同类企业中,占据了一定了市场份额。   地处华南的D市不仅经济发达,航运交通也相当便捷,业内一向喜欢将此地当做整个华南区的主战场。融通集团的分公司,这几年在D市看着发展势头很猛,可惜由于管理过于混乱,产品市场覆盖率其实很有限。   颇具商业头脑的舅舅,抓住此契机准备将设立在这边的几个办事处整合,成立子公司。于是他一毕业就被踢过来,‘卧底’暗查融通子公司所出现的情况,好让天顺的员工今后引以为戒。   “梁凡,分公司新址附近有没有小房子卖?”郝苏桐歇了一会,忽然睁开眼,不咸不淡的问。   梁凡拉回思绪,结结巴巴的嘟囔:“房子?什么房子……”   “我问你分公司新址附近有没有小房子卖,我可不想住办公室。”   “我没注意。”梁凡的回答很干脆。   郝苏桐回头瞪了他一眼,怒道:“那你住哪?”   梁凡缩了缩脖子,答:“跟融通的同事合住员工寝室。你买房子干嘛,住酒店或者租房不就好了。”   郝苏桐郁猝之极:“你舅舅和你亲爱的大哥要我来历练,学习如何替他们分担工作。才给那么点公务经费,都不够我花一个月,两年怎么熬。”   “你的个人信用卡呢?”梁凡糊涂了。   郝苏桐:“全停了,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来。”   梁凡:“……”   车厢里再次安静下来,郝苏桐拿出手机,自己上网搜索分公司新址附近的房源。他不喜欢住酒店,也不喜欢租房,凡是会让他觉得不自在的地方,他通通不喜欢。   手机的网络信号断断续续,好像存心跟他作对似的,每次网页开一半就停住不动。如此来回折腾几遍,信号彻底没了,卡在空白页的屏幕上雪白雪白一片。   “梁凡,还有多久能到市区?”他问。   “快了快了。”梁凡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,敷衍的看了一眼窗外。雨势越来越大,能见度已经降到不足百米。   郝苏桐抬了抬眼皮,一脸郁闷。   出租车回到市区已是12点半,早上梁凡只记得给沈青买早餐,自己却一口都没吃。他这会已经饿得不行,也不问郝苏桐的意见,直接吩咐那师傅,把车开到市中心的一家西餐厅楼下。   雨势有所减缓,郝苏桐坐在车上,冷眼看着地上溪流一般的污浊雨水,一动不动。   “先生,到地方了。”开车的师傅等了一阵不见他下车,遂好脾气的提醒。   郝苏桐还是没动。   “先生,你到底下不下车?”已经关闭计价器的师傅恼了。   “我知道到地方了,等他下去你送我去附近的快捷酒店。”郝苏桐的语气明显有些不悦。   开玩笑,这么脏的雨水要是弄湿脚,谁知道会不会得皮肤病。   梁凡已经出了车外,闻言又缩了回来,客气的跟那师傅解释。末了,还主动提出会多付一些酬劳。下雨天出租车哪愁没客拉,那师傅见梁凡说话温文有礼又肯多付酬劳,当下也不再计较。只是说话间,自始至终没看过郝苏桐一眼。   几分钟后,出租车载着他们来到一家有名的连锁快捷酒店门前。郝苏桐下车拿回自己的行李,扭头跟正在付钱的梁凡说:“你可以回去了。”   “你不吃饭?”梁凡太阳穴隐隐作痛。   郝苏桐横了他一眼:“不跟你一起吃。”   梁凡:“……”   正好酒店附近就有家必胜客,梁凡别过他,独自进去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着。谁知刚点完东西,表哥的电话就打了过来。他说:“邹云昌见过我,你没离开融通之前别让他碰见我们在一起。”   “为什么?”梁凡问完当即后悔。   “用你的猪脑子自己想。”郝苏桐丢下句话直接给挂了。   梁凡默了几秒,央央收起手机。二表哥跟谁学的这些,只是吃顿饭而已有必要那么谨慎吗。正好他点的餐送了上来,饿得前胸贴后背的他索性将这事丢开,专心享用午饭。   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,台风一波接着一波,天都跟被捅破似的。   尤其是今天,这雨从半夜就开始下,先前看着都像要放晴了,一转眼又变成暴雨。豆大的雨滴打在玻璃上,留下一道道清晰的水痕。   沈青端着碗面,盘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,边吃边带着耳机给中介打电话。这种天气用来补眠是多么惬意的一件事,可惜她此刻的心情极度暴躁,恨不得掘地三尺将原房东抓出来胖揍一顿。   没消息、联系不上、耐心等待、房子钥匙都给了,协议该签的也签了不会出问题。中介的客服小妹,来来去去车轱辘一样把话重复上三遍,很干脆的扣上了话筒。   沈青瞬间胃口全无,把面端去厨房倒掉,她想了想再次拿起钥匙出门。只要房东跟她儿子自住的房没卖,她就不信那么多人能凭空飞了。   冒雨在两个地址之间跑了数趟,沈青没见到房东不过也不是一无所获。房东留的第二个地址门前,突然多出张早上来还没有的物业收费表,上面是数据显示上个月这里是有人在住的。   用手机拍下那张表,她开车回到小区门前的物业管理处,找到值班的工作人员询问房东的去向。   “抱歉,我们不能随意泄露住户的电话及行踪,再说这小区里住着上千户主,我们不可能每个都认识。”50多岁的值班阿姨,油盐不进。   “阿姨您通融一下,我是广城百货的客服经理。你们小区19-A栋3楼2号的户主中了一等奖,我需要找到她本人核对信息。”沈青想起包里广城百货内部优惠券,想也不想的拿出来递给那位阿姨:“这是下个月的店庆优惠券,很多商品的折扣都非常低。”   阿姨狐疑的接过优惠券,翻来覆去仔细的看,最后她捏住右下角的章印使劲磨了几次,还是不信:“这是真的吗?”   “这是白金会员折扣券,对了要跟这个卡配合使用,我忘记给您了。”她见阿姨心动,马上又将白金会员卡拿出来,双手递上:“您可以打电话过去核对。”   融通和广城百货合作很多,尤其是逢年过节时,公司常常要办理大量的提货卡折扣卡。正好下个月广城有分店店庆,那边的客服经理送了她几张小数额的折扣白金卡,没想到能派上用场。   阿姨将信将疑,当着沈青的面给广城百货客服部打电话,询问白金会员卡和优惠券的事。得到肯定回复,她又问了活动几时开始,哪些店可以使用优惠券。   一旁的沈青暗暗吁出一口气,耐心等着。   拿人手短,吃人嘴软。阿姨确认过那张卡和优惠券都是真的,随即松口说原房东一周前回了老家B市,还把原房东的新手机号给她。   总算有了一点眉目,不枉她被浇得津湿的,冒雨奔波了大半天。沈青谢过阿姨,兴冲冲的驾车返家。   心情略有放松的她,晚饭后即关了手机,早早爬上床倒头就睡。   一觉睡到隔天中午,沈青起床后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手机,准备再接再厉联系房东处理房本的事。谁知一开机,首先看见的是邹云昌那十几通未接来电。   第 4 章(修)   大周末的,邹云昌一早上十几通电话,莫非又是冉静签下的单子出了质量问题?沈青挑了挑眉随手将手机丢到一旁,慢条斯理的去了厨房打开豆浆机打豆浆,接着去浴室洗漱。   这段时间失眠比较严重,她的脸上蓦然间多了好多的细纹,皮肤也较买房之前黯淡。对着镜子看了一会,她忽然想起梁凡昨天说的那句话:小心邹云昌。   上个月邹云昌莫名其妙当着总公司高层的面,斥责自己业务能力下滑的一幕,再次划过脑海。   她心里一惊。年底之前集团要调整领导层的结构,现在看情况应该是有意要撤掉邹云昌。而在不空降新任总经理的前提下,目前分公司有能力替代他的,除了冉静便是自己。   这么一想,她瞬间理解了冉静为何不继续吊着邹云昌,还放低姿态跟他谈婚论嫁。敢情人家是变着法的把分公司当夫妻店开,怪不得会如此迫不及待的逼自己走人。   想到这她匆匆洗漱完,马上回客厅打开自己的手提。看着按年份编辑好,有关邹云昌在这些年里,利用职权以次充好坑骗代理商,及虚报报销账目的资料,沈青心理很快有了主意。  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,看谁能够笑到最后。   早餐加中餐一并吃完,她敷上面膜,懒洋洋的给邹云昌回电话:“邹总,您找我有事?”   “当然有事,怎么这么久才回电话。”邹云昌的口气听起来很不爽。   沈青翻翻白眼,忍着发作的冲动,有气无力的答:“头有点不舒服,睡糊涂了。”   这头邹云昌楞了下,用手捂住话筒并放到餐桌下,压低声音讨好的跟对面的冉静说:“她好像病了。”   冉静斜过一个眼风,气定神闲的欣赏着自己新做的指甲,娇滴滴的笑了:“我也病了呀,还是心病。VeraWang的婚纱明天早上到,你难道不想提前……”   “你呀……”邹云昌心领神会的笑笑,将手机拿回耳边,换上严肃的语气跟沈青说:“小沈啊,发到B市代理商那边的货出了点问题,你今天必须过去处理。”   “B市的业务是冉静签下的单子,我这么越疽代苞,她会有意见的邹总。”沈青神色凝重的抿了下唇,果然不出她所料。   又是发往B市的货有问题,从六月份至今算上这次得有三次了吧?以往都是邹云昌亲自出面替冉静摆平,这次忽然让自己去,只怕目的没那么单纯。不过好像原房东的老家就是在B市,要是能在工作之余找到她面谈房本的事,也算了了自己的一桩心事。   沈青思绪转得飞快,不过还是对着话筒佯装难受的咳了下,虚弱的说:“再说我是真的病了。”   “小沈,你处理危机的能力比冉静强,这个事必须你去。”邹云昌想了想又补充道:“等你出差回来,年假的事我马上给你批。还有,机票已经定了,下午2点的航班。”   要的就是你这句话!沈青继续委屈的辩解几句,装出很勉强的样子松口应承下来。   这边邹云昌挂了电话,冉静已然黑脸。后知后觉的他,半天才想起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。为了安抚她的情绪,他只好把自己常用的信用卡拿出来,小心翼翼的双手奉上。   额度只有两百万的信用卡能刷多少东西?冉静在心里冷哼一声,面无表情地拎起她的新欢,一只崭新的爱马仕Kelly包,踩着小碎步婀娜的走了。   邹云昌只觉一阵香风拂过,没来得及拉她,人已经走远了。他顿时有些心慌,急急拿了另外一张卡招呼侍者埋单。等追到楼下,冉静已经回到车上,看样子是真要走。   他气喘吁吁跑过去迅速挤进副驾座:“别生气了好不好?”   冉静别过脸去,白皙的脸颊鼓得像个馒头,涂着粉橘色唇彩的性感小嘴高高翘起,就是不说话。   “你昨天电话里说的那套别墅在哪?我们现在就去看好不好?”邹云昌陪着笑,小心翼翼的问。   铁公鸡今天这么爽快?冉静狐疑的扭头看了他一眼,随即发动引擎。   “宝贝,别开这么快,危险。”邹云昌的身子因为惯性而往前倾了下,顿时吓得脸色煞白的扣上安全带,并抓紧扶手。   冉静面色沉沉:“我今天就要全款买。”   邹云昌缓了口气,犹豫道:“按揭不行吗?”   “吱……”车轮在地面滑行的刺耳声音响起,车子车水马龙中骤然靠边停下。冉静扭头,冷冷呵斥道:“下车。”   吓得魂都快没的邹云昌,抖着手抹了把额上的冷汗:“小祖宗,这会出人命的。全款就全款,马上给你买,给你买……”   “这还差不多。”冉静哼了哼,立刻发动车子平稳驶进车流。   碧空如洗,多日不见的阳光从厚厚的云层后方探出头,给整个城市披上了一层暖暖的金色。   去机场的路上,沈青直接用自己的手机联系B市的代理商,想询问具体情况谁知对方一直拒听。她心里咯噔了下,马上给自己的下属宋平平打过去,让她即刻查B市那边到底出了什么情况。   几分钟后宋平平回电,简明扼要的将情况说明:与B市代理商签订的销售合同中,甲方落款人签名是沈青。由于几次供货均出现大量次品,对方要求退款退货并赔偿损失,同时会走法律途径追究责任。   沈青听完一颗心霎时沉入谷底!冉静去签下的合约,怎么会是自己的名字。如果没有证据证明合约并非自己所签,背黑锅都是轻的,弄不好还会吃官司。关键是冉静是怎么拿到自己的身份证明的,对方为何也没按程序验证证件与本人的真伪?   她仔细回想了一遍,突然忆起一件旧事。4月初的时候邹云昌让大家把相关证件交上去,由他委托旅行社办理5月去日本旅游的手续。而B市的合约是从日本回国后,对方专程来公司签的……   丝丝寒意从脚底冒出来,一路升腾直冲沈青脑门。   飞机在B市落地已是下午四点,她打开手机再次给代理商打电话。这次对方总算接了,沈青刚表明来意,人家直接丢下一句话:“没什么好谈的。”   她按捺住火气,拦了辆出租直奔宋平平报过来的,对方在建材城仓储区的办公室地址。   到了地方,前台一听她说是融通的销售经理,脸色非常难看的让她先在会客区等着。沈青无语了一阵,开始冷静思考自己该怎么做,才能让对方取消毁约的决定。少顷,她翻出包里专程给邹云昌准备的录音笔,迅速换上新的电池。   “合约明天就可以签,希望我们能合作愉快。”会客区外的走廊,忽然传来一道低沉沙哑的嗓音。随后沈青听到有脚步声往这边移动,以及另外一道带着笑意的嗓音说:“王总客气,我们非常感谢您能给天顺这个机会。”   融通的死对头天顺?沈青吃惊之余马上开了录音笔,整好衣服下摆大方走出去:“王总您好,我是融通的沈青。”   “你是沈青?”王向荣反问了一句,随即笑了:“对不起,我不认识你。”   “王总您忙,我们先走一步。”郝苏桐神色倨傲的瞥了下沈青,扭头跟王向荣告别。   王向荣朝他点点头,继续跟沈青说:“融通什么时候转行完起魔术了?不单卖次品还弄个冒牌的经理过来。”   已经走到门边的郝苏桐闻言,脚步顿了顿,好奇的回头打量沈青。她身材高挑匀称,扎着利落清爽的马尾,薄施淡妆的五官不算出众,但白皙的皮肤使得她看起来很年轻。只是她的眼神太过锋芒凌厉,气势完全不像是冒牌顶替。   沈青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,心情略有不爽的回过头,朝那目光的主人淡淡勾起唇角。心里却在吐槽,看什么看。   感觉到她迫人的目光,郝苏桐闲闲的收回视线,随即快步离去。   沈青等他走远了,不紧不慢的继续跟王向荣说:“王总您好幽默,融通与贵公司的合约可是您亲自签的,这才多久您就把我给忘了?”   “签合同的人不是你,别演戏了。邹云昌要是不亲自出面,让他等着吃官司。”王向荣烦躁的丢下句话,扭头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:“阿玲,送客。”   “好。”前台应了一声,臭着张脸过来跟沈青说:“这位小姐对不起,请您马上离开。”   出师不利!沈青郁闷的关闭了录音笔,回会客区把自己的行李拖出来。这里是B市最大的建材城仓储区,出租车根本不让进。她来时就是走进来的,想不到还得走出去。   过了20来分钟,她才走到样品区。穿着高跟鞋的脚累到发麻,不得不停在一家专门销售洁具的店前歇息。   “青姐……”沈青的耳边忽然传来疑似小梁的声音。已经够倒霉的了竟然还幻听,她自嘲的摇了下头,缓缓抬手看表。刚从她身边开过去的一辆路虎刹住车,很快又倒回来。   当梁凡兴奋的笑脸一点点在眼前放大,她顿时有种被雷劈中的感觉。一抬头,却猛的撞上另外的一道目光。是他,刚才在王向荣的店子里偷看自己的男人。   坐在梁凡身边的郝苏桐也楞了下,看她的眼神不由的玩味起来。   第 5 章(修)   意外遇见沈青的喜悦,冲昏了梁凡的头脑,他丝毫不觉得她在这里出现有何不对。怀着激动的心情下了车,他走过去熟练将她的行李接过来,小心放到尾箱。   沈青望着他忙碌的高大身影,若有所思的笑笑,等着跟他一起坐进车里。   “二哥,这位是融通分公司销售部的沈青。”梁凡后上的车,他一上来就给他们两人做介绍:“青姐,这位是我二表哥郝苏桐。”   “您好。”   “您好。”   原来她真的是融通的销售经理,郝苏桐侧过头跟沈青对视了下,礼节性点点头。刚才在百汇仓储区办公室,王向荣那样奚落她,看来跟融通的矛盾不小,天顺顺利签约的希望又大了一些。   车子继续行驶,坐去副驾座上的梁凡,心情愉悦的扬着嘴角。年轻帅气的脸上满是:你看我没骗你的得意神色,不时回头笑眯眯的看着沈青。那样子就像做了好事,等着被老师表扬的臭小孩。   坐后座的郝苏桐沉下思绪,抬眸瞥见他这副模样,本能的侧了下头用余光去看沈青的反应。这时沈青刚好转头,两人的目光不期然的在空中相遇。   沈青楞了两秒,索性大大方方的直视他,淡定一笑:“郝先生,你们天顺的行动速度真让人佩服。”   “过奖,百汇是B市最大的管材代理商,天顺一向非常重视。”郝苏桐勾起唇角,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。   他说的这话虽然不怎么好听,不过的确是事实。沈青干笑两声,将视线移到梁凡身上,缓缓开口:“小梁,你难道不想跟我解释下?”   “解释?”后知后觉的梁凡反应过来,顿时慌了:“青姐,我不是无间道。”   “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,还有这事我就当不知道,你自己注意点别让邹总发现。”沈青笑了笑忽然正色道:“出了建材城放我下去,晚点我空了再和你联系。”   梁凡张着嘴默默垮下脸,朝她使劲点了点头。郝苏桐见状,几不可见的蹙起剑眉。看表弟那没出息的怂样,这个沈青平时一定强势惯了。合约没谈好就遇到这样的对手,确实不是件值得高兴的事。   昨天抵达D市之后,办事处的员工说B市最大的管材代理商百汇,有意取消跟融通的合作转向天顺发出橄榄枝。他没做过生意,理所当然的觉得这事交给员工去处理就行。   结果大哥一个电话,直接逼着他带着梁凡和一名助手,连夜开车赶过来。想不到融通那边的办事效率也不慢,不到一天的时间就派了人过来。   他早前还在纳闷,王向荣跟自己谈大半天,怎么就是不肯爽快签约。打电话跟大哥汇报这边情况,他只说百汇可能是有意等融通的人过来,想趁机居中压价。让他先拖着王向荣,明天找机会亲自去仓库探一探他的库存。   仓储区距离样品区那么远,想要窥视百汇的仓库库存情况只能靠步行。从小就没接触过家里生意的他,头次发觉原来谈个合约都跟拍好莱坞电影似的,各种侦查敌方情况。   “青姐,到了。”郝苏桐的思绪被梁凡打断,他扭头看了一眼沈青,忽然好奇她会用什么方法摆平王向荣。   沈青下车拿回自己行李,仰头客气的朝郝苏桐笑笑:“郝先生,谢谢您的顺风车。”   “不客气。”郝苏桐淡淡的点了下头,朝梁凡喊:“梁凡你走不走?”   “青姐,那我先走了。”站在沈青身旁的梁凡尴尬地挠了挠头,有些不舍的坐回后座。   哑然失笑的沈青朝他摆摆手,拖着行李往附近的酒店走去。记得刚才在百汇的会客区,王向荣跟郝苏桐说明天签约,这是否表示跟融通还有转圜的余地。   开好房间,她上到楼上歇了一阵,拿过自己的手机再次给王向荣打电话,想试探下他的口风。   “您好,哪位?”电话接通,那头王向荣的口气并不怎么好。   沈青换上笑脸,甜甜的说:“王总真是贵人多忘事,我是融通的沈青,您忘了?”   王向荣依旧冷冰冰的语气:“有事明天到我办公室说。”   “王总您太紧张了,我就是想请您吃个便饭,没别的意思。”沈青还在笑,只不过脸上的肌肉组合得有些扭曲。   “我吃过了,你回头告诉邹云昌他要再不接电话,就等着收法院传票。”王向荣说完直接掐断通话。   奇怪,这个王总怎么说来说去都是要找邹云昌,莫非他们之间还有别的合作?沈青烦躁的在房里转了一会,忽然想到一种可能。此前B市这边的事都是邹云昌直接负责,倘若他用次品充正品卖过来,那那些被替掉的正品到底流向何方。莫非王向荣的火气,实际上是跟这个有关……   沉吟半晌,沈青决定先跟邹云昌汇报这边的情况,看他有什么反应。电话拨过去,只响了一声便接通了。她深深吸了口,故意压低嗓音装作很头疼的说:“邹总,王总说他不认识我。还让我转告您务必接他的电话,否则这事他要走诉讼解决。”   “我手机下午没电忘充了,明天你继续去找他沟通,我回头给他打过去。就这样。”邹云昌只说了一句,匆匆挂断。   收起手机,他抬头看着坐在餐桌对面,打扮普通、神色哀怨的前妻,吼道:“看到了吧?你再不发货,人家就要告我去坐牢了。”   “我不发!明明说好假离婚的,怎么勾搭上狐狸精就把这话给忘了?”吴玉梅不依不饶,说着又啜泣起来。   “没完没了的,都跟你说了那是逢场作戏。明天必须把货发过去,要是我坐了牢你们母女今后怎么办?婷婷在国外的花销,你一个女人家能负担得起吗?”邹云昌口气软下来。   “逢场作戏你会陪她去挑戒指?还让她上你妈那过夜?还让你妈跟着她去旅游去拜佛求子?”吴玉梅抽抽噎噎的坚持着:“你现在马上打电话给那个狐狸精,跟她说分手,不然别想让我发货。”   邹云昌沉下眸子,双手在头上胡乱抓着,已有些谢顶的脑袋在灯光的映照下,泛着点点白光。少顷,他抬起头来,双眼盯着手机屏幕迅速拨出一串号码。   亲耳听到他说出分手,吴玉梅木然的吸了吸鼻子,眼里的泪再次汹涌而出。过了半晌,她神色落寞的瞥了眼正在和女友争吵的‘前’夫,起身上楼。   夕阳渐落,夜色如墨渲染,璀璨的灯光亮若明珠,无声妆点着大地。   沈青站在窗前盯着自己的手机发了会呆,回头抱起自己的手提,窝到靠窗的软椅上,十指如飞的搜索着网页。D市销售管材的市场、店铺,基本都集中在城南一带。这些地方她每年都要去无数次,还真没发现有哪家店在卖无授权的融通产品。   除非邹云昌暗中扣下来的那些货,走的是不正规的销售渠道。   她拧着眉,一遍又一遍的更换关键词,针对集团旗下的管材品牌进行高级搜索。“嘶……”寂静中,她放在小圆几上的手机震了下,跟着铃声响起。   沈青平白吓了一跳,见是梁凡的号码迟疑了下才接通:“小梁,怎么了?”   “青姐,你还没吃饭吧?我跟我二哥就在你住的酒店餐厅3号雅间,大家一起吃个饭?”梁凡原本计划搭晚上9点的航班回D市,谁知等沈青电话等到天黑也不见她打过来,于是只好主动联系她。   沈青抬眼看了下屏幕右下方的时间,19:10。光顾着折腾这事,听他说吃饭肚子还真的挺饿。想着她爽快答应下来:“3号雅间是吧?我10分钟后到。”   “好,我等你来点菜。”梁凡开心的吁出一口气。   郝苏桐翘着二郎腿靠在椅背上,手里拿着餐厅的菜单翻来覆去的也不看,那双深邃的眸子堪比X光,不停在梁凡脸上扫来扫去。少顷,他放下菜单狐疑的问:“梁凡,你那个青姐真的是融通的销售经理?”   “这还有假啊!”梁凡奇怪的看着他:“你怎么会这么问?”   “随便问下,怎么你喜欢她?”郝苏桐看着他的样子,不由的联想到了自己。   好像每次看见韩眉,他的反应也是这般小心翼翼,生怕自己做的不够好。可事实上他觉得以自己的条件,根本挑不出不好的那一面。长相、学历、财富,哪一样单独拎出来都是中等偏上水准。   偏偏落花有意流水无情,这么多年过去,他连韩眉的指尖都没碰到。   梁凡被他的问题问住,脸色有些发红,生怕自己回答了会被他无情嘲笑。之前在大学,他喜欢上一个长相普通的学霸学姐,被他知晓后一直吐槽自己缺母爱。青姐的年纪比学姐还大一岁,要坦白说了没准他会直接说自己缺祖母爱。   空气静默下来,各怀心事的两人,百无聊赖的等待着沈青的到来。   第 6 章   沈青工作以外甚少跟下属单独饭聚,一来是担心冉静背后说她拉帮结伙;二来人多口杂,自己的团队跟冉静那边的人一直不对付,没了约束难免会失言惹祸。   忠臣尚且会有二心,而职场就好比刀光剑影的江湖,胜者为王败者寇。她最信任的人从来都是自己。   对着镜子补好妆,她微眯着眼翘起唇角,慢慢露出职业性的微笑。很好,完美得几乎没有破绽。她肯定了一下自己,敛去笑容带上包迅速出门下楼。   “笃笃笃”沈青敲了三下门,姿态随意的抬头看了下雅间房号。是3号没错。   “青姐……”开门的是梁凡,他脸上的笑容羞涩而真挚。   沈青淡笑着点点头,跟他一起走进雅间。   郝苏桐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,客气而疏离的朝她微微颔首,很快又垂下头去。沈青保持着脸上的笑容,拉开椅子优雅落座。梁凡屁颠屁颠的走到沈青身边,热情的给她倒茶,顺便把丢在郝苏桐面前的菜单拿过来,示意她点菜。   “小梁你还真等我点菜啊?”沈青开玩笑的打趣一句,接过菜单随便扫了一眼,要了一份山药薏米蘑菇汤。   梁凡再次露出羞涩的笑容,转身走到置物柜那,飞快的在超大触屏式点菜机上找出她的汤,轻轻摁下确定键。   “我来一份焗鲈鱼,一份蜜汁叉烧。”郝苏桐收起手机,口气凉凉的吩咐。   梁凡低头翻了一会,答:“二哥,鲈鱼有清蒸没有焗的。”   郝苏桐不悦的皱了下眉:“那换个瑶柱双菇蒸豆腐,就这样我不挑食。”   沈青微笑着抿了口茶,心里隐隐感觉梁凡的这个二哥有些难以伺候。他们早到了至少半个小时,自己进门的时候菜单就放在他面前,没有理由没看过。   他这么刁难梁凡不知是本性使然,还存心不给梁凡面子。可惜不管是哪一种,好像都和自己没什么关系。她自嘲的挑了下眉,扭头去看梁凡。   梁凡这时已经点完菜,规规矩矩的坐到她旁边的位置,一双剑眉无意识的蹙起:“青姐,那个……百汇的事我根本不知情。”   沈青早把这事抛到脑后,闻言噗嗤一笑:“小梁你想太多了,这件事我保证只有你知我知,还有你二表哥知。”   “真的?”梁凡不敢置信。   “真的,你别有心里负担。”沈青略觉无奈。   真是单纯天真的大男孩,半点心事都藏不住,可惜太嫩了完全不是自己的菜。她淡笑着放下茶杯,一抬头就遇上郝苏桐玩味的目光。她没有避开而是落落大方的跟他对视,暗想这个郝苏桐职位在天顺应该不低,不知他老是用这种眼神看自己,是何用意。   郝苏桐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,遂讪讪的收回视线。   翻过这个话题,雅间里一度非常安静。梁凡虽极力活跃气氛,不过收效甚微。幸好他们点的菜品及时端了上来,稍稍化解了一些尴尬。   沉默吃完饭,沈青算了大致的花费,借口去洗手间把自己的那份钱拿出来,用口红在纸巾上写道:小梁,你工资也不高,这顿饭我无论如何不能让你请。写好后她用纸巾把钱包起来,一并装进包里随时备有的空白信封。   回到雅间坐了一会,梁凡询问过大家的意见,起身出去买单。   散席后沈青故意走在梁凡身边,趁着自己进电梯的刹那,迅速把信封递过去嘱咐他收好。郝苏桐拿着手机跟在后面,自然看得到她的小动作。信封里装的不会是吃饭的钱吧?他想着顿时扬起唇角,看梁凡的眼神也有些幸灾乐祸。   原来这小子又走上单恋御姐的老路子。   梁凡捏着信封,心里其实也猜到了七、八分,他苦笑了下小心收起。   “受伤了?”上车后郝苏桐捉狭的问。   梁凡哼了哼继续专注开车。   “梁凡,不是我说你。你那个青姐真不是你能hold住的,同龄的姑娘才更合适你。”郝苏桐见他这样,忍不住开始说教。   “是吗?那你怎么不找同龄?韩眉那么小,你不也是hold不住。”梁凡反唇相讥。   郝苏桐直接急了:“不是一码事好不好!我的韩眉是公主,当然要慢慢追。我看你那青姐跟皇后似的,你追得上吗你!”   梁凡偏过头白了他一眼,暗想今晚要不是他非要跟着来,青姐才不至于那么计较,非要AA吃这顿饭。   气氛沉默下来,车子匀速滑进车流。郝苏桐讨了个没趣,百无聊赖的拿着手机,翻出韩眉的照片仔细端详。暗想韩眉注定是自己的,不过早晚的问题罢了……   隔天沈青早早醒来,天刚蒙蒙亮就给王向荣打电话。如她所料的那般,王向荣接了之后异常生气。目的达到,她草草洗漱早餐都没吃就直奔建材城。   通常情况下,建材城仓储区早上6点左右就开始忙碌。就算昨晚邹云昌和王向荣能谈妥,不可能连夜发货过来。她之所以早早赶来,其实只是想碰下运气,看看能不能碰见D市牌照的货车。   从北侧入口往里走,沈青边走边看地图,一个不注意竟和人撞了个满怀。   “是你?!”   “是你?!”   撞在一起的沈青和郝苏桐几乎同时出声,尔后很尴尬的相互笑了下。   “沈青。”沈青笑着朝他伸出手。   郝苏桐也笑:“郝苏桐。”   简单寒暄两句,两人互相别过,继续朝着各自原来路线行进。沈青转了两圈,顺着地图的指示,来到百汇库区的货物装卸点。   排成长队的货车均挂着区内各地市的车牌,她一辆一辆的看过去,没有一辆是来自D市。这么找也不是办法,她想了下赶紧收起地图,趁着王向荣没来跑到派货处,想找人打听些情况。   通道对面派货处的大哥大姐和她一样,都是一副没睡够的神情,说话懒洋洋的哈欠连天。沈青躲在一辆货车后面看了一阵,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借口上前搭讪。   建材城有规定,非司机或者建材城的工作人员,不得擅自进入派货装卸点。她这么冒冒失失的闯出去,说不定会被当成恐怖分子,直接报警抓起来。   “你躲在这干嘛?”低沉且充满了磁性的嗓音忽然滑过耳畔。   沈青吓得胸口怦怦直跳,回头见是郝苏桐,立刻没什么好气的压低嗓音:“你又躲在这干嘛?”   郝苏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,轻轻往她身后指了下,用眼神示意她快走。   沈青吃惊的顺着他的手指看去,只见王向荣黑着张脸,正大声的训斥着派货点的大哥大姐。她来不及多想,无语的跟着他一起迅速离开百汇的派货点。   来到外面,郝苏桐脚步渐快,沈青不得不小跑着跟上他:“喂,你到底什么意思?”   “你在这里守是没有用的,百汇这几天一直在发货,仓库里的库存已经所剩无几。”郝苏桐停下脚步,神色倨傲的回头审视她。   那意思仿佛在说:孺子不可教也。   沈青原本还很感激他仗义提醒,此刻听他这么说立即哼了哼,不屑一顾的扭头走向另外的出口。她眼又没瞎,当然看到百汇一直在发货,不需要他多此一举显摆自己聪明。   “喂……沈青,你回来。”脾气真够冲的。郝苏桐楞了下,随即扭头去追她。   郝苏桐腿长,没跑几步就追上沈青。他放缓脚步,略显不悦的质问:“你难道不好奇我为什么会来这么早?”   真是有够骄傲自大!沈青默默在心里吐槽,嗤笑着问:“我干嘛要好奇?”   郝苏桐被她鄙视的眼神盯得浑身不舒服,沉吟了一会,意味深长的说:“其实我们可以合作。”   合作?谁要跟你合作。沈青没吱声,只是斜过眼角瞥了他一下,扭头继续往前走。   王向荣的仓库一直在发货,D市那边上周确实收了一批量很大的退货,之后好像一直没有外发过。他现在突然把天顺找来,是因为库存紧张,还是变相给邹云昌施加压力,这里面的文章看来不小。   沈青想着,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脚步,忘了自己身边还跟有个郝苏桐。   郝苏桐不紧不慢的跟着她,心里因为她模棱两可的态度,而变得焦躁莫名。大哥说天顺的产品在B市影响力有限,只要能和百汇签下代理合约,每年至少能多销近千万的货。   他来D市之前跟父亲曾约法三章:只要华南地区的销售额,能在原基础上提高3个百分点,他就可以提早离开,继续回研究所上班。所以这份合约对他来说意义重大。   昨晚他绞尽脑汁的想了一夜,认为只要沈青肯帮忙,天顺跟百汇签约的事必定万无一失。唯一没料到自己会运气好得一大早碰见她,只是现实跟想象的距离似乎有些大。   第 7 章   从建材城出来,沈青又累又渴。方圆几里内除了她入住的那家酒店,附近连个杂货铺都没有,更别说是饮品店。吞了吞口水,她决定先回酒店餐厅吃点东西,等到了9点,再去百汇的办公室找王向荣面谈。   跟在后面的郝苏桐,见她一直走啊走啊走的,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。干脆横下心,越上前去将她拦住:“喂,我们其实可以合作的。”   沈青冷不丁又被吓到,她停下来仰头微微眯着眼睛瞪他:“大哥,人吓人会吓死人的。”   满含怒意的眼神让郝苏桐心悸了一下,他尴尬的退后一步:“百汇一直在试图压减天顺产品的价格,我如果答应签约,你觉得他还有可能会跟融通继续合作下去吗?”   “抱歉,这个不在我的考虑范围。”沈青笑得疏离而客气。   郝苏桐深受打击,他倍觉憋闷的牵了牵嘴角:“那祝你好运。”   “谢谢。”沈青敷衍的答着,越过他迅速往酒店的方向走去。   郝苏桐站在原地出神的望着她的背影,少顷,他眸光一沉也跟了上去。   建材城这一片的配套并不完善,目前仅只有沈青下榻的那家酒店提供早茶。要想吃得干净吃得合心意,郝苏桐几乎没有第二个选择。几分钟后,他来到酒店三楼的餐厅,径直去服务总台领了座卡。   餐厅人很多,他没头苍蝇般转了一圈,方找到角落里空着两个位子的圆桌。略带不满地放好座卡,回过头忽见沈青端着一个,只摆了两三样食物的托盘,正朝他迎面走来。   等她走近了,郝苏桐点点头侧过身转去餐台取早点。   沈青礼貌颔首,随后放下托盘,处之泰然的瞥了眼他的背影,低头开吃。融通跟天顺的竞争由来已久,即使算不上水火不容,也定然不会私下讨论所谓的合作。先前郝苏桐所谓合作的提议,在她看来完全是个笑话。   过了一阵,郝苏桐拿好了早点,坐到她对面的空位。沈青视若无睹的吃着早点,并不会因为他是梁凡的表哥,而主动搭讪。不过她还是注意到,他拿来的虾饺只吃陷不吃皮,蒸排骨吃了一块又吐出来……整个托盘里的好几样点心,好像没有一款符合他的口味。   好在她早餐时向来习惯少吃,否则面对这么个挑剔的主,不吐都是好的哪还吃得下。仔细擦干净嘴,沈青起身客气的和他打了个招呼,快步走出餐厅。   回房耐心等到9点,她想好措词再次给王向荣打电话。“对不起,您拨的用户已关机……”电话里的机器女声还在中英文双语解释,沈青却整个人都呆掉。   开动脑筋,她联想了无数种可能,随后打给邹云昌。谁知他也关机!打回分公司,梁凡说没见他来。收起手机,她匆忙带上包返回建材城。   百汇仓储区的办公室里,前台正在吃面,见了她脸色很难看告知:王总出差了。   出差?王向荣这个时候出差,该不会是昨晚没跟邹云昌谈拢吧?沈青若有所思的道了谢,拖着累麻的双腿转头离开。早上还看他去派货点,不过隔了两个小时,他丢下前来洽谈合约的天顺代表,突然宣布出差,这里面没鬼就怪了。   她越想越觉得可疑,走着走着干脆又往派货点溜去。远远的,她看到派货点装卸区门前,停有一辆D市牌照的大货车,好几个工人正在上面往下卸货。   记下车牌号,沈青藏到暗处仔细观察了一阵,发现王向荣也在。她心中陡然一惊,马上躲起来给他打电话,语音提示还是关机。像发现新大陆一般,她马上翻出邹云昌的号码拨过去。结果不言而喻,还是关机。   看来举报的资料暂时不能发。她定了定神找好角度,迅速的拍了些照片,不动声色的回了酒店。   耐心等到中午,邹云昌头一次主动给她回了电话,心情愉悦的说百汇的事他都谈妥了。顺便让她下午过去跟王向荣清点次品的数量,再补一份尾款变更的合约。   沈青违心的恭维他一番,答应尽快把事情办妥。通话结束,她抬手看了下表见还有时间,立刻翻出物业阿姨给的号码,用房间里的座机拨了过去。   “赵阿姨,您好。”电话接通,沈青习惯性的笑了下。   这头赵秀红一听口音便警惕的问:“你找谁?是不是打错了。”   听声音沈青已经确定是房东无疑,她想都没想直接说:“赵阿姨我是沈青啊,您大概什么时候回D市,我们抽空去把房本给过下户,我呢顺便把剩下的30万房款付给您。”   “对不起你打错了,我没房子卖也不认识你!”赵秀红一听吓得赶紧挂了电话。   话筒里的嘟嘟声一遍遍传进耳朵,沈青呆呆的握着话筒,心里顿时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。   她的记忆力虽不惊人,但多年的积累让她差不多可以分清,每个客户的嗓音特色。加之买房前跟房东电话联系非常频繁,她绝对不可能记错她的声音。   扣上话筒,她迅速用自己的手机打了一遍那个号,结果不出所料——关机。怔了怔,沈青瞬间陷入巨大的恐慌之中,脑子里满是报警的念头。下一秒,她抖着手拨通了D市公安局的咨询热线。   接电话的警察很有耐心,说像她的这种情况,暂时不能归于诈骗。如果合同签订的日期到期,房东若继续失踪,欢迎她去报案。沈青感激的谢过他,心情渐渐冷静下来,同时庆幸那30万的尾款尚未付清。   在房里发呆到下午,她再去百汇时,前台的脸色依旧不怎么好,不过相对客气了不少。3点半左右,王向荣出现在办公室,他一到便叫来财务和装卸工,领着沈青一起去仓库核对次品数量。   次品的数量比想象中的要多得多,不过沈青也注意到这间仓库里,没有早上卸下的那批货。清点完去签尾款变更手续时,她还发现王向荣把数量写少了,只比合理损耗多出一个点,但是完全在浮动范围之内。   她什么都没说,但心里已是百分百断定,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。邹云昌跟王向荣之间,还有别的合作,并且有可能牵涉到第三方。   第 8 章   忙了将近半个小时,签尾款变更手续总算办完。沈青离开王向荣办公室时,正巧遇见带着助手一起过来的郝苏桐。她淡淡的朝他点了下头,先行离开。   事情处理得似乎很顺,但沈青越想越觉得不对劲。冉静谈下的单子,签名是自己的,出了事又基本都是邹云昌在周旋。冉静跟她在这件事里,好像完全成了摆设。   想起来之前邹云昌给自己带的高帽,她脑子里的思绪更乱,拿不准B市的问题冉静是否知情。假设她知情,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:负责销货的这个人跟邹云昌关系匪浅,但是又非常不待见冉静。   不待见冉静的人和待见她的差不多一样多,真要筛选的话自己绝对可以排在,不待见她的第一个。目前唯一可以肯定的,就是销货的那个人不在分公司。其实分公司这边负责管理销售部的,之前除了她和冉静之外,还有一位能力很强的同事。   那位同事呆了半年左右,最终被邹云昌逼走,听说后来一直留在D市。还没被辞那会他跟冉静走得很近,沈青跟他关系一般般,不热络也不疏离,这些年差不多完全断了联系。   会不会他的离职跟邹云昌私卖公司货物有关?沈青脑子里刚冒出这样的念头,马上便否决掉。他跟冉静的联系不少,私情有没有她不敢保证,但是他们暧昧过整个分公司的老人都知道。   由于集团的工厂几乎都集中在相邻A市,D市这边只设立了个仓库,她们签下的单子一般是先从仓库发货,不足的部分由工厂方面直接补。她自己每回签下单子,发货时必须亲自去仓库清点核验,想做手脚基本不可能。   所以一旦出现B市的这种问题,明眼人都知道是冉静和邹云昌的责任,所以沈青非常费解,邹云昌这次把自己派过来的用意。   带着一肚子疑问,她回酒店休息了一阵,退房去见一位来自D市,眼下正在这边搞基建的客户。和他谈妥合作细节,又约好回D市见面的时间,沈青紧赶慢赶总算登上晚上9点半返回D市的航班。   这一天一夜情绪起伏过大,上机后她即累得靠着椅背小憩。   “这么巧?”郝苏桐放好行李,一低头就看见眯着眼休息的沈青。   熟悉的嗓音让沈青瞬间睁开眼,见是郝苏桐,她礼貌的笑笑:“好巧。”   “有没有兴趣来天顺?”郝苏桐坐下来,笑问。   沈青目光直视前方的椅背,半真半假的答:“薪水高的话可以考虑。”   郝苏桐囧了下:“多高才算高?”   “抱歉,这个问题我不想回答。”沈青回完又闭上眼,似乎不愿意跟他多交流。   郝苏桐碰了个软钉子,当下也不好意思继续打扰她。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上机前买下的杂志,他心不在焉的翻了起来。   飞机起飞后,漂亮温婉的空姐过来送餐。郝苏桐瞥瞥三文治,又扫了眼瓶装的果汁、汽水,以及切成小块不知是否新鲜的西瓜,淡定的要了一杯白水。   沈青的座位靠着通道,空姐发的餐点她基本都要了,对郝苏桐的举动加上之前两次接触所见,她只有一个印象:难伺候。沉默用完餐,她收好餐台脸朝着通道继续眯起眼。   郝苏桐百无聊赖的翻着杂志,时不时偏过头看一眼不屑于搭理自己的沈青,心里不由的想起了韩眉。那个骄傲得如公主般,对谁都客气有礼笑脸相迎,却从不肯给他好脸的小师妹。   为了追她,他本科读完又考去她的学校读研,一不留神就读到博士。小师妹身边的男友换了一茬又一茬,独独对他视若无睹。他常想,她换男友这么勤,就是轮也该轮到他了。   然而实际情况却是,即使男友轮着换,小师妹也没把他放在备胎那一栏。他苦笑着又翻了一页书,思绪一下子飘得好远。   沈青在窸窸窣窣的翻书声中,很快睡过去,直到飞机落地才苏醒过来。取回行李,她刚打开手机就看到梁凡的信息,请她帮忙带郝苏桐回市区。   给梁凡回完短信,她一看时间都晚上11点多,立即去停车场取回自己的车。转回机场乘车区,夜晚天凉,不少旅客都集中在航站楼里用手机叫车,郝苏桐没在。   找了一圈没见着人,沈青正要打电话跟梁凡联系,远远看见他拖着行李,已经走到出口处。她放下车窗,缓缓开到他身边停下:“上车。”   郝苏桐楞了下,当即笑容满面的拉开后座的车门,一屁股坐进去:“我正愁怎么回市区呢,谢谢你。”   “你的助手呢?”沈青往他刚才站的地方看了看。   “他还留在B市,等着这边发货过去才回来。”郝苏桐脱口而出。   “跟百汇的合约签了?”沈青问。   郝苏桐抬头看着她的后脑勺,答:“只签了3个滞销品牌的代理,价格没变。”   “恭喜。”沈青笑笑,收敛心神专注开车。   郝苏桐情绪不高,淡淡的说了句谢谢,也不再说话。   车子在沉默中回到市区已近凌晨,沈青饿得半死,回头问了下他的意见,直接往家附近的美食街开去。夜半的美食街,空气中满是烧烤的味道。找地方停好车,两人走进一家海鲜烧烤店,随便要了个位置。   沈青平时就不怎么爱吃烧烤,于是她只点了一份海鲜粥,和一盘青口螺。郝苏桐拿着菜单,翻来覆去的看了两遍,问那服务员:“有没有芙蓉蛋?”   “对不起,我们这里只有海鲜和烧烤。”服务员脸上的笑容很干。   沈青闻言也诧异了下,不过没做声。郝苏桐似乎并未觉察自己的行为有何不对,他顿了顿又问:“白切鸡有没有?”   “没有。”   “烧鹅呢?”   “也没有!”   眼看那服务员就要暴走,沈青适时出声,问郝苏桐:“你不饿啊?”   “饿。”郝苏桐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,从菜单上抬起头。   沈青笑笑,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:“饿就闭嘴。”说完,她将目光移到服务员身上,说:“再来一份油菜,可以了。”   郝苏桐盯着抽走的菜单,愣愣的张着嘴,半天回不过神……   第 9 章   吃东西的过程很沉默,沈青对自己控制不住脾气的行为,感到有些许的抱歉。刚进融通时带她的师傅曾说过:永远保持自信的笑脸,是作为一个销售人员,最基本的职业修养。   这么多年她一直谨记在心,并时刻提醒自己注意。不管多生气,心里多不舒服都不能当面给人难堪。或许是因为她今天的情绪波动较大,一时没忍住所以才会失态。   只是在自责的同时,她又觉得郝苏桐简直有王子病。进个街边小店,还想要求五星级服务。甚至有些后悔,刚才干嘛不直接送他回酒店,非得给自己找不自在。   郝苏桐吃东西较慢,等到他吃饱已是凌晨一点。沈青收起自己的不耐烦,但对他的印象从一般直接降到极差。   坐在她旁边的郝苏桐,心里同样不舒服,对她印象也不好。从小到大,他还没被女孩子当面斥责过。沈青不体谅他吃东西的口味就罢了,什么事都按自己的要求来,也不知梁凡喜欢她哪一点。   沈青做事极少受情绪影响,再三确定他已经吃好便大方的去结了账,并好人做到底开车把他送回酒店。筋疲力尽的回到自己家中,她匆匆洗了个澡,倒头就睡。   房本过户的事没能顺道解决,新的问题又接踵而至。习惯早起的她一面刷牙,一面想着怎么跟邹云昌提,冉静用自己的名字代签合约一事。   装不知情根本说不过去,怎么说才显出自己是无意中得知,而不是通过宋平平去查合同存档?纠结了一会,她没想到好方法,干脆放下不理了。   9点整,沈青准时到达公司打卡。办公室里只有梁凡已经提前过来,见到她立即开心的招呼,问有没有吃早餐。沈青笑着跟他聊了两句有的没的,转身进了自己的办公室。   过了半个小时这样,邹云昌的电话打过来,让她去总经理办公室一趟。听口气似乎不太开心哪,沈青带上头天在B市补签的手续,神情凝重的往外走。路过冉静办公室时,她意外发现门还在锁着。   难道邹云昌情绪不对是因为冉静?她挑了挑眉,来到邹云昌办公室门外,跟梁凡交换了下眼神抬手叩门:“邹总,手续带过来了。”   “进来吧。”里面的邹云昌应了声。   沈青整理好情绪,拧开门锁边咳嗽边往里走。他的脸色看起来很糟糕,她装出关心的样子,拉开转椅坐下:“邹总,您今天的气色好像不大好哎。”   “还不是让百汇这事闹的。对了,你这两天也辛苦了,年假打算明天开始休还是等下个月?”邹云昌抬起头,目光锐利的盯着她。   “过完这个月吧反正也没几天,我还得加紧把鑫鸿的单子签下来,那边谈了蛮久的问题应该不大。”沈青笑笑。   “那一会你去找小梁先办下手续,单子签完你可以直接休假,我下午要回总公司那边一趟。”邹云昌在桌子上拿了张空白假条过来签字,忽然又问:“这次去B市,百汇的王总有没有和你说明年续约的事?”   “没有,他一直说不认识我又说合同跟我没关系,百汇有事他会直接跟您联系。”沈青咳了两下,小心观察他的脸色。   邹云昌脸色如常:“王总的性子就那样,一发脾气谁都不认识,我给他打电话他照样说不认识我。我签好了,你去找小梁办手续吧。”   “好的,谢谢邹总。”沈青接过假条,恭敬的道了句谢,转身出了办公室。   邹云昌的反应太淡定了吧,他是听不出来自己话里的暗示,还是觉得自己对冉静代签一事毫不知情。她在门外停了两秒来到梁凡的座位旁,拿起笔把请假的内容补上去,顺便跟他打听邹云昌和冉静到底怎么了。   梁凡没说话,只是动作很快的敲着键盘。   沈青疑惑了下瞬间了解他的用意,扭头看向电脑屏幕。原来如此……看了一会她渐渐压低眉峰。填好假条,等梁凡盖上分公司的章印,她拍拍他的肩,起身叫自己团队的人去她办公室开会。   “青姐……”会议结束后,一脸纠结的宋平平独自留了下来。   “怎么?是不是这个月的业绩又没达标?”沈青一边收拾自己的文件夹,一边含笑着问。   宋平平的脑袋垂了下去:“差一点,还有3天就月底了……”   沈青无奈的摇着头:“差一点是多少?不会超过百万吧。”   “没……没有那么多,差了60万左右。”宋平平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。   沈青沉吟几秒:“明天等我的消息,你现在先回去忙。”   “好。”宋平平感激的谢了又谢,无精打采的走了。   60万左右的单子……沈青忍不住又摇了摇头,把桌子收拾了一下,去跟邹云昌报备后提前走人。路上她给妈妈挂了电话,得知小姨又上家里找外婆借钱,还把老太太气得摔碗闹脾气不吃药,她揉了揉眉心掉头往家赶。   到家的时小姨夫妇俩已经走了,妈妈在餐厅收拾残局,沈青叫了声换鞋去房间里看外婆。   老太太气哼哼的缩在床上,不管她怎么问就是不搭理。在床边坐了一会,她无趣的退出来,动手帮忙清理地上的汤汁。   收拾干净后,母女俩回到客厅坐下,沈青拿遥控开了电视,小声问:“妈,今天小姨来干嘛?”   “还不是为了房子的事,你外婆身体还硬朗着呢,她就急着分房子要遗产。”   沈青下意识的蹙起眉:“外婆怎么说?”   “什么都没说,再说这种事我也不好直接跟她讲。”沈佩雯有些无奈的指着老太太的房间:“这不还气着呢。”   “这事按说我不该掺和,不过小姨总这么闹也不是办法。”沈青心底涌起一股嫌恶,没敢当着妈妈的面表现出来。   外婆膝下三个孩子,大舅英年早逝,家里就剩下妈妈和小姨姐妹俩。她名下除了这套房子还有一间商铺,小姨嫁出去之后明里暗里的骗走了不少的现金,现在外婆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,哪还有余钱给她骗。   那间商铺在位置虽然不是太好,但胜在面积够大,一旦拆迁那补偿的数额还是很客观的。小姨父嗜赌如命,仅靠小姨那点工资,怎么够供那个不成器的儿子自费去韩国留学。夫妻俩会打商铺的主意,一点都不奇怪。   “你外婆现在过一天少一天,哪天她走了大不了把房子和商铺都给你小姨,我搬去和你住。”沈佩雯深谙女儿的脾气,她长长的叹了口气,索性表明自己的立场。   “我的包子妈妈,你都决定了我还能说什么……”沈青拍拍妈妈的肩膀,略无语的盯着电视画面。   她自己的那套房子先在还吊在半空呢,真是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。   第 10 章   沈青从家里出来已是下午三点多,阳光躲在薄薄的云层后面,干燥的空气中竟带着一丝不属于冬天的闷热。   车子进入市区,等红灯的空隙她垂眸看了一眼左腕上的表,眉头再次拧紧。绿灯亮起她打着方向盘左拐,直接去了买房的那家中介,询问他们这两天是否联系上房东。   前台翻了一下记录,摇头。房东东躲西藏的做法,让沈青百思不得其解,那种不祥的预感也变得愈发强烈。央央离开中介,她又去房东及她儿子所住的小区,没头没脑地转了一圈。问遍小区的物业管理处,依旧没得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。   无精打采的回到家,她心烦意乱的把手机调成静音塞进枕头底下,爬上床补眠。   昏昏沉沉的睡醒过来,窗外夜色正沉。她摸出手机看了下时间,晚上8点20分。来电记录里显示有梁凡的三个未接电话,宋平平的一个。   躺着眯了一会眼,她坐起来给梁凡回电话。接通后简短的聊了两句,得知没什么重要事情,只是他跟宋平平还有郝苏桐在一起吃饭,问自己要不要去。   她私心里一直巴不得梁凡跟宋平平多接触,于是借口自己跟男朋友在一起,不方便走开便挂了。   隔天回公司上班,冉静办公室的门还关着,看情形估计是又没来。忙到下午,沈青给在B市联系好的客户去了个电话,约好吃饭的地方带上宋平平提前过去。这个单子的量不大,不过补足宋平平的任务指标没问题。   车子路过新华书店,她想起客户以前说过的一个故事,遂停车上楼。   “青姐,不是要去见客户吗?来书店做什么。”宋平平不解的跟在她身旁。   沈青偏过头温和的笑了下:“送礼。”   “哦。”宋平平尴尬的扯了下嘴角,又问:“书店里有什么礼物好送的?”   “每个人有自己的喜好,也有自己的弱点。攻击人的时候踩弱点,争取一击即中。求人则一定要抓住对方喜好做文章。”沈青平时很少对人说教,只是看着宋平平有些像当年的自己,忍不住多说了几句。   宋平平做恍然大悟状:“我懂了。”   沈青含笑摇头,领着她去了外语辅导教材区。前后大概花了20分钟,两人下楼时手上多了一整套的新东方英语基础教材。今晚吃饭的地方定在一家高级西餐厅,距离新华书店还有段路程要走。   宋平平上了车,小心翼翼的捧着包装过的英语教材,忍不住问出心里的疑问:“青姐,这教材是送给客户家的小孩吗?”   “送他本人。”沈青话里带着笑意:“学海无涯,肯积极改变自身的人,成功迟早会眷顾。”   宋平平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想到了自己,顿时不好意思的默了。   沈青侧眸望了她一下,再次语重心长的说:“平平,在融通我能帮你,可出了这个门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帮你。你懂我的意思吗?”   “青姐,我知道了。谢谢你这两年这么照顾我。”宋平平脸烧得通红。   “加油吧,我看好你的。”沈青再次温和的笑了笑。   宋平平小鸡吃米似的重重的点着头,心里对沈青是又敬又爱。   到达约好的西餐厅,两人在侍者的带领下去了定好的位置,随意落座。可能是到的较早的缘故,此时的餐厅里只有零星的一两桌客人。   沈青缓缓情绪抬手看了下表,拿着手机上网打发时间。宋平平放好教材,趁空又看了一遍合同。   看完见还有些时间,她收起合同知会了沈青一下,起身往洗手间走去。再回来时她意外看见梁凡的表哥,手里拎着几只精致的包装袋,正陪着一个年轻的女孩进来。   好巧不巧的,他们的座位就坐在她们那张桌子后面。   宋平平之所以记得,不是因为昨晚才见过,而是觉得他的名字喜感。天顺也是搞管材起家的,郝苏桐这个名字也不是不好,只是她每念一次脑子里就想起排污管的广告——好疏通。   拉回思绪,宋平平垂着脑袋,脚步欢快的回到自己的座位。   沈青这时已经收起手机,正想告诉她客户在路上遇到拥堵,可能要晚一些过来。见她一脸喜不自胜的表情,不禁有些好奇:“什么事这么开心?”   宋平平话刚到嘴边,就听见跟他一起来的女孩说:“郝师兄,我的好友圈最近都在晒卡地亚手镯呢。就是那个情定一生的LOVE系列,我好心水满钻的那款。”   由于距离较近,女孩娇柔又甜腻的嗓音,在轻缓的钢琴曲伴奏下,显得格外悦耳动听。连沈青也不由的竖起了耳朵,想听男方怎么回答这个直接关系到钱包,但是又暗含深意的问题。   宋平平也禁了声,抱着八卦的心态等郝苏桐回答。   “吃完饭我送一个给你好不好?”郝苏桐讨好的回了句,又说:“以后不要穿这种大牌的成衣,显得你很老气。”   女孩没再吱声,估计是被男方后面的那句话呛到。沈青耸了耸肩,虽然觉得男人的嗓音很熟悉,不过她素来不喜欢八卦。抬眸见宋平平在笑,她当即丢了个严厉的眼神过去。   宋平平俏皮的吐了吐舌头,两只耳朵依旧竖得高高的。昨天跟梁凡去吃饭,她当时就觉郝苏桐这人挺自我,想不到他还会在公共场合,当面挑剔女性友人的着装。   那女孩要是他女朋友,这心里素质简直强得让人膜拜。   “对了,你还没告诉我你来这边做什么。”宋平平正想着,郝苏桐再次开腔。   “简易师兄最近接了XX大学的一个课题,我顺路跟他来玩一玩啊,没想到你也在这边。”女孩的声音还是软软酥酥的。   “说话总捏着嗓子干嘛?你以前的声音多好听。还有,以后别化这么浓的妆,一点都不像正经女孩家。”   “郝师兄,你到底是要请人家吃饭,还是请人家来听你说教呀?”女孩委屈的撒起娇。   她的话毫无笑点可言,但却奇异的逗笑了宋平平,她一时没忍住“噗”的一下笑出声。沈青听出是郝苏桐的声音,一副完全不意外的样子,再次拿起手机上网。   郝苏桐循着宋平平的笑声望过来,见沈青也在遂客气招呼:“这么巧?”   “确实……比较巧。”沈青抬起头微微点了下。   宋平平见他对面的女孩已经起身离开,憋住汹涌的笑意往他身后指了指:“郝……先生你的小女友气跑了。”   郝苏桐回过头,韩眉的衣角已经消失在通道尽头的珠帘后方。视线落回自己身侧,发现刚才买的东西韩眉已经全部带走,他起身不慌不忙地跟了出去。   卡地j□j定一生love系列满钻的那款手镯,不管白金还是玫瑰金,怎么也得10万往上的价格吧。看不出郝苏桐还是个大土豪,天顺的大老板也姓郝,莫非……   沈青若有所思的看着手机屏幕,脑子里响起梁凡强调过两次的话:我不是无间道。   第 11 章   郝苏桐走后,宋平平捂着嘴笑了一阵,从通道那头走来一个40来岁,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。他左胳肢窝底下夹着只公文包,略显宽大的黑色西服扣子全部扣紧,皱巴巴的挂在身上。   随着身体的摆动,从他敞着的领口,隐约可见里面手织的红色背心,及贴身穿着的灰色衬衫。奇怪的装束搭上他那双精明外露的眼,莫名让人觉得滑稽。   “不好意思啊小沈,我迟到了。”宋平平正看得出神,男人冷不丁的拉开沈青旁边的椅子,很大方的把自己的公文包放到桌子上。   “不妨事,侯大哥是大忙人,我等一等是应该的。”沈青笑着起身跟他握了下手,偏头介绍宋平平:“侯大哥,这位是我的得力干将宋平平。”   “候总您好!”宋平平慌忙伸出自己的手。   “你好,叫候总太见外了,你跟小沈一样叫我侯大哥就好。”侯一德客气两句,示意大家一起落座。   宋平平乖巧的叫了一声侯大哥,坐好了继续偷偷的打量他。她知道沈青一定会帮自己,但是看了他这副打扮,不免有些忐忑。在她心里,能一次吃下60多万货物的代理商,或者用料单位的采购人员,打扮通常都不会如此的‘随意’。   沈青跟侯一德聊了几句合约的事,招来侍者点餐,压根没注意到宋平平的反应。   考虑到侯一德是回族人,她之前请他吃饭不是去清真饭店,就是去海鲜城。这次选择来西餐厅,还是因为那天在B市碰面,他无意中提到自己最近很爱吃牛排。   宾主尽欢的晚饭吃完,侯一德因为还要赶去B市,于是直接在餐厅就把合约给签了。沈青留下宋平平整理合同,自己带上英语教材送他下楼。   “侯大哥,这个送你。”两人来到车旁,沈青微笑着把教材递过去。   侯一德接过来放在手里掂了两下,喜笑颜开的打趣:“小沈,哪天等我的生意做大,你可一定要来帮我。”   沈青爽朗大笑:“行,等你的公司上市,我呢也借借光过一把当总裁的瘾。”   “一言为定!”   “一言为定!”   两人轻松的开了几句玩笑,沈青目送他的车子离开,转身折回楼上买单。   时间不过8点半左右,街上灯光璀璨行人如织。宋平平抱着才签下的合同,难得安静乖巧的坐在副驾座上。有了这个单子,她不仅能拿到这个月的奖金,下个月的基础工资还可以升一个档次。但她一点都开心不起来,反而有种深深的负罪感。   她对侯一德的第一印象并不是太好,以致用餐时,她几乎全程都在心里吐槽对方zhuangbility。事实上除了穿着看起来比较廉价,五官轻描淡写之外,侯一德的表现非常绅士有礼。甚至比那些衣冠楚楚的客户,还多了那么几分优雅的姿态。   想着她又伤感起来,不知自己何时才能修炼到沈青那样,不管面对什么样的客户都能泰然处之。   过分安静的车厢,渐渐让沈青觉察到了一丝不适应。过十字路口时遇到红灯,她转过头好奇的问:“平平你想什么呢?从吃饭就开始心不在焉的。”   魂游天外的宋平平回过神,心惊肉跳的信口问道:“青姐,候总跟你好像特别熟络。”   “他是我来分公司签下的第一个客户。”沈青的口气很平淡。   “怪不得候总一点都不介意你把单子转给我。”宋平平更觉难为情。   沈青正回身子,意味深长的笑笑:“他不介意并不是因为我个人的关系,而是看重产品的本身。”   宋平平脸色红红的,轻轻“哦”了一声,没好意思继续这个话题。   过了十字路口再往前,车子行驶到广城百货楼下时遇到轻微拥堵。沈青放缓车速,扭头问她是不直接是回家。宋平平呆了半秒,抬手指着窗外牛头不对马嘴的说:“咦,那不是梁凡跟他那个土豪表哥吗?”   沈青顺着她的指尖望过去,果然是梁凡和郝苏桐。两人站在一家户外用品店门外,正低头商量着什么。她收回视线,又问了一遍她回家还是去哪。   宋平平做沉思状,没有答话。车子缓缓滑行一段,不得不停下。她回头看了一下,突然把装着合同的档案袋递过去,说自己正好想去买点东西,瞬间推开车门跑了。   颇为无语的沈青笑笑,锁好车门,转过身望着她的背影摇头。一分钟后宋平平出现在梁凡身侧,回头往这边指了指。梁凡和郝苏桐同时望过来,点点头一起进了那家户外用品店。   沈青不置可否的牵了牵嘴角,转过来无聊的等着交警疏通拥堵车辆。   户外用品店里,梁凡昂首走在前面,走马观花的逛了一圈,指着货架上的没有标价的野营睡袋问导购:“美女,你这里的这种睡袋怎么卖?”   “国产羽绒的800左右,进口4000的往上。”导购笑眯眯的望着他:“请问您想要国产的还是进口的。”   “国产。”   “进口。”   郝苏桐和梁凡同时出声,只是意见却不一致。梁凡退后两步,得意洋洋的朝他晃了下手里的信用卡。郝苏桐憋着闷气,半晌才艰涩改口:“国产的就行。”   宋平平进门就晃去看登山鞋,闻言惊奇的围过来扯了下梁凡的衣角:“买睡袋干嘛?你们要去野营吗?”   梁凡忍着笑,幸灾乐祸的斜了一眼郝苏桐:“表哥住酒店皮肤过敏了。”   “这么夸张?”笑点诡异的宋平平忍不住又笑了。其实她差点说成:这么矫情。   郝苏桐没说话,但是脸色明显变得有些难看。梁凡怕把他惹急了刷爆自己的信用卡,胡乱扯了个理由搪塞过去。一番讨价还价,导购最后同意给打8.5折。买好睡袋出来,先前拥堵的路段已全线疏通。   宋平平见沈青早已走远,于是赖着梁凡,让他陪自己去看平板电脑。郝苏桐不想做电灯泡,识趣的带着睡袋自己打车回酒店。   转眼到了周五,沈青早上打完卡即去财务部核实鑫鸿的货款,确认到账后召集自己的团队,到小会议室去开会。她布置完下个月的销售任务,顺便宣布自己休年假的事。   忙了一上午,下午上班后又接着忙了一阵,工作基本交接完毕。沈青疲惫的从位子上站起来,活动了下筋骨带上包去找梁凡,叮嘱他有空多帮自己看着点。   走前她又纳闷的瞥了瞥,冉静办公室那扇一直关闭的房门,直接开车回老家。   到家时妈妈刚买完菜回来,她说了下年假的事,拿上手机跑去外婆房间陪她打牌。外婆患上脑血栓后,成天嫌自己笨手笨脚,极其不愿意出门。留在家看电视又嫌广告多,于是她给装了台电脑教她上网打牌,看电影。   她进去时外婆正抖着手,气哼哼的盯着屏幕,嘴里嘟嘟囔囔的也不知在说什么。沈青摇了摇头,搬了张椅子坐到她身边:“外婆,我带你去北京玩两天好不好?”   “青丫头,你看我这牌是不是叫口了?”外婆没答她的话,自顾问着。   “没有呢,叫口了电脑会提示的。”又是在打本地麻将,沈青笑了笑撒娇道:“外婆我问你话呢,去北京玩两天好不好?”   “这得花多少钱啊!不去不去,小辉在国外要花好多好多钱,我得给你小姨省着。”外婆使劲摇头。   又是小辉!沈青气恼了一小会,退而求其次:“那我们去庙里吃两天斋怎么样?我听说兴安寺明天要办斋宴。”   “这个好,医生也说我不能多吃肉。”外婆的眼睛始终没离开屏幕,“哎呦,青丫头你看看,这次是真的叫口了。”   “真的呀,外婆你太有水平了。”沈青夸完,趁她不注意直接起身走到床头柜那,悄悄把抽屉拉开。   外公送给她的定情镯子还在,沈青打开红布,快速拿手机拍了几张照片。外婆十分宝贝这只镯子,别说是她,就连妈妈也不能碰一下。   上次小姨来翻箱倒柜找存折,不小心把她的镯子落在床上没找着,老太太跟疯了似的哭了大半天,还骂小姨白眼狼。小姨想拿商铺又想要房子,妈妈同意她可没同意。   外婆这些年全是妈妈在伺候,小姨不闻不问的,凭什么好处都是她得。   第 12 章   一夜无话,隔天早上沈青早早起来准备行李。   兴安寺离家不远,因为要住夜需要带的东西也不少。她们到时斋宴还没开始,母女三个在别院要了间厢房,放下行李就去给菩萨上香。   这次斋宴的规模不大,寺里贴出来的告示说只办四天。由于前来参加斋宴的多是附近佛学会的居士团体,寺里的氛围相当不错。沈青领着妈妈和外婆,平静的在那边住了三天,本打算等斋宴结束再走。不料小姨沈佩兰一早上几十通电话催命,逼得她们只好退了房间匆忙返回家中。   她嘴里天都要塌下来的重要事情,不过是小姨父想开麻将馆,手里钱紧像让外婆帮衬帮衬。还计划好让沈青开车去建材市场,挑好材料顺便给他们送家里去。   外婆手头的现金本就所剩无多,当然不肯大方的给出来。小姨哭哭啼啼的诉了半天苦,最后提出不要钱,只要帮忙出装修用的材料。苦逼的沈青在妈妈和外婆的哀求下,答应由她去买材料。条件是:只买材料不管人工,预算不得超过5000。   沈佩兰夫妇俩见从老太太手里实在抠不出钱,勉勉强强同意沈青的条件。   一个麻将馆,无非就是铺地、拉个电,刮上白墙装几只灯,想着钱也不是很多,沈青列好单子就去了本市的建材市场。不去不知道,这边的材料价格比D市高出一倍不止。她打听了几家店发现价格没法降,干脆开车回离家不远的D市。   进入市区,她就近在城北的老建材城逛了起来。灯具价格和官网报价略有差异,4平方的铜芯线价格,比老家那便宜了整整一半。暗暗记下价格,她决定多看几家,想着过了年自己的房子也要重新装修。   虽然房子买下来就是精装,但她实在不喜欢客厅的粉色碎花壁纸。   逛完五金区,她列出几家有授权,且价格比较合理的店,按着路标指示转去看地砖和涂料。走了一会,她忽然看见不远处站着个熟人——郝苏桐。   怎么走哪都会碰见这个人?她懊恼的顿住脚步,匆匆拐进一家卖木地板的店。这时郝苏桐也看见她了,没等她从另外的出口溜走,人已经跑到跟前:“沈青。”   “你怎么会在这里?”沈青尴尬的问。   “我来挑办公室装修用的材料,你呢?”郝苏桐见她刚才鬼鬼祟祟的要避开自己,说话间眼里满是疑问。   “也是挑材料。”沈青说着往店里的另外一个出口走去:“改天聊,我还得去看涂料呢。”   “正好,我也要去看。”郝苏桐迈开长腿又追了上来。   沈青无语的扯了下嘴角:“好吧。”   从木地板店的另个出口出来,后面正好是卸货区。沈青见没法甩掉他,脸色难看得要命,不时东张西望掩饰情绪。走到一半,她忽然停了下来,生生被身后的郝苏桐撞了个趔趄。   郝苏桐自己也吓了一跳,赶紧道歉:“对不起!”   她摆摆手,难得的没有生气,而是双眼直直的看着一辆刚刚停下的大卡。这辆车就是前几天在B市,被她有心拍下的那辆。卡车的拖卡上盖着厚厚的篷布,从隐约露出的缝隙看,这次拉的好像也是管材。   难道……沈青想着,径自走到大卡车头那,伸头往那边的店子看去。店里摆着的是洁具和厨具,装卸工人往仓库里装的却是管材,这家店实在太可疑了。   她沉吟几秒,正准备往店里去忽然听见开车的司机说:“老板娘,上次拉货去B市的运费这次一起结了吧。”   沈青收回自己的脚,并迅速退到郝苏桐身旁,扭头笑眯眯的看着他。“郝苏桐,你能不能帮我个忙。”   郝苏桐猛然见她笑了,本能的觉得不对劲:“干嘛?我发现你变脸跟翻书似的。”   沈青被他的话气得吐血三升,脸上的笑容却保持不变:“去帮我拍张那家店老板娘的照片,我怀疑她是我爸养在外面的小三。”   郝苏桐几步走过去,狐疑的伸头往她说的店里看了看,拿好自己的手机有些不情愿的晃了出去。沈青见状马上退到隐蔽的空地上,焦急等待。   她站的位置离那家店有些远,只依稀听见郝苏桐在跟人说话,内容却不得而知。过了一两分钟,只见他表情纠结的折回来,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便径自往前面的出口走去。   “喂,你拍到没?”沈青楞了下随即去追他。   郝苏桐回头盯了她两秒,直接进了旁边一家卖地砖的店子后门,一副认真看砖的样子跟店主问价。被他搞糊涂的沈青走上前,耐着性子陪他看了一圈,再次悄声问他:“你到底拍到没?”   “你是不是在耍我?”郝苏桐跟店主拿了本样品卡,淡漠的走到洽谈区坐下。   沈青有些没反应过来:“耍你?”   “那个店主看着都50多岁了,又有家有口的,怎么可能是小三。”郝苏桐情绪有些激动:“看你的年纪,还比较有小三的样子。”   “你才小三……”沈青忍不住被他奇怪的思维方式气笑了,她走过去拉开他身边的椅子坐下,态度诚挚的说:“我真的只是想弄清真相,没有耍你的意思。”   “你爸的口味有点重……”郝苏桐习惯性蹙了下眉,有些不自在的把手机递过去:“谢谢你那天请我吃宵夜。”   “不客气,你要谢就谢梁凡好了。”这反射弧长的……沈青接过他的手机笑了笑,垂眸看他拍下照片。女人很面熟,她想了想恍惚忆起,刚来分公司的时候好像见过她。   郝苏桐等了一会不见她吱声,于是好心提醒:“后面还有一张家庭合影照,上面的男人有点像你的上司。”   沈青闻言,双手忍不住激动的抖了起来。她翻出合照看了半晌,确定照片上的男人就是邹云昌,于是找借口说要带回去给妈妈确认,大方把照片发到自己的邮箱。为了安全起见,她又往自己的手机里发了一份。   转过话题,两人从地砖店出来,又一起挨家店的逛起来仔细挑选别的材料。沈青心里记挂着邹云昌前妻的店子,逛的时候明显有些心不在焉。   不知不觉到了中午,郝苏桐只选好一个品牌的涂料,木地板和地砖都还定不下来。沈青的情况也差不多,和他商量了下决定就近吃完午饭,再回来继续逛。   鉴于上次的宵夜大家都很不愉快,这次沈青为了不重蹈覆辙,选位置点菜的事通通交给他。建材城地处老城区,附近的饭馆种类繁多。郝苏桐挑来选去半天,领着她进了一家装潢较新,看着也比较干净的特色饭馆。   “我只要一份香菇菜心,别的你看着点。”沈青一落座即说。   郝苏桐抬眸诧异的看了她一眼,根据自己的口味要了两个菜,末了又叫住服务员,给他准备一壶刚烧开的开水和干净的盆子。等那服务员走远,沈青想起上次没来及问他的那个问题,开口道:“听闻天顺的大老板郝敬贤对下属要求相当高,你怎么看?”   “没什么特别的看法,他是我……我们家的一个远房亲戚。”郝苏桐被自己的口水呛到,忍不住咳嗽起来。   远房亲戚都这么土豪?沈青不动声色的望着他:“你刚才说要装修办公室,天顺是不是要在这边设立分公司?”   “是。”郝苏桐避开她的视线,使劲灌了一大口的矿泉水。   沈青了然的点点头,不再接话。那天她回公司后梁凡特意找她解释,说郝苏桐是天顺D市办事处新来的负责人,算起来职位跟邹云昌差不多。现在看,完全是公子哥到基层体验疾苦。   沉默了一阵,他们点的菜依次端上来。沈青打开消毒餐具,还没动就被他抢了过去,敏捷拎起开水壶往碗里倒开水:“这餐具消毒过也不见得干净。”   沈青无奈的笑笑,对他的坏印象又多了一条:洁癖狂。   郝苏桐把她的那套餐具洗完推了过来,回头去洗自己的那一套。服务员过来端走他洗碗浪费掉的开水时,目光又郁闷又不耐烦。   沈青同情的看着那服务员,心想幸好自己跟他不是太熟,不然非得抓狂不可。默默吃了几口饭,她又想到个问题,他亲自来挑装修材料是不相信下属的能力,还是担心自己甲醛中毒。想着她试探着说:“选材料这种事交给下属做也一样,你如此事必躬亲会不会太辛苦?”   郝苏桐正埋头挑出菜里的蒜瓣,闻言自然而然的答:“当然辛苦,不是每个人都像我这样负责。”   沈青嘴角抽了抽:“你真是个称职的好领导。”   郝苏桐抬起头看她,直接默了。   第 13 章   正午过后,阳光从云层里冒出头,空气中充满了融融的暖意。   两人从特色饭馆里出来,一前一后随意的走着,慢慢踱回建材城。花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,沈青把需要买的东西买齐,借口自己还有要紧事,微笑着跟郝苏桐道别。   上车后她往前开了一段,停到僻静处带着耳机给梁凡去电话,问他中午有没有人留在办公室。梁凡回说没人,还告诉她邹云昌今天好像要带冉静去泰国。   “小梁,你是不是有邹总办公室的钥匙?”沈青想了想问。   这头的梁凡一听立即脱口而出:“对。”   “好,你从鹤北路那边走,到巷子中间的那家水吧门口等着,我过10分钟到。”沈青说完便挂了,顺便把自己的手机调成振动模式。   现在她基本能够确定,邹云昌是先把自己扣下货转到前妻那里,然后再低价转给代理商。B市的百汇,跟他应该就是这种合作模式。   眼下她要做的,就是找到邹云昌签字确认发货的凭条,回头再去建材城套他前妻的话,争取拿到更有利的证据。   回到公司附近,为了谨慎起见沈青把车子停远,步行绕到公司所在的办公楼后方。先到楼后的停车场看了下,冉静和邹云昌的车子都不在,她退出来抓紧时间通知梁凡过来会合。   年初分公司公开招标安装安防设施,邹云昌却通过暗箱操作,把这事内定给了自家堂弟的小公司。装在办公室里的摄像头,用了好像不到一个月就全部损坏,后来维修费批下来有三、四次,但摄像头至今没有更换。   最无语的是这栋楼的物业,因为贪便宜,也把安防的工程交由他堂弟的公司做。导致这栋楼除去电梯里的摄像头没坏,其他的全部拍不到影像。坏了也有坏的好处,至少自己做坏事不会有图有真相。   从消防梯上到办公室,沈青打开邹云昌办公室的门后回头吩咐梁凡:“你在外面守着,我进去找些东西。”   “青姐,你要干嘛?”梁凡紧张的往两侧走廊看了看,压低嗓音问。   沈青心里其实也在悄悄打鼓,不过仍佯装镇定:“找一些资料,你好好守着门,听到动静立刻打我电话。”   梁凡无奈,依言静静的守在办公室入口处。   邹云昌比她想象的还要多疑,大班台下面的抽屉基本都上了锁,没上锁的里面也没任何有价值的东西。沈青胸口怦怦直跳的翻了一阵,一无所获。   每个抽屉的钥匙起码有两把,这么多的钥匙他不可能都带在身上,可是会放到哪里去呢?沈青凝神思索几秒,猫着腰退出来问梁凡:“小梁,邹总办公桌抽屉的钥匙平时谁保管?”   “他自己,不过档案柜下面的纸盒箱里很多的抽屉钥匙,你要不要看下?”梁凡紧张的往门外看了看,又说:“青姐,这样做好像是违法的。”   “放心,我不带走任何一样东西,如果出问题我会全部扛下来。”沈青说着已经走到档案柜那,开门将他说的纸盒子找出来。整个办公室静悄悄的,每传出一点动静都格外的大声,气氛压抑得让人透不过气来。   沈青哆嗦着翻了下,拿不准这么多的钥匙里哪一把才是有用的,干脆全端起来折回邹云昌的办公室。连续试过六、七把钥匙,没有一把能打开那些抽屉,急得她额上渗满汗粒。   就自己这心里素质,当小偷简直的磨难。她边自嘲边继续抖着手试钥匙。皇天不负有心人,最后一把钥匙竟然意外打开了其中一个抽屉。   拉开抽屉,沈青激动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。里面不仅有另外抽屉的钥匙,还有一对婚戒。她顾不上欣赏那对能刺瞎眼的婚戒,强作镇定的将所有的抽屉都打开。   每当找到自己需要的东西,她马上拿手机拍下,之后换一个。很快就剩最后一个比较大的了,看样子里面装的应该是保险柜。   “青姐,你好了没?”梁凡心虚的走到门外,神情紧张的往里看了看。   “嘘,再给我2分钟。”沈青抬头示意他快去守门,又接着研究怎么打开保险箱。   密码……密码是多少?她跪在地上,焦急的思索着。忽然,她瞥见手边的抽屉里,有张蛋糕店的订单。看日期应该是邹云昌女儿生日时定的。   沈青灵机一动,打开手机日历,找到与那个日期对应的农历,试着转了转保险箱上的密码锁。齿轮每转动一次,她都能听见自己如擂鼓的心跳。   几分钟后,沈青心满意足的把东西恢复原位,顺手拿了一张冉静的身份证复印件揣进外套的口袋。等着梁凡锁好大门,她轻轻点了下头,蹑手蹑脚的拉着他往消防出口方向走去。   距离消防出口还有不到五步的距离,冉静带着回音的撒娇声,隐约从电梯厅的方向传来。好像在说什么到了机场还改签,到底要不要去泰国。   千万不能让她撞见自己!沈青背后的冷汗唰的一下就冒了出来,本能的抓起梁凡的手,跑了两步闪身进入消防出口。   邹云昌和冉静同行,从走廊那边传出的细微响动,使得他眉头一皱下意识的越过她前去查看。走廊上没人,只有国庆时不知是谁随手挂在窗边的小灯笼,被风吹得一下一下打在墙上。   他新买的昂贵婚戒就放在办公桌抽屉里,见不是办公室遭贼顿时安下心。走到办公室门外,他谨慎的检查了下门锁,这才转头安抚冉静:“好宝贝别生气啦。这次回总公司打点开路,我也很辛苦的。”   冉静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,轻蔑的回给他一个白眼:“算上周末,她到下周一才算是正式休完假,你赶那么急做什么。”   “我不是担心夜长梦多嘛……”邹云昌小声辩解了一句,掏出钥匙开门。   同层楼的消防出口门后,大气都不敢出的沈青闭着眼,后背死死地抵在冰凉的墙上。一只手抓着手机压在胸口上,另一只手紧紧抓着梁凡的手不放。等了一会,他们所在的楼层恢复安静。吓得几近虚脱的她拖着梁凡,悄悄走下消防梯。   下了三层楼,她松开梁凡,兀自伏在扶手上平复心跳。少顷,她转头轻声道谢:“小梁,谢谢你肯帮我。”   “青姐,我其实什么都没做……”梁凡俊脸红红的,似还在回味和她拖手的微妙触感。   沈青拍拍他的肩膀,心有余悸的笑了笑:“邹总的车习惯停在楼后的停车场,你去帮我看下,他要是走了回来告诉我。”   梁凡清俊的面庞再次泛起点点红晕:“青姐你放心,我一定会帮你办好这事,也一定会替你保密。”   无力的朝他摆摆手,沈青挪了下位子,腿一软瞬间跌坐到楼梯踏步上。   梁凡见她这样,话到了嘴边反而不知该说什么。他顿了下,拉开消防通道的安全门,迅速走到走廊东头的窗户那往下看。邹云昌的车,稳稳停在后面停车场的玉兰树下。   不知他们会呆多久?万一拖到上班时间,青姐想不被人看到怕是有点难。他沉吟片刻索性退回去,准备办公室所在的楼层去守着。回到刚才休息的地方,沈青已不见了人影,倒是地上还留着她刚坐过的印子。   梁凡盯着那个印子看了两秒,抬脚将其搓掉,放轻脚步上楼。   “你快一些,我到车里等你。”刚到办公室所在的楼层,他意外听见邹云昌的说话声。   “都跟你说那个野生山菌我吃不得,这会人家肚子疼死了,你还催。”是冉静在撒娇。   “不催不催,我到楼下抽根烟等你。”邹云昌说完,趿着鞋底走路的声音从办公室里出来,重重的往电梯厅移去。梁凡直觉冉静留下来没有好事,于是等着电梯响起“叮”的声音,悄悄打开手机的录像功能,猫腰摸到办公室的玻璃隔墙外。   高跟鞋踏在大理石地砖上发出的嗒嗒声,清晰而杂乱。梁凡举高手机,果然看见冉静开了邹云昌办公室的门。奇怪她怎么会有邹总办公室门的钥匙?   梁凡拍了一阵,不禁觉得疑惑。邹云昌办公室里到底藏了什么东西,沈青去翻还情有可原,冉静怎么也会这样做。他胡乱的想着,大概过了三、四分钟,冉静已经站起来看样子是要走。   存好视频,他顺着原路悄无声息的下到下一层楼,迅速跑到窗边。又过了一两分钟的功夫,冉静扭着腰肢走出办公楼,上车跟着邹云昌一起离开。他等到看不见他们的车了,才赶忙给沈青打电话,叫她快走。   已经走到二楼的沈青,长长的吁出一口气,迅速离开办公楼。   第 14 章   飞奔回到车上,沈青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一般,瘫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。   长这么大,自己竟然会了份工作而做出小偷行径,这种感觉简直糟糕透了。筋疲力尽的歇了半晌,她冷静下来,仔细回想刚才邹云昌和冉静说过的话。去总公司打点、休假到周一……看来融通已无自己立足之处。   在车里枯坐到下午四点,沈青接到妈妈的电话问几点到家。她抬手看了下时间,发动车子慢慢往家开去。   晚饭后她带着电脑回房,着手整理手机里的照片。不看不知道,邹云昌保险柜里的资料,丰富程度令人大开眼界。有了这些资料,她连建材城都不用去,稍加整理就可以直接举报。   虽然后悔自己出手太晚,以致落得如此被动。但逼走了自己又怎样,留下的也未必会好过。   花了一天的时间整理好资料,她打听到邹云昌和冉静最迟要到下周三才回国,于是放松心情带着外婆和妈妈,又去附近的度假山庄泡了两天温泉。   回来休好好息了一天,周一一早她从妈妈家开车回公司上班。不料路上遇到堵车,导致她比平时晚了将近40分钟才到。原本还挺热闹的办公室,她一进去顿时鸦雀无声,颇有些此地无银的味道。   沈青打完卡,佯装狐疑的走到梁凡身边,悄声问他怎么一回事。这边梁凡还没开口,宋平平已经旋风一样冲过来,将她拖去水房语无伦次的问:“青姐,总……总公司来人查你拿回扣和虚报发票的事,你知道没?”   “查我拿回扣虚报发票?”沈青故意装出震惊的模样,心里却在冷笑。扯到切身利益,邹云昌的办事效率果然会超出正常水准。   “调查组的人今天还在,我们这组的人周末那天被问过话,大家都不相信你会这么做。就是冉经理那边的人,好像串通好了似的,都在议论你的事还举出不少证据。”宋平平担心的往门外看了看,又说:“青姐,你别怕!我们都很信任你。”   “好姑娘,谢谢你。”沈青嘲弄的勾了勾唇角,撇下她自己先回了办公室。   怪不得邹云昌要去泰国,看情形这个局应该从她去B市,就已经悄悄布好。沈青在窗边站了一会,淡定的回到办公桌后坐下,顺便打开电脑上网闲晃。桌面上堆积成山的文件,她翻都懒得翻,一心等待调查组的人。   寂静中分机电话响了起来,她倾过身子见是梁凡的手机号码,遂直接摁了免提:“小梁。”   “青姐,我被辞退了,一会办完手续就走。还有邹总周五那天打国际长途报案,说咱们办公室失窃。你最好注意下,要是有警察找到你记得什么都别说,我会帮你处理。”梁凡的声音压得很低。   “我不能连累你!”沈青听罢迅速拿起话筒:“告诉我,你为什么会被辞退?”   “办公室失窃跟你没有关系,你记得这个就行。我被辞退的理由太多了记不住,谢谢你这一年来的照顾,以后多联系。”梁凡说着便结束了通话。   糟糕!她只想着对付那对狗男女,没料到会连累到梁凡。   沈青又气又恨,真想把那些证据直接甩到那对贱/人的脸上。只是有一点她又想不明白,为什么邹云昌没有当天就报案,而是等了那么久才打国际长途。   10点一刻,宋平平过来敲门,很难过的说调查组的人进了会议室,让她马上过去。沈青整理好情绪,轻松的安慰她两句,扭头往会议室走。   调查组来了四个人,沈青进去时注意到每人面前都放着一张纸,一只笔,她微微颔首不卑不亢的拉开椅子落座。先开口的是本次调查组的组长汪树春,也是她刚进总公司时的上司。只听他是而非的说了些开场白,便直接切入主题。   称总公司纪检部门收到匿名举报,提到她在上半年虚报了几次餐饮、差旅发票,还从代理商手中强行收取回扣。交代完此次调查组下来的背景,他把一份材料递过来,让她自己看。   去铭粤轩用餐的发票有五张,总额度2600元,实际花费是1200元;另外在别的饭馆用餐的发票4张,报销额度1300元,实际花费是800元;另有8次出差的报销额度与实际不符……沈青在心里问候了下邹云昌家的户口本,接着往下看。   这一页罗列出来的,基本都是她‘拿’回扣的合约,其中与B市百汇签下的那份合约,尤为显眼。她匆匆翻完,脸上不禁浮起一丝鄙夷。真是难为邹云昌跟冉静了,将近一整年的时间里,才找出那么点可以诬陷自己的‘证据’。   汪树春等她翻完资料,立马换上一副万分痛惜的表情:“小沈,你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。总公司方面对你也是向来赞誉有加,更有计划栽培你,担任这边分公司的负责人。现在出了这样的事,我感到非常失望。”   “汪总,邹总怎么说?”沈青心里清楚他只是在演戏,不过没心情配合。   说起来,她当初被分配到分公司,还是托了他的‘福’呢。   汪树春眸光闪了闪,避开她的眼神:“老邹也觉得异常惋惜。”   沈青冷冷的盯着他:“如果这些举报证实为真,总公司什么意见?”   汪树春将视线移到她的脸上,迟疑了几秒:“总公司的意见是希望你主动辞职,毕竟影响太坏。关于你合约没满的补偿,我们也达成了统一的意见,这个你不用担心。”   “好,现在你们想知道什么?”沈青对这个结果早有心理准备,所以一点都不觉得意外。   汪树春顿了顿没接话,转头吩咐另外的调查组成员,安排他们来跟沈青核对报销的票据。   沈青表面上积极配合,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。刚才汪树春说总公司有意栽培自己,这话虽是官面的话,不过至少透露了邹云昌逼自己走人的动机:一旦自己离开融通,接替邹云昌位置的人,必是冉静无疑。   冗长烦闷的调查持续了将近三个小时,沈青只在餐饮报销那里签字,承认多报其余的全盘否定。餐饮那里她没多报可也没法自证,尤其是铭粤轩的单子,她都不用想自证的可能性。   至于拿回扣的事,别的单子都好查毕竟是自己多年累积下来的客户。唯独和B市百汇的合作,她无法自圆其说。有合同又有尾款变更手续的签名,她就是说了也没人会相信。   离开会议室时早过了下班时间,格子间里依然还有很多同事没走。大家见她出来,全都齐刷刷的望过来。目光有关切、有同情、也有喜闻乐见巴不得上来落井下石的。   沈青若无其事的挑了挑眉,在调查组一名成员的监视下,返回自己的办公室准备辞职申请。汪树春如此迫不及待的做法,让她深深的觉得反感,但也间接解开了自己一些疑惑。   邹云昌在分公司5年,光是私自扣下的货物价值接近千万之巨,总公司那边要是没同伙这事早漏了。汪树春自己上杆子把身份现出来,不把他捎进自己的举报信,未免太不懂得感恩。   交完辞职申请,下午汪树春召集全体同事开了给短会,沈青工作交接都不用做,便被踢出了融通。宋平平红着眼眶,主动过来帮她收拾东西,神情悲愤。   沈青难得好心情的安慰她一番,带上自己的东西头也不回的离开公司。连夜把材料分装进档案袋,她昏天黑地的睡了一天,接着开始四处去寻找房东的下落。   可惜房东跟升天了似的,连她的儿子也举家消失。郁猝中意外接到死党叶婉的电话。她说自己即将嫁为人妇,准备在结束单身之前,最后来一次想走就走的旅行,问她是否愿意陪同。   沈青正好也在准备出去透气,听她这么说当即不假思索的欣然应允。出行的目的地和酒店都是叶晚定的,她自己只管带着护照和信用卡。临行前她将封装好的资料,用冉静的名字从邮局挂号,寄了一份去区公安局经侦大队。   他们既然做了初一,就别怪她做十五。   陪着叶晚在马尔代夫疯了两天,下午在海边游泳时沈青的手机有个陌生的号码打进来,接通才知道是宋平平。她说总公司人事变动提前,任命冉静正式担任分公司总经理,还说现在公司里人人自危。   挂了电话,沈青仰头望向与海面相连的碧蓝色天空,无声笑开。邹云昌你赢了,可惜胜利的果实不会太长久。   “一脸阴测测的,你在笑什么?”叶晚把刚买来的饮料递过去,懒痒痒的在歪到躺椅上。   收回视线,沈青咬着吸管使劲吸了一口饮料:“没,过两天就要回国了,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我说你和程朗的事?”   “他跟我求婚了。”叶婉口气淡淡的。   沈青没形象的大笑起来:“然后呢?你是把他骂哭了还是掐晕了才答应的?”   叶婉起身坐直,神色落寞的望着海面:“我没答应,然后就没有然后了。对了,你有没有考虑过回学校教书,或者开个古琴班?你的古琴造诣那么高,就这样荒废了很可惜。”   “无端端的提这个干嘛?”沈青怔了怔,下意识的去抚摸自己的左手手腕。   那年自杀没死成,后来又闹了两次导致伤口发炎,这些年她的左手一直使不上力。虽然后来还是考上音乐学院,可她选了别的专业,已经10几年没碰过自己的古琴。   叶婉扭回头,无可奈何的笑了笑:“不提古琴,那你什么时候找个男朋友,好让任家乔断了对你的念想?”   “他……现在过得怎么样?”她要是不提,沈青差点不记得自己的生活中还有这号人。   “我也不知道好不好,他下个月调回音乐学院任古典音乐系副教授。如果你想见他,我可以给你电话号码。”叶婉神情落寞的笑了下,起身朝着大海走去。   想见吗?她的答案当然是否定的。沈青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会,双手枕在脑后躺好,思绪飘回大洋另一边的某个地方。   此时已是黄昏的D市,街道旁淡淡的橙色灯光,与天边的浅色红霞相映成趣。在她买下的那套房子里,却莫名闯入两个陌生人。   “哥,这是青姐的新买的房子!你确定舅妈没搞错?”梁凡打开房门,一眼看到摆在入户玄关上的照片。   他知道沈青住在这个小区,也知道她住几号楼,但是从来没有上来过。   身上长满红胞的郝苏桐闻言也楞了:“我妈不可能搞错,她信上说一个月前知道我要被丢过来,所以提前给我买的房子。我也是收到钥匙才知道这事。”   “可这真的是青姐的房子,你看这些照片。还有她买房子时,还请了我去吃饭。”梁凡站在玄关那不敢迈步。   郝苏桐郁闷地挠了挠胳膊,径自越过他走到客厅的沙发那坐下,蹙着眉给妈妈打电话。   第 15 章   梁凡在玄关那纠结了一会,弯腰打开鞋柜找了双没开封的拖鞋换上,也进了客厅。   郝苏桐歪在沙发上一手拿手机,另一只手不停的在身上挠来挠去,脸色黑沉沉的。梁凡过来时他往旁边挪了下,烦躁的等着妈妈翻看合同。   少顷,电话那头依稀响起妈妈心虚的声音:“合同没有问题,当时那个卖房子的说她的房产证丢了,补办的还没下来,我就先让她写了份证明顺便拿走钥匙。”   “我爸知道你买房给我的事吗?”郝苏桐无力的揉着眉心。   “当然不能让他知道,实在不行我另外再给你买一套,你去看好了给我说。”薛云清说完又关切的问儿子:“你身上起的包痒不痒?要是很严重最好去抽血检查下,现在的酒店卫生真糟糕。”   郝苏桐刚想说话,爸爸的怒骂声忽然传进耳内:“买什么买?多大个人了还这么娇气!办公室住一住又死不了,老子当年睡车间地板,他大哥刚毕业出差,哪次不是住20块一晚的破旅店,我们怎么没他那毛病。”   “妈,你把买房的合同寄过来,别的事我自己处理。”郝苏桐把手机拿远,两道剑眉深深蹙在一起,说完当即挂断。   妈妈给他买房的事竟然被爸爸知晓,郝苏桐几乎已经可以预见自己接下来的日子,会过得有多艰难。要是还让他知道房子没买到,又白白丢了一百来万……想着他的后背瞬间出了一层冷汗,扭头问梁凡,沈青买房时有没有拿到房本。   梁凡迟疑了一会,说沈青两周前还在到处找房东,应该是没有拿回房本。郝苏桐沉吟几秒,忽然起身去打开卧室的门,面色凝重的伸头往里看。   这一间应该沈青的房间,浅蓝色壁纸搭配着白色铁艺床,整体色调很清新宁静。只是堆积成山的玩偶和漫画、杂志,凌乱的铺在床上;不知是干净还是脏的衣服,一件叠着一件挂满了衣架,跟沈青平时干练的形象完全联系不上。   梁凡还在思索怎么跟沈青说这事,抬头见他不声不响的开始参观房间,忍不住好奇也起身跟过去看。   郝苏桐见他过来,下意识的将房门关上,迅速晃去另外一间。这一间稍微小一点点,不过有个小阳台,采光非常好。往里走了几步,他注意到房里的书架上,摆满了成套的漫画和一些古琴演奏的曲谱和乐理文献。   “梁凡,沈青大学学什么专业的?”郝苏桐抽出一本漫画翻了翻,回头问刚进来的梁凡。   梁凡还在奇怪他刚才的举动,闻言瞥了下他手中的漫画,答:“好像是歌剧与艺术管理系,怎么了?”   “随便问问。对了,你一会打电话问她有没有拿到房本,要是也没有的话我就住下了。”郝苏桐似乎被漫画的内容吸引住,唇畔隐约露出笑意。   “要打你自己打。”梁凡第一个反应就是拒绝。两个单身的孤男寡女住一起,谁知道会不会日久生情。沈青嘴巴上说要结婚,他又不傻岂会听不出那是拒绝自己的话。   “不打也行,把你的信用卡给我,我要去凯萨住总统套房。”郝苏桐合上漫画放回去,淡定的背着手踱去客厅。   梁凡不满哼了下:“凭什么?”   郝苏桐得意洋洋的回过头:“就凭你是我老弟。”   梁凡郁闷的嘟囔着,径自往玄关的方向走去:“我饿了。”   郝苏桐见状立即跟过去,脑子里已经开始盘算着,怎样能在一天之内搬进来,顺便把客厅的沙发换掉。那沙发太硬了,等到了深冬坐起来一定很冷。   对了,墙上的碎花墙纸也要换包括窗帘,他讨厌无处不在的碎花。最好还要请个钟点工把房子打扫一遍,再弄个空气净化器……   梁凡打电话过来的时候,沈青和苏小圆已经回了客房,双双躺在床上敷面膜。梁凡听她声音有气无力的,以为她还在为工作的事伤脑筋,随即安慰道:“青姐,你的事我听宋平平说了,你别想那么多。”   “我没有……”沈青莞尔,随手拿下面膜纸,起身去了客房外面的阳台:“说吧找我什么事?”   这头的梁凡侧眸,无语的瞥了下已经进入疯子状态的郝苏桐,答:“我想问下,你买的那套房子拿到房本没有?”   “还没呢,怎么了?”沈青有些愣怔,没头没脑的梁凡问这个干嘛。   梁凡迟疑了下,正好瞥见表哥扭过头来,马上结结巴巴的说:“没……没什么,我表哥要买房,想问你那家中介靠不靠谱。”   沈青听他说完,淡淡笑开:“D市中介那么多,又有你陪着看,还怕找不到靠谱的呀?”   “我……我知道了,谢谢你青姐。”梁凡丢下句话,不自在的挂断电话。   郝苏桐那个土豪要买房?沈青摇头失笑,转身回了房间。   躺在床上的叶婉斜过眼角,一脸八卦的问:“你男神?”   “男神经病,你好没?好了下楼去找点吃的,我好饿。”其实她们才吃过晚饭没多久,沈青这么说只是想出去吹吹风。   来了马尔代夫之后,叶婉表面上看着玩的很开心,可她知道那都是装出来的。沈青想不明白,男朋友求婚不是该高兴吗,怎么到了她这就弄得跟失恋似的。   叶婉起身把脸上的面膜纸拿开,样子非常认真的端详她几秒,轻轻点头:“好吧,我陪你下去。”   沈青朝她露出一朵大大的笑容,立即去找衣服换。   清凉的晚风从海面上吹过来,温柔拂过面颊,给人以放松、惬意的感受。两人从酒店出来,牵着手漫无目的的往海滩走去。走了一会,叶婉推说累了,就近找了张长椅坐下。沈青笑着调侃两句,直接将话题引到她的男友身上。   见她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,叶婉无奈的笑了下,慢声细语的说起两人的故事。   沈青安静的靠在她的肩头,记忆一下子回到了12岁那年,她们一起在古琴考级班上课的日子。那时比她们年长一些的程朗跟任家乔上的是钢琴班,由于两个教室相邻,课后大家常在走廊里一起闲聊休息。   叶婉长得不算特别漂亮,但是看着特别乖、又特别的安静,总是一副很好欺负的模样。班里有个新来的女孩非常横,就是那种你碰她一下,她能还你几巴掌的主。   有次上课跟平常一样,老师要求背谱背词,那女孩被抽中结果背不出来,叶婉看不下去就好心提醒了一下。谁知这一句提醒,导致她休息时被那女孩揪住头发,又踢又踹的往死里打。   同班的其他女孩吓得哇哇大哭,谁也不敢上前去救人。沈青记得自己那时也是完全吓傻了,只会抱住那女孩的腰叫她住手。倒是隔壁刚练完琴的程朗和任家乔听见哭声,瞬间冲出来将合力人拉开。   程朗当时还跟那女孩对打来着,吓坏了的叶婉瘫在任家乔怀里瑟瑟发抖。   事后古琴老师把那女孩劝退,叶婉受了刺激,就此听课后来连考级都没去。两年后沈青和她一起上了高中,再次遇到程朗和任家乔,才知道他们是同校高三的学生。   也是从那时起,叶婉跟程朗开始了长达10多年的纠缠。两人分分合合无数次,双方家长和她这个看客都看累了,他们还在乐此不疲的折腾。   “沈青,你说我跟程朗是不是缘分天定?”叶婉说完仰起头,目光幽幽的望着璀璨的星空。   沈青从回忆里抽回神,温柔的笑了:“你觉得是便是,我就是好奇你干嘛不答应他的求婚?”   叶婉不置可否是笑了下,忽然问:“你还记得那个打我的女孩叫什么名字吗?”   “没印象,她好像才上过三次课而已,还总迟到。”沈青甩甩头,印象里她只记得那张,稚嫩但极其狰狞的脸。   “程朗最近遇到她了,还跟她聊得很开心。”叶婉的语气像似在讨论别人的事,完全听不出任何情绪:“不打不相识,多好的借口。”   “所以,你拒绝他的求婚?”沈青心中一动。   叶婉轻轻的摇了下头,拉着她的手起身往回走。沈青亦步亦趋的跟着她,脑子里没来由的想起爸爸出轨前的样子,胸口霎时变得窒闷无比。   一天后,徜徉在碧水蓝天间的沈青,突然接到妈妈的电话。外婆下楼时不小心摔了一跤,小腿腿骨骨折。她吓得马上定了机票,和叶婉一起草草结束行程返回国内。   转机回到D市,她跟叶婉在机场分手后直接去了医院。外婆的腿已经打上石膏,哼哼唧唧的躺在床上。妈妈的精神很差,沈青不用问也知道,小姨肯定没有来医院帮忙照顾。   劝走妈妈后,她看了下时间,立即上网查询自己的挂号信是否送达。三天前就送达了?沈青看着网页上显示的结果,转头注册了一个新的邮箱,将加密U盘里的资料,附上冉静的身份证复印件,往总公司高层的邮箱里挨个发送。   这段时间在国外,她为了不连累自己原来的下属,只接过宋平平的一个电话。余下的时间都是通过微博小号,暗中关注程静的一举一动。   他们比想象中的要沉得住气,居然到现在都没搞庆功宴,难道是在等自己精心给他们准备的‘贺礼’?沈青关闭窗口,嘲弄的挑了挑眉。   第 16 章   在医院呆到傍晚,妈妈熬好了骨头汤送过来,沈青也饿索性开了饭盒自己先吃。   趁着老太太没醒,妈妈悄悄跟她抱怨。小姨软磨硬泡的,从老太太手里又拿走了几千块。这两天老太太摔伤住院了,他们夫妇装不知情、装忙不来看就罢了,连个电话都没有。   沈青听了很生气却又无可奈何,外婆疼小姨在小区里那是出了名的。别看妈妈时不时跟自己唠叨,她真要为了这事跟小姨吵,没准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就是妈妈。   小姨鬼精鬼精的一个人,心里比谁都清楚,不管她怎么作怎么闹,外婆跟妈妈最多也就是嘴上上说说。不会真的拿她怎么样,该帮的该给的一样都不会少。有句话怎么说来着,会哭的孩子有糖吃。   可惜要换了自己在妈妈的那个位置,哭了还想要糖,简直是做梦。即使当面给了,背后也会加倍要回来。所以很多时候沈青常常自我怀疑,自己阴暗的性格,到底遗传自谁。   想到那个出轨前公认的老好人,好父亲、好丈夫,她抬眼望向给外婆擦身的妈妈,心里没来由的觉得难过。   “沈青,这里可真难找。”中午才分手的叶婉,提着大包小包,抱怨着走进病房。见沈青妈妈也在,马上笑着打招呼:“沈阿姨好。”   “是婉婉啊,快过来坐。”沈佩雯停下手里的动作,抬头客气的笑笑。   沈青被她吓了一跳,放下饭盒起身接过她手里的东西:“不是说了不用过来吗?”   叶婉累得直喘气,闻言嗔怪的瞪了她一眼:“听你的话以后朋友都不要做了,我来看外婆又不是看你。对了,我爸给弄了点草药,等外婆出院你就给她包上,据说治骨伤非常好。”   “什么草药?”沈青放下东西,回头给她搬了张凳子过去。   叶婉难为情的笑了:“我没问,不过我爸受伤那年,就是包这玩意好的。”   沈青笑着摇摇头,把装草药的袋子打开,问她怎么用。叶婉起身过去取出一张又长又厚的叶子,在她胳膊上比划着讲解。   两人又说又笑,不料竟吵醒了老太太。她睁开眼看了一会,哼哼唧唧的招呼沈青:“青丫头,你手里的那个东西可是好宝贝,如今市里都很少有人种了。”   听她这么一说,沈佩雯也好奇的看了下那张长长的叶子,跟着加入讨论。聊了一阵,沈青困得不行,跟妈妈说了下,带上行李叫叶婉送自己回家。   “不回D市啊?”车子驶出医院,叶婉好奇的问。   沈青打了个大大的哈欠:“刚才的情况你也看到了。老太太腿不方便,上个厕所都得我妈背进背出。反正我现在也是无业游民一个,先把她照顾好再说吧。”   叶婉无语的撇了下嘴:“就这么被融通辞退,你甘心哪?”   “不甘心又怎么样?拿个炸药包把办公室炸了,还是半夜静悄悄的吊死在邹云昌家门前?”沈青没什么情绪的自嘲。   叶婉叹了叹气,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。从小到大,沈青做任何事都是不达目的不罢休,根本不用她瞎操心。这次看她被辞退自己还挺愤慨,她却没点难过的样子。   妈妈家离医院不远,车子走了没几分钟就来到楼下,沈青谢过叶婉上楼随便冲了下澡,定好闹钟倒头就睡。一觉睡到夜里11点,她疲惫的爬起来换好衣服,打车去医院换妈妈回来休息。   外婆睡觉时的呼噜声很大,沈青趴在床沿上,好不容易半睡半醒的捱到天亮。去洗脸时,有个陌生的固话号码打进她的手机。对方自称是D市平沙派出所的干警,说融通分公司办公室于两周前失窃,需要她配合调查。   她盯着号码看了半天,忽然忆起之前梁凡走人时说邹云昌报案的事,立即镇定的说自己已被辞退,不知办公室失窃。对方问了下她现所在的地址,便直接扣了话筒。   沈青拿着手机,脑子瞬间完全清醒过来。邹云昌的用意太明显了,他肯定是借着被辞退的事,故意在警方面前将自己列为怀疑对象。他倒是不笨,不过目前暂时不知丢了什么东西,她只能静观其变。   平复好慌乱的情绪,她转头给梁凡打过去。梁凡听到这个消息却安慰她说没事,并提到他也刚刚接完派出所的电话。   看来邹云昌针对的人不止自己一个。仔细把那天的事回想了一遍,警方找她的同时又找梁凡,说明当天的监控,有可能拍到他们进入办公楼的画面。但如果是那样的话,他们应该是嫌疑人的身份了,基本不会电话通知。   胡乱分析了一会,沈青下意识的给宋平平打过去,想从她口中听听公司那边的消息。还好,她也接到了派出所的电话。情势一下子变得豁然开朗,当初邹云昌报案后派出所并不重视,否则也不会隔了那么久才着手调查。   自己如果想洗清嫌疑,最好是能有个人给她做不在场证明。郝苏桐……他那天正好和自己在一起。现在的问题是,他是否愿意帮忙作证还是个未知数。   犹豫半晌,沈青抱着一线希望,翻出郝苏桐的号码打了过去。幸好那天午饭时她没把话说绝,不然这会哭都来不及。正想着电话提示接通,她尽量缓和语气,说:“郝苏桐,你好我是沈青。”   “是……是你啊……”这头的郝苏桐一听到沈青的名字,立即心虚地爬出被窝。暗想自己昨晚才搬进来,她怎么这么快就收到消息。   沈青哪里知道他就在自己的房子里住着,她想了下直接说:“是这样的,融通的办公室之前失窃,现在警方将我列为怀疑对象,你能不能帮我做个证明?”   “证明?呃……”郝苏桐换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躺好,狐疑的问:“什么时候的事?”   “这个月的4号,就我们在建材城遇到的那天。”沈青站在窗边,一脸凝重的望着远处的天际线,心里暗暗祈祷他不要拒绝。   原来梁凡没告密,她还不知道自己搬进来。郝苏桐吁出一口气,心情顿时变得异常轻松:“小问题,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把自己的律师借给你。”   沈青迅速抓住他话里的重点:“你有律师?”   郝苏桐抹了把脑门上的汗:“天顺的律师。”   沈青淡淡的笑了下:“先谢谢你,有事我会直接跟你联系。”   郝苏桐也笑了:“行。”   通话结束,沈青看看时间才早上7点半,顿时烦躁的在房里踱来踱去。可越怕什么,越来什么。8点刚过,一老一少两名警察突然出现在病房,态度倨傲的请沈青跟他们走一趟。   沈青十分冷静的将他们请到病房外,解释说自己要在这里守着外婆。同时委婉表示,老人年纪大受不得刺激,希望他们能网开一面,有需要了解的情况可以直接在医院谈。   两位警察中年纪稍大的那位,听完她的话随手从包里拿出纸笔,招呼她去走廊尽头的吸烟区谈。   三个人刚在休息椅坐下,那位老警察立马很严肃的说:“关于你的家庭情况,我们都提前了解过。请问11月4号当天你去了哪里,见过哪些人,做了些什么。”   沈青在他们没来之前已经打好腹稿,不过仍然装作需要回忆的样子,把那天的事慢慢复述了一遍。讲完,她顺便将丢在包里的票据拿出来,大方呈给他们。   年轻的警察拿着票据看了看,问道:“你刚才说那天还遇到个熟人,他能为你作证吗?”   “应该能,这是他的号码,你们可以直接跟他联系。”沈青手心潮潮的,把郝苏桐的号码翻出来念给他听。   老警察这时斜过眼角,瞥了眼她手里的手机,直接拿走自己翻了起来。   沈青吓得胸口怦怦直跳,但还是佯装镇定的问道:“警察大哥,我能问下办公室丢了什么东西吗?”   “报案的人说丢了一份重要的文件,价值不好说。”小警察嘴快。   老警察意味不明的咳了下,将沈青的手机送还,之后当着她的面给郝苏桐打电话。沈青表面上很淡定的听着,只是心里却再一次暗暗打鼓。   通话还在继续,此刻的沈青简直度秒如年。几分钟的时间,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。老警察结束跟郝苏桐的通话,态度有所转变的招呼小警察走人。   “请问,我现在可以回病房了吗?”沈青追上他们的脚步,疑惑不解的问。   “可以了,感谢你配合我们的调查。”老警察头都没回,丢下句话便拐进电梯厅。   沈青长长的吁出口气,一抬头就看到妈妈拎着饭盒,站在电梯厅通往走廊的出口处,惊吓莫名的望着自己。她走过去心疼地揽住妈妈的肩膀,安慰道:“我没干伤天害理的事,只是公司的办公室失窃了,配合警方做个调查。”   “青青,工作上的事妈不管你,但是你要记着能忍一口气就忍,千万别被怨气蒙蔽了头脑。”沈佩雯口气严厉。   “我知道了。”沈青乖乖把饭盒拿过来,拥着她的肩膀往病房走去。   从警察问话的内容看,邹云昌并不知道丢了什么东西,只是怀疑办公室被人动过。不过这件事也说明,经侦支队收到举报信后,已经开始展开调查,他这么做完全是铁了心的要拖自己下水。   心有余悸的理清思绪,沈青决定等外婆出院了再找机会,好好感谢下郝苏桐和梁凡。至于邹云昌,她自然也是要好好感谢一番的,感谢他不停的在逼自己突破底线。   第 17 章   等到外婆睡醒,沈青陪着妈妈一起给她洗完脸喂完早餐,心情复杂的打车回家补眠。   睡醒过来已是中午12点,躺在床上发了会呆,她疲惫的爬起来打开窗帘。晴朗了数日的天空,再次飘起霏霏细雨。静静的站了一会,她想起妈妈早上交代的事,赶紧洗漱完去厨房准备午饭。   外婆年纪大,身体又有各种各样的毛病,在吃的方面挑剔得简直让人抓狂。她不吃鸡鸭肉,不吃牛肉,偶尔吃点五花肉,还必须炖得烂烂的才吃。吃鱼也只吃超过4两重的那种黄蜂鱼,除此之外什么鱼都不吃。也不知妈妈这么些年怎么坚持下来的。   把鱼处理干净放上蒸锅,沈青去客厅打开电视看了一会,回厨房给妈妈和自己随便炒了点肉末青豆。吃完将近一点半,她带上饭盒骑着妈妈的小电驴赶去医院。   出了电梯没走两步,小姨那把尖细的嗓音忽然飘过来,听着好像正在数落自己。她放缓脚步,轻轻走到门外站定,小姨的声音再次响起:“沈青那孩子也是,都这个点了也不知道给送饭。要我说呀这女儿一长大,心就向着外边的男人了……”   “小姨,你今天心情不错啊,给自己做的总结还挺到位。”沈青不等她话音落地,皮笑肉不笑的走进去接过话头:“不说我还真没发觉,你对自己的自我剖析不是一般的精辟。”   “青青你少说两句。”沈佩雯睨了女儿一眼,起身去把饭盒接过来。   沈佩兰脸上干干的,当即接将矛头转到自己姐姐身上:“大姐,沈青都28了你也不管管她,老姑娘嫁不出会被人笑的。”   “怎么也好过死皮赖脸的嫁了,受了穷又回家扣老娘棺材本的那种人好一些。”沈青嘴快,闻言马上含沙射影的顶了一句。   被戳到痛处的卜佩兰瞬间跳脚:“你这死丫头会不会说话的!”   沈佩雯夹在中间两头为难,眼看着妹妹又要撒泼,赶紧呵斥女儿:“沈青你先回去,晚点过来换我。”   床上的老太太听了沈青的话,估摸着心里也不是很舒服。她嘴巴哆嗦了一会,又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骂起了小女儿,顺便把大女儿捎上。   沈青自知捅了马蜂窝,看着这情形,深怕自己再呆下去,弄不好整个外科病房都要被吵翻天,遂冷冷的翻了个白眼,转身走出病房。   隔天下午医生查房后通知,让她们准备好医保卡,第二天去办公室领单子,再到一楼办理出院手续。外婆这次住院的费用,还和以前一样,不能报销的部分都是妈妈出的。小姨的理由是她没钱,还说门市房的租金够付。   听完妈妈转述的话,沈青气得牙都疼了。门市房一个月的租金,满打满算也就够外婆吃药吃补品。小姨每个月把老太太的退休金领了还不算,隔三差五的又回来骗钱。偏偏妈妈又是个彻头彻尾的包子,半点意见不敢有。   说到底这事没她说话的份,就是气炸了肺也没用,到了早上还是乖乖的去领了单子,转去一楼排队等着办出院手续。全部办完已近中午,她怕老太太饿着赶紧去门诊那借了张轮椅,回病房将她接下来。   打车回到小区楼下,妈妈负责拿行李,沈青背起老太太想着还要上5楼,双腿一下子就软了。没事买楼层这么高的房子干嘛啊!还没电梯。转念一想,将来妈妈也会到外婆现在的年纪,她若还单身,遇到这种事该怎么办?   没工作、没男友、没多少剩余存款,一下子从精英转变成三无人士的她,心底顿时涌起深深的危机感。   午饭后沈青收拾好自己的东西,又交待妈妈几句,出小区拦了辆车直接回转D市。   距离被辞退,将近半个月的时间过去,她几乎没有一刻清闲。原先想好去苏州住一段的计划,不得不暂时放下。筋疲力尽的走上4楼,她累得气都喘不匀。   进门后,她俯身换鞋时忽然有种不对劲的感觉……原本樱桃木色的鞋柜,变成了白色的宜家通用款,里面还多几双男士皮鞋。放在玄关架子上的照片,统统不见了踪影。   再往里看,实木沙发变成了棕色的绒布沙发,还换上了同色系的茶几。最奇怪的是客厅的壁纸变成了浅浅的烟灰色,沙发底下还多张米白色的地毯。   饶是镇定惯了的沈青,见到此情此景,也不免怀疑自己是否走错了门。匆匆退出来狐疑的试了下房门钥匙,又抬头认真的看了几遍门牌号,她瞬间懵了。确实是自己的房子没错,怎么会变成这样?   “太太,您回来了?”沈青原就有些慌,猛然听见有人在屋里说话,立马吓得险些背过气去。   愣怔两秒,她警惕的打量着那位阿姨:“你刚才叫我什么?还有你是谁?怎么会出现在我的房子里。”   “太太,我是郝先生请来的钟点工,您大概还不知道吧。”阿姨温和的笑笑,主动帮她把行李搬进屋里。   郝先生?自己的房子里怎么无缘无故的多了个男人?等等,这个姓氏怎么有种诡异的熟悉感。惴惴不安的进了屋,她马上去将卧室的房门打开。走之前凌乱不堪的床,已经整理得整整齐齐,地板纤尘不染。   平复下了心跳,她转去隔壁的小房间。被她当成书房的小房间,不止多了张实木床,墙面还贴上了米黄色的壁纸。铺在床上的深蓝色床品,平平整整的看起来质感不错。   参观完一圈,沈青发觉除去自己的卧室,家里完全变了个样。她坐到沙发上,随手拿了一只抱枕过来左捏右捏,开口问阿姨:“阿姨,您来我家有几天了?”   “有一周了太太,房子已经打扫完,我下午会过来给你们准备晚饭。”阿姨微笑着,顺便把身上的围裙摘了下来。   沈青心不在焉的看着她的动作,点头:“好的,您先忙。”   待那阿姨一走,沈青先给原房东打电话,结果又没联系上。冷静下来想了一会,她又给中介那边打过去。中介的客服说来说去依旧是车轱辘的老话。   报警?房里没丢东西甚至还多了东西出来,这种事估计警察也不会管。沈青在柔软的沙发里窝了一会,心情复杂跑回房翻看当初买房的合同。   会不会是原房东一房多卖,所以才迟迟不出面过户房本?沈青看罢合同,恐慌的感觉霎时如潮水袭来。   这套房她是先租下来,住了一个月左右,房东几次打电话说想卖。在让人心动的价格面前,她都没来得及细想,便迫不及待的签了分期付款的协议。约定房款交付70%去过户,过户手续办妥,当面将余下的房款转账。   付房款那天,房东在房产局准备办理过户手续时突然晕倒,之后直接人间蒸发……她越想越后怕,整个人趴到床上,大脑一片空白。   无力地趴了将近半小时,沈青的情绪渐渐归于平静,决定等那位神秘的郝先生出现后,好好跟他协商房子的问题。连日舟车劳顿,加上在医院守夜睡眠严重不足,她挨上床就困得直打哈欠。   抬手看了下时间,都快下午6点了,她立即强打精神地爬起来,带上买来还没用过的精油,晃去浴室泡澡。   也许是新买的精油起了作用,也许是浴霸的光线太过温暖,沈青在浴缸里躺了一会,不禁打起盹来。迷糊中,客厅传来男女对话的声音。   两人的对话内容忽远忽近,她惬意的躺在恒温的水中,分不清是梦境还是幻听。突然说话的声音停止,一道沉重的脚步声,正朝浴室走来。   沈青吓得一激灵,睁开眼赫然看到浴缸边出现了一双男人的腿。她惊魂未定仰起头,一看是郝苏桐顿时忘了反应。两人大眼瞪小眼,互相看了两秒,沈青后知后觉的尖叫出声:“郝苏桐你这个流氓……”   “对……对不起!我看门没……没锁。”郝苏桐结结巴巴的说着,视线在她浑圆的胸部停留了一下,狼狈退出浴室。   原本呆在客厅的韩眉,听到女人凄厉的尖叫声直接奔了过来,结果刹不住车一下子撞进郝苏桐怀中。她娇羞的笑了下,仰头嗓音柔柔的问:“郝师兄,谁在里面。”   两人的身体贴得很近,近到郝苏桐一低头都能闻到从她口中发出的,吃完烧烤残留在口腔里的味道。他不舒服的皱了下眉,骤然将她推开:“韩眉,你吃完东西好像没漱口。”   韩眉霎时气红了脸,使劲推了他一下,扭头跑回客厅。   郝苏桐怀里一空,不明所以地追过去挽留:“韩眉,你听我解释,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。”   韩眉停下换鞋的动作,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:“到底嫌弃不嫌弃,你心里清楚。”   这时围好浴巾的沈青已经从浴室里出来,她双手抱着胸,视线扫过郝苏桐,落在玄关那的韩眉身上。质问道:“郝苏桐,麻烦你解释下,在我的房子里跟女人约会是几个意思?”   话音落地,屋里的韩眉和郝苏桐同时变脸。不同的是一个是面露屈辱,另一个是心虚。韩眉三下两下把鞋子穿好,目光冰冷的瞪向心虚的郝苏桐,跑回沙发那拿起今天诳街的战利品,拉开房门落荒而逃。   “不是……”郝苏桐在房门关闭的巨响中回过神,立即偏过头很生气的望着沈青:“你把我告白给毁了!”   沈青不以为意的嗤笑一声:“都嫌弃人家吃东西不漱口了还告白?”   郝苏桐摆出一副懒得跟你解释的表情,匆忙追了出去。   第 18 章   郝苏桐追到楼下,韩眉的背影已消失在绿化带的树后,他喊了一声小跑着继续追过去。   上次在西餐厅不欢而散,他打了无数次电话道歉,才堪堪争取到她的原谅。今天为了哄她开心,自己又厚着脸皮借梁凡的信用卡,给她刷了不少东西,谁知千算万算没算到沈青会回来。   他原来的计划是先逛街,把韩眉哄好了在领她回家,吃一顿只有两个人浪漫晚餐顺便告白求爱。可惜他自觉完美无缺的这场惊喜,最后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在回味。   一股做气追到小区门外,韩眉已经拦了辆出租,上车走了。郝苏桐在路边站了一会,垂头丧气的往回走。   每一次都是铺垫得非常好,偏偏关键时刻自己总是管不住嘴。可他明明从最初的滔滔不绝,精简到了现在偶尔的一两句,难道要他下一次不管多不舒服都闭紧嘴巴?太强他所难了。   根据简易写的那个追女秘籍,他该做的全做了。还有那些从网上学来的浪漫大招,比如甜品里装钻石、假装快递送名牌包包、生日的时候在广场点灯等等,他也几乎试了个遍。连路人都感动得表示要倒追自己,只有韩眉拿完礼物就翻脸,从来不忽略他身上的缺点。   神情落寞的回到楼上,他试了第N次钥匙,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,房门被反锁这个残酷的事实。   “笃笃笃”他使劲敲了几下门,又抬手去摁门铃。过了一阵,趿着拖鞋的声音慢慢移过来,只听沈青在门后问:“谁?”   郝苏桐登时恼火的蹙起眉:“沈青你开门,我有话跟你说。”   “说什么?”沈青站在玄关那,心里一阵后怕。   当初付完房款,她没来及换门换锁就被安排出差,回来又一直四处寻找房东还要应付冉静和邹云昌,早把这事忘到了九霄云外。幸亏如今住进来的是郝苏桐,万一是个好色之徒,后果不堪设想。   “这套房我是全款买的,你开门让我进去,把事情讲清楚。”郝苏桐压制着自己的火气。   房东果然一房多卖了。倘若房东给他的价和自己差不多,全款买岂不是一下子被骗了上百万?这可算是大案子了,但愿报警后警方会受理。沈青想着情绪顿时低落下来,没什么好气的开了门。   她辛辛苦苦赚来的钱,就因为不甘心让银行赚利息,才选择分期的方式买房。结果便宜没讨着,还损失巨大……   郝苏桐进来换好拖鞋,发现她已经穿好了家居服缩在沙发里。没化妆的脸苍白得几乎透明,整个人蔫蔫的显得可怜又无助。那种和平时的泼辣形象完全不搭界的气质,诡异的让他有种靠近的感觉。   可惜身为受害人之一,他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,相反还挺庆幸在妈妈前头买房的人是她。回房去把妈妈签的买房协议拿过来,他直接递给她,也坐进沙发里。   这沙发虽然比不上自己家里的那张,相较于之前的确实柔软舒服了许多。   沈青在沉默中仔细看完协议,开口就说:“报警处理吧。”   “不能报警。”魂游天外的郝苏桐拉回思绪,干脆利落的回:“要报你自己报。”   “为什么?”沈青反问。   郝苏桐斟酌了下:“我觉得没有必要。”   沈青狐疑的盯着他看了几秒,带着讥讽的语调分贝渐高:“没!有!必!要!郝苏桐你钱多烧的,不表示我也钱多。”   郝苏桐避开她的眼神,小声辩解:“我已经让梁凡去联系了私家侦探,准备先把房东找出来,看看能不能私下解决。”   其他心里想的是,能稳住沈青不报警最好,稳不住就听天由命。爸爸发现妈妈给他买房的第二天,马上宣布拨给这边的资金缩减到原来的二分之一。他已经过得很艰难,要是再在让爸爸知道钱被骗,那日子恐怕就不是苦能形容的了。   大哥所受的磨练,他可不想再尝一遍。只是沈青如果非要坚持报警,他也无话可说,毕竟她有权这么做。   沈青沉吟了一阵,想起此前自己咨询警方,他们也是这个意思。于是提出年底之前找不到房东,立即去报警。   郝苏桐听她这么说,眼神瞬间亮了一下转瞬又黯淡下去,因为他压根就没让梁凡去办这事……   空气静默下来,沈青等半天不见他开腔,起身回房去换衣服。房子的事要解决,肚子饿的问题更要解决,她可没空陪他发呆。   又过了两分钟,郝苏桐见沈青不止换了衣服,还上了妆当即问:“你去哪里?”   “吃饭。”沈青的口气并不是太好。   郝苏桐难为情的笑了笑:“一起吧,我请客。”   沈青斜过眼角,俯身换鞋。   郝苏桐自动忽略她的眼神,屁颠屁颠的跟上。   在吃饭这个问题上,只要不是自己请客沈青很少自作主张。征询了下他的意见,她上车就打开导航,寻找距离最近的粤菜馆。   郝苏桐也在看手机上的导航,见沈青把车子开远,随口问道:“沈青,铭粤轩离得挺近的,你怎么不去?”   沈青侧眸望他一眼,神情淡淡的答:“离得近不代表味道好。”   郝苏桐本想说网上评分挺高的,味道至少也该过得去,见她脸色不好索性闭了嘴。   过了半个小时,沈青将车开到一家名叫和记靓汤的粤菜馆门外,两人一前一后下了车往里走。这家店以靓汤闻名,格局有些类似北京的四合院,整体环境非常优雅别致。   只不过这里消费较高,沈青一般是跟朋友小聚时才会来。之所以选择来这,是觉得像郝苏桐这种花钱如流水的土豪,勉强可以算得上高大上的和记靓汤,应该可以满足他的意愿。   进门之后,两人穿过一条桑拿木做成的葡萄架走廊,来到装潢古朴又透着雅趣的前台。沈青垂首打开包拿贵宾卡的时候,耳边蓦然响起冉静不怎么友善的笑声:“沈青,想不到会在这碰见你。”   沈青手上的动作一顿,缓缓扭过头,目光淡定的直视她那双满是鄙薄的眼:“好巧。”   冉静意气风发的踩着高跟鞋,慢悠悠的走过来,上下打量郝苏桐:“哎呦,原来你也会找男朋友!长得还不错,什么时候搞上的?”   郝苏桐虽然不清楚,沈青跟眼前这女人的关系,但她的话让他莫名的觉得不舒服。凡是让他觉得不舒服的人,他从来都吝于给好脸色。他没和沈青打招呼,自己去了休憩区坐下。   沈青余光中瞥见郝苏桐忽然寒了面孔走开,暗想他跟梁凡不愧是好兄弟,连喜好这种事都会有相通之处。她没理冉静,伸进包里的双手本能的找出录音笔,迅速换好电池并打开开关。   冉静见她不回话,遂状似亲昵的倾过身,难掩喜色的娇笑起来:“谢谢你的举报信,不然我这位置未必会坐稳。”   沈青这时也找到了和记的贵宾卡,闻言淡笑着抬起头:“别以为把举报信的事栽到我身上,邹总就会信你。”   笑肉不笑的模样,落在冉静眼中更添几分嘲弄,她咬了咬后牙槽压低声音:“你觉得他信任我多,还是信任你这个眼中钉多。”   没等沈青有所反应,通往雅间的走廊方向又有人走过来。冉静换上欢快的表情,笑眯眯的拍了拍她的肩,扭着腰肢迎上去:“程朗,晚上去哪唱歌啊?”   走在前头的程朗先看见冉静,然后看到了站在前台的沈青。他楞了下,几步走过来含笑着打招呼:“嗨,沈青。”   “嗨,好久不见。”沈青看着他,又看不疾不徐转回来的冉静,牙根隐隐有些发痒。   程朗左右看了下,神色坦然的解释:“一帮朋友没事聚一下,我先走了。”   “再见……”沈青从善如流的笑了笑,眸光渐冷。   用贵宾卡挑好了位置,她回头招呼闷在休息区的郝苏桐,一起往雅间走去。落座后她想来想去,又拿着手机去了洗手间,平静地给宋平平去了个电话询问融通的情况。   总公司的调查组下来两天了,公司里没人知道发了什么事。早上区公安局经侦科的警察,也出现在公司,通知说明天所有员工都要接受问询。宋平平大致把这几天发生的事说了一遍,兴高采烈的问:“青姐,这事是你干的吧?”   “不是我。”沈青当即否认。   “那就是冉经理了,想不到她会在背后插邹总一刀。”宋平平还在自言自语。   沈青哂笑:“不管谁干的,都是件喜大普奔的事。”   “青姐,你这话不对。现在的融通可没喜大普奔,而是新官上任三把火,杀鸡儆猴。”宋平平的语调低下去,口气听起来很闷:“我也快要被炒鱿鱼了。”   沈青顿觉心寒,不过还是安慰道:“你有空跟小梁联系下,他好像进了天顺。”   宋平平激动的感谢了一番,又唠唠叨叨的说了些别的事。大意是冉静最近跟个又年轻又有才的男人,走得很近,两人还经常在办公室公开秀恩爱。沈青蹙着眉听了一会,结束通话回了雅间。   秀恩爱岂不是死得更快!只是她怎么觉得宋平平口中的那个男人,就是程朗……   第 19 章   点好的菜很快端了上来,郝苏桐动筷之前的步骤,一如既往的多。好在他不像上次在建材城,让人胃口尽失的,把每个菜从头到尾挑剔一遍,甚至连装菜的盘都不放过。   因为工作的关系,沈青接触过各种各样有怪癖的人,但没有一个能像郝苏桐这般让她反感到极致。就凭他接人待物的水准,若不是天顺的太子爷,恐怕能在公司里混到小头目怕都难。   当然,土豪的生活跟她根本不在同一个次元,用不着她咸吃萝卜淡操心。   勉勉强强吃了八分饱,沈青放下筷子,随口问他饭后还有没有活动。郝苏桐慢条斯理的摇了摇头,解释说自己不爱凑热闹。   于是等他吃饱了,两人直接开车回家。   时间还很早,沈青进门后就回了自己的卧室,想好措辞给叶婉打电话。胡乱聊了些话题,她便旁敲侧击的问,程朗有没有跟她在一起。   叶婉似乎并不愿意多谈,只说程朗晚上跟朋友去吃饭唱歌,她身体不舒服所以没跟着。沈青若有所思的岔开话题,告诉她外婆一出院就吵着说要用那个草药,但愿会有效果。   聊完草药,两人又东拉西扯的说了一堆,互相道过晚安就挂了。   换上家居服出来,郝苏桐正在客厅看电视直播的NBA球赛。沈青楞了下,先前在浴室的一幕滑过脑海,顿觉不舒服的退回房里。身边无缘无故多出个男人,还莫名被看了个半光,这种感觉既怪异又惊悚。   她脑子里乱糟糟的趴到床上,一会想程朗才回D市不久,怎么就跟冉静扯上关系了。一会又想,房东到底把这房子卖了几次,明后天会不会还有人拿着协议要搬进来。   心神不宁的发了会呆,她把自己的包拿过来,倒出里面的东西仔细整理。   收拾得差不多,她的视线忽然落到录音笔上。这东西买来是为了对付邹云昌,不知刚才有没有录下冉静的那番话。拿起来蹙眉端详一阵,沈青鬼使神差的摁下开关。   “谢谢你的举报信,不然我这位置未必会坐稳。”冉静的声音带着沙沙的杂音,突然冒出来,生生把她吓一跳。   顺了顺胸口,她把声音开到最大,用手机翻录起来。继续往下听。后面录到声音比较杂,也比较模糊,不过依稀能听出她在喊程朗。翻录完毕她收起录音笔,随便把包里的东西理了下,再次返回客厅。   “郝苏桐,明天把房门换了吧。”沈青走到他身边,俯身拿过遥控器把电视的声音关了。   郝苏桐正看得兴起,回头见沈青的脸色很臭,遂收起不耐烦的情绪,答:“我听你的。”   沈青翻了下眼皮,直接坐进沙发里:“明天去一趟中介,我发现中介的网站上,还挂着这房子的出卖信息。”   郝苏桐吃惊不小:“不是吧?”   沈青没说话,只是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。   他接过来仔细的看着网页上的房源信息:鹤北路新城花园小区,12栋4楼401室,套内60平米、两居室、带一个生活阳台。单价12000/㎡,有意者联系。再看发布日期,竟然是上周。   随手拿起刚才丢在茶几上的协议,郝苏桐很认真的核对了一下中介的号码,确实是同一个。事已至此他实在想不出什么理由,阻止沈青报警。   犹豫几秒,他开口说道:“这家中介一定知道房东一房多卖的事,明天我陪你去报警。”   “好。”沈青点头,伸手拿回自己的手机,起身回房睡觉。   郝苏桐捡起她丢在沙发上的遥控器,心不在焉的又看了一会球赛,干脆关了拿上睡衣去洗澡。洗手台上竟然落有这么多头发!他不悦的眯起眼扫了一圈,看到沈青换下的衣服还扔在脏衣篮里,她躺在浴缸里的画面突兀涌进脑海。   那对胸没有D起码也是个C……他强迫自己收回思绪,忍住血脉喷张的感觉,面朝墙面匆匆洗完便回了房。   一夜无话,天刚蒙蒙亮沈青就在叮叮当当的声响中惊醒过来。从暖洋洋的的被窝里爬出来,她开门见是钟点工过来做早餐,当即无语的关好门继续蒙头大睡。   迷迷糊糊中,有人在使劲在敲房门。沈青嘟囔一句,双手捂住耳朵接着睡。   都几点了还不起?门外的郝苏桐烦躁的抬手看看表,喊道:“沈青你快点起来,都7点半了。”   晚上没怎么睡好,一大早又被人吵醒,浓重的起床气让沈青的情绪恶劣到了极点。她在床上赖了一会,气哼哼的跳起来将房门拉开,怒道:“郝苏桐,拜托你不要用自己的标准去要求别人。”   郝苏桐猛然见她顶着一头乱发,又面色苍白的样子,霎时愣怔当场:“我……我只是想叫你起来吃早餐。”   “不吃!”沈青吼了一句,当着他的面甩上门。   “不吃就不吃,发这么大脾气干嘛……”郝苏桐僵在原地,似乎还没从震惊中回魂。   “哗”的一下,沈青卧室的房门再次打开,她闭着眼径自越过去他往洗手间走去。   过了几分钟,梳洗干净的沈青,哈欠连天的坐到餐厅。郝苏桐照例拿消毒湿巾擦了下手,屁股离开椅子,一言不发的拿碗给她盛粥。   味道好香!沈青吸了吸鼻子,从他手中把粥接过来,口气还是不怎么好:“郝苏桐,你每次吃东西都这么多步骤,不累吗?”   郝苏桐眸光淡淡的看她一眼:“不累。”   “……”沈青一口热粥含在嘴里,差点被呛。   吃过早餐,两人先去辖区的平沙派出所报案,警方立案之后表示会立即展开调查。沈青担心房子再次被转卖,出了派出所即调转车头往中介开去。   开场白刚说完,中介这边马上态度蛮横的表示,非中介担保的二手房分期付款买卖行为,中介完全无责。沈青拿合同的复印件,指着其中一条据理力争,郝苏桐没有帮腔,而是出门悄悄通知李律师尽快过来。   前段时间这边的办事处和代理商起了点纠纷,公司派了法律顾问过来调解,正好还没回A市。郝苏桐打完电话,独自在门外等着。   沈青在屋里,继续口干舌燥的跟中介负责人理论。喘气的空隙,她见郝苏桐竟然避到门外,心里不由的更加不爽。   过了一阵,梁凡开车送李律师过来,一下车就问:“哥,青姐呢?”   郝苏桐回头指了指,上前跟李律师打招呼:“李叔,这件事你千万别告诉我爸,大哥那里也不要说。”   “我只能说尽量。D市这边你爸多多少少也有些人脉在,你就自求多福吧。”李律师往里看了看,笑眯眯的打趣:“听阿凡说,和你妈妈一起被骗的是位女孩?”   郝苏桐的眼皮突然跳了下,答非所问:“具体的情况我在邮件里写过,你赶紧进去处理。”   李律师神秘莫测的笑了笑,摇着头走进中介。   有了律师出面镇场,那中介负责人的气势登时弱了下去。沈青在梁凡的劝慰下,愤愤不平的去外面透气。出来看见郝苏桐,她想起刚刚的误解,心里忽然觉得有些不自在。   等了将近半个小时,李律师神清气爽的走出来,告诉他们中介这边书面答应,立刻撤下网站上的房源信息,并帮忙联系原房东。   对于这个结果沈青并不是太满意,但比起她自己跟人摆道理讲法规,这样已经算是非常好的进展。郝苏桐因为还有工作,索性上了梁凡开过来的车跟他们一起离开。   沈青离开中介后再次去房东留下的地址找人,依然是失望而归。那个新号她也试着拨了几次,不是不在服务范围就是关机,好像从来都没启用过一般。   心情压抑的回到家,她本想好好补个觉,谁知没睡多会就被电钻声吵醒。起来一看,郝苏桐带了两个工人过来,正在拆卸旧门准备换新的,梁凡也过来帮忙。   她不好意思再睡,顺手带上卧室门,歪到沙发上看他们忙碌。   梁凡帮不上忙,他在郝苏桐房里转了转,也跑到沙发上坐下,神秘兮兮的问沈青:“青姐,我二哥是不是特别毒舌?”   沈青没反应过来:“毒舌?”   梁凡干笑两声,脑袋跟着低下去:“听我哥说,昨天他又把暗恋对象气跑了。”   沈青想起昨天郝苏桐说那女孩不漱口的事,顿时笑喷:“毒舌没发现,脑残是真的。”   “脑残?”梁凡抬起头,脸上写满了意外。   “谁脑残?”这时郝苏桐也走过来坐下。   沈青只是看着他笑,也不说话。梁凡脸红红的跟着笑了一会,信口胡诌:“网上有个不会游泳的男孩,跟暗恋对象去划船,到了湖中心突然站起来大声告白,然后把船踩翻了。”   “当真是脑残,他开游艇去多好……”郝苏桐丢下句话,神态自若的站起来,晃回玄关那里守着工人装门。   沈青和梁凡齐齐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几秒,又转回头直视彼此,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微妙。   第 20 章   游艇这玩意在沈青看来,不是土豪用来装13用的,就是土豪们闲暇时的玩具。郝苏桐的身份她一早就猜到,是以并不觉得有多意外,倒是他轻飘飘的语气,让她瞬间有些不爽。   游艇随便买随便开,干嘛如此委屈求全,硬要跟自己挤在这小房子里受罪。   “小梁,我……”   “青姐,我……”   两人移开视线后同时开口。沈青心情复杂的笑了下,说:“你先说。”   梁凡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:“我真不是无间道。”   沈青拧眉:“我没说你是无间道。”   梁凡脸上的神情舒展开来,飞快的看了下玄关处的郝苏桐,小声嘀咕:“天顺是他家的。”   沈青淡淡的哦了一声,故意多坐了会,起身回房。土豪缺点再多也是土豪,人家随便一张卡就能买上好几套房,可是这跟她有什么关系。在她的朋友圈里,大家几乎都处于同样的水平线,普普通通的小康之家。大富没有,也穷不着。要说比较冒头的就叶婉一个。   15岁自杀后隔了一年这样,她跟着妈妈转学回到D市附近的县城定居,后来考上外地的大学。大概是大二的时候,意外遇到同校的叶婉,冷落多时的友情渐渐复苏,方得知她爸爸把生意都迁到了D市。   也才知道他爸爸的生意做得很大,差不多垄断了整个省的快消品供应市场。她毕业选择去融通,叶婉曾开玩笑说,一个卖管子,一个卖筷子,好基友一被子。   想到叶婉,沈青瞬间就郁闷了。程朗万一真的跟冉静搞在一块,她说还是不说。   “笃笃笃”轻缓有力的叩门声,打断了她的思绪。   站在门外的郝苏桐神情闲适,新门的钥匙缠在他的指尖晃啊晃的,叮叮作响。   沈青从床上弹起来,口气有些急的隔着门问:“什么事?”   郝苏桐回头奇怪的看了一眼梁凡,答:“给你钥匙。”   房门打开,沈青一只手伸了过来:“拿来。”   郝苏桐取下两把钥匙递给她,一头雾水的回了客厅。梁凡正百无聊赖的折腾着电视遥控器,见他脸色不怎么好的样子,果断自动退散。   怎么换了扇门回来,这两人都古古怪怪的。郝苏桐劈手夺下电视遥控器,朝着沈青房间努努嘴,问:“梁凡,你怎么惹她了?”   梁凡无辜摊手:“我没得罪她,只是和她说了天顺是你家的。”   “你没脑子啊!”郝苏桐听完当即给他一个爆栗。   梁凡使劲揉着生疼脑门:“哥,你干嘛啊?”   郝苏桐气急败坏的盯着他:“我跟她说我是贺家的远房亲戚。”   梁凡:“……”   相较于外面的热闹,房里的沈青则淡定得多。对不损害或者牵扯到自己切身利益的人,她从来不会去好奇人家谈话的内容,哪怕他们在谈论的人是自己。   拿了钥匙后,她盘腿坐在床上,视线随着鼠标指针在D市人才招聘网的页面,快速浏览。   卖了5年的管材,她赚了不少,但同时也苍老了不少。有时客户一个电话,就是大半夜的她都爬起来,联系工厂联系货运给安排发货。更别说出了问题的,点头哈腰赔不是都是家常便饭,有些横点的,直接逼着退货退钱。   办公室里又是尔虞我诈的,为此她没少两头受气,天天绷紧了神经不敢有丝毫松懈。几年下来不止外貌变老,心态也渐渐变坏。   她倒是想过换个轻松点的工作,可人轻松了钱包更松。妈妈的退休金不多,外婆的花销全来自门市房的租金,那都挡不住小姨的虎视眈眈,各种伸手要钱。她要再挣得少了,真不敢想妈妈跟外婆怎么过。   眼下就快年底,一年一度的跳槽季也即将来临。沈青希望自己能在年前,把工作的事定下来。筛选了下五花八门的招聘信息,她挑出符合自身条件、前景又比较不错的职位,一一投送了简历。   忙到下午,已经离开的梁凡来电话,请她一起去吃晚饭。她知道郝苏桐那个土豪也在,心里很抵触,几乎没有犹豫的拒绝了。过了一会宋平平突然给她打过来,说自己正跟梁凡在一起,要她无论如何都得一起去坐坐。   沈青正想好好打听融通的事,沉吟一会松口答应下来。问清地址,她没什么兴致的转去衣柜那挑衣服换。   吃饭的地点定在市郊华光寺附近的静园,那是家非常有名的素菜馆。她重新化好淡妆,为了配合气氛,在白色衬衫外面,套了件淡烟灰色的中长款毛衣,底下是卡其色九分小脚裤,脚上配棕色小牛皮裸靴。   到的时候宋平平跟梁凡已等在门外,她泊好车才下来,宋平平马上咋咋呼呼的过来挽住她的手臂,看得出心情不错。只是一旁的梁凡脸色怪怪的,看着自己欲言又止。   沈青跟宋平平说完话,回头问他怎么了。   “没什么,就是邹总跟冉总也在楼上,他要换地方我没同意。”宋平平快言快语的替梁凡回答。   沈青下意识的仰头望了望天空,拍拍梁凡的肩笑道:“你没做亏心事,躲他们干嘛?”   “就是,被辞退的人是你,你躲什么呀?”宋平平也跟着帮腔。   梁凡无辜的挠了挠头,忽然瞥见表哥从出租上下来,他傻笑了下立即跑过去。   沈青也看见了郝苏桐,她微笑着朝他点点头,拉着宋平平先进去。紧邻华光寺的静园,原先是寺里给居士修禅居住的别院,承包商租下来之后也没怎大兴土木,所以环境十分的清雅宜人。   此刻夕阳半落霞光漫天,橙色的自然光线从前院的悬山上斜斜的照进来,使得园内的景致别有一番禅意。两人一路观赏着美景,径直来到前台。   位置是梁凡定的,宋平平报上雅间的房号,做居士打扮的年轻侍者微微颔首,走在前头领她们上楼。来到二楼,宋平平说自己知道怎么走,谢过那侍者便拖着沈青陪她右拐走向洗手间。   这里的隔间和别处不同,四周全都没有实墙,仅悬挂竹帘保证私密性。洗完手出来,走在前面的沈青又被宋平平拽住,硬拉着径自走进右手边的第一个雅间。   她一头雾水的看着宋平平,刚想问话就听见隔壁传来邹云昌的声音。   “冉静,我掏心掏肺的对你,想不到你竟然在背后捅我刀子!”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,不过话里的怒气,怎么都藏不住。   宋平平捂着嘴乐滋滋的无声傻笑,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。沈青摇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,示意她安静。   隔壁也安静了下,只听冉静说:“姓邹的,别把你情我愿的事说得自己跟情圣一样。还有,举报你的人是沈青,有种找她去。”   沈青心头微震,不过脸上还是一副波澜不兴的样子,抬眼望向宋平平。宋平平此时也在望着她,眼里写满了震惊。   好在隔壁的邹云昌完全不买账:“汪总说总公司那边流出来的举报信上,还附有有你的身份证复印件,这个你怎么解释!”   “B市的合同你是怎么操作的,沈青这么做不过是以其人之道,还治其人之身。我劝你该坦白的还是坦白算了,顺便让你家那个黄脸婆把钱拿出来,堵上窟窿。经侦那边一旦立案,你这辈子也别想出来。”冉静的口气有些嘲弄。   沈青暗自心惊,邹云昌素来睚眦必报,万一被逼急了说不准会做出什么事情。想着她拍拍宋平平的肩,在她诧异的目光中,施施然咳了一声掀开竹帘走进去。   “邹总,这么巧你也来吃素菜?”沈青对着邹云昌说话,目光却挑衅的看着冉静:“哎呦,新晋的冉总经理也在啊?”   邹云昌和冉静都吓了一跳,显然没想到她也会在这。不过冉静的反应不慢,她冷哼一声笑了:“沈青,你的举报邮件总公司那边都收到了。公安局经侦大队收到的实名举报信,也是你干的吧?”   沈青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几秒,也笑了,同时轻轻打开手机里的录音备份。播完,她收起手机一脸遗憾的说:“抱歉啊,我朋友过来了,改天有空请二位吃饭。”   不等他们有所反应,沈青火速转身掀开帘子,带着目瞪口呆的宋平平,一口气跑回梁凡定下的雅间。这时梁凡和郝苏桐两个已经上来了,见她们气喘吁吁的样子很是奇怪。   “贱人……”随着男人的一声怒吼,桌子倒地、瓷器碎裂,还有女人尖叫的声音瞬间同时响起。宋平平吓得整个人扑进梁凡怀里,浑身都抖个不停。   沈青虽有心理准备,不过仍被那动静吓得魂飞魄散,手脚冰凉坐在椅子上喘气。郝苏桐瞥了她一眼,淡定的拨打110报警。   外面越来越吵,兵兵梆梆的声音不绝于耳。冉静尖叫了几声后,开始跟邹云昌互飚国骂。几个大胆的食客,和从楼下冲上来的侍者一起围过去劝架,听声音已经来到通往洗手间的走廊。   缓过劲的宋平平离开梁凡的怀抱,满脸崇拜的朝着沈青竖起了大拇指。沈青这时也已冷静下来,不动声色的端起茶杯,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。吵闹中,做居士打扮的侍者过来上茶。   竹帘掀开的一刹那,她正巧回头,不期然撞上了冉静愤恨怨毒的目光。   沈青正暗自心慌,狼狈不堪的冉静突然暴起,速度快到让人来不及反应的朝她扑过来。   第 21 章   变故来得太快,毫无防备的沈青惊见她手里多了只歪嘴瓷瓶,脑子霎时失去反应。   千钧一发之际,位置靠里的郝苏桐倏然起身,连人带椅光速将她拖到一旁,同时曲起左臂接下冉静搏命的一击。   “哗啦”一声脆响,白色的歪嘴瓷瓶顿时碎裂一地。这时梁凡回过神,情急之下猛的起身狠狠往冉静腿上踹去,冉静那身子骨哪经得起他脚上的力道。   尖叫声中她人已趔趄着倒退数步,本想抓住竹帘将自己稳住,结果那竹帘承受不住她的重量,哗哗往下掉。她也跟着跌进身后无人的雅间里。   桌子倒地的巨响,顷刻震得整个二楼鸦雀无声。被人拦住的邹云昌停在走廊上,边骂冉静是贱人便拍手大笑。沉寂了不到两秒的用餐区在他们一哭一笑的二重奏中,乱成了一锅粥。   还好有静园的侍者及时过来制止,加之附近派出所的民警赶到,才没造成更大的混乱。吓呆了的宋平平听见警笛声,立马生龙活虎的拖着梁凡出去看热闹。   沈青心有余悸的喘着粗气,浑身都抖得跟筛糠似的,几乎控制不住。她知道冉静平时喜欢耍横,倒是没料到她会如此歇斯底里,不禁有些后悔自己得罪她太狠。   缓了会情绪,她哆嗦着将遮在自己脸上的竹帘掀走。还站着的郝苏桐手臂已经垂下,双眼透过竹帘的缝隙,淡漠的观察着外面的情况。沈青心中一动,“倏”的站起来拉他坐下,也不管他同意不同意,当场焦急的检查起来。   还好瓷瓶碎裂的口子不是很锋利,白色衬衫的袖子上完全没有破损。既感激又内疚的她稍感安心,跟着俯下身动手解开他衬衫的袖扣,一点一点将袖子卷起来。   左臂浅麦色的皮肤上明显肿起,一大圈暗红暗红的颜色,跟肤色形成了强烈的对比。沈青看着都疼,都不敢想那一下打在自己头上,会是何种感觉。   郝苏桐的脊背挺得直直的,视线不管往哪个方向瞟,都躲不开沈青近在咫尺的脸。她的发型全乱了,脸上皮肤不是很细腻,但整体非常白皙均匀,鼻子小巧挺翘,就是眼睛有些小显得过于凌厉。   由于距离太近,她的身上那股淡淡的果香味,总是若有若无的钻进他的鼻孔。连带着脑子里,满满都是她冰凉的五指,轻抚过自己手臂的微妙触感。   他想要阻止,但又不舍得让她停下,这种矛盾的感觉对他来说十分新奇。虽然他追了韩眉很多年,可她连手都不让自己碰,哪会主动触碰自己。唯一一次比较亲密的行为,就前天的那次没来得及感觉的‘拥抱’。   外面的声音渐渐停了下来,郝苏桐余光中瞥见梁凡的脚后跟动了下,惊得赶紧缩回自己的手:“没事,喷点云南白药就好了。”   “家里好像没有,吃完饭一起去买吧?”沈青双手僵在半空,脸颊隐隐有些发热,不自然的坐回自己的椅子。   郝苏桐的心跳有些快:“好。”   骂骂咧咧的邹云昌和还在哭嚎的冉静,很快被警察带去楼下。宋平平唯恐天下不乱,原本进来了,忽然又拖着梁凡跟下去看热闹。   沈青无语的望着尚未停止摆动的竹帘,垂首捧过一只茶杯,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。她相信梁凡说保密的承诺,也相信宋平平会把今天的事,添油加醋的渲染一番。   即使日后宋平平离开融通,冉静背后阴了上司的名声,估计一时半会也洗脱不掉。总公司那边若是有所顾忌,说不定她也会面临被辞退的风险。   “青姐,我拍了好多照片还有视频,明天一定要发到UC上让大家看看冉总出丑的样子。以前她那组的同事跟我说,她一生气就是一副要杀人的架势我还不信,今天总算见识了。”宋平平去而复返,喘得上气不接下气。   “这样不太好吧?”沈青不太赞成。常言道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,冉静从来就不是兔子,把她逼急了大家都不好过。想了想她赶紧说:“给她留点面子吧,视频照片什么的就不要发了。”   梁凡跟在她身后进来,见她这样马上递了杯茶过去:“你也真够八卦的。”   “你不八卦你还踹她一脚呢!想想就解气。”宋平平睨他一眼,咕噜灌下去大半杯茶。   梁凡脸有些红,他偷偷的瞄了沈青一下:“我当时不是急了吗!没……没见我哥受伤了啊。”   “咳”郝苏桐故作淡定的清了清嗓子:“你们到底还要不要吃饭了?”   鉴于他的语气有些严肃,又带着些不耐烦。宋平平心虚地张了张嘴,自动噤声。身为引起混乱的始作俑者,沈青也尴尬的扯了下嘴角,勉强挤出一丝笑容。   吃饭的间隙,有侍者上来收拾残局,沈青听了一阵放下筷子问梁凡:“警察问没问你为什么踢她?”   梁凡抬起头,漫不经心的答:“问了,我说当时太混乱,怕朋友被误伤才出手的。”   “警察还说对方是女人,那一脚踢得太狠了。”宋平平幸灾乐祸的插话。   沈青心里暗爽了一下,又问:“平平你怎么知道他们坐的位置?”   宋平平顿时不好意思的笑了:“我今天去公司水房,路过冉总办公室听到她在电话里跟人吵架。听着听着觉得有些像是邹总,于是让梁凡陪我过来看……看戏。”   “她后来说人少了不够热闹,一定要把你叫过来,刚好我哥又给我打电话。”梁凡郁闷的帮着解释。   原来如此……她刚才就在纳闷,事情怎么可能这么巧。一向无肉不欢的宋平平突然间吃起素菜,还对这里的地形如此熟悉,进门就知道把她往里面带。   二楼的餐区布局跟别处差不多,梁凡所定的位置正对着楼梯口,从楼梯口右拐直走,便是休憩区和洗手间。邹云昌跟冉静的位置,在正对着休憩区的通道尽头右手边,不是事先知道根本不会碰上。   心情复杂的吃完饭,梁凡开车送宋平平回去,郝苏桐自然而然的上了沈青的车。   两人回到家附近的药店,沈青停车下去给他买药。郝苏桐坐在副驾座上,无意识的看着她有些婀娜的身姿。之前没怎么在意,现在仔细一看她的身材还是挺凹凸有致的,要是腰在细一些腿更长些就完美了……   “郝苏桐,药店的医生说那个香港产的舒筋活络油也蛮有效果,你要用哪种?”沈青折回车旁,俯身询问他的意见。   郝苏桐从遐思中拉回思绪,没敢正视她的眼神:“活络油味道太刺鼻,云南白药就好。”   “好。”沈青皱着眉转身回了药店。   到家时还不到8点半,沈青随手把药放到客厅的茶几上,直接进卧室拿衣服准备去洗澡。刚才在静园虽然有惊无险,不过还是吓出了一身汗,黏腻的胳肢窝让她觉得浑身都跟着不舒服。   郝苏桐跟在她后面,换了鞋便径直回房带上睡衣,出来时意外看到也抱着睡衣的沈青。他本能的皱了下眉,说:“我先洗。”   “为什么?”一般这种情况,男人大多都会主动谦让。他的话实实在在的,又让沈青有了新的认识,他属于极少数不谦让的那一类。   郝苏桐站着没动,两道剑眉依然皱在一起:“我讨厌看到地面上落有长发。”   沈青本想说:我还讨厌自己的房子多了个男人呢!考虑到他刚才为救自己而受了伤,于是缓了下语气:“好吧,你先。”   都洗完澡已是一个小时之后。沈青有些郁闷的抱着手提,窝在沙发里一边看着电视,一边浏览招聘信息。郝苏桐洗完澡就回房呆着,谁也没提上药的事。   过了一会,他穿着一件松垮的中长款灰色浴袍,大刺刺的走出来坐到沈青身边,也不说话。沈青余光中瞥见他毛发浓密的腿,差不多整条露在外面,当即不自在的收回目光。   安静几秒,郝苏桐动手拆开气雾剂的包装,开口喊道:“沈青。”   “嗯。”沈青的视线黏在屏幕上,没有抬头。   郝苏桐大大方方的把药递过去:“帮我喷药。”   沈青偏头接过药瓶晃了晃,对着他已变淤青的手臂喷了两下:“好了。”   郝苏桐点点头,后倾身子靠向沙发背,曲着手臂等药水晾干。空气再次沉默下来,他无聊的看了几眼电视,视线落在沈青手提的屏幕上。问:“你要找工作?”   “对。”沈青的答案很敷衍。   “来天顺帮我怎么样?”郝苏桐又问。   沈青从屏幕上抬起头,微微莞尔:“抱歉,我没有打算卖一辈子管材。”   郝苏桐盯着她看了一阵,驴唇不对马嘴的说:“沈青,你身上穿的家居服好丑。”   沈青有些恼火,因为他救了自己而积攒出来的一点好感,登时荡然无存。不过她还是缓缓扭过头,自然而放松的露出笑脸:“我对自己的品味感觉还好。”   “我说的是实话,这衣服一点都不衬你。”郝苏桐讨了个没趣,只好借着伸展手臂来掩饰自己的尴尬。   沈青再次笑开,双眼一瞬不瞬的盯着他足足看了10秒钟。结果发现,他完全不懂自己的话有何不对,遂挫败的带着自己的手提,起身回了卧室。   她平头百姓一个,交不起他这大少爷,躲总行吧。   第 22 章   隔天一大早,沈青再次被锅碗瓢盆清脆的叮当声吵醒。   躺在被窝里赖了几分钟,她半睁着眼爬起来,暴躁地晃去浴室洗漱。属于自己的私密空间突遭陌生男人入侵,无法适应的糟糕情绪加上睡眠不足,令镜中的她看起来颇有怨妇的即视感。   又重又浓的黑眼圈,油亮蜡黄的皮肤,再配上一副无精打采的表情……沈青盯着镜子看了一会,默默拿起洁面乳挤了一点在掌心,闭上眼打圈揉到脸上。   洗漱完回房换了身运动服,她拿上钥匙下楼,一路顺着花园边的小道往里,来到小区中心位置的景观中庭。   此时,太阳才刚刚升起。柔和的光线从高楼的缝隙照过来,透过层层薄雾,暖暖洒在高矮不一盛开着的茶梅树尖。位于中庭圆心的扇形水墙,澄净的水流从高处落下,形成一层几乎透明的小型瀑布,缓缓冲入底下的人工池中,整个水面波光粼粼。   闻着淡淡的花香,沈青享受的站在阳光下,随意舒展四肢。几次深呼吸后,她开始沿着呈圆环状的中庭外围匀速慢跑。几圈下来后背渐渐变潮,额上也出了一层薄汗。   太阳一点点爬高,前来中庭散步晨练的人逐渐增多。三三两两的业主,不时匀速跑过铺设平整的小道。她提起劲又跑了三圈,慢慢停下来走去一旁的蔷薇花廊下压腿。   运动带来的畅快感觉,让她的情绪慢慢恢复平静。做完伸展回来已将近8点,郝苏桐和陈姨都不在。沈青回房拿了睡衣去冲凉,路过餐厅时注意到餐桌上留有一份早餐,煲底下还压着张字条。   她顿了下走过去拿起字条,上面写着:给你留了早餐,我大概10天后回来,这段时间陈姨会一直过来帮忙打扫,早餐、晚饭如果需要,可以请她帮忙。落款后面附有陈姨的电话,以及她每天过来的时间表。   沈青看罢,没什么情绪的放下字条,继续去冲凉。   陈姨的手艺非常棒,她本着不浪费粮食的想法,把留给自己的杂粮粥和凤爪吃了个精光。回房又看了下各个招聘网的信息,没发现有适合自己的职位,想了想再次给叶婉打电话。   谁知叶婉完全不给她开口的机会,电话接通即噼里啪啦的说:“我刚要给你打呢,你现在有没有空出来一趟?”   沈青皱眉:“在哪碰头?”   “市妇幼医院。”叶婉的声音瞬间低了下去。   “婉婉,你该不会是有了……”沈青心里一紧。   “不知道呢,我不想让我妈跟程朗知道这事。医生那边我已经约好了,你现在过去等着我大概20分钟后到。”叶婉说完便挂了电话。   沈青拿着手机出了会神,换好衣服心事重重的出了门。   父亲出轨一事,给她留下的心理阴影过重,以致她潜意识里时刻对男人保持戒心。叶婉等了这么多年才等来程朗的求婚,眼下还可能未婚先孕,她本该送上祝福。只是不知为何,她心里总有个声音提醒自己:叶婉值得更好的男人。   那晚在和记,如果换成别的女人跟程朗在一块,沈青顶多以为是工作应酬。可那个女人是冉静,加上宋平平说的话,她不由的不担心。   程朗高考失利没有复读,而是去了一所普通三本念了个不知所谓的专业。听叶婉说他毕业后在单位一直郁郁不得志,折腾了几年悻悻辞去公务员公职,来到D市进入叶婉爸爸的公司帮忙。   算起来他来D市好像还没满半年,但是叶婉的不开心,却比之前两地分隔时还要明显。感情的事冷暖自知,这个道理谁都懂。沈青虽然怀疑,却也知道没真凭实据的之前,她最好什么都别说。   陪叶婉做完检查,发现只是虚惊一场,两人干脆开车去了影城看上午11点20的《少年Pi》。电影看到一半,叶婉临时有急事另外约了时间提前退场,她则一直看到放映结束才走。   转眼四天过去,重新找工作的事,并不如预期的那般顺利。投出的10多份简历,她直觉十拿九稳的职位,连个回应都没,反而是作为备选的几家单位发来了面试通知。   这种无形的打击,虽不至于抱怨怀才不遇,但也确实让沈青有那么点的心理不适应。给发来通知的单位回完电话,她丢开鼠标,趿着拖鞋去客厅给自己倒了杯热水,以便让脑子冷静下来。   自郝苏桐走后,她第一天就给陈姨也去了电话,通知她暂时不用过来打扫。派出所那边一直没消息,工作的事又悬而未决,沈青的情绪在无所事事的日子里,逐渐变得焦灼不安。   喝完水回房,手机里不知何时多了条来自D市人才管理中心的短信。内容是上午9点30分在市会展中心西厅,将举行一场中高级人才招聘会。看完发现距离开始的时间已经不多,她带上自己的简历匆忙出门。   入场后挑挑拣拣地谈了几家公司,只有一家当场表态,约她次日上午过去详谈。给对方留好联系方式,沈青一直在会场逛到中午,再次投出数份简历后,放松心情开车回妈妈家吃饭。   外婆的腿伤恢复得不错,就是还不能下地走路。小姨自老太太出院前让她呛了几句,听妈妈说,她这几天消停得连人影都看不到。   洗手帮妈妈把弄好的菜端上餐桌,她回头去将老太太背出来,拿了筷子把蒸好的黄蜂鱼鱼皮挑开,仔细夹出鱼肉放到老太太跟前装菜的小碟子里。   老太太挪了挪屁股坐正身子,拿起给自己准备的毛巾,边擦手边说:“青丫头,我听你妈说楼上老赵家的儿子现在也单着,那孩子条件、年龄什么的配你正好。虽说结过两次婚不过没有小孩,今晚你跟他一起去吃个饭,好好了解了解。”   “外婆,这事不急。”沈青手抖了下,无奈苦笑。老太太说的那人她知道,结过两次婚女友半年一换,年纪比自己大了一轮,这也叫配自己正好?她又不恨嫁。   “怎么不急?过完年你虚岁都30了。老赵家那儿子今年刚40,比你大些会疼人,我看着挺好的。”老太太丢开毛巾,脸色有些不悦。   “妈,青青自己有主意,您不用给她拉郎配。”沈佩雯挂好围裙,走过来坐到老太太身边:“赵叔的儿子跟我一个辈分,跟青青在一起多别扭。”   老太太拿到半空筷子一放,嘟囔道:“有什么好别扭的,嫁不出才别扭。”   “外婆看好的一定很好!快吃鱼吧,等下凉了变腥你恶心我可不管。”沈青笑着把话题岔开,心底却涌起深深的无力感。沈佩雯也着急女儿的婚事,但没想到老太太会胡乱出主意,见女儿脸色不对,顿时不知该说什么。   过了正午阳光热烈,碧空如洗。沈青收拾干净厨房,又帮着妈妈把家里的被褥全拆出来,一件件抱去楼顶晒上。连续放晴了好多天,所以楼顶晒台上挂着的被褥并不多。   都晒上后她歇了一会,拿起一根长约60公分的木方条,按着妈妈交代的步骤,仔细拍打着挂在铁线上棉被。“噗,噗,噗”的声音,一下一下轻轻的响着,好似催眠曲。   此时,与D市相隔不过百公里的A市,天气同样晴朗怡人。   远离市中心的南山脚下,错落有致的建着数座小型庭院。郝苏桐和梁凡耷拉着脑袋,垂头丧气的站在门牌号为7号的庭院里,忍受着刺目的阳光暴晒。   距离他们被罚站,至少已经过了5个小时。两人一动不动的站着,细密的汗水顺着发根,缓缓滴向的外套前襟,上面隐约可见汗水蒸发后留下的白色痕迹。   对面几步之遥的主屋客厅,沉静了几分钟又隐约出现争吵声,紧跟着从他们身后传来汽车马达的轰鸣。   “大哥回来了!”梁凡舔舔干裂的嘴唇,明显有种松口气的感觉。   郝苏桐偏过头睨了眼台阶下面已经下车的郝苏杨,冷哼:“他回来我们会死得更惨。”   梁凡闻言脊背一凉,脑门上顿时跟泉眼似的冒出好多汗,分不清是吓出来的还是被太阳晒的。   郝苏杨左手插在裤兜里,模样闲散的走到跟前打量他们一阵,扭头推门进了客厅。“妈,我爸呢?”   “和李律师在书房。”薛云清心虚的应了一声,转过头去看小姑子:“敬雅,我们现在不讨论苏桐和阿凡谁对谁错,你等下能不能帮我跟你大哥求情?苏桐那孩子体质不好,再晒下去万一出问题怎么办。”   郝敬雅抬头往楼梯那望了下,压低嗓音:“嫂子,我哥那脾气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。他定下的事,谁说情谁倒霉。”   两人的对话隐约传进郝苏杨耳内,他若有所思的挑挑眉,上楼敲开书房的门。爸爸看起来气得不轻,李律师也在一旁唉声叹气。   在门口站了几秒,他走到书桌前拉开张椅子坐下:“你的做法是不是太粗暴了?”   郝敬贤抬起眼皮扫了他一下,“啪”的甩过去一份文件。   郝苏杨波澜不兴等那文件震停了,方慢条斯理的拿起来翻开,逐行往下看。   第 23 章   过了约莫10来分钟,郝苏杨把文件放下,嘴边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,很认真的直视着爸爸的眼睛:“这点钱至于发那么大火吗?”   “一点钱?”郝敬贤火大的拍了下桌子:“私自挪用公款,一分钱也是挪用,这种行为绝对不能纵容!”   郝苏杨敛去笑意:“回头我跟财务说下,用我个人的钱帮他补上。你说你身体又不好,跟他计较个什么劲。”   “不计较?刚进入公司就敢挪用公款,我是不是要等他把天顺掏空再计较!”郝敬贤的火气不消反涨。   “那你打算怎么惩罚他?”郝苏杨渐渐压低眉峰:“我记得爷爷立下的家规是:非等钱救命,不得挪用公款;非走投无路,不得随意借钱;有违者从今往后不得介入天顺经营,不得享受天顺分红……”   天顺是家族企业,所以在郝家,正经花钱怎么花都没问题,唯这两样不能碰。不争气的郝苏桐竟然两样全犯,而且还是第一个踩雷。这事由他来提,总比让小姑父知道了说的好,只是看爸爸今天的架势,恐怕不会手下留情。   他别的不担心,就怕妈妈按捺不住跟小姑吵起来,又火上浇油。   说到家规,郝敬贤心里更加冒火。他沉默几秒再次拍桌,尔后一言不发的出了书房。郝苏杨眼底涌起阵阵无奈,回头跟李律师对视一眼,默默跟着往外走。   两人来到楼梯口,李律师忽然停下来,转过身拦住郝苏杨悄声道:“苏杨,我跟你说个事。”   郝苏杨往楼下的方向倾了下身子,看到爸爸已经往客厅大门那边走,遂轻轻点了下头:“李叔你说。”   李律师凑过去,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,在他耳边一阵嘀咕。   “这事先别告诉我爸,我想办法托人去处理。”郝苏杨听他说完,剑眉深深的拧到一处,径自下楼。   分公司还没正式挂牌,郝苏桐那臭小子不光挪用公款,还因为贪图安逸,而让人骗了一百万多万。得,他本来还想找机会给说说情。就这德行,被踢出去也是活该。   下到客厅,郝苏杨放缓脚步,朝沙发里的妈妈使了个眼色,示意她别说话。薛云清会过意立即抬手往门外指了指。   郝苏杨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容,表示自己知道,快步出了客厅。   站在院外的三个人表情各异,谁都不吭气,气氛胶着。郝苏杨没辙,只好在门廊下搬了张椅子放到阴凉的地方,硬拽着爸爸坐过去。安抚两句,他慢悠悠的走到梁凡身边:“你二哥拿你的卡刷了几次?共花多少钱。”   梁凡吓得大气都不敢出,抬头看着他,又用余光悄悄瞥了下一旁的舅舅,讷讷出声:“三次,只花了一点点钱而已……”   “阿凡,你尽管说实话。要是让我知道你帮他说谎,你们一起滚!”郝敬贤闻言,恨铁不成钢的打断他。   郝苏桐所谓的耸了下肩,接过话头:“一人做事一人当,我拿他的卡刷三次,一共消费了18万8千。”   “公司账户你私自拿走了多少?”郝苏杨太阳穴突突的跳着,恨不得让他把刚才的话吞回去。   “12万2千怎么了?”郝苏桐厌烦的避开哥哥的眼神,别过脸望向院里新种下桂花树。爸爸每次都跟大哥j□j白脸,也不嫌烦。   这边郝苏杨还没开口,郝敬贤已经被他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,气得暴跳如雷:“私自挪用公款给女人买礼物,你还有理了是不是?老子告诉你,没有你爷爷没有老子这几十年的打拼,你连个屁都不是。”   “哥,你认个错吧!家规里说不能挪用公款……”梁凡挪了下位子,悄悄拽住郝苏桐的衣角往下扯。   “那就当我是个屁好了!”郝苏桐顶了句,甩开梁凡的手,扭头烦躁的往庭院大门走去。看在妈妈苦苦哀求的份上,他已经在太阳底下站了6个多小时,早知道他就不该回来。   “你你你……真是气死我了!我告诉你出了这个门你就别回来!”郝敬贤“嚯”的一下站起来,气得浑身发抖的指着他骂道:“从今往后,就当我没生过你这个败家子!”   李律师抹了把额头上的汗,走也不是劝也不是,只好跑回客厅去搬救兵。   吓得直哆嗦的梁凡看情势不对,顾不上自己正在被罚站,三纵两跳追过去拦住郝苏桐:“哥,舅舅身体不好又在气头上,你就认个错吧。”   郝苏杨这时也追了过来,口气严厉的呵斥:“苏桐,去跟爸道歉!”   “道歉?无缘无故让我丢了工作的时候,你们谁跟我道过歉!你们赚的钱我花不起,我自己挣去行不行!”郝苏桐睨了一眼哥哥,撞开挡在前面的梁凡大步出了庭院。   “砰”一下巨响,厚厚的铁门轰然关闭。爸爸摔椅子的声音、妈妈的哭喊声以及其他的叫声,隐约从一墙之隔的庭院里的传来。郝苏桐没有回头,甚至加快了脚步坐进停在院外的车里,打火调转车头瞬间疾驰而去。   车子进入D市已是下午5点,他给妈妈打了报平安的电话,直接将车开到新城花园12栋楼下。   打开门,沈青没在。地板落有些灰,看起来好像有一两天没有打扫过的样子。他烦躁的换了拖鞋,回房打开电脑,上网查询自己的储蓄卡余额。   其实经过这一路他已经冷静了很多,家规的事他知道,也没真心想违反。当时办公室在装修,韩眉又吵着要买那个满钻的手镯,他本打算买完了私下跟梁凡拿钱补上。谁知道拖来拖去把这事给忘了,偏又赶上爸爸查这边的账。   想起梁凡,他顿时郁闷得想撞墙。这么大个人了,办个信用卡居然用小姑的手机号,接收消费的短信提示。如今话已出口,他只能缓个几天等爸爸气消了,好好回去道歉。   没钱的日子他可真没过过。盯着卡上不到5000的余额,郝苏桐烦得直接丢开鼠标,直挺挺的倒到床上。躺了一会,他不知不觉睡了过去。   晚上9点多,沈青伺候外婆睡下,又叮嘱妈妈几句开车回转D市。   郝苏桐不是说要10天才回来的吗?这才几天。沈青狐疑的盯着鞋柜外的男士皮鞋,慢慢往关着门的小房间走去。“郝苏桐?”   叫了两声没人应,沈青的神经顿时变得紧张。   第 24 章   不会又有人住进来吧?沈青不断的喊着郝苏桐的名字,飞快的退到玄关仔细看地上的鞋子。好像是他的,又好像不是,很少去注意男人穿着的她心里有些慌,不由的放开嗓子大喊:“郝苏桐你出来!”   “吱呀”一声,小房间的门被拉开,郝苏桐睡眼惺忪的盯着她看了几秒,口气恶劣:“你见鬼了?”   “拜托,你在家里就别装死好不好?”沈青拍拍怦怦直跳的胸口,也来了脾气。   她前后喊了七、八声,他都听见了居然不回应一下,再怎么说自己也是户主之一。若不是自己忘记换门,哪能让他钻了空子住进来。   “我睡着了,刚醒。对了,现在几点?”郝苏桐打了个大大的哈欠,脚步虚浮的晃到沙发那坐下。   沈青瞥了眼没开灯的小房间:“差一刻10点,怎么了?”   “这么晚?”郝苏桐又打了个哈欠,又问:“附近哪有自动取款机?”   “出了小区北门右拐,直走三百米广城超市门口就有。”沈青收了火气,转头去打开自己房间的门。   “谢了。”郝苏桐懒洋洋客套一句,起身去洗脸。   沈青扭头望了下他的背影,回房把明天去面试要穿的衣服找出来,顺手打开手提。晚饭时,妈妈说小姨最近胃总不舒服,让她上网查下是什么毛病,要不要去做个检查。   她自己包括妈妈和外婆,每一年至少要去做一次体检。为这事小姨没少说乱花钱,没病没痛的往医院跑,纯粹给自己找不痛快。理念不同,所以她也懒得费唇舌去解释。   打开网页搜了下,发现百科和知道上的说法各一,病不在她身上,所以不懂到底那一条才符合小姨的症状。一直等到外面大门的关门声响起,她想着明天再给妈妈回个电话,便起身拿了睡衣去洗澡。   次日,沈青早早起床,趁着天气晴好,照例去小区中庭跑了几圈。回来时小房间的门还关着,她昨天有些累入睡较快,也不知道郝苏桐走了后,几点回的。   约她去面试的那家公司叫嘉泰进出口贸易,办公地点在另外的行政区,从她所住的新城花园开车过去,不堵车的情况下大概需要半个小时左右。   换好衣服,她化了个淡妆带上七七八八的证件,提前出门。开车赶到嘉泰的办公地点,该公司员工刚刚打完卡,负责面试的HR还没到。   独自坐在空荡荡的会客室里,她忽然忆起自己刚毕业那会,第一次去融通面试的情形。那时的自己懵懂而无畏,哪像如今这般手高眼低,挑三拣四……   出神的功夫,会客室的门被人推开,一道带着惊诧的温和嗓音低低响起:“沈青?”   沈青从回忆中抽离,淡淡仰起头,一头雾水的望着眼前的一男一女。男的近180的身高,皮肤白皙长相清朗,浑身都透着一股干净谦和的书卷气;女的比自己稍微高一些,面容恬静端庄,不过却有着异常锐利的目光。   “真的是你?我是任家乔你忘了?”任家乔偏过头望了一眼身边的姐姐,几步走过去微笑着自我介绍。   任家乔?他的变化还真是大……沈青跟着站起来,仔细看了几秒才将眼前的他跟记忆里的少年重叠,于是笑着回道:“嗨,好久不见。”   “咳,沈小姐是过来面试的吧?请到这边来。”任家宁清了清嗓子,目光扫过弟弟的半个身子,落到沈青脸上。弟弟一直说沈青梳着长发、模样乖巧恬静。今天有幸见到她,头发确实蛮长不过却是利落的马尾,乖巧恬静暂时没感觉不过印象还好。   沈青尴尬的笑了笑,俯身拿回自己的包,强制镇定的望向任家乔:“那个……不好意思,我先去面试。”   任家乔轻轻点头,微笑着目送她们离开。   从会客室出来,沈青跟在HR身后,一起来到隔壁的一间办公室。走在前面的任家宁示意她先落座,自己绕到办公桌后面坐下,自我介绍完便随意跟她闲聊,同时细细打量。   如果她没记错,沈青比自己弟弟小三岁。听了10年名字的人,而今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,不管她怎么努力,都无法将弟弟口中的描述,和眼前的她对上号。   聊完公司的现状,任家宁把问题抛过去,让沈青说下自己的想法。沈青针对她提出的问题,条理清晰的一一分析,顺道阐述自己的看法和意见。   “想法不错,看得出沈小姐确实有能力胜任这份工作。”任家宁肯定的点点头,话锋一转:“看沈小姐的简历,目前还是单身,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下。”   “您说。”沈青面露微笑。   “沈小姐对自己的婚姻,有没有一个比较详细的规划?例如说两三年之内是否考虑结婚,生子?”任家宁微微蹙着眉,既期待她坦诚自己有即将结婚的男友,又不想亲耳听到这个消息。   不久之前,弟弟莫名其妙的把自己关在琴房好几天。问了妈妈才知道,他是因为听说了沈青男友跟她求婚的事,心里难受才那样折磨自己。这不心情刚平复一点,便迫不及待的赶来D市。   昨天助手在招聘会现场,打电话说有个叫沈青的资历、学历等各方面都符合条件,问她要不要约定面试。简单了解了下了情况,她直觉这个沈青便是弟弟一直念念不忘的那个,于是立即拍板。   今天一看,自己的第六感当真没出错,可她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。一个人的外貌、性格变化再大,也不可能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。尤其通过刚才的观察,她心里更加疑惑。   沈青的表现非常沉稳,但与弟弟口中的温柔恬淡相去甚远。她对自己充满了自信,说话意简言骇态度大方优雅,甚至还带着一丝不容忽视强势。   “未来5年之内,我不会考虑结婚,更不会考虑生子。”沈青沉吟许久,答的掷地有声。   任家宁拉回思绪,微微莞尔:“我可以问个私人的问题吗?”   “您说。”沈青淡定的直视她。   “我想问下沈小姐目前有没有男友?”任家宁心想自己的话问得如此直接,倘若她还继续否认,今天的面试就到此为止。   沈青眼底涌起一丝费解,不过还是痛快的答:“没有,我一直单身。”   任家宁敛去失望,脸上的笑容扩大却很敷衍:“这样吧,您先回去等消息,我们周一的时候会电话通知您是否通过。”   “好的。”沈青站起来跟她握了下手,摆正自己刚才坐的转椅,不疾不徐的走了出去。   等在门外的任家乔见她出来,立即迎过去:“沈青,我送你下去。”   “不麻烦,你接着忙你的事。”沈青不露痕迹的拒绝。   “那你等等。”任家乔偏头望了下办公室里的姐姐,优雅的走到格子间那跟人借了纸笔过来,飞快的写下自己的手机号交给她:“我没有名片,所以……”   “没关系的。”沈青露齿一笑,撕下另外半张空白的纸,学着他的样子写下自己的号码递过去:“我也没有。”   任家乔宝贝似的叠好那张纸,妥帖的放进自己的西服的口袋,眼中满是欣喜。沈青扬了下手里的纸条,留下一句多联系,从容离去。   开车回到融通附近,路过报刊亭时她鬼使神差的找了个停车位停车,下去买了一份D市快报。时政新闻的内容不多,百姓热点基本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。她翻到经济版扫了一遍,发现果然有融通的新闻。   邹云昌被正式立案调查,总公司那边除了汪树春牵扯入案,还有另外一个负责统筹仓储的老总。她来来回回看了三遍那则简讯,依然没有找到冉静的名字。   奇怪,她怎么做到全身而退的。收起报纸,沈青抬手看了下时间,闷闷的坐回车里发呆。   “啊嚏!”冉静涕泪交加的连打了四个喷嚏,头疼地推开车门下去,回头嗔怪转去后座给她拿大衣的程朗:“看吧,我都说了不去看星星非要去,你皮厚没事我可就惨了。”   “这个提议好像不是我先提的吧?昨晚谁第一个跑上山顶的,还好意思埋怨我。”程朗打趣两句,体贴的帮她披上大衣。   “哼,那我传染你好了。”冉静捉狭的伸手环住他的腰,踮起脚尖狠狠吻了上去。   这一幕恰巧被趴在方向盘上的沈青看到,她嫌恶的呸了下,同时迅速用手机拍下来。大庭广众之下,冉静居然跟程朗在融通分公司门口热吻,她俩要真的清白就怪了。   拍完照片,一直等到冉静进了大堂,程朗开车走远,沈青才缓缓打火掉头走另外一条街回家。将车停进车库,她越想越为叶婉不值得,程朗花着她的钱开着她的车,吻的却是别的女人。   上楼走到一半,她气得又折回来,小跑着出了小区。   第 25 章   嘉泰进出口贸易公司,办公室里忙碌如常。   沈青走后任家宁忙忙乎乎两个多小时,工作的事总算处理得差不多。想起还在会客室里等着的弟弟,她起身冲了杯热牛奶给送过去。   推开会客室的门,弟弟后背挺直的坐在沙发上一手拿着手机,一手拿着半张A4纸,两道剑眉时而蹙起时而舒展。她了然的走过去将牛奶放上茶几:“家乔,你和沈青有多少年没见过面。”   任家乔把写有沈青电话号码的纸仔细折起,局促的笑了下:“十年零一个月是三天,姐你问这个干嘛?”   “我随口问问,这些年你真的没有联系过她,也没看过她的照片?”任家宁温柔的笑着。   任家乔想了想,答:“没正式联系,但是我有关注她的微博。不久前刚看过她在马尔代夫的照片,所以能认出她。”   任家宁知道他在避重就轻,遂无奈的摇摇头:“那年你去学钢琴,回来说隔壁古琴班有个女孩被同学打,被打的那个女孩就是沈青对不对?”   “对啊,那次她吓坏了,我第一次鼓起勇气问她的名字,她除了自己的名字别的都不会说了。”任家乔想起往事,瞬间弯了眉眼。   由于年代久远,打架的事任家宁又没有亲见,但总有种弟弟把人记错了的直觉。根据他的描述,当年沈青和另外一位叫叶婉女孩关系比较要好。打架的事发生时,听说叶婉一直抱着打人的同学不放。   那件事之后奶奶突然生了重病,弟弟就再没去上过钢琴课。过了大概一两年,弟弟带回一封情书,并且还很宝贝的藏到抽屉底下。情书……任家宁灵光一闪,随手端起牛奶递给他,问道:“沈青是不是给你写过情书?”   “姐,你动过我的抽屉?”任家乔的脸色沉了下来。   任家宁失笑:“我哪有动过,是妈说你没事就翻出来看,结果有次练完琴太累忘收给她看到了。”   “我看是妈自己忍不住去翻的。”任家乔尴尬的牵了牵嘴角,眼里闪过一丝失落:“姐,你今天跟她说什么了?”   “没说什么,聊工作的事。”任家宁抬手看了下时间,招呼道:“你姐夫这会估计也忙得差不多,走吧,我们一起去看你的房子。”   “好。”任家乔一口气把杯里剩下的牛奶喝完,跟着她出了会客室。   调动手续已经办完,过了寒假开始正式任教。他想到以后可以在这个城市里,和沈青一同呼吸同样的空气,心情不禁雀跃起来。   学校给安排的宿舍不大,但是自己住完全没有问题。任家乔领着姐姐、姐夫参观了一圈,聊了下装修的事,一起去学校附近的饭店吃午饭。   送走姐姐、姐夫,他回到自己下榻的酒店,按捺不住激动还是沈青挂了电话过去。听着听筒里一声接着一声的呼叫铃,他的心情也跟着慢慢低落下去。   “您好,请问哪位?”几秒钟后,听筒里总算传来沈青硬邦邦的声音。   任家乔大喜过望,结结巴巴的答:“沈青,我……我是任家乔。”   这头沈青把耳机带上,动手拆着不记名手机卡的外包装,语气平淡:“是你啊,有什么事吗?”   “晚上有没有空出来吃个饭?”任家乔脑子一热想也不想的就问,说完反应过来马上改口:“顺便把你的朋友也叫过来,人多热闹。”   “笃笃笃”敲门声刚停,郝苏桐的声音插了进来:“沈青,你要不要去吃午饭?”   沈青拿开耳机应了他一声,回头跟任家乔说:“任家乔,吃饭的事改天再约吧,我现在有些忙不好意思。”   任家乔隐约听见有男人说话的声音,又亲耳听见她拒绝,希望的火苗一下子被浇得熄灭。   “郝苏桐,你今天不用去上班吗?”这头沈青结束通话即摘掉耳机,开门奇怪的问。   “我现在是闲人,准备出去吃午饭,你要不要一起?”已经走到玄关处的郝苏桐,半倾着身子换鞋。   沈青摇头:“怎么没请陈姨过来给你做?”   “辞了……”郝苏桐说完,拉开大门走了出去。   辞了?他刚才说自己是闲人,到底是天顺出问题还他自己出了问题?沈青无聊的猜了一下,折回房里准备换卡给叶婉发微信。   手机的后盖刚打开,叶婉的电话忽然打过来。她吓了一跳,赶紧接通:“婉婉。”   “出来陪我吃个午饭,我已经在你家楼下。”叶婉的情绪不高。   沈青听完立即跑到窗前往下看,嘴里说着:“等我两分钟。”   “快一点。”叶婉说完就给挂了。   沈青把手机后盖装回去,胡乱拿起包换鞋跑下楼。   “刚刚看到有个蛮好看的男人,从你们这栋楼下来,把停在我前面的路虎开走。”叶婉眼睛红红的歪在副驾座上,心不在焉的跟沈青八卦。   “那你怎么没去搭讪?”那个人不会是郝苏桐吧?昨晚她从妈妈家回来,根本没注意看楼下都停了什么车。沈青慢慢打着方向盘左拐,往小区门口开去。   “没心情呗。对了我跟你说个事。”车子出了小区大门,叶婉吸吸鼻子跟着重重的叹了口气:“我跟程朗彻底结束了。”   “呃……什么时候的事?”沈青被自己的口水呛到,差点踩了刹车。   “一个小时前,我拿送给他开的车去洗,发现驾驶座下落有只用过的套子。”叶婉无所谓的冷笑起来:“还有那天去医院做完检查,我忘记把单子收起来被他看到。他不但没有安慰,还逼问我是不是出轨,以致上医院都要背着他。”   沈青愤慨的爆了句粗,附和她的情绪:“这种人渣早该踢走。”   “不说了,反正我这几天先住你这。爸妈这次难得都支持我,我不能那么没骨气。”叶婉说完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。   “成。”沈青干脆利落的应承下来。   下午三点,一向不守时的冉静突然现身,叫走了刚打完卡的宋平平。   总经理办公室跟原来没什么差别,不过是换了个人在里面办公。宋平平自知难逃被解雇的命运,心情格外坦然。   “坐吧,分公司这边这段时间出的事比较多,大家好像都很倦怠的样子。”冉静摆手示意她坐下,低头认真的翻阅着她的业绩评估表:“你来公司还有十天满两年对吧?”   “是的冉总。”宋平平不明所以的望着她。   “叫我静姐就好,总来总去的不习惯。”冉静的话里带着浓浓的笑意。   宋平平只觉自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,声音小得不能再小:“那好吧。”   冉静维持着脸上的笑容,把她两年来的业绩评估都翻完放到一边,随手拿了支烟点上:“你的能力不错,在公司也算是比较有资格,所以我决定让你试着学习管理团队。”   “冉总……您不是……”她的话不啻于晴天霹雳,宋平平脑子里晕乎乎的,话都没法说完。   “是什么?说了以后叫我静姐。”沈青带出来的人也不过尔尔。冉静在心里嗤笑一声,继续说:“从下周一开始,原来沈经理带的团队由你代为负责,有没有问题?”   “没有问题!谢谢冉……静姐。”宋平平有些飘飘然。   冉静看着她这副模样,略嫌恶的摁灭烟头,和她一起到外面的格子间宣布此事。大致说完,她回到办公室关上门,再次拿了支烟点上。邹云昌被立案调查,汪树春也被牵扯进去,幸亏自己有先见之明早早抽身。可总公司那边迟迟没有动作,她不免有些担心。   忙到5点,冉静给程朗去了电话,让他开车过来接自己去吃饭。   宋平平等冉静走了,跃跃欲试的进了原来沈青办公的办公室。关好门,她坐到大班台后面的转椅里,仰着头享受的转了几圈。   幸好那天在静园听了沈青的话,没把冉总和邹总吵架动手的视频照片发布。她傻笑了一会,站起来随意的走到窗边。窗外的天气真好,天空蓝蓝的水洗过一般。   满足的做了几次深呼吸,她拿出手机,迫不及待的想和梁凡分享这个消息。等了大概两秒,电话一接通她便笑了起来:“梁凡,祝贺我吧。”   这头梁凡纳闷的蹙起眉:“没头没尾的,祝贺你什么?”   “我现在是融通分公司的销售经理了。”宋平平笑着说明原委。   “恭喜你!”梁凡耸了下肩,视线滑过对面一脸严肃的郝苏杨,心头不由自主的瑟缩了下:“就这样,我很忙。”   宋平平的心情实在是好,所以并不介意他无礼挂断电话的举动。   这头梁凡放下手机,下意识的擦了下尚未出汗的额头,为难的问郝苏杨:“大哥,车子这事让兰叔过去开回来就行,干嘛要我去。”   “你借了卡给他刷,又不知道让帮他隐瞒,现在事情闹成这样当然要你自己去。”郝苏杨没什么好气。   关于苏桐挪用公款的事好好认错最多冷处理,毕竟都是自己家的人。现在闹成这样,还不知道爸爸什么时候才气消。   第 26 章   梁凡自知理亏,和郝苏杨谈妥后,下午即刻启程回转D市。   到了之后他先给郝苏桐打电话,确认他在家便拦了辆出租赶去新城花园。一路上他拿着手机不停翻看记事本,上面写有走前舅舅通过大哥转述的几点要求。   一、命郝苏桐立即归还他开走的路虎;二、限他在半年内归还所挪用的公款;三、禁止任何人向他提供帮助;四、禁止任何人就此事说情;五……   他头疼的看着一二三四五、条,既内疚又不安。舅妈最疼二哥,要是让她得知舅舅列了那么多苛刻的条件,没准又要大闹。关于信用卡的事他也很无语,明明解释得很清楚全是自己刷的,妈妈不信他也没办法。   二十分钟后,车子来到新城花园12栋楼下。梁凡深吸一口气,付了车费视死如归的上楼。   “臭小子你还好意思来见我!”郝苏桐打开门,见着梁凡便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。   梁凡缩着脖子,悄悄看了一眼沈青的房门,陪着笑为自己辩解:“二哥,这事真不怨我。你昨天要肯把脾气收一收,舅舅肯定不会为难你。”   郝苏桐横了他一眼:“说吧,来找我有什么事。”   “那个……”梁凡坐到沙发角拉开自己挂包的拉链,从里边把他的各种证件拿出来,慢慢放上茶几嗫嚅半天才说:“舅舅要你把车还回去,还让你在半年内把挪用的公款补齐……”   郝苏桐目光狠戾的瞪着他,久久无法言语。真狠!半年还清18万,亏爸爸想得出来。他打小就没受过委屈,有时候跟哥哥闹矛盾,爸爸从来都是护着自己的。如今为了这点钱,竟然绝情如斯。   梁凡见他不吱声,低着头防备的又往边上挪了下,生怕他失去理智拿自己练手。   “去帮我定一张今晚回宁市的机票。”长久的沉默过后,郝苏桐把茶几上的证件都收过来,沉沉的拿在手中。   “你去宁市做什么?”梁凡费解的抬头看他。   郝苏桐语气森冷:“我从哪来的D市,就回哪去不成吗!”   “可是舅舅说了,禁止任何人向你提供帮助,你想走还是自己去定吧。”梁凡说道后面,声音小的差点连自己都听不见。   “滚!”郝苏桐终于爆发了。   梁凡战战兢兢的跑到玄关,房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拉开。沈青脸颊红扑扑的拎着一只红酒,在她身边站着一个稍微年轻的女孩,同样也是面色绯红。看这模样,显然是刚喝了酒的缘故。   怔了怔,梁凡停下换鞋的动作,有些囧的退到一旁。沈青忽然见到梁凡过来,心里也诧异了下,回头拍拍叶婉的肩膀,笑着介绍道:“梁凡,我以前的同事。”   “小帅哥你好,我叫叶婉是沈青的死党。”叶婉笑着说完,后知后觉的发现了不对劲:“沈青,你老牛吃嫩草还藏得这么好,要紧啊你!”   “别乱说,梁凡只是普通同事。”沈青尴尬的朝梁凡笑了下,赶紧把叶婉推进屋里找了鞋给她换。   叶婉心里不痛快,晚饭时喝得比较多,她刚才纯粹是打趣沈青。结果换完鞋,发现客厅的沙发上还有个男人,整个人顿时像被雷劈了一样,张着嘴站在原地来回看着那男人和沈青。   眼前的男人分明是中午开路虎的那个,沈青一直表示自己是爱情绝缘体,然而新买的房里却多出两个男人,这种情况太匪夷所思了。尤其中午那会,自己说遇到个开路虎的帅哥,她竟然还装不认识。   郝苏桐完全没料到沈青会带人回来,此刻的他暴躁到想杀人,自顾抱着自己的东西快速回房甩上门。“砰”的一声巨响,让另外的三个人同时吓了一跳。   沈青反应过来,立即压低声音问梁凡:“你哥怎么了?”   “他被逐出家门了。”梁凡飞快的穿上自己的鞋:“青姐,你担待下他我先走了。”   “好。”原来是这么回事。难怪他会说自己是闲人。沈青锁好门,迅速换好鞋子,将还在发呆的叶婉拖回自己的房间。   面对叶婉的逼问,她起先死活不说,后来逼得急了才把自己买房被骗的事和盘托出。顺便解释了下,自己跟郝苏桐的关系。   “沈青,我一直把你当姐妹,你这样太不够意思了。”叶婉听她说完,忽然生起气来。   沈青苦笑:“我不想麻烦你家亲戚,毕竟隔的远。”   “行行行!你说的都有理,我现在也不敢麻烦你了。”叶婉是真的生气了。买房被骗这么大的事,好几个月过去,沈青愣是藏得严丝合缝的没跟自己说。朋友做到这份上,还真挺让她难受。   “婉婉,你别这样好不好?我没有不拿你当朋友,再说都报警了,警察会帮我拿回钱或者房子的。”沈青抓着她的手不放,真怕她就那样走掉。   叶婉安静了一会,长长的叹了口气,慢慢脱掉外套钻进被子里。程朗此时没准还在家里闹,她原本想住到酒店去冷静下,但满肚子的话又特别想找人倾诉。被劈腿不丢脸,丢脸的是她倒贴那么多年都防不住。这种事除了沈青以外,她不知能和谁说。   沈青见她虽然还在生气,不过已经没了要走的意思,遂掀开被子和衣在她身边躺下。空气安静下来,叶婉在被子躺了一会,坐起来仔细问她原房东的信息。   淡淡的聊了一会,叶婉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。她一看是程朗的号码,气得直接打开手机后盖,扣下电池丢到一旁。沈青默默的看了一眼,爬起来去厨房拿了两只杯子,又把打包带回来的半瓶红酒一并拎进房间。   叶婉从一头雾水的状态中清醒过来,伸手接过她递来的半杯酒,仰脖一口气喝了个精光。沈青拿回杯子又给倒了半杯,也不劝她。   大半瓶红酒喝完,叶婉在床头靠了一阵,醉意渐浓。沈青拿过自己的手机递给她,试探着说:“忍不住就给他回个。”   “有什么忍不住的。其实去马尔代夫之前,他就跟那个贱人来往密切,两人在城郊全款买了套别墅鬼混。程朗以为我不知道,其实我什么都懂,只是不想我爸难看……”叶婉说着落下泪来。   “真的决定断了?之前他劈腿过两次,我劝你跟他分,你为此跟我闹了半个月的脾气。这一次我不会劝你,你自己想是你爸的面子重要,还是你将来的幸福重要。”沈青苦涩的笑了下,又说:“我今天早上拍到些照片,你自己看吧。”   叶婉哭了一阵,狐疑的解开手机锁查看里面的照片。一页一页的预览翻过去,直到画面上出现,程朗和女人在车边拥吻的照片。豆大的泪珠再次像断了线的珠子,一滴一滴落在屏幕上。她难受的吸了口气,手一扬黑色的手机瞬间在空中划下一条弧线,和床对面的墙来个亲密接触。   “婉婉,那是我的……”沈青惊呼声未停,手机已经被墙面弹开,落在地板上四分五裂的牺牲了。   “你活该!谁让你给我下这么猛的药!”叶婉又哭又笑,软绵绵的滑进被子里蒙住头。   沈青心疼的捡起手机残骸,暗想叶婉要真的能程朗断了,她牺牲台手机也算值得。   之后两天,郝苏桐每日早出晚归,沈青不懂他在忙什么也懒得问。转眼到了周五,她接到妈妈叫回家的电话。跟叶婉商量之后,两人一起回了那边。   已经可以下地的外婆,见到叶婉过来非常高兴,一个劲说那个草药效果好,让她再给找些过来。叶婉经过那晚的嚎哭,和两天足不出户的‘闭关’自省,心情逐渐变回开朗。   她的变化虽然不明显,但是沈青还是感到高兴。   中午,妈妈特意做了叶婉最爱的炸油鱼,和自己喜欢的糖醋小排。吃饭的气氛愉快而轻松,加上叶婉嘴巴甜,哄得老太太眉开眼笑的,家里比过年还热闹。   聊着聊着,老太太忽然拍了下脑袋,跟沈青说头几天去遛弯,她答应给人介绍对象的事。一旁的沈佩雯望了眼女儿,插嘴说其实就是给她安排了相亲。   “外婆,你说的这个人是干嘛的呀?”叶婉没等沈青扯开话题,马上接过话问老太太。   “是个庭长,在县法院工作的。”老太太吃得差不多,慢悠悠的放下筷子发号施令:“青丫头,你今天下午一定要去见见,有婉丫头陪着你别怕。”   “相亲而已,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,我有什么好怕的。”沈青扯了下嘴角,没有反驳老太太。   叶婉闻言立即打趣:“有我在,你上刀山下火海都有人陪着,看你多幸福。”   “我一定会幸福,你也是。”沈青话里有话。   “外婆,您约了那个人几点在哪见面?”叶婉神色如常,丝毫不介意她揭自己的伤疤。   沈佩雯见女儿难得松口答应去相亲,也开心的笑起来,帮老太太把相亲的时间和地点说出来。叶婉抬手看了下表,立即要来对方联系方式,迫不及待的打电话过去求证。   沈青看着另外三个兴高采烈的女人,默默低下头继续吃饭。   第 27 章   原本晴朗的天气到了下午,忽然变得阴沉沉的还刮起了大风。   郝苏桐正了下风衣的领子,抱紧胸前的证书,慢慢走出D市人才交流管理中心。早上妈妈来电话,大致解释了爸爸这么做的用意,又说自己已经不在国内,让他好好表现争取谅解。   没来D市之前,或者说没有正式进入天顺之前,他过的日子是有钱花随便花。何曾会为了区区几千块,口算、心算、手机算齐上阵。   支付完陈姨的薪水,他又去吃了顿好的,结果手里剩下的钱都不够买张硬座票。回宁市是不可能了,留在D市又前路渺茫。唯一令他稍感安慰的是,这里好歹还有个住的地方。   来的时候还是秋天,所以他的衣服基本都是好看但不保暖的款。在风里走了一段路,他冻得直哆嗦不得不加快脚步,到了最后几乎小跑着,才感觉身上暖和了那么一丢丢。   回到小区门口附近的超市,他拿出皮夹看了看,晃进去买了些方便面和火腿当晚餐。冰箱里的食材其实还有,但他除了吃别的都不会。也不好意思没经过沈青同意,就随便吃。   在厨房摸索了一阵,他打开橱柜找出一只比较好看的平底锅装上水,然后把方便面和调料都倒进去,加了火腿盖上盖子。好不容易点着火,他等了一会不见水开,耐性渐失的回房打开手提。   翻了几遍招聘网站,符合他要求的工作几乎没有,有的也仅仅能保证他吃饱穿暖。要想在半年内还清那笔公款,简直是痴人说梦。   走神中鼻尖传来一股烧焦的糊味。他想起锅里正在煮的方便面,立即丢开手提往外冲。客厅里已是浓烟滚滚,呛得他直咳嗽。捂住鼻子进到厨房,他关了火胡乱拿过一块毛巾包住锅盖小心掀开。   面全焦了,火腿还剩一小半没焦,销魂刺鼻的味道让他的胃瞬间有了种饱胀的感觉。丢开锅盖,他想想又倒了些水进锅盖上,赶紧退出去把家里的窗户都打开。   “咳!”家里怎么跟火灾现场似的?沈青剧烈的咳了几下,用手捏住鼻子大喊:“郝苏桐?”   坏了!郝苏桐暗叫一声不妙,慢慢从浓烟里走出来:“你……回来了?”   “家里怎么回事?”沈青边咳嗽边换上鞋子去打开抽风机。   郝苏桐闻言猛的大咳了一阵,答:“我在煮面。”   煮面?沈青狐疑走进厨房,发现自己用来煎鸡蛋的平底锅摆在灶上,上面还多了炖鱼用的盖子。心情顿时变得恶劣:“我的平底锅跟你有仇吗?”   幸好她是一个人回来。郝苏桐正庆幸,冷不丁听她这么问当即捂着鼻子跟进厨房:“我怎么知道煮着煮着就会糊掉。”   “你!”沈青掀开盖子,看着锅底黑乎乎的一团的东西,气到脸色发青:“你不知道会糊,难道也不会守着吗!”   “我守了!”郝苏桐强词夺理。他守了不到三分钟而已。   沈青懒得跟他吵,火大的把锅里的水全倒掉,完了直接将锅丢到垃圾桶。郝苏桐看着她的动作,缓缓退了出去。心想自己买的面还有两桶,不过再煮是不可能了,待会还得到外面的小店去将就吃点。   在客厅里坐了一会,沈青受不了烟雾刺激,悻悻回房里查找资料。下午她在叶婉的撮攒下,直接去县法院和相亲对象见面,结果对方很忙只匆匆说了两句,互相留下联系方式便宣告结束。   给妈妈去了电话说明情况,离开法院时叶婉接了个电话,硬拉她回到D市跟人签了一份酒会策划的合同。用叶婉的话说,对方就是个彻底的大土豪,人家不差钱只要求将酒会做好。   大大小小的酒会、年会她参加过不少,但对策划却是两眼一抹黑。也不知叶婉哪里来的胆量,签完合同直接转手让她帮忙,还收了那人好大一笔定金。   场地,嘉宾名单、嘉宾分区、酒水供应……沈青头疼的看着百度上的介绍,挪开推拉电脑桌,打开房门去倒水。盘旋在房里的浓烟此时全部散去,只是那股子方面特有的焦糊味还在。   她放下水杯,走去玄关那拿了空清新剂喷了喷。不喷还好,喷完那股味道更怪,差点让她恶心得吐出来。幸好郝苏桐的房门没关,不时有冷风从阳台呼呼的灌进来。   走到门外见他没在,沈青回房穿了件厚外套,干脆端着水杯走去阳台呼吸新鲜空气。吹一会她觉得舒服了,给其中一扇窗留了缝关上其他的,再次折回房间把手提抱出来。   寂静中手机铃声响起,她仔细听了半晌,忽然意识到是自己新买的手机在响。跑回房一看,居然是叶婉打来的,她吸了口气滑开接听键:“婉婉,你今晚回我这边不?”   这头叶婉已经换好登机牌,她干笑两声说:“沈青,我现在在机场,圣诞元旦都不回来了。你记得帮我留意程朗,看他到底有没有自杀,要真死了就帮我送几箱烟花过去。”   “你去哪?”沈青吓了一跳,不过几个小时的功夫,她怎么忽然就要出国。   “去澳洲,回来的时间还没定。”叶婉咬牙哼了声:“程朗今天在我家玩割腕,讽刺不?”   “酒会怎么办?你把我推坑里自己跑了那可不行。”沈青有些慌。   叶婉沉吟几秒:“你按常规的那种给他弄就成。对了,对方说明天早上补打全款,金额是8万8,三万的定金我先拿着回头转给你。”   沈青一听更慌:“这事你真不管了?”   “沈青你就当帮我一次,程朗天天这么上我家闹,我怕自己意志不坚定。”叶婉说完正好广播响起,她叮嘱两句匆匆给挂了。   盯着手机看了一会,她垂头丧气的走出房间,发现郝苏桐不知何时回来了。此刻正倾着身子,歪头看自己的手提屏幕。她抬抬眼皮,满脑子都是酒会的事,没心思跟他计较。   “你要做酒会策划?”刚才她打电话时房门没关,郝苏桐大概听了一二。   沈青没搭腔,重重坐进沙发拿回自己的手提,继续搜索酒会流程。叶婉和甲方约定20号之前,定下酒会举办的场地,嘉宾座位安排的方案,以及会场布置的样图。今天已经是5号,她只有半个月不到的时间,去完成这件,对她来说完全是赶鸭子上架的事。   郝苏桐安静的坐了一会,见她心事重重的样子忍不住再次开口:“我大学时做过策划,还算有些经验,说不定我可以帮你。”   其实他想的是,再往下过他马上就要捉襟见肘。住在这里水电费、液化气费什么的总是要分担,自己不如打着帮忙的借口,让她先垫一下等找到工作再还。   “大哥,我没空跟你开玩笑。”沈青头都没抬。   郝苏桐一口气闷在胸口,吞也不是吐也不是。他确实没有做过这种工作,但是天顺每年的迎新酒会他都有参加,也算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走路。   沉默几秒,他憋着一口气先说了下按照酒会举办的规格、主题,应该选择什么样的酒店,跟着提了下嘉宾座位的安排方式。至于会场的布置,他也发表了些意见。   沈青听他说完,觉得貌似有些道理,不过没有立即松口叫他帮忙。隔行如隔山,叶婉这会已经上了飞机,她的想法是等她落地了,再仔细商量这个事。实在不行就让郝苏桐帮忙,大不了自己帮他跟叶婉申请报酬。   主意打定,她挪开手提试探着问:“如果这事交给你来做,大概需要多长时间?”   郝苏桐思索一会,答:“眼下临近年底,场地不怎么好定,但方案出来大概需要三天这样。”   “报酬怎么算?”沈青比较关心这个。毕竟这个单子是叶婉的,她没权做主。   “你想怎么算?”郝苏桐反问她。   “时间不早了,我明天早上答复你。”沈青被他问住,抬手指了下厨房:“我的平底锅很贵,我觉得我们应该先算这个。顺便,洗手间里堆到发霉的衣服,麻烦你自行清理掉。”   “那个锅还能用,是你自己要扔掉的。衣服我一会会拿回房间。”郝苏桐有点无地自容。   “洗衣机的操作说明是全中文的,如果你看不懂中文就当我没说。另外那个锅锅底的釉都烧没了,我当然要扔掉。”沈青翻了翻白眼,合上自己的手提起身回房。   郝苏桐脸上干干的,等她关了房门立刻走去洗手间,把脏衣篮的衣服卷了卷胡乱塞到桶里拎去阳台。放水、放洗衣液、选择洗涤方式……他乖乖的照着洗衣机上的说明,一步一步操作起来。   等到洗衣机开始工作,他觉得有些冷,赶紧回房躺到床上上网。看刚才的情形,沈青对商务酒会策划这方面,好像确实一知半解。不过她肯主动提出报酬一事,侧面说明自己的话起了作用。   天顺历年的迎新晚宴,全是交给专业的策划公司去做。听大哥说,这项支出随着通货膨胀,年年往上翻。去年因为有A市领导出席,所以规格较高,好像花了20多万。   沈青接的这个,只要达到中档水准,起码也得六、七万。他要求不高,能赚到1万就行。   第 28 章   沈青回房辗转了大半夜,还是睡不着。   叶婉毕业之后,去D市的一所艺术学校当了一年的老师。后来嫌在学校教书受学生气,辞了工作到处吃吃喝喝,时不时和程朗去旅个游出个国,小日子过得无比滋润。   可程朗的妈妈不愿意看她这样,觉得女孩子必须得有份正经工作,哪怕工资不多也比游手好闲有保障。叶婉为了应付她,拿了家里的一处的房产当办公室,开了个会议服务、策划的工作室。   说是工作室,其实老板和员工都是叶婉自己。几年的累积下来,她手里有了些固定客户,一年下来零零散散的也能赚到买个包的钱。   叶婉几次拉自己入伙,她都因为舍不得融通的高工资高福利,只心动不行动。另一方面也是担心风险太高,拿一份工资干一份活,自己当老板什么活都得做,却未必会有钱拿。   在投资这方面她向来是慎之又慎,不求大富大贵但求稳中有赚,细水长流。尤其是股票和基金,只要涨幅达到心理预期,她基本不会恋战等涨停。   长长的叹了口气,她揉着太阳穴逼自己尽快入睡。   隔天没等沈青睡醒,叶婉就先打了电话过来,嘱咐她酒会的事不能推,原因是这个客户跟她合作过很多次,并且跟他爸爸有私交。另外让她记得收邮件和查账。   沈青把手机贴到耳朵上,迷迷糊糊的睁开眼,勉强从被窝里爬出来。问她关于请人代做策划的酬劳。   叶婉大致说了下分成的比例,让她按照自己邮件上给的表格,算下物料成本自行决定。   听她说完正事,沈青反过来嘱咐她几句,挂了电话又睡过去。再次醒来已是早上7点,她躺着伸了伸懒腰,起床去洗手间洗漱。   “早啊。”刷牙进行到一半,郝苏桐打着哈欠走进来,看样子也是没睡好。   沈青吐掉嘴里的泡泡,从镜子里郁闷的斜了他一眼:“你能不能等我用完再进来。”   “你可以晚或者早半个小时起床。”郝苏桐倚在门上,没有要退出去的意思。   “这句话你留着自己用。先来后到懂不懂!”沈青收回目光,旋开水龙头拿牙杯接满水继续刷牙。   本就被尿憋醒的郝苏桐,听着哗哗的水声神经一震,下意识的别了下腿。他半弓着身子动了动,勉为其难央求道:“我就用一会,你通融一下?”   沈青没理他,刷好牙又接着洗脸,前后折腾了快10分钟,才神清气爽的回房换衣服。外边天阴阴的,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下雨,她得抓紧时间去跑上两圈。   妈妈生病后她非常在意自己的健康,天不下雨基本是出去跑步,碰上雨天就在房里踩着垫子跳操。坚持了几年,慢慢成为一种习惯,少一天不活动就觉得浑身不对劲。   郝苏桐臭着脸小解完,听着关门声传来,顿时气得牙痒。沈青一定是故意的,往天她都是在6点半起来,7点准时出门跑步。今天晚了半个小时起床不算,洗个脸刷个牙居然花了20分钟还多。   拿牙杯刷牙时,他发现洗手台上又落有几根长长的发丝,心情变得更加恶劣。   小区外面的早餐铺不多,他觉得能入口的除了小笼包就是烧卖。但是连续三、四天吃下来,他现在闻着那味都犯恶心。纠结了一会,他打开冰箱拿出昨天买回来的桶面,直接用饮水机里的热水来泡。   泡完他直接把面放在茶几上,回房给梁凡打电话。爸爸说家里人的钱不能借,外边朋友的总能借吧。没有保姆,没有钟点工的日子,他算是过够了。   梁凡的电话一直提示正在通话,他无聊的拨了两次,干脆开了电脑上网。过大概20分钟,郝苏桐惦记着钱的事,又给拨了过去。   “二哥?”等了一阵,电话那头总算传来梁凡的声音。   郝苏桐没好气的哼了哼,说:“我能不能跟外人借钱?”   “好像不可以。你这又不是应急,舅舅说没本事的人才借钱花。”梁凡犹豫了下,小声解释。   “行,我知道了。”郝苏桐闷闷的挂了电话,出来正好碰上沈青进门。他看了她一眼,走去茶几那把自己的面端回房。   估计是泡的时间过长,碗凉凉的里面的水也少了很多,面全都胀鼓鼓的挤成一团,让他完全失了胃口。无语的叹了口气,他端着面又折回客厅。   厨房里的抽油烟机呼呼响着,间或伴着切东西的声音,是沈青在弄早餐。他把那碗面丢进茶几边的垃圾桶,转身进了厨房:“那个……沈青你做早餐的话,能不能给我也来一份?”   “没有肠粉、没有新鲜虾饺,也没有蟹黄包,只有清水面你真的要吃?”沈青扭头瞥了他一眼,继续切葱花。   郝苏桐牵了牵嘴角,大言不惭的答:“我不挑食……”   “……”沈青一分神,险些切到自己的手指。一般这么说的要么是真的不挑,要么是太挑。以她的了解,郝苏桐名副其实的第二种。不过刚才一进门就满屋子虾仔面的味道,却让她有种认知被刷新的感觉。   进个饭馆都挑三拣四的公子爷,居然也会吃这种毫无营养的食品,估摸着梁凡说他被逐出家门一事,不是跟自己玩笑。说不定,他很快就会从这里搬走。沈青想像着这个可能,瞬间变得十分愉悦,下面时不禁多下了一把。   好好吃,吃完就搬走那最好不过……   郝苏桐见她不搭理自己,干脆站在门边,看着她动作麻利的下面、煎鸡蛋、爆葱花炒肉末。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看女人下厨,心里既觉得新奇,又觉得沈青非常了不起很有贤妻良母的风范。   活到28岁,妈妈下厨的次数屈指可数。家里的杂事有保姆和钟点工,每个星期的菜谱有营养师专门搭配,妈妈最多去厨房试菜的味道,让她亲自做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。   高中毕业,原本爸爸的意思是让他出国,妈妈对此坚决反对。他自己为了能继续追求韩眉,也跟着反对爸爸的提议。后来去宁市上大学,妈妈在校外给他买了套房子,还请了个住家的保姆照料他的起居。   他从来不知道那些五颜六色的蔬菜,会经过如此多的步骤,才会变成美味可口的食物。   胡思乱想中,食物馨香慢慢开始弥漫,郝苏桐贪婪的吸了一口,忙不迭的问:“可以吃了吗?”   沈青侧过头,朝消身后的毒柜努了嘴:“拿碗过来。”   “好。”郝苏桐边答边走过去,没头没脑的挨个柜子打开。   沈青关了火,回头见他还半蹲着在那折腾橱柜,忽然很想一脚给他踹出去。   第 29 章   吃过早餐沈青把碗收回厨房,转身去洗手间拿脏衣服去阳台洗。   打开洗衣机,郝苏桐的里里外外的衣服全卷在里面,气味销魂。戴好手套,她伸头喊了他一声:“郝苏桐,你的衣服到底还要不要?”   “什么衣服?”郝苏桐放下手提,三步两步走进阳台。见她拿了衣服要洗,他忽然想起昨晚洗完衣服好像没拿出来,赶紧讪笑着蹲下去打开洗衣机的桶盖。   “我的衬衫怎么变了颜色?”他垫着脚后跟,每拿出一件衣服就皱下眉。   沈青没搭腔,无聊的等了一会转身往外走:“弄好了通知我一声。”   回到自己的房间,她登陆自己常用的邮箱,将叶婉发过来的邮件下载到桌面。打开Excel表格,主持、礼仪、花店、广告公司、酒店等等的,凡是需要用到的服务,都详细的写有相应的价格和联系方式。   有了这份表格,沈青的工作一下子变得轻松不少。她目前要做的,就是尽快根据主题出一份策划案,送去给客户过目,定好整个流程的细节。   看完叶婉在邮件后面写的,关于此次酒会的注意事项,她放下鼠标再次转去阳台洗衣服。郝苏桐的衣服皱巴巴的挂在晾衣架上,垃圾桶里则多了团被染成黑白灰三色的衬衫。   收回视线,她把自己可以机洗的衣服放进去,设置好洗衣机回头端起盆去洗衣池接水,准备手洗内衣裤。   “沈青,那个酒会的事你做还是不做?”郝苏桐走到阳台的窗前,垂眸打量她的背影。奇怪而复杂的感觉,慢慢在心里蔓延。   “做,你今天不出门吗?”沈青的手顿了下,支开手臂尽量将盆子遮住。长这么大,她还是第一次在异性的眼皮底下,清洗自己的贴身衣物。   不自在的诡异气氛,让她的体温渐渐有了升高的趋势。   郝苏桐浑然不觉自己这么看她有何不妥:“外面下雨了。”   “哦。”沈青应了一句,侧过头微笑着说:“那你现在赶紧把策划案写一下,我洗完衣服跟你谈报酬的事。”   “策划案已经写好了,你随时可以过目。”郝苏桐也笑了下,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的盯着她,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。   沈青嘴角抽了抽,干脆直说:“郝苏桐,你是不是有恋物癖?”   “什么意思?”郝苏桐明显被她的话惊到:“恋物癖?!是不是梁凡那小子跟你说的。”   “跟梁凡没关系,你没毛病就别老盯着我的内衣看。”沈青默默吐血。   郝苏桐眸光一闪,果然看见她手边的半弧状黑色蕾丝内衣。囧了囧,他揉着太阳穴背过身去:“抱歉,我没注意到你在洗……洗那东西。”   见他真的背过去,沈青也没好再计较,搓搓几下飞快放水把洗衣液冲干净。窗外细雨如丝,天空越来越暗。郝苏桐倚在窗台上,听着洗衣机的工作声,声音清朗的将自己写策划案读了一遍。   沈青站在洗衣机跟前,针对他所说的内容不时提出自己的见解,不知不觉中,半个小时的时间很快过去。晾好衣服和早上换下的床单,她摘了手套,招呼他一起去客厅继续讨论。   今年冬天的气候很反常,10月份的时候阴雨绵绵,11月里几乎全是晴天。12月才进没几天,看情形短时间内估计也难得放晴。   由于D市所处的纬度,一旦进入冬天,室内外的气温几乎毫无差别。碰上雨天,室内甚至比室外还要阴冷。   然而气温骤降的客厅里,讨论的气氛却异常热烈。沈青主张更换主题,将迎新酒会改成新年茶话会。理由是国务院下了禁酒令,正好这次酒会的名单中,有几位在职的市领导。   郝苏桐坚持己见,认为只是说法不同,内容其实都一样无非就是请领导发言,跟着吃吃喝喝就结束。   沈青跟他争论无果,索性把着个问题放一边,讨论另外她觉得不合适的地方。由于两人都是半瓢水的水准,一时间谁也说服不了谁,最后决定各自另外再拟一份策划案,明天中和一下再商议。   转眼到了周一,经过无数次的争论让步,新的策划案勉强出炉。沈青算好时间,给远在澳洲的叶婉发了邮件,并电话告知策划案的内容。   叶婉几乎没有提意见,另外送了她三个字:非常棒。   得到叶婉的肯定,沈青高兴之余,立刻着手联系客户。跟客户约好下午见面的时间,为表示尊重她敲开郝苏桐的房门,邀他到时一起过去听对方怎么说。   “酬劳的事怎么算?”郝苏桐只关心钱。   沈青闻言立即表示抱歉:“对不起,我把这件事给忘了。如果你只收策划的钱估计不会很多,入伙的话另算。”   她的想法是反正他现在闲着也是闲着,帮自己跑跑腿应该不成问题。大不了把利润分三份,人人都不吃亏。   “入伙?”郝苏桐犹豫了下,提出关键性的问题:“假如入伙亏了算谁的?”   “那你再考虑考虑,只是写文案没有参与执行只有5千,你入伙的话会是这个价格的二到三倍。”沈青说着有电话进来,赶紧起身回房。   打来电话的,是嘉泰进出口贸易的HR任家宁。沈青深吸一口气,忐忑的滑开接听键:“任经理您好。”   “沈青你好,现在澳洲应该已经中午了,希望我的电话没有打扰到你午休。”这头任家宁公式化的表示了下歉意。   澳洲?沈青狐疑的笑笑:“任经理说笑了,我现在在D市。”   弟弟不是说她周五就去澳洲度假了吗?到底谁在说谎……任家宁尴尬的敛去笑容,再次开口:“是这样的,我们公司对人才的稳定性比较看重,考虑到沈小姐目前正好处于适婚年龄,所以暂时不适合我们的岗位需求。”   沈青完全没有心理准备,听完沉吟了两秒,笑道:“我知道了,谢谢您亲自给我打电话过来。”   “不客气,希望以后有机会能够和你共事。”任家宁淡淡的笑了下。   “好的。”沈青挂了电话,没精打采的回了客厅。郝苏桐大刺刺的靠在沙发上,似乎还在考虑她的提议。   其实她也想过,如果顺利进入嘉泰,叶婉丢下的这个烂摊子该怎么办。但是面试完却没通过,这种打击比没接到面试通知,更让她无法接受。   “你刚刚说入伙,只是做这个单子,还是今后还有单子做?”郝苏桐想的比较远,如果一个单子能拿到她说的数,那每个月接几个这样的单,不出半年他铁定能把公款还清。   “走一步看一步,我其实也不知道。”沈青情绪低落。   “……”郝苏桐仿佛被人兜头浇了盆凉水,满腔希翼瞬间降至冰点。   第 30 章   因为沈青的一句话,郝苏桐对合作的事基本不抱希望。   问清关于执行督导的问题,他带上自己的手提回了房间,闷闷的躺进被窝里发呆。过了一阵,他想起上周去应聘的事,坐起来把手提抱到腿上,登陆邮箱。   第一封邮件是梁凡发来的,大意是说爸爸这几日情绪稍有平复,嘱咐他过几天去个电话好好道歉。另外几封是用人单位发来的面试通知。   点开扫了下内容,有一封面试通知的时间是今天早上9点,时间已经超过。另外两封的时间有一家是下午三点,一家是次日9点。这两家单位和他的专业比较对口,可惜办公地点都在远离市区的郊外,并且不提供住宿。   现在他没有车,出门只能倚赖公交和地铁。大冬天的早上6点就得起来,对他来说已经是一项非常严峻的挑战。更痛苦的是从这边过去,还要先搭半个小时地铁,再换乘一个小时的公交,迟一分钟都有可能迟到。光这一点,就与他心里的要求相去甚远。   回完邮件他看着时间快中午,拿过床头柜上的钱夹翻了翻。除去十几块的散钱,里面只剩一张一百的整钱。以前看书上说一文钱难倒英雄汉,他一直觉得那是夸张的说法。   今时今日,他想起自己之前过的生活,不禁心有戚戚焉。同时心底又暗暗佩服爷爷的先见之明。天顺是家族企业,这些年大哥接管后,虽然换下了很多中高层领导,但在位的人人都像自己一样,拿了公款私用天顺离破产也就不远了。   思及此,郝苏桐渐渐意识到爸爸逼他还清公款的用意。   “郝苏桐,我中午出去一趟。下午三点,我如果没回来,你就自己到兴隆路的广城百货楼下等我。”沈青站在门外敲了下门。   房门本就虚掩,她一敲缝隙瞬间开大。郝苏桐拉回思绪,手忙脚乱的将皮夹塞进被窝,应道:“下午三点是吧?我知道了。”   沈青根本没往里看,听他应声便匆匆往外走。原先在融通的客户侯一德早上刚从B市回来,说是有急事商量,约了地方请她过去吃午饭。   这个客户跟她私交不错,虽然自己早已从融通离职,但最后的单子是宋平平签的,她觉得还是有必要去见一见。开车来到上次签单定的那家MiloSUN西餐厅楼下,沈青对着镜子检查了下妆容,锁车上楼。   正是中午饭点的时间,餐厅里几乎座无虚席。轻车熟路的来到侯一德定下的位子,她来开椅子微笑打招呼:“侯大哥,私下碰面来这种地方太破费了吧?”   “没关系,这里安静些好说话。”侯一德找来侍者点单,神情严肃的望着她:“怎么突然离开融通也不说下?”   沈青无所谓的笑笑:“小事而已,对了您今天找我来有什么事?”   侯一德清了清嗓子:“来鑫鸿帮我管理采购怎么样?明年上半年江北县并入D市成立江北区,我拿下了所有基建项目的标。”   “江北县要并入D市,市政府网站上没有公示这个消息啊。”沈青疑惑反问。妈妈家就在江北县,距离她所在的D市平沙区不超过10公里,并区的消息的确传了很久。   “过完元旦正式宣布吧,江北县一直都在市政府的城市规划范围之内,再说那边这两年房价暴涨跟个不无关系。”侯一德解释了下,忽然换了个话题:“上次和我签约的那个小宋,头几天给我来电话,她现在是融通的销售经理了。”   “是吗?”沈青非常意外。   侯一德笑了笑:“我也挺意外的。不过你不在融通,我决定另外换家供应商,你有没有好推荐。”   “不是一直跟融通合作得很好吗?干嘛要换。”沈青脱口而出。   “融通的产品质量大家心知肚明,合作这么多年,有些事不用讲得那么清楚。对了,我把你的事跟孩子妈说了下,她说无论如何要我帮你一把。”侯一德表情忽而变得严肃起来。   “嫂子客气了,去鑫鸿的事让我再考虑考虑吧。”沈青委婉拒绝。   侯一德看了她一会,没在继续这个话题。正好点的东西送上来,两人转开话题,边吃边聊。沈青担心他一直放不下请自己去鑫鸿事,大致说了说自己的现状,和手上正在做的事。   在生意场上摸爬打滚多年,侯一德岂会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。虽不在坚持让她进入鑫鸿,不过却提出,自己也想搞一个形式差不多的茶话会。趁着过年,好好和供应商及市政相关部门的人员联络感情。   话说到这个份上,沈青觉得自己若是再推辞就显得矫情了,当即满口答应下来。侯一德如此重情重义,这点是她是没有料到的。   两人之间的渊源,始于5年前她刚分到分公司。彼时侯一德只有一家销售各类管材的小店,自己拉着十来个工人专门搞安装。当时他接了一段旧城区路面改造的工程,需要重新更换埋在下面的各种管。   他第一次找到融通时,冉静嫌单子小没接。找到沈青时正好她的业绩还差一些,于是爽快接下来,并帮他计算,整段路面所需的各种型号用途的管材总量。   前期合作非常愉快,因为融通对新客户有要求,购买量低过一定的金额就必须支付全款。侯一德第一期工程完工后验收达标,还顺利拿下另外一段路面整改工程。   这二次的量稍大,但是依然没有达到融通的分期支付标准。恰巧当时侯一德承接的工程是先行垫付,家中的老父还重病入院,他借遍亲戚也拿不出全部的货款。走投无路之下他找到沈青,商量货款先付一半剩下的等工程完工再支付。   一般碰到这种事,私人的公司或许会答应缓一缓,但融通是国企。沈青打了两次报告上去,邹云昌均拒绝她的提议,并交代仓库货款不到位不给发货。这件事不知怎的让冉静得知,为此没少在背后嘲笑她傻。   两头为难的沈青,为了给自己争口气,亲自去了趟医院探望,回来就跟妈妈商量拿了5万块钱,以私人的名义借给侯一德。给完钱的那一刻她心里其实害怕的要命,五万块说多不多但是对刚参加工作的她来说,确实相当大的一笔钱,何况还是妈妈存的养老钱。   唯一值得庆幸的事,侯一德的父亲最后保住了性命,他手里的工程也顺利完工。还钱时他多给两千的利息,沈青说什么也不收。这些年他一步一步做大,从最开始的野路子到现在正式挂牌成立公司,两人之间的合作也渐渐增多。   俗话说好人有好报,沈青知道当年只是意气用事,自己算不得好人。所以侯一德的知恩图报,让她心里既温暖又愧疚。   从MiloSUN西餐厅回来,家里又是浓烟滚滚一副火灾现场的模样。沈青从包里把口罩拿出来迅速带上,挥着烟雾走进厨房:“郝苏桐!”   “咳……”郝苏桐刚打开房门,便被外面的浓烟呛得直咳:“发生什么事了?”   “你还好意思问!”沈青关闭煤气灶的火,立刻打开窗户。   糟了,他煮在锅里的红烧肉……郝苏桐想着马上冲进厨房。   沈青正好往外走,冷不防一下子撞到他的胸膛,疼得眼泪都飞了出来:“你和我的厨房有仇是吧!”   “我……我不是故意的!”郝苏桐惊得退后一步,一口浓烟猛的呛进肺里,害他再次剧烈的咳嗽起来。   “那你告诉我什么样才算故意?上次你烧坏的我的平底锅,这次又把我的炒锅烧坏!你以为四海之内皆你妈啊,谁都得惯着你!”沈青气得面红耳赤。   为了买这套厨具,她来来回回跑了不下六次广城百货才凑齐。平时使用都是小心翼翼的,想不到接二连三的被人为损坏。   郝苏桐双眼被烟雾熏得直淌泪,他弓着后背,视线落在她曲线起伏的胸部,也来了火气:“你的锅不经用,跟我有什么关系!”   沈青瞪着眼,大力撞开他去了客厅坐下:“我真是受够你了!从今天开始,这房里凡不是你买来的东西,统统禁止使用。”   “你现在坐着我买的沙发!”郝苏桐跟着出了厨房,嘴巴和脑子的反应都不慢。   “你!”沈青气昏了头,想也不想的抓起一个抱枕朝他掷去:“有本事你把我的沙发搬回来,我要一模一样的!”   郝苏桐眼疾手快的接住飞过来的抱枕,顺手拿来擦了把眼泪:“一个炒锅而已,至于吗?”   沈青睨他一眼,气哼哼的回房甩上门。回来之前她还挺高兴,心想叶婉那单酒会的事弄完,还有个单子要做。没想到他又把自己的厨房弄得一团糟,还毁了她的炒锅。   这种人是怎么活到28岁的!沈青愤愤的生了一会气,想起下午还要去见客户的事,赶紧开了电脑检查昨夜赶出来的PPT。   检查完一遍,她见还有时间,遂放下电脑开门去了厨房。烟雾没之前那么重,不过还是很呛。白糖熬焦后散发出来的糊味无处不在,她捏着鼻子拿了块厨房巾将锅盖掀开。   蒸汽散去,露出贴在锅底的一团黑不溜秋的玩意。周末两天基本都是她下厨,这家伙今天没出去,难不成连午饭都没吃?   沈青扣上锅盖,捏着鼻子出了厨房去敲小房间的门。   第 31 章   郝苏桐又烦又饿,任沈青在门外敲喊了半天就是不动。   僵持一会,正好手机有电话进来。他见是韩眉的号码,立即从床上跳起来,套上拖鞋跑进阳台:“韩眉……”   这头韩眉示意同伴姚佳佳噤声,放柔了语调撒娇:“郝师兄,我刚到D市,你过来陪我吃个便饭吧。”   郝苏桐问清吃饭的地点,兴冲冲地挂了电话,随即抬起胳膊放到鼻子下嗅了嗅。刚才在厨房被烟雾熏着,衣服上隐约还留着一股焦糖味。他皱了下眉,赶紧退出阳台进屋打开衣柜找衣服换。   门外此时没了动静,估计是沈青不耐烦回自己的房间去了。   几分钟后他换装完毕,恍惚忆起中午买完超市切好的红烧肉块,他的包里只剩一张整钱。韩眉定的地方,两个人最低消费也得三张半……   郁猝的咽下一口气,郝苏桐扯掉身上新换的外套,冷静几秒给韩眉回电话。那头音乐声很大,他喂了好多声才隐约听见她的声音。   “韩眉,不好意思。过一会公司临时有个会要开,你先自己过去吃。”他双眼直视着窗外的细雨,肚子因为饥饿而不断发出咕噜声。   “郝师兄,我人都到中百楼下了,你怎么可以放鸽子呢?”韩眉站在市中心的步行街街口,伸手拉住正欲往里走的姚佳佳,秀气的黛眉紧紧拧到一处。   “工作比较忙我也没办法,这样吧,改天我回A市再请你去吃一顿好的。”郝苏桐头有些疼。   韩眉听他这么说,还是非常不高兴:“干嘛非要等你回A市?对了,我已经把工作签在D市这边,你上次带我去看的那套房真是你家的吗?”   “房子?不是那套房子是我表弟女朋友的,她原来说要卖后来改主意了。”郝苏桐的额头隐隐出了一层薄汗,半是激动半是惊吓的脸部肌肉,呈现出一种相当怪异的表情。   韩眉把工作签D市,还问起房子的事。看情形应该是准备答应和自己交往,可自己目前的处境,她未必肯和自己一起吃苦……   “郝师兄,我记得你当时说那房子是伯母给你买的,怎么变成梁凡女朋友的房子了?”韩眉不死心的继续试探。   她是奔着简易来D市的,不过因为郝苏桐也在的关系,她跟姚佳佳夸下海口,说自己一个电话就能要到一套房。以前只要她点头答应邀约,不管附加条件是什么,郝苏桐都会想着法的满足讨好。   如今她架子都放下了,没想到郝苏桐反而无动于衷。这种反差太过于突兀,令她一时间接受不能。   “我妈妈是打算买不过没买成,你真的把工作签这边了?”郝苏桐无奈岔开话题。   韩眉状似委屈的抿了下唇,锲而不舍的说着房子:“单位没有宿舍住,附近有租的房子都是跟人合租,太不方便了。”   “慢慢就习惯了,我现在很忙等开完会联系你。”郝苏桐害怕再说下去,自己会忍不住让她住进来,话说完当即挂断。   这头的韩眉不可思议的盯着手机看了几秒,自嘲的笑了笑,挽起姚佳佳手臂继续去逛街。   “怎么了?郝家那个凯子不甩你啊?”走了几步,姚佳佳转头揶揄的看着她。   韩眉哂笑:“他最近开始接管天顺设在这的分公司,一套房而已,他给得起也会给。”   姚佳佳没有反驳她的话,而是提出心里一直就想问,但是没好意思的问的问题:“你又不爱他,干嘛老叫他送东西给你?”   “男人把你当公主的时候,就得拿出做公主的姿态,若即若离的吊着。等年老色衰了,没人会平白送你东西,你没这种优势所以不懂。”   “好吧,我是真不懂也没资格懂。可是你想好去哪吃午饭没,我饿了。”姚佳佳虽是笑着说这话,不过心里已经下定决心,以后少跟她来往。   韩眉顿住脚步,扭头四下看了一会,答:“前面有家麻辣烫,中午随便对付下,晚上让郝苏桐带我们去吃大餐。”   “我下午还有别的事,大餐什么的你们两个自己去吃才浪漫。”姚佳佳下意识的拒绝掉。   韩眉不悦的咬着下唇,拉着她一路逛,一路朝麻辣烫店走去。沿路橱窗里的华服精美又昂贵,她心不在焉的看着,脑子里异常清晰想起,上次郝苏桐带自己去看房子,遇到的那个正在泡澡的女人。   当时她说什么来着?对了她问郝苏桐带女人在她的房子里约会,是几个意思。难道房子真不是郝苏桐妈妈买的,他是为了充面子才骗自己?   可是郝家那么有钱,买套房子就跟上市场买菜那样简单,完全没有必要和自己撒谎。越想越觉得可疑,进到麻辣烫店里坐下,韩眉忍不住翻出梁凡的号码打过去。   从她上高一遇到郝苏桐,这些年下来,杂七杂八的从他手里要了不少礼物。换成钱买两套房子都没问题,现在她不过是认真的想要一套房,怎么郝苏桐突然间开始推三阻四的。   一定是他看上那个女人了!那天匆匆一瞥,虽然对方长相模糊,但是那身材绝对真材实料不掺假。莫非,郝苏桐迷恋的是她的肉体?走神的功夫,手机里传来梁凡懒洋洋的声音:“您好,我是梁凡。”   “梁凡,我是韩眉。”韩眉微笑着打了个招呼,开门见的问:“郝苏桐是不是交到了女朋友?”   “他有没有女朋友和你有什么关系?”梁凡一听她的名字,瞬间蹙起眉头。   他不喜欢韩眉,从10多年前打照面就不喜欢,想不通二哥怎会被她迷得七晕八素。   硬邦邦的语气让韩眉有些不爽,也加重了她心里的猜测:郝苏桐真的是有了另外的女人,所以才会冷落自己。想着那个招之既来挥之即去的人,他的卡以后只给别的女人刷,她心底的不爽更甚。   就算她不喜欢郝苏桐,也不会允许别的女人跟他亲热。恨恨的想着,韩眉跟梁凡说了句再见,挂断即给郝苏桐发信息。   以前都是他主动来求着自己,现在她只需把姿态放低一点点,不怕他不回头。把菜单交给姚佳佳,她双手支着下巴,眼妆厚重的双眸没有焦距的望向落地窗外。   原先细细的雨丝逐渐变得密实,步行街上的行人一下子少了很多,倒是门店里客人拥挤非常。   “该死的天气!”郝苏桐在阳台站了一会,掐着时间收起手机,眉眼弯弯的穿上外套,准备出门。   沈青先前在门外的喊了几声,半天不见他回应以为他还在生气,心里的无名火也跟着“腾”的一下往外冒。气得马上回房起草了一份合住公约,并找来红色记号笔,一条一条写好又拿来双面胶,分别贴到厨房、洗手间门上。客厅玄关的显眼位置,她更是贴了双份。   弄完这一切,距离下午上班时间已经不多。她补好妆,匆忙将手提装进袋子开门往外走。   郝苏桐脸色平静的坐在沙发上,见她出来,他抬眼看了下她手里的大红色电脑包,不疾不徐的问:“不用这么赶着去吧?”   沈青心里还有气,理都没理他自顾走去玄关换鞋。郝苏桐不甘被忽视,起身等了会,自发跟过去和她一起下楼。雨天路滑,能见度也不高,车子经过市中心地段时,不可避免的遇到了堵车。   副驾座上的郝苏桐抬手看了下表,再次对时间观念强烈的沈青另眼相看。紧赶慢赶,两人到达兴隆路的广城百货已是下午2点50分。   沈青泊好车,拎起电脑包小跑着进入旁边写字楼的电梯。郝苏桐见状,只好加快脚步闪身进入电梯内侧,像座山一样站在她的身后,悄悄收起脸上的不耐烦。   客户的办公室在17楼,电梯里人比较多,狭小的空间里一时各种体味混杂。郝苏桐后背贴着电梯壁,略恶心的将鼻子捂住。从早餐后至今粒米未进的胃,莫名有有些反酸。   电梯升升停停,到达12楼后剩在里面的只有他、沈青和另外两位女孩。感觉到空气已变得清新,郝苏桐放下手,视线掠过正对着电梯门的沈青头顶,静静望向楼层键。   再次往上升了几秒钟,电梯里的灯忽然一下子全部熄灭,跟着晃了下开始急速下坠。   “沈青,你快把所有的楼层键摁一遍,然后转身靠到电梯壁上,踮脚弯曲膝盖,让整个后背贴紧电梯壁不要动。另外的人也马上按我说的做,放心不会有事的。”生死一线间,他在尖叫声中冷静的挪了下脚步,凭着感觉摸黑扣住沈青冰凉的手。   “姑娘们别慌,快按他说的做。”沈青说这话时,其实已经哭了出来。   只是覆在手背的上那只大手温暖又有力,好似一颗定心丸,令她暂时忘记了死亡的恐惧。   第 32 章   电梯下坠了大概七、八秒,或者更短的时间,终于重重的震了下猛然住。   灯光亮起,面色苍白的沈青脚一软,整个人贴着电梯壁缓缓滑了下去。电梯明明已经停下,可她觉得自己的心脏仍悬在半空,迟迟无法落回肚中。   年少无知闹自杀那会,她一心寻死却活了过来。这些年铆着劲让自己活好,过好,死神却忽然间擦身而过。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,呆滞了两秒摇晃着试图站起来。   “你有没有怎样?”郝苏桐自己也吓得够呛,他上前一步焦急扶住沈青,同时警告另外两位吓傻了女孩:“保持好刚才的站姿先别动,万一电梯再次下坠,神仙也救不回。”   “呜呜呜”很沈青一样瘫在地上的女孩,无措的哭了起来,哆嗦着再次站起来。   沈青不断的想自己站稳,可无论她怎么努力,两条腿就是使不上劲。她无力地望了望对面的女孩,转回头朝郝苏桐惨淡一笑:“我没事……”   “别怕,电梯停了说明只是轻微故障,或者备用电源已经接通。”郝苏桐用力将她拉离地面,嘴里喃喃念着。像似安慰她又像是在安慰自己。   此时电梯门缓缓打开,魂飞魄散的几个人这才看清,电梯没有停在正确楼层,而是卡在两层楼中间。郝苏桐缓了下心跳,朝着上面的工作人员和保安大喊:“急救梯有没有?没有梯子上不去。”   “有,你们往后退一些。”围在上面的人群里有人喊道。   很快急救梯放了下来,郝苏桐给了沈青一个安抚的笑容,冷静地将另外两位女孩扶上去。故障发生后,幸好写字楼里的监控室及时发现,才没让他们乘坐的电梯一直落到负一层,而是只下降了四层。   郝苏桐是最后一个上去的,先他上去的沈青此时虽已平静许多,但看着似乎还没回魂。和过来营救的保安领队说完情况,他鬼使神差的走到她身边,伸手将她拉进怀里抱了抱:“我们已经平安了,别怕。”   沈青使劲眨了几下眼,可汹涌的泪水还是一下子就流了出来。她轻轻将头埋在他胸前,记忆瞬间回到15岁那年。第一次自杀后在医院醒来,妈妈也是这样抱着她,哭着说别怕,天塌下来还有妈妈给你顶着。   郝苏桐拥着她瑟瑟发抖的身子,心里五味杂陈。刚才那一瞬间,他除了不想死,心里更多的是对父母无尽的愧疚。安静的抱了一会,他松开怀里哭成泪人的沈青,忽然就笑了:“你的睫毛膏好像不防水,全晕花了。”   “你说什么?!”沈青闻言倍觉丢脸,弹簧一般向后退了几步,迅速从包里拿出镜子查看。   果然,脸上的妆的都花了,怪模怪样的像个鬼一样。注意力转移后,沈青的情绪渐渐平复。抬手看了下时间,她抿着唇飞快往消防梯的方向跑。   和客户约好的时间是三点,而此时他们已经迟到了两分钟。   虽然另外一部电梯没事,可她刚刚受了惊吓,心里对那个小小空间极度抗拒。听着身后有脚步声跟过来,沈青放慢了速度,一边拿卸妆纸擦脸,一边爬楼。   来到17楼,客户还没到。沈青抽空跑了趟洗手间,把脸上的脏东西全部擦干净。等在小会议室的郝苏桐则动手把手提拿出来,开机。   3点半左右,客户领着另外的两个人进了小会议室。一番寒暄,大家相互介绍完毕,郝苏桐接好投影开始讲解酒会的流程和主题。   讨论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,最终的方案总算敲定。沈青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,但却无法忽略郝苏桐在商谈过程中失礼。好在对方不计较,不然她真不知该如何收场。   回去时郝苏桐主动要求开车,理由是她情绪不稳定,像开车这种需要高度集中精神的活不宜由她来做。沈青感念他出事时非常照顾自己,所以压下火气大方把车钥匙给他。   过了半个小时,车子平稳开到小区门外的超市门前。郝苏桐停好车,偏头看她:“方案定了下来,我们是不是该庆祝下?”   沈青没好气的斜了他一下:“事还没开始做就要庆祝?你出钱的话当我没说。”   郝苏桐瞬间馁了:“那进去买菜吧……”   沈青似笑非笑的转过头,很认真的看着他:“你做?”   “你都不怕我把你的厨房彻底毁掉,我怕什么?”郝苏桐尴尬的牵了下唇角。   沈青咬了咬后牙槽,推开车门下去:“做人要不耻下问,还要善于使用搜索。”   我又没有当厨师的宏大志愿,干嘛要不耻下问。郝苏桐默默在心里顶了句嘴,老实锁好车子跟上去。他饿了一天,不奢望吃没下过蛋重量不超过两斤半的白切鸡,只求给他一碗米饭外加一盘有肉的菜就成。   买完食材出来,天色一片漆黑,密密的雨丝中晕黄的路灯朦胧而静谧。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,被灯光拉长的影子,在他们身后的地上不断交叠、分离……   回到家里,郝苏桐帮沈青把电脑放到沙发上,赶紧找出遥控开空调。等到内机开始运行,他吹着温热的风跺了跺脚,暗想以前的冬天怎么没这么冷。   站了一会身体渐渐变得暖和,他侧耳听了下厨房的动静,躲回房里没骨气的给梁凡打电话。通话连上,他先问了下爸爸和大哥的近况,尔后开口让他回A市帮忙把冬天的衣服带过来。   梁凡一口回绝他的提议,理由是那些身外物没一样是他赚的,自己目前也在惩罚期不敢回去。   “你小子有种!”郝苏桐愤懑不已。   这头梁凡将手机拿远,说起另外一件事:“二哥,上次舅舅列给你的那几条禁令,你都记得吧?其中有一条是:从今往后不得跟韩眉来往,你自己醒目些别舅舅火气刚下,你又去惹他。”   “有这条吗?我怎么没看见。”郝苏桐蹙眉。   梁凡不自在的咽了下口水,答:“不信你去问大哥。我现在忙,回头给你打过去。”   郝苏桐还想说话那头已经挂了,他握着手机,心里再次有股想掐死梁凡的冲动。自己一再告诫,不得把挪用公款的原因说出,这小子的嘴完全没把门,害人害己。   站着楞了一会,他想了想觍着脸给大哥打过去。大哥比梁凡还绝情,说了句知道句冷了就自己挣钱买去,想穿多好穿多好,便切断通话。   郝苏桐彻底郁闷了,没注意听沈青在厨房叫他。等回过神跑进厨房,沈青又黑着脸,怎么问都不说话。他心里也窝火到不行,但是一闻到米饭的香味,那火气哧溜一下就没了。   “要我做什么?”他挽起袖子,一脸讨好的模样。   沈青扬起手里的菜刀,往菜篮里指了指,笑得温柔又甜美:“剥洋葱,要一片一片的剥!”   “好。你要用洋葱做什么菜?”郝苏桐去洗了手,边剥边扭头看着她笑:“我觉得你只有在厨房里,才会变得温柔。”   沈青情绪稳定,悄悄用余光瞥了他一下,没答话。郝苏桐以为自己又惹着她了,赶紧收回目光,专注的剥着洋葱。过了不到三秒,两股热流泉涌一般从他眼眶里涌出来。   眨了眨眼,眼泪流得更凶。碍于沈青的脸色一直不开,他不敢把洋葱放下,只好用袖子使劲擦。那没冰过的洋葱用刀切都刺激得够呛,何况是用手剥。   苦逼的郝苏桐用袖子这么来回擦了几回,双眼疼得睁都睁不开。无奈他只好闭上眼,任泪水横流。   沈青忍着笑,把鸡脯肉切好,装没看见他的样子,移去水槽那边洗芹菜。正好电压力锅跳闸,她从上面那层橱柜里另外拿下一只炒锅洗了洗,放到灶上准备烧菜。   “洋葱剥好没?”沈青刻意不去看他。   郝苏桐吸了吸鼻子:“马上好,你先弄别的菜。”   沈青别过脸去,欢快的往锅里倒油,烧热下鸡脯肉。两个人吃饭,弄两道菜加个汤应该够了。她想着,趁翻炒鸡脯肉的间隙,转头过去看着郝苏桐同时惊叫:“让你蹭顿饭而已,你至于这么感动吗?”   “当然感动……”涕泪齐飞的郝苏桐,支起胳膊狠狠擦了下眼,随即将剥了大半的洋葱举到她眼皮底下:“你存心的吧?”   沈青不防他有此举动,慢了半拍才别过脸,可惜还是被刺激到湿了眼眶。她瞪着双眼,悻悻然转过脑袋,继续翻炒锅里的鸡脯肉。   郝苏桐小心翼翼的观察了一会,挪了下脚往她身边靠过去一点:“我知道你烧菜的手艺好,所以你其实不用这么激动。”   “还有两个洋葱,不剥完别想吃饭。”沈青咬牙。   “遵命!你要不要看下我剥洋葱的手法?绝对见者流泪闻者伤心。”郝苏桐使劲吸了下鼻子,泪流满面。   “免了,想吃饭就动作快点。”沈青眯着眼缝,睫毛上还挂着泪珠,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。   郝苏桐哼了哼,退回去把剩下的洋葱放到砧板上手起刀落,一会功夫就给切成了八瓣。沈青分明就是存心折腾他!丢下刀他飞快的往洗手间方向跑。   第 33 章   剥洋葱的过程又痛苦又煎熬,然而当那肥瘦正好的回锅肉吃进嘴里,郝苏桐不禁心生感慨。流一次泪,换顿色香味俱全的晚饭,也算值了。   饭后他按着沈青的吩咐,动手将餐桌收拾干净,并在她的监督下把碗也给洗了。跟着一起回了客厅,讨论接下来的工作分工。   讨论完毕,他想起刚才瞥见的合住公约,忍不住问了一嘴:“你确定要我做饭?”   “你要天天出去吃我没意见,留在这吃就得自己动手。”沈青扫了他一眼,接着说:“明天轮到你打扫卫生,我这人其实也非常爱干净,看不得洗手台和地板上落有发丝。顺便看不得家里任何一个地方有灰尘。”   “你……”郝苏桐本想抗议,可那话分明是针对自己以前的话说的,根本没给他反驳的余地。   “你什么你?想好好住着就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,这房子目前是大家都有份,我又不是你的谁,没那个义务伺候你。”沈青板着脸一瞬不瞬的盯着他。   郝苏桐和她对视几秒,心不甘情不愿的败下阵来:“好吧,我做。”   沈青挑了挑眉,抱着自己的手提回了房间。   转眼又过了两天,前期联络的工作开展得差不多,郝苏桐的荷包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。天气越来越冷,经过一番痛苦的抉择,他给从小到大玩一起的哥们高永打去电话,跟他借了两万块钱应急。   抱着侥幸的心理,他拿到钱后立刻跑去中百的男装部,买了两件打完折差不多小五千的羽绒服。付完款他让导购拆了吊牌,立刻把身上的薄风衣换下。   衣服还没穿热乎,身后忽然传来韩眉的声音:“郝师兄?”   郝苏桐脊背僵了下,缓缓转过身:“韩眉……”   韩眉露齿一笑,欢快的走过去主动挽住他的臂弯:“我的短信你看到没?是不是跟做梦一样。”   做恶梦还差不多……郝苏桐心惊肉跳的被她带着,出了男装部一路往女装部那边走去。头两天梁凡的告诫还言犹在耳,让他一时间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。   也许是期待个过程太过漫长,真正实现目的时他并没觉得有多开心,反而还有些想逃。韩眉喜欢追求物质,这点他心里一直很清楚,也愿意满足她的物欲。可惜今非昔比,现在的他打个车都要计算下,哪还有当初挥金如土的魄力。   “郝师兄,我说等我大学毕业就答应和你交往,怎么你不开心呀?”进入奢侈品区,韩眉停在Prada精品店前,歪头往他胳膊上靠过去,含情脉脉的说:“其实我一直很喜欢你。”   “谢谢,你要逛街是吧?我还有工作要做呢,改天我给你打电话。”郝苏桐本能的用另一只手去摸了下自己的钱夹,犹豫着要不要直接拔腿溜掉。   从高永手里借的钱是必须要还的,算上欠家里的公款和梁凡的信用卡,他现在可以说是负债累累,真的大方不得。   “郝师兄,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?”韩眉委屈的扁了嘴,眼泪迅速在眼眶里打转。   “喜欢,我一直喜欢你。可是我现在要先忙工作……”郝苏桐手足无措的僵在原地,脑子飞快运转,暗暗希望能有个救星出现。   “工作重要还是我比较重要?”韩眉的眼泪才涌出眼眶,节奏欢快的手机的铃声,却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。   郝苏桐长长的吁出一口气,不动声色的把手臂自她怀里抽出,迅速往前走了几步接通沈青的电话:“怎么了?”   “之前联系的礼仪公司说28号那天人手不够,我们可能要另外换家。”电话这头的沈青边说边坐进车里。   “要不要去市里的高校找找,学生的价格比礼仪公司便宜。”郝苏桐假装听不清,两条腿迈得飞快的往外走。   沈青发动车子开了空调,伸手把副驾座上的文件夹拿过来翻了翻,答道:“好吧,这件事我去办。对了酒庄那边你联系好了没。”   “我正准备过去,晚上回去再说。”出了中百,郝苏桐的手臂再次一沉,韩眉已经追到跟前,梨花带雨的模样无助又可怜。   他心一软,局促的收起手机,抬手帮她擦泪。   这头沈青的话还没说完,便听见手机里的传来通话结束的嘟嘟声。楞了几秒她放好手机,翻开包找写有任家乔电话的那半张A4纸。   找半天没找见,她想起之前叶婉好像说她有任家乔的号码,遂解锁给她打了过去。接通后叶婉自顾说着程朗的事,一直没给她开口的机会。   耐心等她发泄完了,沈青将话题带到酒会的后期工作上,说罢礼仪公司出的问题,她直接问道:“婉婉,你有任家乔的号码对吧。”   叶婉一听当即否认:“我没有啊。”   “在马尔代夫那会,你不是问我要不要联系他吗?怎么会没有。”沈青纳闷的蹙起眉。   “我的意思是你想联系他的话,我可以帮你要号码。礼仪公司那边缺人手你换家公司就好了,找他能帮什么忙?”叶婉不解。   “找学生兼职费用比较低,并且好管。”沈青说完脑子里忽然涌起周一那天,任家宁给自己打电话时说的话,她拧着眉又问:“你认识任家宁?”   “任家宁?”叶婉念了一遍这个名字,瞬间恍然大悟:“好像是任家乔的姐姐,我不认识她。”   “真不认识?她那天给我打电话说我在澳洲,莫不是你用我的名字干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?”沈青追问。抬头的间隙,忽然看见叶婉那辆红色宝马mini,缓缓停进前方不远处的停车位,副驾座上疑似坐着个女人。   叶婉刚刚还说程朗去她家里认错,还给她爸妈下跪什么的,自己都有些动摇了。但这条街近半数门店经营的类目,不是花店就是婚庆礼仪,除了程朗还有谁会把她的车开这来呢。   好奇心起,沈青径自挂了电话,挪到副驾座上开了相机准备拍照。等了大概半分钟,从驾驶座上下来的人果然是程朗,另外一位下车的不是冉静还能是谁。   她调整好角度,把两人接吻拥抱、牵手走进婚庆店的照片拍了下来转头就给叶婉发过去。发完她坐回驾驶座,一刻不停的给她打电话。   “沈青,我觉得我上辈子一定是欠了你的!”叶婉在那头咆哮。   “没事,这辈子你把程朗彻底撇了,顺便从他手里拿回你的车子、房子、票子,就算是还清了。”沈青笑笑:“还动摇吗?”   叶婉咬牙:“动摇个屁,我现在恨不得买块豆腐撞死。”   “浪费食材很可耻。对了,我刚才问你的事你想清楚没,为什么任家乔的姐姐,会把你的行程安到我头上?”沈青也气,不过她很庆幸叶婉终于彻底醒悟。   “去年圣诞节我跟你借微博号的事你忘了?”叶婉干笑。   “你用我的微博号关注任家乔,然后把自己的状态贴上我的照片放上去,导致他一直误解?”沈青理了下头绪,觉得不对:“那他喜欢的人到底是谁?”   叶婉恨铁不成钢:“当然是喜欢你了,不然干嘛每条状态都评论转发,而且还坚持了这么久。”   “我总觉得这事怪怪的,他的联系方式你不用问了,我自己想办法解决礼仪的事。”沈青揉揉太阳穴,央央结束通话。   趁着还有时间,她没在闲得发慌的去守着程朗,而是开车去了附近的一所大学。找到校务处问了问,对方告诉她,这种事应该直接跟学生会勤工俭学处联系。   沈青谢过那位好心的工作人员,在他的带领下去见了勤工俭学处的负责人。简单谈了下自己的要求,该负责人表示会在最短的时间把人员找齐,让她回去等消息。   离开大学校园她想起酒会中途表演的事,立即掉头往音乐学院开去。郝苏桐的意见是找家靠谱的演艺工作室,把这事外包出去。但她对那种过分喧嚣的演出不感冒,也觉得跟酒会的主题不搭。   毕竟是在室内举行的小型酒会,太吵或者太乱都是大忌,乐器演奏的表演形式其实更适合那样的场合。只是在费用这一块,演艺工作室确实比小型演奏团体价低。   酒会总的费用就那么多,在成本的控制上必须一分一厘的计较。叶婉本身不差钱,她做的时候基本是怎么省事怎么来。自己没有那个天然优势,既然做了就要做好也要赚到。   开车来到音乐学院,她根据自己以前读书的习惯,没有去勤工俭学处咨询,而是先去了民乐系等到下课,当面找学生谈。   在民乐系联系好,她下楼去取了车转去钢琴系。车刚停好,节奏明快琴声便隐约传来。她锁了车,循着声音往教学楼走去,一直走到那个班级所在的楼层,安静的站到窗外倾听。   一曲罢了,学生们三三两两的走出来。沈青拦住一位长相清秀的长发女生,刚说明来意,忽见任家乔微笑着朝她走来。   第 34 章   长相俊朗、身姿挺拔的任家乔这么一笑,眉目间若隐若现的忧郁气质没散,反而给人一种,羞涩而腼腆的感觉。   沈青不自在的笑了下,迎着他的目光淡淡点头:“好巧。”   “是啊,真的很巧。”任家乔笑得如沐春风,目光炙热的在她脸上流连。   周围女生投过来的羡慕目光,让沈青有如芒刺在背。她尴尬的清了清嗓子,说道:“这不方便说话,可以去你的办公室吗?”   “我还没有办公室,不如我们一起走走?”任家乔优雅的做了个请的姿势。   沈青点点头,率先往楼梯口的方向走去。两人来到楼下,沿着的绿化里的小路带走了一会,天空忽然飘起雨丝。任家乔领着她走到附近的雨亭里,目光灼灼的与她对望:“行程这么赶,会不会很辛苦?”   “你是说去澳洲的事?”沈青反应过来,避开他的目光兀自解释:“去澳洲的是叶婉,一年来和你在微博互动的人,也是她不是我。”   “……”任家乔垂下头,使劲盯着地面看了很久。思绪似明不明,沉吟良久他再次鼓起勇气:“那17年前去练琴被打的人是谁?”   “也是叶婉。”沈青心里骤然闪过一个模糊的念头,快到她无法抓住。   任家乔默了几秒,转开话题:“对了,你今天来学校是不是有什么事?”   “没事,就是毕业太久了,来这边感受下学校的氛围。”沈青微微莞尔。   听她这么说,任家乔的眉头很快舒展开来:“那方便一起吃个晚饭吗?”   “不了,改天有空我联系你。”沈青作势看了下表:“不好意思,我还有事要办,方便的话等叶婉从澳洲回来,大家一起聚一聚。”   “也好。”任家乔笑着颔首。   沈青抱歉的挥挥手,说了声再见便一头扎进雨中。回去的路上雨越下越大,她反复琢磨着任家乔问的问题,脑子里乱成一团。微博号给了叶婉后她几乎没再登陆,上得较多的只有一个悄悄关注了冉静的小号。   一转眼,离开融通已过月余。微博小号的用途早已终结,她又每天都过得跟打仗似的,哪有闲情晒这个晒那个。   车子驶进新城花园,天刚刚擦黑。她在楼下看到自己房子的窗户亮着,心中一暖,下意识的加快了脚步。跑了大半天,她的肚子不是一般的饿,好在今天轮到郝苏桐做饭。   换鞋时,她听见厨房油烟机工作的声音,同时注意到鞋柜上多了个女鞋的盒子。打开盒盖,里面的装着双银色长靴,恨天高的高度,鞋跟尖得能把地板戳出个窟窿,不是她爱穿的款更不是她的码数。   郝苏桐竟然违反公约,把女人往这带!沈青匆匆换好拖鞋,气不打一处来的走进厨房:“郝苏桐,请你立刻把房里的女人请出去!”   一手拿着手机,一手拿着锅铲的郝苏桐被她的气势吓到,呆了两秒随即扭过头去:“这屋里没有女人。”   沈青不信,瞪了他一下转身出了厨房,去把他房间的门打开。里面真的没人,她压下火气把自己的房间,还有洗手间都统统检查了一遍,确实没有。   意识到自己错怪了他,她没好气的再次走进厨房:“鞋柜上的鞋子是怎么回事?”   “朋友暂时放这的,过一会来取。”郝苏桐头也没抬。那双鞋,是他忍痛花了一千大洋给韩眉买的,不然没法脱身。至于她什么时候过来取,他根本不清楚。   下午接完电话,他被韩眉拽着在中百女装部逛了一圈,最后买了这双他完全接受无能的鞋子。谁知付完钱,韩眉却把鞋丢给他,自己先跑了。   沈青站在门口盯着他看了几秒,换了语气开口:“房子没正式确定户主之前,我不希望有另外的女人,再踏进这里一步。”   她说完恍惚意识到,刚才他暗指自己不是女人,心里的火气又开始突突的往外冒。   “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要求你,不能带男人回来?”郝苏桐想也没想,顺嘴就说了。   “放心,这屋里没有男人,我也不会带男人回来。”沈青反击回去,神清气爽的走了。   那我们算什么?两个不男不女的——人妖?郝苏桐默默吐了句槽,接着按照菜谱上说的,拿碗装了小半碗水倒进锅里。   几天的频繁接触下来,沈青的性格他也摸了个大概。   她火气大,嘴里一套做又是一套,没事就嘲讽自己毛病多,爱较真、喜欢吹毛求疵,得理不饶人。不过也不算太难相处,偶尔看她生气,好像还蛮有意思。   忙活了20多分钟,他生平第一次下厨的作品总算出炉。出去招呼沈青收拾桌子,他带上手套把满满一台面的东西归回原位,顺便把水槽也给洗干净。   “味道怎么样?我的进步有没有赶超神九?”看着沈青夹了块排骨,他洋洋自得的问。   “你放酱油和糖了吗?”沈青咬了两口吐出来。糖醋小排除了醋味,别的一概没有。   郝苏桐被她的动作打击到,也夹了一块送进嘴里。“噗……”他迅速吐掉酸倒牙的排骨,另外夹了块清蒸鲈鱼的鱼肉,试了下:“这个好像还成,要不我给你去拿拌饭酱?”   话音刚落地,沈青已经起身去了厨房。回来时手里多了一瓶蘑菇肉的拌饭酱,直直递到他手边:“拧开。”   “那个我做的时候真的是按照菜谱教的来。”郝苏桐拧开拌饭酱推过去。   “中途你不能尝下咸淡吗?做不来别逞能,又没人逼你一定要下厨。”沈青就着拌饭酱,小心谨慎的吃了口米饭。还好,饭煮熟了就是水放的有些多。   还没人逼我,说的好像那份公约是鬼定的一样……郝苏桐在心里抱怨一句,伸手把拌饭酱拿回来,夹了一些放到自己的碗里。   吃完沈青负责洗碗收拾,郝苏桐回房把自己的电脑拿出来,开了电视边看比赛边把红酒的价格,制成图表。省得她一会问起,自己答不上来又被奚落。   互不干扰的忙到9点多,沈青拿过遥控器把电视声音关小,说了下自己白天的收获却没提酒的事,而是忽然问:“你大学学什么专业的?”   郝苏桐想了想,答:“本科是植物保护,硕博连读念的是环境生物学,你问这个干嘛?”   沈青笑了下:“随口问问。”   郝苏桐闹不懂她在想什么,只好把自己做的图表给她传了过去。沈青看着闪动的QQ头像,忽然而然的想到了叶婉。   任家乔上大学后,在网上肯定跟她一直有联系,否则不会知道自己的微博号。毕竟不在一个学校,又不是同级同班,说难听的就跟陌生人差不多。   搞不好任家乔一直暗恋的人,从来就是叶婉而非自己,不然怎么会突然问起10几年前的旧事。想到这种可能,她心里顿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。   她和任家乔接触不多,但是断断续续的通过叶婉得知,这人长情单纯,对音乐无比痴迷。若是他能看清自己的本心,跟叶婉真成了那才叫才子佳人。   出了会神,她打开图表看了下各类红酒的价格,随口告诉郝苏桐,这个酒会做完可能还有别的活。   “对方预算多少?”郝苏桐眼里只有钱。在这之前,他从来不知道钱来得如此不易。   沈青心情不错,打趣道:“应该不会少,怎么你打算一直跟着我,做这个朝不保夕的事?”   郝苏桐嘴巴张了张,直接默了。   沈青大笑:“梁凡跟我说了你被逐出家门的事。要是方便,我倒是挺愿意听听,你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,会让家里人气到把你赶出来。”   “原来你也很八卦,怪不得梁凡会喜欢你!”郝苏桐没好气的揶揄她。   “八卦是女人的天性,梁凡其实算不得喜欢我,他只是喜欢被人管着。”沈青脱口而出。   郝苏桐安静两秒,附和道:“他小的时候,姑姑身体不好,家里的保姆也没空管他。所以才会造就他,特别严重的恋母情节。”   沈青一口气没喘上来,黑着脸抱起自己的手提,愤愤回房。   郝苏桐抬眼盯着她的背影,慢慢勾起唇角。   转眼又过了10来天,酒会的前期工作基本筹备完成。这天沈青去广告公司确认完物料的样图,回去时恰巧路过农贸市场,想着正好轮到自己做饭,她干脆停了车进去买菜。   挑好几样时令蔬菜,她付钱时意外看到个熟人从身边走过——是房东赵阿姨。丢下已经装袋的蔬菜,她一边跑一边拿手机给派出所打电话。   简单说完,她追上即将坐进出租的赵阿姨,蛮横将她拦下:“赵阿姨,你让我找得好苦。”   “是……是你啊小沈,我大病了一场,刚好些就急着回来准备去找你呢。”赵秀红陪着笑,使劲想挣开她的手。   沈青哪里会让她走掉,甚至都想到了她万一装不认识,自己就赖她是小偷。   第 35 章   两人在出租车旁,一个要走一个不让,争论着来回推搡拉扯。   踏破铁鞋无觅处,得来全不费工夫。沈青被房子的事折磨了这么久,岂肯轻易让房东走掉。围观的人渐渐变多,眼看出租车也要被围住。   就在这时开车的师傅从车里出来,粗鲁地攫住沈青的双腕,猛地将她拽离推远,并朝赵红秀吼道:“愣着干嘛,赶紧上车。”   赵秀红唯唯诺诺的看了一眼暴怒的儿子李觉远,捂紧手里的包包,哆嗦着坐进出租车后座。沈青见状,只好亮开嗓子大呼救命。   “闭嘴!”李觉远双手一用力,瞬间将沈青扭到自己胸前,并火速空出手掏出腰间的匕首,隔着衣服死死抵在她后背:“老实点,不然老子捅死你!”   沈青脊背一僵,冷汗“唰”的一下冒出来,浑身止不住的抖成筛子。   就在她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之际,几位面色沉稳的中年男人,悄悄从人群中走出,在他们身后站成一个小型的包围圈。成功吓住沈青的李觉远,只想快快从妈妈手里拿了钱跑路,丝毫没料到自己此时也成了瓮中之鳖。   见沈青终于不吵不闹,甚至吓得一动不动,他撤回匕首敏捷往出租车退去。“行动!”一声爆喝,先前站在各个角落的人闪电一般包抄上去,没等围观的众人明白发生了什么事,李觉远已被制服在地。   沈青抖得牙根咯咯直响,脚步虚浮的走过去拉住其中一个正在打电话的男人,颤声问道:“怎……怎么回事。”   “你差点破坏了我们的抓捕工作!”那男人收起手机,目光严厉的斥责她:“匪徒身上有刀,你不管不顾的是不想活了吧。”   沈青被他这么一骂,顿时楞成跟木头:“我也是受害人,车里那位阿姨骗了我70多万。”   她话音刚落,响彻整个农贸市场的警笛声,一路呼啸着从街口的方向开进来。等警车停下,骂她的那个男人走过去和其中一位警察交谈了一会,折回来吩咐其他人,押着李觉远和出租车里的赵红秀,上了另外的警车。   沈青急了,瞬间满血复活神勇地到警车跟前,抓住一位警察的手不放。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,拿回房子或者拿回钱。   “你是买了他们家房子的户主之一?”先前打电话的便衣男人走过来,淡淡的端详她几秒,说:“跟我们到区公安局刑侦队去一趟。”   “他们是团伙作案吗?”沈青抬手指向房东。   那便衣嘴角抽了抽:“不是。”   沈青还想说话,那便衣已经转身命令所有的队员归队。她想起自己的车还停在另一个出口的,立即随便拉住一位警察,说自己开车过去。   来到区公安局刑侦队,沈青在值班室问了问找到审讯室,焦灼不安的站在走廊里等。期间有警察进进出出,一个个面露喜色。   等了20分钟左右,手机有短信进来。她打开包见是叶婉发来的,赶紧看了下内容。上面写着:要紧啊你,买个房还牵出杀人命案。   沈青一看不对劲,赶紧给她打过去。原来她听说自己被骗后,让爸爸找关系查了下房东的资料,谁想房东儿子竟然和几个月之前,D市一家五金厂的出纳被杀有关。   简单聊完,沈青收起电话,忽然看到梁凡和李律师以及一名身材高大的男人,出现在刑侦队楼下。由于距离有些远,她看不清男人的长相,不过从穿着和走路的姿势看应该不是郝苏桐。   “青姐,我们接到派出所的电话通知,那房东呢?”梁凡上到楼上,见着沈青立即加快脚步走过来。   沈青看看他,又看看不疾不徐走在他身后,和李律师一起出现的男人,神情凝重:“还在审讯室没出来。”   “青姐,我跟你介绍下,着是我大哥郝苏杨。”梁凡伸头往审讯室的窗户瞄了下,认真的给他们做介绍:“大哥,她就是跟舅妈一起被骗的沈青。”   “您好。”郝苏杨淡淡伸出手。   沈青疏离的扬了下唇角,也伸出手:“您好。”   李律师和沈青见过面,所以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站在一旁。不等他们客套,便有警察走过来说:“你们来下这边。”   梁凡挠了挠头,有意走在沈青身边,不时用余光偷偷看她。沈青心里只盼房子的事尽快处理完,压根没心情理会他小孩子似的的举动。   郝苏杨眸光沉沉,和李律师一道从容走在最后,若有所思的望着两人的背影。   进到办公室,正在办公的警察说了下调查结果,问他们想怎么解决,要钱还是要房子。同时又说,如果两方都要房子的话,房东一家名下现在还剩三套房,但是面积比他们买去的那套要大,可能要补差价。   “我要房子。”沈青第一个开腔。   “我们不要房子。”李律师替郝苏杨回答。   “决定好了的话,明天早上8点还在这间办公室,你们把各自身份证明跟购房合同带过来。”那警察说完让他们先回去。   眼见房子的事就要理清,沈青轻松的道了谢,先行下楼。   “青姐你等等。”梁凡气喘吁吁的追上来。   沈青停下脚步,不解的回头看他:“还有事?”   梁凡把她拉到楼下的停车场,大致说了下家里人对郝苏桐的态度,恳请她帮忙收留他一段时间。   “你们其实可以要另外一套房给他。”说实话沈青心里不太愿意帮这个忙。   “既然磨练,当然是要他彻底清楚自己所犯的错。”梁凡的声音渐渐低下去:“二哥没怎么吃过苦,他现在已经被逼到身无分文了。我和大哥都不忍心,可又想不出什么好办法私下帮他。”   “身无分文?”沈青忽然笑了:“一个星期前他还给女人买了双一千大几的长靴,梁凡我不是不帮你,而是你们好像表情了。”   梁凡刚想说话,余光瞥见不知何时过来的郝苏杨,心里咯噔一下,赶紧揉着发疼的太阳穴,自发自动的退到一旁。   郝苏杨客气的跟沈青点点头,示意她借一步说话。沈青抬眸看了下梁凡,淡漠的跟着郝苏杨走到一旁的大叶榕下。谈了约莫5分钟,沈青虎着张脸,走回来自己先上车走了。   梁凡见郝苏杨脸色也不好,什么都不敢问,乖乖跟李律师一起坐回车里。  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,市里每一条街道都出现了拥堵的迹象。沈青趁着等红灯的间隙,心气不顺的抬手看了下表,指针指向下午6点整。如果说梁凡是在跟她商量,郝苏杨完全则是命令的架势。   她知道真要争那套房,自己未必争得他。一来他有律师,又是付的全款,关系网更不用说。烦躁的想了一会,正好绿灯亮起,她不禁踩下油门加速往家开。   她一旦心情不好就不想动,更别提是做饭给郝苏桐吃。只是合住公约是自己定的,带头违反总是不好,所幸冰箱里还有些之前买的食材。   回到家,客厅里的灯没亮,整个屋子静悄悄的。开灯发觉是停电,她自嘲的牵了牵嘴角,借着从窗户里透进来的微弱的光线,俯身换鞋。   “广告公司的活不是4点多就定完了吗,怎么这么晚?”黑暗中郝苏桐的声音赫然响起。   沈青拍拍怦怦直跳的胸口,边往里走边怒道:“不要总是这么幼稚的吓我,一点都不好玩。”   “啪”的一声脆响,郝苏桐没接话而是打着打火机,变魔术似的把蛋糕上蜡烛点着。他站在摇曳的烛光中,静静的望着她笑:“生日快乐,沈青。”   “……”沈青楞在那里,半晌说不出话来。   今天是12月23号没错,可自己的生日是农历时间,不是阳历。只是心里那股子带着酸气的窒闷感,一个劲的往鼻尖上凑,眼睛也变得涩涩的。   “谢谢……”艰难的呼吸了下,她一步一步朝他走过去。   “不用谢,蛋糕钱你出,我负责点个蜡烛而已。”郝苏桐脸上的笑意渐深。   沈青嘴角抽搐一下,笑中带泪的骂道:“黄鼠狼给鸡拜年,说吧,你想干嘛。”   “能不能把另外一半的费用先付给我?”郝苏桐动手把切蛋糕的刀递到她手边:“你还是先许个愿吧。”   今天不是我的生日……话到嘴边,沈青到底还是咽了回去,乖乖双手合十安静许愿。吹完蜡烛,郝苏桐打开手电照亮,等她把蛋糕切了,并吃掉一口才转身搬了张椅子往门外走。   “你去哪?”沈青解开手机锁用屏幕照亮,狐疑的问。   “拉电闸。我刚才搜索了半天才知道怎么关上的。”郝苏桐大笑。   沈青站在那脸色变来变去,堪比川剧变脸。她一边恨自己没用,一个蛋糕就让字感动得差点落泪。一边又骂自己粗心,上楼的时候,楼梯间的灯明明是亮着的。   弄好电闸,郝苏桐把凳子搬回来,关了门即说:“今天好像应该轮到你做饭,不过被我越疽代苞了。明后两天可都是你做,我想吃没下过蛋体重不超过两斤半的白切鸡。”   沈青托着蛋糕的手抖了下,犹豫着要不要直接呼他脸上。   第 36 章   郝苏桐做饭的手艺,经过这段时间的勤学苦练,准确说应该是操练,水平提高相当明显。   至少目前已经能够熟练掌握下盐的量,以及能顺利将鱼蒸到刚好熟透,而不是半生不熟或者熟到鱼肉变老。动手把蛋糕移开,沈青盛好米饭,就近夹了块颜色不怎么好看的牛肉尝了下,大方竖起大拇指。   成就感爆棚的郝苏桐,嘴边噙着一抹笑意,也往自己碗里夹了一块,说:“明天我想用车,学校那边你联系领队的学生再确认下时间,以免到时候有疏漏。”   “我明天要……”沈青说到一半,想起梁凡叮嘱自己的事,随即改口:“25号早上,我们再确认下各方面的细节,预留两天半的时间出来应对错项漏项的事。”   “行,就这么定。那车子你明天开不开?”郝苏桐有些纳闷,她前面那句话为什么没说完。   沈青笑笑:“车子给你开,油费算你的。”   “……”郝苏桐脸上的笑意僵住,飞快在心里算了笔帐。加满油两百大洋左右,买蛋糕花了88,合一起三百出头。明天平安夜,如果打车陪韩眉去玩,这个数绝对挡不住。   安静吃过晚饭,两人开了空调,各自占据沙发一头仔细算账。沈青忙了一阵,手机收到梁凡发来的短信,请她去喝茶并强调只请她一个。   距离睡觉的时间还早,她想了想,将电脑放到茶几上,告诉郝苏桐几个文档所在的盘符,回房换外套。化好淡妆出来,她打了个招呼直接走去玄关换鞋。   “你要去约会?”郝苏桐望着她笔直的长腿,挑眉。   沈青穿好鞋子,站在那整理脖子上的围巾,反问:“这事好像跟你没有关系吧?”   郝苏桐笑得人畜无害:“有关系,我在这一天,你就一天不能带男人回来。”   “无聊!”沈青哼了下,拎起包扭头走了。   起身走到门后,直等到脚步声听不见了,这才坐回沙发拿了手机给韩眉打电话。不知是不是错觉,自从她答应交往,总是有意无意的跟自己提房子的事。   有好几次她强烈要求看自己住的地方,他骗说自己住酒店,想不到她竟然毫不扭捏说要和他过夜。他是个正常的,有生理需要的成年男人,不否认听见这话时他的确比较激动。   甚至幻想了一把将她摁墙上的情形,冷静下来一想,又觉得哪里怪怪的。韩眉在他心中的位置,就好比段誉心里的神仙姐姐,是圣洁而不可亵渎的。   可是忽然有天,她认真大方的说,我想和你一起过夜。那一刻,尤其是听她说完这话的那一秒,他真的不能淡定。一起过个夜,办了她就是猥琐男占便宜是禽兽,不办又怕被笑功能障碍,且禽兽不如。   当然这些都不是他纠结的主因,他纠结的是,韩眉到底是喜欢他还是喜欢钱。上次买完鞋,她中途跑了之后隔了三、四天才来电话,让自己去把鞋子退了,添钱另外给买条黄金手链。   能把那双倒尽胃口的鞋重新换成人民币,他自然不可能去买手链。韩眉为此大发脾气,单方面冷战了好几天,直到今天中午才打电话过来,不容置喙的要求明天一起迎接圣诞。   胡思乱想中,耳畔传来韩眉娇滴滴的声音:“苏桐哥哥……”   郝苏桐略反感的蹙起剑眉:“我不喜欢这种称呼。”   这头韩眉敛去笑容,依然柔柔的说:“郝师兄,今天晚上好冷,天气预报还说半夜可能会有冻雨。”   “那你早点睡吧。”郝苏桐随口说着,视线落到沈青的手提屏幕上。   记录着整个酒会物料成本的表格上,主持人费用那行后面的数字,极大的刺激着他的神经。一个半小时的主持时间收费4000,比明抢还过分。   这头韩眉等半天只听到这一句,以为他没听出自己的暗示,于是直接挑明:“郝师兄,我想去吃宵夜。”   郝苏桐思绪被打断,回神后立即小声哄她:“天这么冷,而且宵夜吃多了会长小肚子,万一路上下起冻雨就更加得不偿失。”   “没事,你不喜欢出来,我买好了送过去。真要下雨了也是浇我一个。”韩眉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得狰狞,话音落地,手里的维尼熊也跟着飞上墙面。   郝苏桐是真不懂,还是装不懂。明示暗示都够明显了,当初简易就是被她这么拿下的,怎换了他一点反应都没。他不上钩,这房子何时才能拿到手。   “我要加班赶工作,你来了我一定会分心。”郝苏桐单手在搜索框输入内容,心急火燎的挂了电话。   手头上的这个酒会,所有的服务、物料供应商,基本都是沈青同学以前的合作伙伴。价格也是一早定的,他跟沈青接过来后直接沿用,也没觉得价格有何不对。   他刚才打电话的时候,浏览器下面正好弹出一个广告:专业婚庆、会议主持人,400一600一小时……就算同时请两个主持人,一个半小时算死也才2000,多花一倍的价格还不如自己亲自上阵。   都说由奢入俭难,郝苏桐觉得只要不用天天出门看见熟人,他不觉得没钱有什么丢脸。不过经此一事,他从不拿钱当钱的纨绔子弟,不可控地滑向了另外一个极端。   搜出本地的几家礼仪服务公司,他挪开手提起身去给自己倒牛奶。窗外的小雨淅淅沥沥,看情形似乎下了好一阵。沈青出门也不知带没带伞,考虑她是开车出去的,他懒得打电话问热好牛奶又窝回沙发里。   冰凉的雨水哗哗的打在窗户上,距离新城花园仅一街之隔的素茗茶庄三楼。沈青盘腿歪在茶室的榻榻米上,安静的看着对面的梁凡和郝苏杨。   静谧的气氛中,茶艺师过来敲门添茶。郝苏杨伸出手敲敲桌面,待茶艺师出去,忽然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只信封,推到沈青面前:“希望沈小姐能帮这个忙,日后也欢迎沈小姐加入天顺。”   沈青垂眸看了一眼信封,知道里边装的是现金,当即有些不悦。郝苏桐虽一身毛病,但是基本不会像他哥哥一样,直接用钱办事。不过到底是亲兄弟,总能在第一次接触就成功的让她心生嫌恶。   梁凡见沈青脸色有变,悄悄移开视线望向茶桌上的信封,小声嘀咕:“青姐……”   “郝先生,麻烦你把钱收回去。”沈青打断梁凡的话,定定的看着郝苏杨,说:“帮忙可以,但是时间不能太长。”   “半年时间你看怎么样?”郝苏杨见她松口,仍执意把信封推过去。   “可以,之所以答应不是因为这个。”沈青指了指茶桌上的信封,脸上扬起嘲讽的笑容:“梁凡曾经帮过我,如果不是郝先生多次一举,也许下午那会我就会考虑答应。”   说完她不等梁凡说话,看都不看郝苏杨一眼,拿起自己的包从容不迫的穿鞋走人。   冒雨取回车子,她开进自己房子楼下的车库,独自呆了近20分钟才锁门慢慢上楼。半年时间而已,手上的这个酒会结束,她得想办法推掉鑫鸿的单子,劝郝苏桐去找份正经工作。   最好是那种和他专业对口,又需要常住实验室的工作,这样一来不用自己开口他也会走。   进到屋里,郝苏桐还没睡。她干咳一声算是招呼,换了鞋,顺便脱下被雨淋湿的外套。   “你男朋友真不体贴。”郝苏桐从屏幕上抬起头,心情不错的打趣道。   沈青有些跟不上他的思绪:“你怎么知道?”   郝苏桐摆出一副过来人的模样,轻轻摇了下头:“下冻雨还能让你给淋着,这种男朋友不要也罢。”   沈青啼笑皆非,学着他的样子摇摇头,拿着淋湿的外套去了洗手间。放好衣服,她回来坐进沙发里,动手将手提抱到腿上:“大晚上不睡,等女朋友电话吗?”   “打完了,我在重新核算成本。你看这个主持人的价格比市场价高了一倍,还有这个……”郝苏桐挪过去,打开自己搜索出来的价格表,一一指给她看。   两人的脑袋靠得很近,彼此呼出的气息暧昧纠缠在一起,只是谁都没心思去理会。有商有量的讨论许久,沈青渐渐被他说服,答应次日重新联系部分合作商。   晚上喝的茶有些多,沈青不止没有困意还觉得有些饿,她忙了一阵,语气随意的问郝苏桐:“要不要来点宵夜?”   “你做?”郝苏桐扬了扬眉。   “没下过蛋体重不超过两斤半的白切鸡木有,你想吃什么?”沈青俏皮一笑。   郝苏桐被她的笑容感染,也跟着弯了眉眼,笑答:“来点肉末清水面,不放辣。”   “这个可以满足你。”沈青笑着放下电脑,边活动筋骨边走去厨房。   有句形容女人优秀的话怎么说来着?好像是上得厅堂,入得厨房……郝苏桐凝视着她的背影,脑子里没来由的冒出个古怪的想法。   沈青的男朋友,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。   第 37 章   翌日清早,沈青比平时提前半个小时起床,简单运动了一会弄好早餐,边吃边看D市早间新闻。   当她听到邹云昌一案,牵出集团偷税漏税、及行贿质检部门的腐败窝案,同时冉静也因此被停职的消息。压在胸口里的那团恶气,总算彻彻底底的散了。   心情舒畅的吃完,郝苏桐还没起。将车钥匙放到餐桌上,她回房拿了合同和身份证明,出门前往区公安局刑侦队。昨夜的一场的冻雨,让气温瞬间降到零度以下。她打着伞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站了许久,总算拦到一辆出租。   有了办案的警察陪同,房屋过户手续办得异常顺利。沈青将剩余房款转账完毕,一身轻松的回了家。至于房东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罚,及其儿子涉嫌杀人的事,她压根不关心也没兴趣知道。   接手酒会这个活之后,叶婉曾提出她用来当工作室的那套房产,可以无偿让她使用。沈青考虑到自己的房子周围交通比较方便,所以就一直没去。   吹着空调的暖风看了会电视,她开了手提,把郝苏桐半夜发过来的文件下载到桌面打开。他做的价格比对出乎意料的细致,甚至精确到几毛几分。   算起来,两人‘同居’已有一个月。沈青从最初的反感,到现在慢慢接受、妥协,不知不觉间对他印象改观。只是想着还要和他同住一个屋檐下大半年,那种不爽的感觉不禁又翻腾起来。   再怎么不舒服工作却是要做的,重新联系上一家花店谈好价格,电话刚挂断就有人打进来。号码有些陌生,她等到铃声响到第四下才滑开接听键:“您好,我是沈青。”   这头何悦蹙起眉佯装生气:“青青,干嘛这么长时间不接电话?”   “师傅……你什么时候回国的?苗苗呢。”沈青楞了两秒,随即大笑。   “有两三天了吧,苗苗跟她外婆去上钢琴课。我早上看了新闻,还听说你是被辞退的?”何悦说话很少喜欢绕弯子。   沈青沉吟一阵,大致把她辞职后自己遇到的事说了下。解释说是自己呆厌烦了才不争取,所以才没把这个消息告诉她。   何悦安慰几句,心情不错的聊了聊自己的近况,又说起女儿的趣事,一直唠叨了半个多小时,方意犹未尽的结束这通电话。   这头沈青挂断后赶紧把号码保存,高兴得就像在做梦。她一直很佩服师傅何悦,事业如日中天的时候突然辞职,跟着不顾父母的强烈反对,选择未婚生下女儿,并带着她远走他乡。   一眨眼四年过去,她没有像外人想的那样被生活折磨得不成人形,而是比以往更懂得如何生活。曾几何时,她也有过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,但也仅仅止于幻想。   她无法像何悦那样,对苗苗的生父的身份始终守口如瓶,也无法做到悄无声息的替个男人生儿育女。   转眼到了28号,当天上午两人沈青和郝苏桐吃过早餐,一起从家里出发,提早赶去酒店布置酒会现场。郝苏桐自圣诞后情绪一直不高,还时常愁眉不展。沈青以为他知道了房子的事,干脆闭紧了嘴巴等他主动开口。   下午6点,一切准备就绪。沈青再三确认会场的各项工作准备到位,带上定制的工作人员挂牌,领着礼仪一起去酒店门口,迎接客户宴请的嘉宾。   郝苏桐留在酒店18层内场,负责验明嘉宾身份,防止不相干的人浑水摸鱼。绷紧神经忙到8点,酒会正式开始,郝苏桐偷了个空,快步走去洗手间。   服务行业真是累。他嘟囔着走出蹲位,径直去洗手台洗手。好不容易阔绰了十来天,也不知大哥怎么查的,居然发觉了自己跟高永借钱的事。   不消说,钱自然被收了回去。高永那边还莫名其妙,打电话追问他怎么这么快就还了。他没好意思说钱是大哥帮还的,胡乱扯了个理由搪塞过去。   可韩眉却不是那么好糊弄,平安夜那天她先是嫌弃自己开的车不好,跟着又撒娇一定要和自己住。他原本打算去开个房间当是安慰,结果因为没钱而没能如愿。   开车带她在市里兜了一圈,他最后只送了她一个用廉价蕾丝包着的苹果。不料她拿到苹果立刻开窗丢了出去,跟着哭哭啼啼的埋怨自己变心,还说自己一定是看上沈青了,所以才会对她冷淡。   他倒是想五星级酒店总统套房住着,顺便把她压身下,各种姿势来一遍。关键是谁出钱?他再缺钱,也不会主动花女人钱,何况他还没到走投无路的境地。   盯着镜子里的逐渐变得粗糙的自己看了一会,他理理外套,步伐沉重的回到酒会会场继续站岗。   酒店大堂,沈青拍拍站到腿发麻的礼仪,示意她先去一旁休息,自己独自守着帮搬回来的接待台。客户交游广阔,不少嘉宾都是以朋友身份出席,这种情况下她难免会遇上熟人。   其中当属和泰的于总最为热络,不管她怎么解释劝导,他就是不肯上楼。这头好容易劝走他,不想竟然遇见了应邀而来的宋平平。今时不同往日,宋平平言语间的生分,傻子都能感觉得到。   沈青没有怪她的意思,可到底还是有些不自在。守到九点半,客户那边的工作人员下来通知,说是嘉宾已全部到齐。她收起剩下的背胶胸贴,招呼刚才的礼仪一起上了18层。   跟郝苏桐碰完头,沈青走进会场巡视一圈,刚想退出去就被人拦住。同时一只装着大半杯的红酒的高脚杯,硬生生的阻在胸前。   “于总,很抱歉我现在在工作。”沈青淡定一笑,不动声色的将酒杯推开。   于总似笑非笑的看着她,说:“这个酒会是你负责策划统筹的?”   沈青点头:“希望你们能满意。”   “满意,我当然很满意了,格调够高,气氛够优雅。”于总笑着抿了口酒,再次将酒杯推过来:“就一口,你的酒量我可是有数的。”   “于总,我是融通的小宋,这杯酒不如由我替青姐喝?”宋平平忽然而然的挤过来,浅笑吟吟的望着沈青:“青姐,你不会介意的吧?”   “当然不会介意……”沈青举到一半的手僵在半空,她牵了牵嘴角,顺势朝门口的郝苏桐摇了下。   晃神的功夫,郝苏桐已经来到跟前,不解的问:“怎么了?”   沈青没接腔,而是客气的朝于总欠欠身:“不好意思,我的工作还没完,改天有空再请于总喝酒。”   “小沈你等等……”于总说着不管不顾的伸手抓住沈青的袖子,撇下郝苏桐和宋平平,拖着她径自出了宴会厅。   宋平平眸光微沉,心想冉静说的果然不错,沈青一直在计划着回融通。自打冉静被停职,她就开始期待新上司,同时又担心自己的位置不稳。   升上去之前,她几乎每个月都要仰仗沈青帮忙,才堪堪凑足业绩。如今邹云昌的案子基本查清,新任集团副总何悦和沈青的交情又非同一般,只要其出面力保,沈青要回融通可以说是分分钟的事。   一旦重回融通,总经理的位置搞不好就是由她来坐,自己几斤几两没人比她更清楚。宋平平脑子转的飞快,微笑着跟郝苏桐打了个招呼,借口去洗手间也出了宴会厅。   郝苏桐站了一会,想想不对劲随即拉住一个过来帮忙的学生,让他守好会场别出大乱子,便迈步往外走。   “于总,合作的事改天我定好地方,大家坐下来慢慢聊。”是沈青的声音,听口气很正常。郝苏桐在走廊里站了一会,亲眼见着她走回来,才放心退回门边。   过一会,宋平平也回来了,她朝站在大门两侧的沈青和郝苏桐点点头,快步走回自己的座位。沈青望着她略显慌乱的步子,不禁垂眸苦笑。依冉静平时做事的性子,她的升职完全在自己意料之中,只是刚才那种行为确实让她很不舒服。   趁着于总和自己说话,她假装解围实则防备自己的举动,既幼稚又好笑。活脱脱当年的冉静附身。想罢,她抬起头环视会场,不想竟撞进郝苏桐若有所思的目光里。心慌慌的对视一秒,沈青佯装镇定的移开视线。   酒会一直持续到夜里11点半才结束,中间虽然出了些小状况,不过基本顺利解决没有造成大的影响。清点完剩余的红酒,沈青把一些用不着的东西都打包装进袋子,和郝苏桐并肩疲惫地走进电梯厅。   “要不要去吃点东西?我饿了。”两人乘电梯下到酒店大堂,郝苏桐将她手里的袋子全接过来,笑问。   “哎哟,这不是郝苏桐吗?我听说你被赶出郝家了,是不是真有这回事?”不等沈青答话,一名和郝苏桐年纪相仿的男人,怀里拥着个衣着暴露的女孩,醉醺醺的朝他们走来,并挡住去路。   郝苏桐俊脸一沉,直接牵起沈青的手:“别理他,我们走。”   “别走啊,我听说你现在穷得都要跟人借钱花了。小哥我别的不多就钱多,要不要借你个百八十万?”陈肖痞里痞气的支开手臂,目光轻佻的打量着沈青:“这么老你也啃得下?”   “陈肖,你嘴巴放干净点!”郝苏桐拽紧沈青的手腕,轻轻一带便将她拉到自己身后。   陈肖哪里肯听,借着酒意把身旁女孩拖过来猛的往他怀里一推,瞬间就往沈青身上扑去。   第 38 章   郝苏桐单手隔开迎面扑倒过来女孩,正欲拦住陈肖,不想耳边却先传来一声惨绝人寰的哀嚎。   回过头,只见陈肖双手捂着裤裆蜷缩在地,那张被酒精浸得通红的脸,此时已涨成了猪肝色。郝苏桐楞了一秒,赶紧蹲下去看他伤得是否严重。   沈青冷冷的斜了一眼,趁机往后退并若无其事的拍拍袖子,拎起地上的袋子就要走。本来被人说老就挺让她窝火的,不料还险些被占便宜,实在让她忍无可忍。   陈肖哀嚎了几嗓子,暴躁的推开郝苏桐赖在地上不起:“郝苏桐你有种别走!我要报警告你们蓄意伤害!”   沈青收回迈出去的脚,讥笑道:“告去吧,酒店的监控视频可不会说谎。”   “陈肖,你说你爸爸要是知道你在大庭广众之下,意图猥亵。还领着小模特到处去开房,他老人家会不会气得背过气去?你未婚妻会不会一哭二闹三上吊?”郝苏桐见他还有力气,遂起身走回沈青身边,弯腰把她手里的东西全接过来:“走吧。”   “好。”沈青偏头瞥了眼地上的陈肖,头也不回的跟着他出了大堂。   两人去停车场取了车,一路缄默着回到新城花园附近的美食城。郝苏桐从车上下来,两道剑眉始终没有舒展的迹象。在美食城街口站着看了一会,他径直走进一家卖炖盅糖水的店。   “老板,来一盅山药乌鸡、一盅人参猪脑,顺便在来一碗小米粥。”就近找了位子落座,郝苏桐没问沈青的意见,自顾点了东西。   “大晚上吃这么补,不怕半夜流鼻血?”沈青从包里拿了包湿巾撕开,试图活跃气氛。   郝苏桐直直的望着她,伸手要了张湿巾擦手,嗓音沉沉的说:“刚才的事对不起。”   “没关系,反正对方也没占到便宜。”沈青淡淡的笑了下。   “过完元旦我要搬走了,新买的沙发和床什么的,你要是用着不舒服就扔了吧。”郝苏桐也笑。   沈青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说,迟疑了好一会才接话:“所以这顿宵夜算是告别饭?”   郝苏桐点点头,将视线从她脸上移开重重的叹了口气。   沈青被他看得很不自在,只好垂下脑袋盯着手里的湿巾发呆。安静了一会,店里的小妹把炖盅和小米粥一起端了过来,郝苏桐把乌鸡盅的盖子打开,一言不发地轻轻推到她手边。   “谢谢……”沈青说了句客气话,拿起汤匙开始小口小口的喝汤。   也许是习惯了他每次吃东西前,漫长而琐碎的步骤。猛的见他忽然间不挑剔,并如此体贴入微,沈青除了不习惯之外,还多出一些讶异。   骤然变得沉默的气氛,一直到两人吃完宵夜返回家中,也没消散。   忙忙碌碌的过了两天,酒会筹备期间所有的账目全部结清。31号这天,两人吃完晚饭便开始核算利润,完毕后沈青按比例分成三份,直接在网上给叶婉转了帐。   由于郝苏桐前期预支了大部分,沈青包里正好有足够的现金,干脆直接点了剩余的递过去。郝苏桐也不客气,接过来一张一张的数着。那样子就跟小孩过年拿了利是,既兴奋又有些小心翼翼。   “我们一共忙了多少天?”郝苏桐数完第一遍,跟着又合到一起开始数第二遍。   沈青受不了他这副德行,奚落道:“你没见过钱吗?”   “没有赚过现金,以前工资是打到卡上,出门也习惯带卡不带现金。”郝苏桐一边数着一边问:“对了,我记得酒会结束,客户好像给了你一个红包,你有没有算到利润里面。”   “红包?唉,你不提我都忘了。”沈青说着从包包的夹层里把红包拿出来,里面没有现金,不过有张两万的支票。   “这客户够大方的,比我哥还能摆排场。”郝苏桐举起支票左看右看,笑眯眯的说:“这钱怎么分?”   “……”沈青狐疑的盯着他看了几秒:“你现在对钱好执着。”   郝苏桐目光闪躲的避开她的探视,小声答:“做人总得有点追求……”   沈青本想问他接下来有什么打算,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,索性将话题扯到红包上。这部分钱的是额外奖励,所以她决定平均分成三份,郝苏桐想了想表示赞同。   倒出包里所有的现金,沈青点了下数正好够他的那份,便当场结算给他。于是在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,郝苏桐来回折腾那些现金,眉头时而舒展时而紧皱。   沈青给叶婉转完帐,摇摇头抖落一身的鸡皮疙瘩,抱起手提迅速回房。   隔天一早,沈青还在温暖的被窝里做着美梦。风尘仆仆的叶婉,神出鬼没的出现在门外,又是电话又是门铃轮番上阵。   “你回来之前就不能给我个电话?”沈青打着哈欠,裹紧身上的夹棉睡衣帮她把行李拎进来。   叶婉贼笑着瞄了一眼小房间紧闭的房门,懒懒的滚到沙发上:“你的同居伙伴搬走了?”   沈青没答话,而是转身去给她到了杯热水,顺便将她拖回自己的房间,问她到底怎么想的。冉静被停职,程朗没准又要上她家闹死闹活,她选在这个时间回来太不明智了。   叶婉喝了口水,丢掉外套一骨碌钻进被子里,嬉皮笑脸的朝她招了招手。沈青无语,默默掀开被子躺了过去。   嘀嘀咕咕的聊了一会,沈青听到郝苏桐起床的声音,随口问叶婉:“肚子饿不?”   “我要吃皮蛋瘦肉粥。”叶婉爬起来去把沈青的手提抱过来:“快去快去,别让人饿着。”   “说什么呢你!”沈青佯装生气。   “咦,我好像什么都没说吧。”叶婉取笑她。   沈青哼了下,用皮筋随意把头发扎起来,满脸郁闷的出了卧室。郝苏桐洗漱完出来,听见厨房里有动静,下意识的拐进去:“叶婉平时也喜欢这么早上门打扰?”   “只是偶尔。对了你想吃什么?”沈青埋头清洗高压锅,没看他。   “我随便,做什么吃什么。”郝苏桐丢下句话,打着哈欠退了出去。   陈肖的话虽然难听,不过却让他深刻的意识到,离开郝家,没了那些不属于自己的财富,他真的什么都不是。   第 39 章   吃完早餐,8点多郝苏桐接到梁凡的电话,问他要不要趁着过节回去认错。   他想起日前大哥帮他还钱给高永的事,无精打采转告梁凡过会再联系。挂了电话,沈青和叶婉在客厅聊天的声音隐约传来,他心中烦闷,干脆走去阳台发呆。   赌气离家那会,他低估了爸爸生气的程度,等到明白过来已悔之晚矣。回去,意味着能继续过上以前的生活,即使不参与天顺经营,也会衣食无忧。   当然,再次被扫地出门的这种可能性也很大。   以这段时间的境遇来看,回家,迎接他的多半是后一种结局。但不回去,就永远不知道会不会侥幸遇到第一种。郝苏桐考虑良久,主动给梁凡去电话,让他走时捎上自己。   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,郝苏桐走出房间,客厅里只有叶婉在抱着手提上网。他尴尬的打了招呼,放下行李箱自顾坐到一旁,耐心的等着沈青出来。   叶婉用余光看了下他的行李,又抬眼往沈青的房门瞟去,暗想沈青这异性绝缘体果然不是盖的。同居那么长时间,两人还生疏得像陌生人。   相安无事的坐等了一阵,沈青从房里出来,见郝苏桐的行李箱就摆在他的房门口,随意问道:“你今天走?”   “嗯,过一会梁凡过来接我。”郝苏桐微笑着点点头。   “那祝你一路顺风。”沈青也淡淡的笑了下,转头对叶婉说:“婉婉你赶紧把电脑放下来,我妈都来电话催了。”   “我这不是在等你嘛。”叶婉耸了耸肩,随手关闭电脑起身整理外套。   两人走后客厅一下子安静下来,郝苏桐无聊的坐了一会,打开电视心不在焉的看着。大概过了一个小时,梁凡的电话打过来,响了一声便挂断。   不舍的情绪不过一瞬,转眼即消失得无影无踪。起身环顾客厅一圈,郝苏桐走过去拎起行李,忍不住自嘲。虽然住了一个月,但房子里无处不在的,依然只有沈青的气息。   屋外细雨纷飞,暗灰色的云层,厚厚的压在整个城市上空,让人心里平添几分压抑。   沈青的车子离开新城花园不久,不意外的被堵在拥挤的车流中。叶婉扭头看了下车后方的长龙,百无聊赖的拿起手机拍照。   过了一阵,车子还停在原地不动,她想起出门前郝苏桐的模样,坐直身子一本正经的问:“沈青,你觉得郝苏桐这人怎么样?”   “他就是个被父母和兄长娇惯坏了的土豪公子,你想说什么?”沈青下意识的蹙起眉。   “我走了那么久,那个法院男有没有联系你?”叶婉不答反问。   沈青状似认真的想了下,说:“联系过,不过我跟他说不合适,勉强在一起彼此都难受。”   “你不打算结婚,干嘛还答应你妈去相亲?”叶婉不解。   沈青翻了个白眼:“是你替我答应的好不好?结婚有什么好,自己一个人多自在。”   “那你至少应该谈个恋爱,真的。”叶婉干笑了下,正色道:“试着去爱一次,即便将来没能在一起,也是段美好的回忆。”   “你就不担心,我会遇到像程朗那样的渣货?”沈青笑得狰狞。   叶婉心虚的垂下脑袋:“任家乔不是那样的人。”   见她这副此地无垠的模样,沈青无语的将头扭向窗外。   新的一年即将来临,本就不怎么热闹的气氛,在刚刚袭来的强冷空气冲击下,更是比往年冷清许多。不少商家的橱窗前,还留着迎接圣诞的彩灯、挂饰,闪烁着的红黄橙蓝灯光,隐约透出点点暖意。   通往A市的高速上,一辆黑色的路虎在车流中平稳行驶。郝苏桐无精打采的歪在副驾座上,一遍又一遍的听着梁凡唠叨。受自己连累,梁凡回D市之后直接被分派去门店,不得参与分公司经营决策。   不过再怎么说也比自己好一些,至少他还能开车还可以随便花钱。车子进入A市,郝苏桐没直接回家,而是先去了梁凡家吃午饭。   小姑出差没在,姑父去了厂里慰问留厂的工人,估计一时半会也不会回来。郝苏桐好好的大吃大喝一顿,拎着行李去了楼上的客房午睡,顺便给大哥打电话。   这头郝苏杨听说他回了A市,口气淡淡的让他先在小姑家住一天,明天晚饭前再回去。之后兄弟俩聊了下别的事,草草结束通话。   一觉睡到下午,又好几天没联系的韩眉来电话,约他去逛街。郝苏桐看了时间,匆忙爬起来洗漱换衣,知会了梁凡一声便开着他的车出门。   来到市中心最繁华的商业街,郝苏桐轻车熟路的走进世纪百货,在一楼珠宝店里找到了韩眉。她一反常态,没提出要礼物,而是挽着他的手臂往对街的粤府走去。   粤府是家专门经营粤菜的高档饭店,人均消费最低300起。郝苏桐计算着荷包里现金,在走到粤府楼下时成功止住脚步。刚要开口,冷不丁看到爸爸和市消防队的领导迎面走来。   想躲已经来不及,郝苏桐深吸一口气,小心翼翼的喊了声:“爸。”   郝敬贤抬抬眼皮,目光锐利的盯向他臂弯里的韩眉,尔后咬紧后牙槽,扭头迈步上楼。那阴鸷的面容,比眼下的天气还冷上几分。郝苏桐跟木桩似的站了几秒,慌里慌张的推开韩眉,借口自己想吃西餐,自顾扭头走了。   韩眉眸光微变,借故耍起脾气,扭头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开。一口气跑出老远,她回头见郝苏桐没追过来,当即拿出手机给陈肖打电话。   “你要我做的事已经做了,什么时候给我转账?”电话接通,韩眉喘着粗气忙不迭的问。   “等着。”这头陈肖吐了口烟圈,推开怀里的女孩,双手在网银的界面里,快速输入转账账号。   过了一分钟左右,陈肖转账完成,随即拿起手机嗤笑:“等哥哥出了这口恶气,改天上D市找你玩。”   韩眉听着他阴阳怪气的调调,恶心得哆嗦了下,敷衍道:“好……好吧。”   陈肖挂了电话,随即把旁边的女孩拉过来狠狠亲了下。上次在D市,和郝苏桐在一起的那老女人竟然敢踢他,不给点颜色看看,当他好欺负。   第 40 章   陈肖得意洋洋的谋划一阵,再次拿起手机吩咐自己的兄弟,随时报告郝苏桐的行踪。   此时,市中心最繁华的商业街上。郝苏桐低头往前猛走几步,越想越不是滋味,哪还有心思去追韩眉。走到人行横道,他惶惶然的掉头去取了车子,立即赶回梁凡家。   进了家门,大哥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打电话,面色凝重。梁凡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,使劲朝自己递眼色。郝苏桐心中一沉,杵在玄关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。   “他回来了。”郝苏杨脸颊鼓了鼓,疑似咬着牙地站起身,走向玄关将自己手机递过去:“妈有话和你说。”   郝苏桐硬着头皮接过来,声音小的不能再小:“妈……”   这头薛云清长长的叹了口气:“苏桐你也太不懂事了,那姓韩的女孩有什么好?你之前胡乱给她花钱我们就不说了,这回你爸严令禁止你跟她来往,你居然还在街上让他给碰着。”   “我回来本想跟他道歉,现在说什么都晚了。”郝苏桐说着,用余光看了下大哥。   薛云清头疼的啧了一声:“你赶紧回D市或者回宁城,暂时别让你爸看到你。回去后正经找份工作,忍到春节直接去苏州那边,只要你爷爷开口帮说情,这事就算过去了。”   “好,我知道了。”郝苏桐结束跟妈妈的通话,垂着脑袋把手机递还大哥。   郝苏杨无语的长叹一声,走回沙发拿起自己的包,拉开拉链拿出张副卡折回来:“你先拿着用,一旦让我发现你又给不相干的女人刷东西,立刻冻结。”   郝苏桐定定的看他几秒,没接。跑回楼上刚把行李箱整理好,梁凡探头探脑的走进房间,欲言又止的坐到书桌上。   “有话快说有屁快放。”郝苏桐斜了他一眼,拉过张椅子烦躁坐下。   梁凡咬咬牙,心想有些事长痛不如短痛。二哥喜欢上的从来就不是什么公主,而是个彻头彻尾,贪财又轻浮的女巫。主意打定,他清了下嗓子,竹筒倒豆子似的,道出简易和韩眉早就同居的事实。   郝苏桐寒着张脸,眸光凉凉的,也不知是否听进去。沉默的呆了一会,梁凡想起自己上来的目的,丢下句要吃饭了,便匆忙下楼。   餐厅的餐桌上已经摆好精致的四菜一汤,碗筷也已备齐。郝苏杨懒懒的靠在椅背上,望着手机屏幕出神。听见脚步声从楼上下来,他收起手机,扭头瞟见急冲冲走过来的梁凡,眉峰渐低。   其实今天这事怪不着梁凡,郝苏杨也知道他把弟弟领回来是出于好意。他头疼的是,弟弟完全没有从这件事里吸取任何教训,反而主动火上浇油。   “大哥,我们先吃吧。”梁凡去洗了手,讪讪的拉开椅子。   郝苏杨点点头,端起碗筷:“他什么反应?”   梁凡举起筷子,又慢慢放下:“没反应,不过舅舅要是看到关于韩眉的调查结果,事情可就闹大发了。”   郝苏杨盯着他看了半晌,语不惊人死不休:“关于韩眉的事,是我爸让人去查的。”   梁凡嘴巴张大,一脸不可思议的吞了口口水。郝苏杨摇头不语,沉默的先行开吃。   别墅楼上,郝苏桐在房里枯坐一会,想起自己的学历证明好像没带,拧着眉再次把行李箱翻开。里面除了两套换洗的衣服,哪有证书的影子。   冷静思考半晌,他打电话定了张第二天一早,从D市直飞宁城的机票。归拢好自己的东西,他默了默,神情疲惫的下楼吃饭。   饭吃到一半,郝家的司机李叔,愁眉不展的走进客厅。跟在他身后的郝敬贤,背着手一脸寒霜。餐厅里的三个人你看着我,我看着你,一下全放下碗筷站起来。   郝苏桐收到哥哥和梁凡的眼神暗示,主动走过去:“爸,您怎么来了?”   “我没你这么个不成器的儿子!”郝敬贤扬手就是一个耳光甩过去,回头冲着李叔说话:“老李,去楼上检查下,凡是用我的钱买来的东西通通不许他带走。”   李叔不敢忤逆他的意思,叹着气缓缓走开。   郝苏桐耳朵里嗡嗡的响着,清俊面孔一点点退去血色。已然变得空洞的目光,停在眼前逐渐变得陌生的父亲脸上,胸口很快堵满闷气。   “爸,苏桐这么大个人了,你还搞这套也不怕外人笑话。”郝苏杨见情况不妙,立即围过去将他们二人隔开。   梁凡吓得大气都不敢出,一双手臂吊在身体两侧,忘了该如何摆放。   郝敬贤喘了下,又恨铁不成钢的骂道:“不知收敛的东西!我这张老脸早就被他丢尽了。在A市谁人不不知我郝敬贤的小儿子,是个花钱不眨眼的绿帽侠、窝囊废!”   “爸,原来我在您眼中是如此的不堪。”郝苏桐眼里的温度瞬间降至冰点。   他这一开口瞬间让客厅里的气氛变得胶着,战火一触即燃。挡在父亲身前的郝苏杨,一个头两个大,不得不出言喝叱弟弟:“苏桐你闭嘴!”   “大哥、阿凡,谢谢你们的好意,我这次就不该回来。”郝苏桐望着局促不安的梁凡,有些于心不忍。他上前一步,镇定的拉开大哥朝父亲鞠躬道歉:“爸,我错了。今后,您要听医生的话记得按时吃药,不要总是生气。”   说完,他扭头大步上楼。李叔就站在楼梯口那看着,见他上来立即压低嗓子问他要干嘛。   “我这么窝囊还给他丢脸,留着也没意思不是。”郝苏桐硬邦邦的丢下句话。回客房看了看行李箱,只拿走上次买的羽绒服,转身下楼。   “苏桐,你闹够了没有!”郝苏杨觉察到他的不对劲,偷偷跟梁凡交换了下眼神,一齐上前将他拦住。   “大哥,爸的身体不好,你以后要多替他注意下。不见。”郝苏桐目光清冷的扫了一眼,越过两堵人墙,拉开大门快步走了出去。   “谁都不准去追!我倒是要看看,没了我给的一切他能逞强到几时。”郝敬贤一口气没喘上来,面色铁青地跌进沙发。   “爸……”   “舅舅……”   郝苏杨和梁凡心中一凛,立即折回去,一左一右的帮他抚胸顺气。   好容易劝走爸爸,郝苏杨拉上梁凡,一刻不停的出门去追郝苏桐。两人驾车先去市里的直达汽车站转了一圈,没找见人,电话又打不通。   开车前往火车站,候车室里人头攒动,找人的难度无形增大。两人分头找了一阵,直接跑去广播室请求帮忙。广播响了10来遍,郝苏杨没见弟弟出现,当即出了火车站调转车头往机场奔去。   车子上了高速之后,郝苏杨不断加快车速,同时提出心里的疑问:“阿凡,他这次回来,除了你还有谁提前知道?”   梁凡不懂他为何这么问,沉吟半晌,答道:“没谁知道。就是下午我去总公司找你,在路上遇见了陈肖。”   “奇怪,你明天去移动查查你二哥的通话记录,看看是不是他自己告诉韩眉的。”郝苏杨将车窗开了条缝隙透气:“他刚回来,没理由这么巧,哪都不去就去了粤府。”   梁凡醒悟过来,也是纳闷不已。   “19点40分,开往D市的D5122次列车开始检票,请旅客们带好各自的身份证,前往检票口检票进站。”广播响到第三遍,郝苏桐从旁边的普通列车候车室里出来,心不在焉的跟在队伍后方等待检票。   列车抵达D市刚8点一刻,郝苏桐脚步沉重出了出站口,漫无目的地走在清冷的街道上。雨丝纷纷寒风刺骨,他脑子里一遍一遍的回响着爸爸的话,浑然不觉身后多了辆无牌照的报废车。   行至去往市区必经的桥洞内,他身后的报废车咣咣作响,猛的超到前面急刹停下,5个蒙面人手持大型水枪,敏捷地从车上跳下来,围着他就是一顿狂扫。   冰凉的液体挟着阵阵骚臭,转瞬喷了他一脸一身。郝苏桐忍着作呕的感觉,支起手里羽绒服将脸遮住,没命的左突右冲。然而不管他怎么躲,漫天而下的骚臭液体,还是将他淋了个透透的。   轰然炸开的嘲笑声中,有人朝他逼近过来,动手夺下他随身的包。强烈的恶心感一浪高过一浪,郝苏桐到底没忍住,嘴巴一张呈喷射状吐了出来,根本没有力气去抢夺自己的包。   攻击他的人见状,把包和水枪都丢下,拍着手哈哈大笑的上车走了。郝苏桐蹲在地上直吐到双眼发白,才哆嗦着从羽绒服的内袋里掏出手机。   幸好手机还能打。他狼狈的跌坐在地上,有气无力的解开锁屏,下意识的给沈青打过去。   “郝苏桐?”呼叫铃响了五六遍,耳边终于传来沈青的声音。   “我被抢劫了,在冈山北路的桥洞。”郝苏桐说着又干呕起来。   这头沈青闻言立刻紧张起来:“你报警了没有?”   郝苏桐艰难的站起来,走过去拿回自己的包,干呕连连的答:“我忘了……”   “我现在在南苑西路,大概5分钟后到,你现在马上报警。”沈青说着立即转着方向盘掉头。   副驾座上的叶婉等她挂断电话,意味深长的挑了挑眉。   第 41 章   也不知郝苏桐现在情况如何。沈青握着方向盘,双眼紧盯着路况,修葺整齐的黛眉不自觉的拧到一处。   晚间在妈妈家吃完饭,叶婉说过几天是她爸爸的生日,硬拉着她一起回D市逛街买礼物。好容易买好了,叶婉又说好久没尝过火车附近,那家叫彭大姐麻花做的脆麻花。   沈青因为扁桃体容易发炎,所以对零嘴小吃什么的不怎么感冒,尤其是油炸的东西。架不住叶婉一再哀求,才勉为其难的同意过来,不想还没到地方就先接到郝苏桐的电话。   车子从反方向进入冈山北路的桥洞,沈青紧张的观望着两侧的人行道。雨夜行人本就不多,碰巧又遇到过节,这一带更是人烟稀少。   穿过桥洞,沈青在前方的宽阔的地方掉头回来,依然没能看到郝苏桐。她心里有些乱,停了车给他打电话。呼叫铃一直响,可惜就是无人接听。   狐疑间,副驾座上的叶婉抬手指向前方,惊叫起来:“天啊!那不是那谁吗?”   沈青顺着她的指尖望过去,郝苏桐一身狼狈,蹒跚着朝她们走过来。见他似乎没受伤,沈青定了定神,飞快收了手机解开安全带下车。   “郝苏桐,你有没有怎样?”才走出两步,若有若无的骚臭味,立即扑面而来。   郝苏桐停在几步开外,嗓音沙哑:“我身上很脏很臭,你别过来,警察很快就到。”   “怎么弄成这样子?”叶婉也从车上下来,不可置信的望着他。   郝苏桐面露痛苦之色,弯下腰再次干呕不止。沈青捏着鼻子打量他几秒,扭头跟叶婉说:“婉婉你先上车,外边下雨又湿又冷的,你穿这么少小心感冒。”   叶婉垂眸看着自己身上的皮草大衣,正想说没事,忽见沈青已经朝郝苏桐走了过去。她贼笑着坐回车里,动手把给爸爸买的西服包装打开。   车外,沈青捏着鼻子站在郝苏桐面前,两人交谈的声音很小。只能从各自的表情推断,她似乎是在劝郝苏桐上车。叶婉看了一阵,暗想事情似乎越来越有趣了。   沈青买车之后宝贝的跟情人似的,别说那么臭的味道,就是鞋子沾了泥上她的车,她都会念叨几句。不过没等他们商量明白,两辆拉着警笛的警车,从她们来的方向呼啸开来。   警民双方在雨里交谈了数分钟,一齐往桥洞的方向走去。叶婉见郝苏桐独自走在前面,沈青和警察都捂着鼻子,远远的跟在他身后,莫名觉得喜感。   耐心等了大概5分钟左右,警车闪着灯呼啸开走,沈青奔回车里,大口大口的呼吸新鲜空气:“现在的抢劫犯真没操行。”   叶婉忍着笑问:“罪犯还需要有操行?”   “古人不是说盗亦有道吗?那帮人抢劫不算,还喷了人一身尿。”沈青念叨着发动引擎:“我送你到哪里下车?”   叶婉抬手看了下表:“司机这会应该到中百了,我让他直接来派出所接我吧。”   沈青点点头,风驰电掣的将车开到附近的铁路派出所门外。下车来到值班室,值班的民警说,刚才带回来的人在隔壁问讯室做笔录。   走到办公室门外,沈青听到里面确实是郝苏桐的声音,遂放心的回到车上。叶婉见司机还没到,动手将自己给爸爸买的西服拿出来,说:“沈青,你先拿我爸的衣服给他换上吧,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……”   沈青默默的注视她两秒,伸手接过来,迟疑着又下了车。问讯室里,郝苏桐蹲在地上,抱着垃圾桶一直吐个不停,清俊的面容毫无血色。   “警察大哥,可不可以让我朋友先换身干净的衣服?”沈青在门口看得不忍,小声出言询问。   “出门右拐有洗手间。”负责做笔录的警察抬头望过来,一脸如释重负的表情。   “谢谢……”郝苏桐摇晃着站起来,接过她手里的衣服,脚步虚浮的挪向洗手间。   没有热水、没有沐浴露、甚至没有毛巾,没有拖鞋。郝苏桐关了大门,三下两下将身上的衣服全脱光,咬着牙挤了点洗手液在掌心,走去冲洗拖把的水槽那拧开水龙头开始洗头。   头洗得差不多,他慢慢蹲到水槽上,用坐马桶的姿势捏起套在水龙头上的半截水管,对着自己的身子开冲。冰凉刺骨的冷水,哗哗的顺着他起伏胸膛淌下去,那股子挥之不散的骚臭味,开始一点一点从他身上消失。   洗完他闻闻自己的手臂,确认异味全除即套上又肥又短的西服,光着脚回到问讯室。坐在办公桌后面的警察,见他这副滑稽的样子,忍不住别过脸猛吸一口气,问道:“对方在实施抢劫行为时,有没有对你进行殴打?”   “没有。”郝苏桐不假思索的摇头。当时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且场面混乱,但他可以肯定自己没有挨打。   “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?”警察抬起头。   郝苏桐闻言楞了下,眸色淡淡的瞥了眼直勾勾望着自己的沈青,答的云淡风轻:“撞的。”   警察的嘴角几不可见的抽搐着,收回视线继续在纸上飞快书写。   沈青从他脸上清晰的五指印上收回视线,若有所思的走了出去。正好叶婉家的司机赶到,她走过去嘱咐两句,等车走远便直接留在值班室等着。   简单做完笔录,郝苏桐冻得牙根直打颤,哆嗦着跟沈青上车回家。   进门后他光着脚跑进卧室,胡乱拿了浴袍转去洗手间冲热水澡。洗完出来沈青已经回房,卡在喉咙里的谢谢二字,伴着嘴里清新的牙膏味骤然落回肚中。   折回洗手间,他把那套吊牌都没剪的西服拿出来挂到阳台,打算第二天送去干洗。此时,剧烈呕吐后带来的后遗症,随着体温回升开始显现出来。   郝苏桐嘴里又涩又苦,勉强喝下一杯温水,刚吞下去没多会又全吐了出来。如此反复几次,他整个人就如虚脱一般,伏在洗手台上半天撑不起身子。   强忍着眩晕的感觉,他缓匀呼吸慢慢站直,捂着烧灼难忍的胃回房重重倒进床里。从窗外的投射进来光线,随着时间的流逝,逐渐黯淡下去,整个世界一片静谧。   一团又一团厚重的白雾,层层叠叠的在沈青眼前萦绕游离,她伸出手却只能依稀看清自己的指尖。一把苍老但熟悉不已的声音,在耳边来来回回的呼唤着她的小名:“青青……”   “你是谁?”沈青大声的质问着声音的主人,耳边猛的传来“咚”的一声闷响。   “啊……”沈青吓得瞬间清醒过来,拧开床头灯看了眼时间,半夜3点。靠!做个梦竟然吓醒。她翻身躺直,眼睛虽然还闭着脑子里却清晰得很。   从派出所回来,她想起叶婉上车之前的话,当即决定跟郝苏桐保持距离。她说的原话是,一个男人在遭受意外伤害之时,脑子想的不是报警而是先通知你,百分百是因为心理依赖,而做出的本能反应。   郝苏桐依赖自己……沈青冷静的思索着这个,对她来说十分严重并且恐怖的问题。   “哗……”清脆的玻璃碎裂声,瞬间将神游中的她拉回现实。听动静是郝苏桐房里传来的,沈青胸口怦怦的跳着,脑子里闪过他脸上的指印,以及先前在桥洞初见他时,他脸上那副不喜不悲死气沉沉的表情。   不会因为和家里人决裂,又被人抢劫羞辱而想不开闹自杀吧?想着她心里咯噔一下,“啪”的把大灯打开,爬起来披上外套径自出去敲门。   沈青在门外敲到手麻,可房里的人似乎毫无觉察。客厅里静悄悄的,手掌落在实木门上的声音,被无形放大并隐约带着回声。   她心跳如擂鼓,转身跑向玄关开灯,并火速拿出抽屉里的备用钥匙。打开房门,郝苏桐卷着被子躺在地上,脑袋旁边是散了一地的玻璃渣子。   “郝苏桐?”沈青开了灯立即蹲下去,战战兢兢的探手覆上他的额头。   这么烫!她吓了一跳赶忙从床头柜上抽了几张纸,扫开玻璃碎屑并使劲摇晃他:“醒醒,郝苏桐你快醒过来。”   “水……”郝苏桐迷蒙着眼,呓语一声复又一动不动。   幸好他还有知觉!沈青冷静下来,拼着一股劲将他弄到床上,抖干净被子换过一面继续给他盖好。奔回客厅找到药箱,她翻出退烧药才想起饮水机的电源没打开。   盯着手里的退烧药看了看,她快步走进厨房拿出最小的汤锅,装了一点点水放到灶上开火。水烧开后,她兑好退烧药一刻不停的返回郝苏桐的房间。   硬灌着他把药喝下,沈青无措的坐在床边,神经紧绷。正出神,郝苏桐的一只手突如其来的环上她的腰,同时一脚蹬开了被子。   沈青被吓到三魂丢了七魄,好容易掰开他的手,这才注意到他居然果睡……恍惚忆起刚才自己抱着他的动作,不适的温度瞬间从脚底烧起来,最终停在脸颊上,火辣辣的。   第 42 章   如坐针毡的呆了一会,沈青伸手试他额头的温度,依旧烫得吓人。正欲起身去打水给他做物理降温,某人的手臂再一次环了上来,嘴里不清不楚的嘟囔:“冷……”   要紧牙关将他的手弄走,沈青浑身不自在地逃开,去衣柜那又搬来一床被子仔细帮他盖上。跟着去打来一盆冷水,湿了毛巾给他敷上额头。   退烧药加上两床厚棉被捂着,郝苏桐的额头渐渐渗出薄汗,只是意识仍然处于混沌之中。沈青端起变温的水去洗手间倒掉,另外换了冷水,顺便拿了体温针给他量体温。   等了几分钟,她取出体温针一看还是高烧,顿时慌了手脚。换好毛巾,她紧张地跑回自己房里打开电脑,百度高烧不退的处置方法。   粗粗扫过去,无外乎服药、物理降温。沈青硬逼着自己保持冷静,同时考虑着要不要打120急救。静谧中,一声物体落入水中的声响,骤然传进耳中。   她回过神,头疼的返回小房间。原来是郝苏桐翻了个身,敷在他额上的毛巾,不偏不倚的落进地上的水盆。沈青叹了口气,弯腰将毛巾拧到半干托在手中,走至床中的位置别过脸往被子里伸去。   擦完一侧身子,她重新湿了下毛巾走去另外一侧,继续刚才的动作。   “好冷……”郝苏桐无意识嘟囔着,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往床上带。   沈青惊呼一声,霎时扑到他身上。意识糊涂的郝苏桐却仿佛找到了热源,力大无比的将她扯进被子,同时翻身将她抱紧。   “郝苏桐你放开我!”沈青气得高声抗议。   “我不是窝囊废不是绿帽侠……”郝苏桐呓语一句,脑袋拱到沈青胸前接着沉睡。   沈青听不清他说的什么,只是僵着身子不敢动,手里的毛巾又湿又凉,冰冰的贴在睡衣外面十分难受。安静的躺了几秒,她尽量放轻动作将毛巾丢开,生怕自己刺激到他。   只是烧迷糊的郝苏桐,此时就像只体型庞大的无尾熊,无论她怎么挪他总能第一时间移过来,强硬的将她锁在自己胸前。   下次谁还给她说好心有好报,她一定胡对方一脸泡开的海藻。   沈青愤愤的骂了几句,无语的睁着眼等待天亮。勉强撑了一个小时,郝苏桐的体温开始回落,可惜抱着她的手臂,依然固若桎梏。   此时的情形,于从未跟男人如此亲密过的沈青而言,每一秒都是痛苦的煎熬。静静的又躺了一会,她试着叫醒他:“郝苏桐你放开我好不好?”   寂静的长夜里,回答她的,只有渐渐变得均匀的呼吸。   沈青不死心的挣扎了几下,发现无法挣脱只得颓然放弃。眼睛越来越涩,一阵阵强烈的困意,不断摧毁她的意志,坚持抵抗了半个小时后,她终于闭上眼沉沉睡去。   此起彼伏的平稳呼吸中,窗外的天际线缓缓露出了鱼肚白。郝苏桐昏昏沉沉的睡了一夜,醒来喉咙里火烧似的又干又痒。惺忪睁开眼,沈青宁静柔和的睡颜赫然在眼皮底下放大。   他倒吸一口凉气,试着从她脖子下抽出酸麻无力的手臂,不想沈青忽然不舒服的动了下。“呼……”郝苏桐拍拍胸口,紧张得额头一片潮湿。   小心翼翼的躺好,他不禁又往她敞开着的睡衣领口望去。领口露出的肌肤其实并不多,不过从他的视线的位置,依然可看清那线条汹涌的沟壑。   原本干痒的嗓子,此时更加炙热难耐。一股无法遏制的热烈冲动,瞬间在脑子里轰然炸开。生理上的自然反应,如脱缰的野马一般来势汹汹。   强烈的视觉冲击,令郝苏桐险些控制不住兽念。挺尸似的躺着不动,他平复好情绪,也不管是否会弄醒她,骤然倏然抽出自己的手臂。沈青双眼紧闭,嘴里无意识的发出一声呓语,翻过身去继续酣睡。   全身自由之后,郝苏桐狼狈不堪的挪动身子,放轻动作从床沿滑了下去。胡乱拿起丢在床尾的椅子上的睡袍,他一边往身上套,一边昏头昏脑的走向洗手间。   沈青怎么会睡到自己床上?他关了门,不想还好,这一想脑子里来来回回的,全是那对勾深浑圆的雪白。要命!郝苏桐低咒一声,迅速掬了把凉水洗脸,好让自己的头脑更清醒。   走神中,节奏明快的手机铃一声声响起,跟着耳畔传来沈青的说话声。竖着耳朵听了几句,郝苏桐心头微颤,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,悄然在心底滋生。   “郝苏桐,你完事了赶紧出来,我要用。”沈青的声音闷闷的在门外响起。   郝苏桐干咳一下,垂着脑袋拉开门:“昨晚……谢谢你。”   “去量j□j温,要是还没退烧,自己拿药吃。”沈青瞥见他衣冠不整的模样,白皙秀气的脸上,瞬间浮起一抹绯红。   “我……我昨晚没对你做过什么吧?”郝苏桐片开身往外走了两步,突然停下来。   沈青脸上火辣辣的,楞了楞,恼羞成怒的应道:“没有!”   郝苏桐暗自庆幸地捻了捻眉心,在洗手间门外兀自站了一会,脚步虚浮的回了房。虽只是受凉感冒,等他彻底退烧痊愈,已是四天之后。   生病期间,沈青只在他醒来那天给做了早餐和午饭,余下的时间干脆住回她妈妈家。郝苏桐独自面对一室清冷,那种众叛亲离的感觉,愈发强烈起来。   这天,阴霾许久的天气难得放晴,天空蓝得好似水洗过一般干净。郝苏桐病了一场,加上心里不痛快,整个人都蔫蔫的提不起劲。   吃完早餐回房,视线扫过书桌上,梁凡送来的有关韩眉的调查结果。他顿了顿,转身去客厅取来一把剪刀,倒出文件袋里的照片一张张剪成碎片,丢进垃圾桶。   整个过程漫长而压抑。一些久远而模糊的画面,如同一部无声的老旧电影,不断在郝苏桐脑中闪过。只是不管画面如何切换,他和韩眉的距离至始至终不曾改变。   “段总,这个事我再仔细考虑下,过一个小时我给你回电话。”耳边忽而传来沈青的声音。   她回来了……郝苏桐从回忆中抽离,手忙脚乱的将垃圾桶踢进床底,同时飞快的将洒落地板的碎片也踢进去。弄完他站起身四下看了看,佯装镇定的拉开房门:“沈青。”   沈青抬眼望过去,随意摆摆手接着讲电话:“先这样好吧,我过一会联系您。”   郝苏桐尴尬的站着,千言万语汇集心头,嘴里却一个字都说不出。   “你……病好了?”沈青坐到沙发上,低头翻开手里的资料。   “好多了,谢谢你。”郝苏桐笑了笑,也坐进沙发。   沈青淡淡的勾了下唇,继续专注的看着资料。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,郝苏桐手足无措的倾身靠向沙发背,清俊惨白的脸上,若有若无的浮起一丝失落。   “对了,你准备什么时候……去找工作?”看罢资料,沈青偏过头客气的笑了笑。   郝苏桐自然听出她话里的意思,他怔忪半晌,声音细若蚊吟:“我尽快。”   “哦,上次酒会和泰的于总给我介绍了个客户。对方是春光旅行社的段总,想在春节前去霖州搞给活动,推销他们新近推出的短途民俗游。”沈青清了清嗓子:“景点展览为期20天,费用6万,同时可以从报名的团费里抽成3%。你有没有兴趣?”   “他付全款还是分期付?”听到有钱赚,郝苏桐顿时精神抖擞两眼放光。   沈青看着他的样子,不自觉的弯了眉眼:“全款,抽成部分要等开团结束以后才能拿。我算过成本,大概每天能有800-1000的纯收入。”   “你想接吗?”郝苏桐剑眉蹙起。   沈青眼底的笑意渐深:“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所以不太想接,不过这个民俗游的前景不错。一家三口1500可以玩四天三夜,根据民俗村的安排,每10个家庭为一个团的话,每个村每天可以接待10个团左右。”   “接,关于推销的流程我来想办法。”郝苏桐飞快的在脑子计算起来。除夕前一周开团,年初七收尾,半个月的时间至少能接100个团。   沈青没什么信心的摇了下头,苦笑:“我们只有一周的筹备期,段总前后找了10多家广告策划公司,人家都不愿意接这个活,我们两个连经验都没有,怎么接。”   郝苏桐闻言立即冷静下来。7天的筹备期,如果在露天搞活动,他们不止要和霖州当地的城管部门协调,还要考虑场地的人流量。除此之外,还得事先和当地的旅游局通气。   一项一项的大小事务,凭着他们两个半瓢水经验都无的人,一时半会恐怕真的做不来。想到这郝苏桐心里隐隐打起退堂鼓。   沈青见他默不作声,也跟着陷入沉思。元旦收假之后,她抓紧时间又是跑人才市场,又是上网浏览招聘网站,仍然没能找到一份完全合意的工作。   回融通是不可能的。虽然昨晚跟何悦去吃饭时,她一再劝说。   第 43 章   时间在肃静的气氛中悄然流逝。   沈青重新看了一遍资料,随手递给了郝苏桐,起身回房给叶婉去电话。听完事情的大概,叶婉的意见是这种活耗费人力过多,时间太长,不值得接。想想也是,20天的展期她和郝苏桐必须留在霖州,光是吃住就是一笔不小的花销。   全面考虑之后,她定下心放弃这个单子。和叶婉的通话刚结束,春光的段总却打了进来。沈青习惯性堆起笑脸,简洁明了的表明态度。   可电话那头的段和详却急得不行,一边解释自己碰到的难处,一边央求她接单。两人在电话里谈了10来分钟,最后段和详退了一步。提出晚上一起吃个饭仔细面谈,如果实在谈不拢,他再另外寻找愿意接手的广告公司。   沈青爽快应承,同时在心里迅速构思,让他无法反驳的拒绝理由。打完电话出来,郝苏桐还在仔细看资料,她走过去给自己倒了杯水,说:“段总来电话约晚上面谈,这个单子我决定不接。”   “为什么?”郝苏桐的视线还留在资料上。   沈青喝了口水润喉:“关于成本的计算我太想当然,首先两个人去霖州20天,吃住就是个很大的问题。另外展览期间的宣传,光是我们两个人根本忙不过来。即便是请学生兼职,一天下来的费用也很庞大,场地、城管方面怎么协调这也很重要。”   郝苏桐信心十足:“城管、吃住都不是问题,请学生兼职一天按每人每天80算,请五个就够了。至于场地和宣传方式,这些也不算上是问题。”   沈青见他不像开玩笑,转而认真的跟他商讨,怎么解决刚才自己提到的大问题,包括一些小细节,比如宣传的条幅还没设计、宣传册子没有、影像资料和图片资料也没有等等。   听她如数家珍的一个接一个抛出疑问,郝苏桐恍惚意识到自己粗心,7天的筹备期根本不够用。大的问题对他来说不算是问题,可小细节却是整个展览的关键所在。   空气再次变得静默,正好沈青的手机又有电话进来,她丢下独自沉思的郝苏桐再次回房。打进来的号码十分陌生,关上房门,她迟疑着滑开接听键:“您好。”   这头任家乔温和的笑了下:“沈青,我是任家乔。中午方便出来吃个饭吗?”   任家乔怎么突然给自己打电话?沈青沉吟一会,答:“我有些忙。”   “没事,你在哪我过去等你忙完。”任家乔好脾气的笑着,左手修长的五指下意识的敲着桌面。   “那你定个地方,我过一会就忙完了。”沈青无奈,心想有些事早些说清楚,也省得耽误彼此的时间。   任家乔敲击桌面的手顿了下:“听我姐说静园的素菜不错,我到地方了,在二楼3号雅间等你。”   沈青苦笑,不过脸上的表情还是柔和下来:“好吧,我尽快赶过去。”   在衣柜里另外找了件外套换上,沈青路过客厅和郝苏桐知会一下,拿起车钥匙匆匆下楼。路上她又给叶婉打过去,谁知叶婉说自己被程朗堵在家里,已经报了警但没法脱身。   怏怏不乐的收起手机,半个小时后沈青在静园门外停好车子,轻车熟路的上了二楼。找到三号雅间,她站在外面拉了下竹帘上的铃铛。   任家乔起身热情的掀开帘子请她进来,并拉开身边的椅子示意她入座。沈青大大方方的笑了下,视线掠过他拉开的椅子,刻意坐到另外一张椅子上和他保持着距离。   礼貌寒暄之后,又随意聊了下过去的事,话题莫名打住。两人的表情干干的,都很局促。   虽是多年旧识,可他们之间的交集少得屈指可数。并且沈青一直都是听叶婉转述,任家乔对自己如何念念不忘,实际从未亲身感受。是以忽然间这么面对面的坐着,她觉得自己无论说什么都不合适。   安静许久,任家乔温润低沉的嗓音再次响起,不疾不徐的说了微博和QQ的事,顺带自嘲了一把。说自己从未遇到过一个人社交工具,会是另外一个人假冒。   沈青没料到他会突然说这个,索性接过话头问他:“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被骗了?”   任家乔笑容温暖:“没有过这种感觉,我可不可以问你个问题?”   “你问……”沈青看着他认真谦和的模样,实在不忍拒绝。   “我想正式开始追你,可以吗?”任家乔说完,白皙干净的脸上微微有些发烫。   那次碰面之后,他发现自己关注的微博就再没登录过,很多年前加上的QQ好友,头像也一直是灰色的。唯独被妥善保存的情书,一直安静的陪在他左右。   这段时间,他忙着整理布置自己的宿舍,又冷静的考虑了一周。心里笃定她之所以提微博的事,其实是变相的拒绝自己。一别10多年,他能够和她重新相遇已是不易,委实不甘心就此放弃。何况现在大家男未婚女未嫁,不试试怎么知道不适合在一起。   安静良久,沈青自震惊中回过神,不行两个字在舌尖上转了半天,到底没吐出来。任家乔见她半天不回话,腼腆的笑了下:“你可以拒绝的,我没事。”   “为什么是我?”沈青心底滑过一丝异样。按说像他这种气质忧郁,又是从事艺术教育工作的男人,一定不乏异性青睐。尤其上次在音乐学院所见,那些女生看他的目光不要太热烈。   “因为你是沈青。”任家乔不自在的笑笑,假借给她斟茶以掩饰自己的无措。其实他想过,万一真的又被拒绝,他也铁了心的要追她。   意外的答案让沈青有些怔忪。她以为会听见他说,因为喜欢你这样或者那样,那她完全可以轻松化解。她素来不喜欢敷衍,但是今天竟然有种狠不下心的愧疚感,迟迟说不出拒绝的话。   任家乔望着缓缓拧紧的眉,嗫嚅半天说:“你可以慢慢考虑……”   沈青点点头,双手握着茶杯走神。经过叶婉数年如一日的洗脑,任家乔给她的印象就是秉性纯良,对感情忠贞不二,性格谦和有点小倔。粗俗点说,就是在感情上完全一根筋。   过去那些漫长的岁月里,他有无数次机会坦诚心迹,甚至和她碰面。但他没有那样做,而是选择呆在看不到的地方,默默的守候着。   如果任家乔是别人的男友,沈青估计还会羡慕一下那个女孩,换成自己她只觉恶寒。她没恋爱过,所以也不懂既然喜欢一个人,正好对方也单身的情况下,干嘛不直接挑明去追,反而选择自虐式的暗恋。   沉默中,他们点的菜品依次端上桌。两人净过手,互相给对方一个笑脸,斯文有礼的齐齐举筷。饭至半饱,沈青借口去洗手间,拿着手机优雅走出雅间。   叶婉那破事也不知解决没有。她在心里叨念着,边走边给叶婉去电话。路过休憩区,两道熟悉的嗓音,猝不及防的传入耳内。   “你要想请她帮忙,直接开价买不就得了。春光的民俗游刚立项,筹备工作都没展开,完全没必要提前宣传。”   “我们之前有些过节,硬来她肯定不会帮忙。你说我这事马上就开庭了,能不急吗。”   这两把声音沈青一点都不陌生,一个是出门前刚联系过的段总,另外一个是和泰的于总。真够巧的,段总在电话里一个劲的央求帮忙,听刚才那话的意思,他根本就没有打算宣传。   怪不得给的资料会如此多错漏。沈青暗暗吸了口气,放轻脚步藏到屏风后面的洗手间门口,并当机立断的结束拨出,同时将手机的声音模式改成会议。   过了大概两分钟,屏风后方的段、于两人交谈声停下,紧跟着出了休憩区相携下楼。   沈青闪身进入女厕,赶紧给郝苏桐打过去。虽然他嘴巴上没说,但她很清楚自己走后,他一定会上网找和民俗游有关的资料,兴许还可能联系在霖州当地的熟人。   “春光的事不靠谱,你先别忙着写草案。”电话接通,沈青没头没脑的说着。   “我仔细看过资料,想法和你差不多。”郝苏桐抬头望向坐在自己对面的大哥,唇畔隐约挂着一抹笑意。   沈青听他这么说顿时放心:“那回去再说吧,再见。”   郝苏桐兀自颔首:“再见。”   郝苏杨直等到他把手机放回桌面,才狐疑开口:“找到事做了?”   “还好,不过这次的单子有些问题,可能不会接。”郝苏桐抿了口咖啡,脑袋慢慢垂下去:“这几天谢谢你。”   “亲兄弟说这个,你被人打糊涂了?”郝苏杨敲敲桌面,眸光渐冷:“陈肖的事我会替你出头,爸的身体越来越不好,我真的需要你尽快回来帮我。”   “天顺出什么事了?”郝苏桐吓了一跳。   郝苏杨搅拌着咖啡,淡淡的将目光移到窗外:“没出事。”   郝苏桐盯着他的侧脸看了几秒,默了。   第 44 章   从咖啡馆出来,时间已是下午3点。   郝苏桐裹紧身上的外套,信步往回走。身边的行人来来往往,金黄色的阳光暖暖洒在脸上,舒坦又惬意。进入回家必经的商业步行街,他放慢脚步欣赏着橱窗里的各色商品、装饰,心情竟是从未有过的平和。   就在刚才,他又一次拒绝了大哥递过来的副卡。郝家从爷爷开始就一直经商,他耳濡目染多少也知道些规矩、忌讳。爸爸的惩罚看似不近人情,实则已经在最大限度的保证他的利益。   这次生病之后,郝苏桐想清楚了许多事,也发现了自己身上诸多毛病。为了臆想中的美好初恋,他荒唐了十余年,若不是这次越界恐怕还将继续荒唐下去。   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一些东西,所幸他明白得不是太晚。因此对于陈肖的捉弄,他心里并无太多的愤愤之情。毕竟跟自己当年所做比起来,对方的手法简直小儿科。   过了商业步行街再往前就是鹤北路,穿过鹤北路东头的农贸市场,离家也就不远了。郝苏桐翻了翻外套口袋里的零钱,走去街口的报亭买了包口香糖。   撕开包装,他拿了一块含进嘴里。转过身功夫,宋平平垂着脑袋,脚步迟缓的从眼前走过。看她的样子,似乎刚刚哭过。   郝苏桐跟她不是太熟,也没准备上前跟她打招呼。只是刚迈开脚步,宋平平却停下来回头往这边走。为免自己失礼,他犹豫着打了个招呼:“小宋?”   宋平平一直垂着头,似乎没听到他在说话。直到险些撞上,才慌乱不堪的抬起头:“对不起……呃,郝二哥是你啊。”   “出了什么事?”由于两人的距离较近,郝苏桐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。   宋平平注意到他的动作,汲了汲鼻子也往后退开,口气疏离:“没,我今天带隐形搞得眼睛不舒服。”   “那我先忙去了。”郝苏桐笑笑,扭头往另一个方向走去。   宋平平点头走进报亭,买了包纸巾,眼泪却愈来愈汹涌止都止不住。升职之后她的业绩依然不怎么理想,原来同组的同事也渐渐孤立她,甚至没人听从她的安排。   刚才上班,她晚到几分钟,意外听见原来同组的同事在议论,说当初沈青被辞就是自己在背后搞的鬼。她百口莫辩又气不过,便将一名同事叫到自己的办公室说了几句,不想竟被群起攻之。   她承认自己资历不够,也知道以自己的能力难以服众。所以上任的这段时间,她处处小心谨慎,甚至学着沈青出事的方式,不论哪个同事请假她都不为难。   只是不管她如何放低姿态,那些同事总是横竖看她不顺眼。激烈的争执中,冉静手下那组有人替她说了句话,不料情势忽然演变成两组人对掐。   她吼了几声没人理,新来的代理总经理又迟迟不出面。无奈她只好佯装要去拜访客户,独自从公司落荒而逃,却意外在街上偶遇郝苏桐。   也是因为升职,梁凡自那次通话后就没主动联系过,电话打过去更是爱答不理的。升职又不是她主观要求,凭什么谁都针对她。   越想心里越委屈,她干脆坐到马路牙子上发呆。不远处的郝苏桐脚步顿住,跟着缓缓转过身回走。他本不想多事,但丢下宋平平一个女孩子,在路上哭得稀里哗啦的确实不妥。   郝苏桐走到她身后,俯身招呼:“小宋?”   “郝二哥……”宋平平“嚯”的站起来,手忙脚乱的拍着衣服上的灰尘。   郝苏桐皱了皱眉:“难过就回去睡一觉,一个女孩子在街上哭,很容易招来不坏好意的人。”   宋平平听他这么说哭得更加厉害。郝苏桐头疼不已,拉着她去拦了辆出租,亲自把她摁进车里,记好车牌才放心的继续往回走。   到家时已是4点多快5点,沈青还没回来。郝苏桐去厨房打开冰箱看了眼,想起中午那会沈青走时,说晚上段总请客,遂出了厨房去客厅看电视。   春光的活其实不是不能接,只是需要花费大量的精力。沈青既然说不,也许还有别的理由也不一定。心不在焉的看了一会,郝苏桐想起还没给高永回电话,赶紧调小电视音量拿起手机给他打过去。   高永的父亲原是A市税务局的副局,自几年前调任霖州,如今已成为霖州的一把手。高永硕士毕业,跟随着父亲的脚步,也从了政,年初刚升任霖州旅游局副局。所以他若是去霖州那边,吃饭、住宿、甚至和城管协调等等,完全不是问题。   电话接通,两人哈拉几句这事情基本就说清了。不过高永却说,霖州旅游局联合各大旅行社,也搞了个类似于民俗游的项目,目前正在紧急征寻策划伙伴。   郝苏桐自然明白他的意思,没问价格便答应次日去霖州见他面谈。正事聊完,他揣起手机回房把电脑抱出来,继续中午未完成的营销草案。   夕阳一点点西沉,偌大的华光寺静谧又幽深。大殿后方的山林小径上,沈青脚步轻轻的走在任家乔身旁,听他用略带蛊惑的嗓音,缓缓讲述这座百年老寺的烽火历史,以及他记忆中的自己少女时的模样。   蜿蜒平坦的小径一直伸向前山的大殿。两人闲散随意的漫着步,任家乔不时会偏过头,目光温柔的看着她浅笑吟吟,那画面真是又养眼又幸福满溢。   偶尔,归巢的倦鸟掠过树枝,扑棱翅膀的声音也会令他们吓一跳。每每此时,沈青总会故作镇定,淡淡的笑看他无措模样。悠闲地穿过山林,两人最终走到正殿的台阶下方。   沈青抬手看了下表,仰头打量对面的任家乔,发自内心的笑出来:“谢谢你的午饭,还有精彩绝伦的华光寺秘史。”   “我们下次什么时候见面?”任家乔笑着背对夕阳,金黄色的光线层层叠叠的从身后洒过来,温暖映照着他清俊的容颜。   “任家乔,我觉得我们真的不适合做恋人。如果不介意,我希望能多个朋友。”沈青有些失神的敛去笑意,表情诚挚。   任家乔笑着摇了下头:“我送你回去?”   “不了,我有开车过来。”沈青避开他的视线,垂眸盯住自己的脚尖:“那个让你第一次去上钢琴课就心动不已的人,真的不是我。”   “沈青,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解释就掩饰,我相信我自己能判断。”任家乔打断她,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。   想起叶婉给他取的那个‘一根筋’外号,沈青无奈退步:“算了……寺门马上就要关闭,我们还是先走吧。”   任家乔微微颔首,唇畔噙着融融笑意,绅士而有礼的做了个请的姿势。沈青莞尔,边走边回头望向上方不远处的正殿,暗暗祈祷菩萨成全自己的心愿。   走出华光寺已是暮色四合。身后那两扇厚重古朴的朱漆木门,吱呀吱呀响着,缓慢闭合到一处。沈青和任家乔一道,走去静园门外的停车场,取了车各自别过。   沈青进门时天都擦黑了,见郝苏桐在客厅又是电视又是电脑,狐疑道:“你的眼睛能忙得过来吗?”   “段总说晚上什么时候见面?”郝苏桐不答反问。   “糟了……”沈青说着急忙从包里拿出手机。解锁一看,共有10多个未接来电。段和详打来的有三次,和泰于总的一次。剩下的全是叶婉打的。   不紧不慢给段和详及和泰于总回完电话,沈青走去洗手间检查了下自己的妆容,慢悠悠的去拿了包走向玄关:“郝苏桐你到底走不走。”   “我速度很快。”郝苏桐头都没抬。   “……”沈青无语的俯下身换鞋,刚拉好靴子的拉链,身后即多了股无法忽略的压迫气息。   开车赶到和记靓汤,和泰的于总果然在场。大家互相介绍寒暄完毕,沈青装出对项目很感兴趣的模样,一连问了段和详无数个问题。   郝苏桐猜不透她的用意,索性不动声色的仔细听着,好随时帮腔。   讨论的气氛看似热烈,实际每一句话后面都暗潮汹涌。过了半晌,段和详被沈青逼得语无伦次的,不得不跟和泰的于总于大海求助。于大海借着服务生上菜的由头,三句两句扯开话题,并亲自给沈青斟酒。   “对不起于总,她不能喝酒。”郝苏桐拦住于大海的动作,口气淡淡的说:“最近酒驾查得严,大家还是喝茶算了。”   “喝点没事,醉了就找代驾,方便又省事……”段和详哑着嗓子插话。   “今天胃有些不舒服,还望段总见谅。”沈青说着站起来,主动端起茶杯:“这次没能跟段总合作,真的很遗憾,希望以后还有机会。我以茶代酒敬您和于总一杯。”   “小沈你这太不给面子了。”于大海脸色有些难看的瞪了段和详一眼,索性也端了杯茶站起来:“我提议大家都以茶代酒,等下次合作成功,再痛快的喝一场。”   沈青笑着附和两句,伸手把郝苏桐拽起来,跟他们一起碰杯。吃到一半,于大海果然按捺不住,将沈青拉出雅间来到休憩区。   大致听完他要自己帮忙的内容,沈青客气的笑了笑,委婉拒绝:“于总,我觉得这事您找冉静帮忙更合适。”   于大海笑容不减,只是一张老脸分明变了颜色。   第 45 章   因为沈青的拒绝,于大海提前离席。   沈青回到雅间,陪着段和详东拉西扯的胡乱聊了一阵,拉着郝苏桐一起起身告辞。时间还早,两人回到小区附近的步行街,临时决定下去逛逛。   刚过晚8点一刻,寒风中的步行街人头攒动,热闹非凡。几名值夜班的城管刚走,许许多多的的流动摊贩,从各个角落里涌出来,有序的摊开各自手中的大包袱。   沈青一路走一看,不时停下来跟摊主问价。郝苏桐没有一丝不耐烦,反而像发现新大陆一般,饶有兴致的东瞅西看。自从出现城管,他已经很多年没有看过,如此琳琅满目的摆摊盛况。   不知不觉中,两人逛完了右侧的摊位。沈青意犹未尽,于是拐过去接着逛左侧的摊位。走了一会,她看到有个专门卖瓷器餐具的摊子,也不管郝苏桐跟没跟上,兀自欢快的围了过去。   她对特色的陶瓷餐具的热爱近乎痴狂,每每买回来都小心收进橱柜。所以平常家里用的,依旧是成套量产的那种。前年休假,辛辛苦苦的从景德镇淘了一套创意餐具回来。结果清洗时不小心打碎了一只筷盒,弄得她心疼了好久。   再后来,合租的女孩不小心又打坏一只小碟,她只好收起那套餐具,并发誓一定要买套属于自己的房子。还计划过等重新装修厨房,要弄个玻璃的橱柜门。柜子里别的不装,就只装她喜欢的餐具,然后根据心情每天换着用。   而今梦想实现一半,剩下的另一半仍然遥遥无期。付完房款她手里剩的钱并不多,以前一千大几的一套餐具她都看不上,现在觉得一只碗超过20已经很金贵。   翻了几只漂亮又轻薄的盘子,沈青开始跟摊主讨价还价。郝苏桐就站在她身后,一边听她跟人讲价,一边默默计算口袋里的现金,打算着一会由自己付款。   被抢去的钱并未追回,派出所那边也没结案。至于大哥是怎么查到自己出事,是因为陈肖在背后搞鬼,即使他不问心里也隐约有了答案。但是他依旧抱着一丝侥幸,希望事情真不是自己想的那样。   沈青口才非常了得,40块一只的碟子愣是让她讲到10块。六只碟子合起来都不到一百块,可是她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阵,突然决定不买了。   摊主表示失望,不过见沈青真的不想买,却没挽留。郝苏桐没留意沈青为何不买,见她走掉赶紧追了上去:“那几只碟子挺好看的。”   “我钱包扔家了,回去拿不方便。”沈青笑了笑,接着看其他的东西。那几只碟子其实不算太精致,所以她想拥有的意愿也不强烈。   郝苏桐扭头望了一眼瓷器摊子,爽快说:“我付钱。”   “算了吧,说不定前面还有这样的摊,你没注意这一侧全是买工艺品、玩具、和手工作品的吗?”沈青摇头失笑。   “那好吧。”郝苏桐脸上有些发烧。说实话,他还真没注意到这个细节。   继续往前逛了一会,前面当真又有几家挨一起的摊子,全是卖瓷器的。沈青转头送给他个:我就说吧的眼神,心情愉快的观赏起来。   紧挨着几家摊子,货品全是摆在三轮车上,所以沈青没怎么费劲,就知道了哪家的货更出色。径自走向最后一家,她拿起一只水蓝色冰裂方盘,兴趣浓厚的跟摊主打听价格。   “姑娘眼光不错,这种方盘45一只,买多优惠。”摊主见有生意上门,卖力的推销起来:“一套是7个色,象征彩虹,也象征着温暖。姑娘一看就是很有品味的人,这个碟子配上你家的餐厅,一定非常赏心悦目。”   沈青没什么反应,倒是旁边的郝苏桐忍不住笑了下,垂眸打量车上的其他东西。杯子、汤匙、饭碗、筷盒、甚至骨碟等等,真的是每样都7个色,看着确实挺别致。   “一套多少?”沈青仔细的挑选一阵,再次询价。   “给你打个8折,280块你看怎么样?”老板从另一侧绕过来,眉开眼笑的拿起一只汤匙,介绍说:“你看这品质,280一套一点都不贵。而且我卖的是正品不是残次品。”   “160不能再多。”郝苏桐接过话,一口价杀到底。   “这位先生杀的也太老了,我这可是正品,超市打折一套还得300多。180我货都进不来。”老板皱着眉频频摇头。   “算了,他不肯卖我们上别家看看吧,前头还有。”沈青在一旁帮腔。   郝苏桐点点头,真的转身走了。沈青哭笑不得,抱歉的跟摊主说了句好生意,快步跟上。   那摊主不甘心第一单生意就这么泡汤,追了两步大声喊:“回来回来,我卖给你们。”   郝苏杨偏过头得意的看了沈青一眼,转过身去对摊主说:“我们不买你,我们买你的货。”   沈青忍俊不禁,不由的多看了他几眼。那摊主也意识到自己口误,边笑边去打包。付完钱,郝苏桐拎着新买的碗碟,陪着又逛了一会才一起去取车。   鉴于离家很近,今晚出来又一直是郝苏桐开车。沈青一走到车边,立即把装着碗盘的袋子接过来,拉开副驾座的门小心放到座位下。   “这种品质这么差劲的东西,你不会真的打算用吧?”郝苏桐坐进驾驶座,边发动车子边说:“买这种一时新鲜的,真不如正经买一套景德镇骨瓷的。”   沈青有些气闷:“我喜欢。”   郝苏桐专心掉好车头,没注意到她刚才说话的语气,自然而然的继续说:“再喜欢也不能忽略了品质。”   沈青原本兴高采烈的心情,让他这么一叨叨,瞬间跌入谷底。她心里堵的慌,闷声不吭的别过脸,淡漠的望向窗外。   隔天一早,郝苏桐提前起床洗漱,并用高压锅煮了些墨鱼粥。沈青跑步回来,两人吃完早餐简单收拾收拾,直接出发去霖州。   霖州地处D市东南方向,与之相隔200多公里。是个聚居了大量少数民族,并依山傍水、景色迷人,天然旅游资源得天独厚的中型城市。   沈青来过两次,一次是单位组织春游,来这边赏桃花踏青。一次是出差,差点被客户软禁。所以这个城市留给她的回忆,并不是太美好。   车子进入霖州地界,郝苏桐带上耳机给高永去了个电话,约好见面的地方后便打开导航。沈青情绪不高,其实更多的是不信任。虽合作过一次,但是他在人际这方面的能力,实在不敢恭维。   沈青最高学历只读到在职硕士,所以不清楚郝苏桐能读到博士,且顺利取得学位,到底是因为聪明还是别的原因。相识至今差不多满三个月,她所看到的他,EQ欠费、IQ无解。和自己平时所遇见的,同一年龄层的男人,完全不在一个水平线上。   尤其是心理年龄。人家梁凡比他小了四岁多,但是心理绝对比他成熟。那晚他被人抢劫,隔天梁凡早早打电话过来,得知他出事立即拜托自己帮忙照顾,后来还要求亲自过来。   她羡慕那样的手足之情,但又鄙视郝苏桐。明明他是哥哥,却反过来让弟弟照顾他。   神游中,枯黄一片的稻田和高山、绿树不停倒退,高矮错落的楼房,逐渐出现在视线当中。随着导航提示,他们的车子已经驶入市区。   郝苏桐分神看了下时间,淡淡的偏过头:“午饭可能会喝些酒,你别勉强。可以的话,我希望一滴都不要碰。”   “……”沈青拉回思绪,抬眼认真的打量他,答:“求之不得。”   郝苏桐意味不明的勾了唇,收回目光继续直视前方。   和高永的会面非常愉快,午饭时餐桌上也没有出现酒水,这让郝苏桐松了口气的同时,又隐约觉得失落。和高永三年未见,他真的迫切的想要和他大醉一场。   吃过午饭,三个人一起去了高永的办公室,继续商谈关于策划推广的合作内容。此次霖州旅游局开展的新项目,暂时只针对本市、及周边几个城市开放,推广重点也将放在霖州市内。   由于所有景点间的交通网尚未完备,目前可开放给游客的景区,只有6个自然行政村。此条线路最大的难题是,第一期开放村与村之间距离较远,又多分布于市区偏远乡镇。   怎么才能在一到二天之内,即住得舒服又玩得尽兴,还不觉得乘车时间过长。这个问题不解决,将直接影响到整个项目的盈利。   高永作为该项目的直接负责人,已就此事多次召集,参与项目的各个旅行社的负责人开会。并且在网上,向网民及策划公司征集线路安排。   一周过去,可行性的方案依然没有出现,其中也有几个差不多的,但不符合霖州的情况。之前省内一家名气很大的策划公司主动联系过,不过费用实在太高。市、局领导的意思是事做好、钱要花少。   于是他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,把郝苏桐邀过来。原本他考虑着,没合作成功也没关系,就当是兄弟聚聚。经过两轮讨论,高永心里意外有种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的感觉,甚至隐隐看到一丝希望。   第 46 章   讨论持续到下午,线路的问题依然没能妥善解决。   好在郝苏桐和沈青所给出的几个方案,完全高出高永的心理预期。正好局里的领导和其他同僚都在,高永索性邀请他们一起过来商讨。   会议室里很快坐满了人,郝苏桐打开自己的电脑连上投影,并请沈青阐述此次推广的流程。这个方案在之前和高永的讨论中,他已经修改了很多的细节部分,省去了沈青边讲边补充的麻烦。   流程讲解结束,话题又回到线路的安排上,大家就着现有的方案各抒己见。沈青拿着笔,不停的记录修改,偶尔也会提出自己见解。不过大多数时候,都是郝苏桐在沟通这个事。   沈青承认自己真的有被他震慑到,不是惊吓而是惊讶。今天的他不管是谈吐,还是对整个项目大小细节的掌控,都深深的暴露了,他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商人气质。   例如住宿问题,高永之前卡死,外地游客必须住三星级酒店。但郝苏桐的意见,却是在每个村子,征集愿意招待旅客的农户。一来可以让城市旅客体验农家乐,也方便推销土特产,二来有利于整个项目长远运营。   最关键的一点,总的费用还是那么多,但旅客能感受到的绝对是另外一种情境。住市区或景区睡三星级酒店,想必任何一个人都不会觉得新鲜。但是住农家,吃着几百人同时进餐的流水席;喝着甘甜的泉水,听着鸡鸣狗吠;体验打糍粑的过程,亲自上阵踩碓臼(duijiu①)舂芝麻等等,显然要有趣得多。   只是相比国内几个比较著名旅游大省,以及那些知名度很高,旅游产业成熟的景区。霖州的这个项目,起步晚了不止一点,加之经费限制要做好并不容易。   郝苏桐有理有据的讲了半个小时,从进门就一直不怎么说话的黎局长,摆手打断他:“按常规来说,不住酒店住农户家也可以,这个我们可以派人下去做工作。关键是这条线一旦开通,若是出现旅客有了农户的电话,他们以后不经过旅行社直接自驾游,对旅行社来说这也算是损失。”   “这个问题我有考虑过,我的建议是将宣传的范围扩大。霖州市区常住人口不到六十万,真正会参团,且能拖家带口参团的旅客,可能只是很小的一部分。但是如果将宣传的重点,放到三百公里外省会,那么这个人数就会很可观。”郝苏桐不卑不亢的答道。   他话音刚落,在座的人纷纷交头接耳。黎局长清了下嗓子,表情凝重:“去省会宣传我们也考虑过。只是这个广告费用太庞大了,霖州的旅游业起步晚配套也跟不上,一旦牌子打出去结果实际与预期不符,就很容易引发纠纷。不管是在市政府这边,还是合作的旅行社我们都很难交代。”   沈青正好看到桌面上微博图标,接过话头说:“网络没有覆盖之前,大多景区及景点习惯通过传统媒体,推广自身的卖点。但是我们完全可以利用社交网络,及网络媒体进行前期宣传,毕竟新兴媒体的受众,更趋于会消费的人群。”   议论之声再起,黎局长沉吟半晌,含着笑看郝苏桐:“小伙子,你们的想法很有新意,我也相信高副局长的眼光。关于这个项目,你们周四之前先把具体的推广方案送过来,我们开会研究一下再决定是否和你们签约,你看行不行?”   “没有问题。”郝苏桐笑了下,余光中看到沈青正望着自己,后背忽然变得有些潮。   “那行,今天暂时到这,我个人很期待接下来的正式合作。”黎局长站起来,客气的走过来跟郝苏桐握手。   郝苏桐微笑着伸出手:“谢谢黎局长的肯定。”   “长江后浪推前浪,天下迟早会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。”黎局长跟郝苏桐握完手,偏头笑着看向沈青:“改天还要麻烦小沈,给我们这帮老古董科普一下什么是微……微博。”   “黎局长您真幽默……”沈青礼貌的笑了下,缓缓从郝苏桐身上收回视线。   散会时已是下午5点,高永去酒店给他们定好房间,并以个人的名义请吃晚饭。开车来到距离市区,大概10公里左右的河边。沈青刚下车,即被眼前的优美景色所迷倒。   水流清澈、平缓的河面,波光粼粼的映照着天边金色的夕阳。红黄橙灰的枫叶飘在水中,慢悠悠的打着转,朝着远方顺流而下。码头下方,两三只历经风霜的竹排,随着水波轻轻摆动。   若不是亲眼所见,沈青险些以为自己穿越,去了千里之外的桂林。   高永和郝苏桐从车上下来,笑容爽朗的问道:“站在这有没有一种身在桂林的感觉?”   “有,你们霖州景色真好。”沈青笑着回过头,却一下子撞进郝苏桐若有所思的目光中。   和他对视两秒,沈青匆忙移开目光,继续和高永兴致勃勃的聊天。   来之前,她知道高永是他的好兄弟好哥们,见过之后两人之间的那种默契,和无拘无束的感觉更加强烈。认识郝苏桐这么久,感觉他很少这么放松或者说没形象过。   中午吃饭,高永真的点了一只体重不超过2斤半,没有下过蛋的白切鸡。等那鸡端上桌,两人把翅中和鸡腿夹出来留给她,然后从翅尖开始吃,一只吃到盘子里只剩鸡脯肉。她诧异的不是吃了多少,而是郝苏桐见高永不用筷子,竟然也直接上手,抓着翅尖开啃。   一个在家吃饭前,也必须用高温消毒过的湿巾擦手的人,竟然只是水洗了一下手,便拿着鸡翅啃实在太颠覆她的认知。不过仔细一想,早上吃早餐时,郝苏桐好像真只是洗了手就没别的步骤了。   感冒发烧一场,他连性子都变了,这已经不是匪夷所思所能解释。   “这家的清蒸鱼、烤鱼、焗鱼都非常有名,原料绝对纯天然。”有说有笑的进了饭馆的竹楼,高永大笑着向他们两个推介美食。   “我觉得你再吃下去,身材堪忧。”郝苏桐跟在他身后进了雅间,随手帮沈青拉开椅子:“他这人就好吃,当上局长后挨个景点去试菜,可算满足他吃饭不花钱的愿望。”   “副局长!副的啊,记清楚了。这级别要喊错,我可就等着吃苦头了。”高永半真半假的开着玩笑。   沈青也笑着打趣:“负负得正,副的熬一熬也就变正了。”   “打住,打住啊。今天不聊这个,现在是私人时间。”高永笑眯眯的看了一会沈青,将视线移到郝苏桐脸上:“你的女神现在怎么样了?”   高永原就长得又胖又白,这一笑整张脸就跟弥勒佛似的,但眼里却透着那么点顽皮捉狭的劲。   “哪来什么女神,别瞎说。”郝苏桐反应很快。毕竟多年兄弟,高永想说什么他不用猜就知道。   “哎呦,我不说不说。”高永拍拍手,招呼门外的服务生进来,请沈青先点菜。   沈青看过菜单,点了清蒸桂鱼和酸甜藕片,随即将菜单转给郝苏桐。他单子都没看,只点了一道清蒸黄蜂鱼。轮到高永,他没有要鱼而是要了小份的香辣鹅,并交代少放辣子。   菜端上桌没多会,高永的女友杨竹君,带着一个女性朋友赶了过来。沈青淡淡的听着她们的聊天内容,很快明白杨竹君的用意——给郝苏桐介绍对象。   和她一起来的女孩很漂亮,年纪大约24、25的模样,温温柔柔的,让人感觉非常乖巧。她的位置就坐在郝苏桐左手边,而右手边是沈青,于是情况变得有些微妙。   离开霖州旅游局时,高永曾说晚饭就他们三个,不会再有人来。女友的突然出现,让他有些措手不及,同时可能也很不爽。原本在路上约好,回去由沈青开车,他和郝苏桐好好喝一杯。结果女友一到,先前点的酒水全退不说,脸色也变得有一点点难看。   即使这种不耐烦表现得并不是太明显,但沈青还是感觉到了。不过让她再次惊奇的是,郝苏桐貌似也很不耐烦,并且比高永更明显。   联想起之前两次,他和别的女孩接触的经历,沈青暗搓搓的观望着,想看他到底能忍到几时。   “时间不早了,我和沈青等下还要回D市,过两天等事情定下来我们再好好聚聚。”半个小时之后,郝苏桐放下筷子,起身走到高永身后重重地拍他的肩膀。   “今晚就别回了,我都给定了房间。”高永笑容如常的跟着起身挽留。   沈青接到郝苏桐的眼神暗示,略失望地起身插嘴道:“谢谢高局长款待,今天来得匆忙,很多资料还留在D市,我们必须回去。再说今天已经周二,黎局要求周四之前把方案交过来,时间上真的比较紧。”   心照不宣的一唱一和了会,大家友好散席。高永结完帐出来,快步追上已经走到车边的郝苏桐,攀着他的肩膀压低嗓音来了句:“兄弟,还自由的时候尽量自由。”   郝苏桐下意识的往车里的沈青望去,也压低了嗓音:“你小子没喝怎么就醉了呢?”   高永大笑,使劲拍拍他背,慢慢走回女友身边。   第 47 章   夜幕下的群山影影绰绰,银勾似的的弯月晕着一层淡淡的光辉,斜挂在远处的天边。   黑暗中快速向后倒退的点点亮光,隐约勾勒出道路两旁村庄的轮廓,犹如一卷瑰丽的泼墨国画,绘满了欲说还休的淡然诗意。郝苏桐放缓车速并打开窗透气,心里却惦记着策划案的事。   这次来霖州,他做了十分充足的准备,可以说是抱着志在必得的心态。抛去和高永的关系,今天的会议结果证明,他的努力很值。   以前他总是逃避,逃避进入天顺,逃避父母给他规划的职业道路。可此时此刻,他忽然理解了大哥。梦想可以有,只是当一个人有能力替父母分忧时,理应将父母放在首位,梦想可以在分忧的这个过程中,一点一点去实现。   想起高永刚入仕途那会说,人性本贱。父母给的越多越不想要,若真不给了,反而苦哈哈的去争回来。他和高永,虽然走的路不一样,但其实经历的心境却是相同的。   “大冬天的又不是过节,能有粽子卖吗?”沈青打电话的声音倏然拔高。   郝苏桐甩了下头,抛去那些沉重的思绪,笑答:“霖州的粽子一年四季都有卖。”   沈青飞快的用手捂住手机,不悦的瞪他:“你可以保持安静吗?”   郝苏桐挑了下眉,继续专注开车。   “妈,外婆胃不好就别让她吃糯米了。”沈青继续跟妈妈讲电话。   这头沈佩雯抬头望了一眼明显不高兴的母亲,又看看坐立不安的冉福生,叹道:“她想吃你给买点吧,端午到现在都大半年了,我也有些馋。要不是自己包太费劲,我明天就给她包。”   “阿姨实在想吃,我明天给你去买点粽子叶送过来。”冉福生憨厚的笑了下。   沈青耳尖,一下子就听到了那个说话的男声,当下有些纳闷:“妈,谁在我们家做客?”   沈佩雯一听慌忙起身跑去阳台:“是楼上的老郭和爱人来串门。”   “几点了还夫妻一起上人家家串门的?我今晚可能不回D市,你和外婆说下我回去就给她粽子。”沈青抱怨。   “行,晚上要回来开车小心着点。”沈佩雯挂了电话,不自在的回到客厅,跟冉福生说:“老冉,这两天谢谢你,你看天都这么晚了……”   “我马上走……”冉福生局促的站起来跟老太太鞠躬:“阿姨,您早点休息,我就不打扰你们了。”   老太太看着自己的女儿,又看看紧张到话都说不顺的冉福生,生气道:“才8点一刻,走什么走。陪我玩一会麻将牌。”   “妈,人老冉还要回家给女儿做宵夜呢,我陪您打牌行不行?”沈佩雯急了,生怕沈青又打电话回来。   “你连扑克牌都打不明白,打什么麻将牌啊。得了,小冉你回去吧,明天记得过来吃中饭。”老太太还生着气。   冉福生一脸紧张的谢了又谢,留恋地走去玄关换鞋。沈佩雯稍稍松了口气,客气的跟过去送他。反锁好大门,她刚转过身就让老太太给骂了个狗血淋头。   其实认识冉福生快两个月了,但她觉得两人之间不是正经处老伴,就一直瞒着老太太和沈青。哪知头两天天气好,老太太闹着要去兴安寺上香,正好冉福生也说想去给他女儿求个姻缘。她寻思着沈青没空,正好冉福生可以帮忙照应老太太,就答应一起了。   结果从寺里回来,老太太就开始打听冉福生的情况。里里外外的问了遍后,她逼着自己请人过来吃饭,又逼着她考虑再婚。这些年独自照顾老太太,沈青又一直不找男朋友,她不是没想过重新找个老实可靠的人,安度晚年。   可是她害怕,害怕再次看到沈青满是怨愤的眼神。离婚回娘家大概过了三年这样,单位的好心大姐,给她介绍了个条件还不错的对象。她当时和那人处得挺好,母亲也很满意。正好沈青暑假回家,她想着这事迟早要说,就把那人请家里吃饭。   结果沈青不但大发脾气,还用阴鸷的眼神盯了她好久,说:“你要么去嫁,要么我走。”   也是那件事让她意识到,前夫给她们母女俩带来的伤害,始终没从沈青心中淡去。后来她私下找到那人挑明情况,自此便收起再婚的念头,一心一意的照顾家中老小。   随着年纪增长,她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,沈青工作又特别的忙根本帮不上手。那种力不从心的感觉,渐渐压得她喘不过气来,有时想倾诉都不知该找谁。   “别楞着,扶我回屋睡觉。”老太太的骂完,气却还没消。   回过神的沈佩雯幽幽的叹了口气,扶她回房躺好。出来随便收拾了下客厅,她回到自己房里,拿起沈青几年前拍的照片,禁不住泪如泉涌。   夜色下,沈青那辆银色的新款polo,在通往霖州的二级路上平稳行驶。越靠近市区头顶的天空越亮,沈青挂了电话之后,不知怎的脑子里总乱糟糟的没个头绪。   心神不宁的靠了一会,她正好身子扭头问郝苏桐:“你知道霖州市里哪有粽子卖不?”   “高永定的酒店楼下不就有家老爹粽吗?”郝苏桐笑了笑。   沈青偏头想了想:“今晚回D市吗?”   郝苏桐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下:“回吧,我没带换洗的衣服。”   “那你一会把车开到酒店楼下,我去买些粽子。”沈青也没多想。   见她不追究自己带了行李却没换洗的衣服,郝苏桐暗暗放下心来:“行。”   开车来到高永定房的那家酒店楼下,沈青见卖粽子的店已经在收摊准备关门,立即下车小跑着冲过去叫住店主。一个粽子一块钱,她想着价钱那么便宜估计不会好吃,便磨着那店主送了个给她品尝。   粽子不大,跟她的拳头差不多。拨开包裹粽子的叶子,她小小的咬了一口。味道还不错,至少比妈妈包的要好吃一些,于是一激动就买了50个。等店主帮她打包好,手里那只已经被她咬得只剩一小口。   拎着一大包的粽子回到车上,沈青下意识地拿了一只递给郝苏桐:“真挺好吃的,你尝尝。”说完她忽然想起他,好像很少吃这种不知是否卫生的食物,于是讪讪收回手。   看似无心的动作却让郝苏桐心中一动,他莞尔一笑大方接过来:“我尝尝是不是真的好吃。”   沈青怔了下,脸上有些发烫,好在车里的光线不明显。   车子进入D市市区已是夜里十点,两人回到新城花园沈青让郝苏桐先上去,自己开车去了妈妈家。到家妈妈和外婆都睡下了,她拿钥匙开门结果发现反锁,喊了两声没听见回应,吓得赶紧打家里的座机。   “不是说不回来吗?”沈佩雯心疼的把门打开。   沈青笑笑:“外婆睡着没?”   “应该睡着了吧。你怎么买那么多粽子?”沈佩雯注意到她手里的袋子。   “郭叔叔刚才不是来串门吗?你明天给他们家送几个。完了给你那些个一起晨练的姐妹也送点,给外婆留个三、五个就成。”沈青去厨房拿了只干净的食品袋过来,动手装了几只粽子进去:“这些我留着,你看着点外婆别让她吃太多。”   沈佩雯又心虚又感动:“好,今晚不回那边了吧?”   “回啊,晚上要加班赶个东西。这几天我可能会很忙,你要忙不过来就叫小姨回来帮你一下。”沈青边装粽子边说。   “你小姨去省里了,还不知什么时候回来。”沈佩雯打了个大大的喷嚏。   沈青停下手里的动作,发现妈妈只披了件夹棉睡衣,赶紧将她推回房里:“那我尽量抽时间回来。天太冷了你先上床躺着,粽子放茶几那一时半会坏不掉,明天要吃就拿微波炉叮一下。”   沈佩雯点了点头,顺着她的意躺进被窝,只觉又窝心又难受。相依为命这么多年,女儿除了不同意自己再婚,平时真的很孝顺很贴心。   “妈,你脸色怎么那么差?要不要明天去医院做个检查?”沈青刚要转身出去,忽然发觉妈妈的脸色不对。   “谁刚睡下一会就起来不是这样子?”沈佩雯笑笑,示意她不用担心。   沈青还想说些什么,感觉妈妈好像真的很累,内疚地站在床边陪了一会才关了灯退出去。回到D市的家里,郝苏桐已经洗完澡,正抱着电脑在客厅加班。   她换过鞋子,随手把特地留下的粽子放到茶几上,径自进了房间拿睡衣去洗澡。长夜漫漫,不过两个人一起熬夜查资料,同时一边找案例一边友好讨论,倒也不觉得闷,更不觉得冷。   一直忙到隔天中午,最后一次修改完毕后,两人草草吃了些东西各自回屋补觉。   迷迷糊糊睡到下午,高永激动万分的通知郝苏桐,他们熬夜赶出来的新策划案已经通过,只是细节方面可能有些调整。具体的签约时间定在周五早上9点,希望他们务必准时到达霖州旅游局。   这个消息对于沈青来说,简直太过意外。但是对于郝苏桐,却仿佛是件理所当然水到渠成的事。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,自然会朝着这个目标步步迈进。   如果说第一次跟沈青合作策划酒会是偶然,那么这一次,绝对是他主动争取的结果。   第 48 章   人多少都会有些自恋,尤其是像郝苏桐这种素来自我感觉良好的。   接到高永的电话之后,他兴奋得站也不是坐也不是,脑子里全是自己即将功成名就的壮阔蓝图。沈青的心情和他差不多,但又有些不同。她高兴的是终于有事做,有钱赚,那种激动的感觉比自己刚进融通,签下第一个单子时还要强烈。   考虑到次日去霖州,还要带上叶婉那个策划工作室的印章,于是两人一合计决定晚上请叶婉吃饭。   D市说小不小,说大也不大。想见一个人的时候,哪怕沿着他生活的轨迹去寻找也未必会偶遇。但是不想见一个人的时候,即使无意也会遇到。   沈青此时的心情,说不出的郁闷和不舒服。难得郝苏桐愿意照顾叶婉的口味,决定来小肥羊吃火锅,谁知上了二楼西厅才发现,在他们桌号的左前方,相隔了一张桌子的那个位置,恰巧就坐着冉静和于大海。   她没有过去坐,而是立即拦住郝苏桐让他换家分店,或者另外换个位置。郝苏桐不明所以,先问他们所在的店是否还有空位可换,得到否定答案,又打电话去附近的分店,询问是否有空位。   结果不光是分店没有,就连其他的连锁火锅店也没位。沈青无语的默了下,注意到冉静是背对她们的位置坐着,只要不刻意去招呼似乎问题不大。但她心里依旧很忐忑,倒不是因为心虚,而是害怕叶婉能认出冉静。   所幸这家店是小肥羊设在D市的总店,虽只有上下两层但规模庞大。正门进来是楼梯间和前台,左右两侧各有一个面积将近一千平米的大厅。楼上的格局和一楼类似,为了便于区分所以分别命名为东厅、西厅。   沈青所在的西厅和东厅一样,即使不经过前台也可以走另外的楼梯,直接下楼。而冉静的座位恰巧非常靠近另外的楼梯,座位旁边又摆了那种大概1.5米左右高的对折屏风,更加降低了直面对方的可能性,让她不安的同时又忍不住自我安慰。   落座不过10分钟,一向守时的叶婉提前赶到,坐到紧挨着屏风的位置。三个人有说有笑小声的聊了一阵,叶婉忽然从包里拿出一只鼓鼓信封,轻轻放到沈青手中。   郝苏桐狐疑的看了下随即明了,笑容浅浅地注视着沈青的反应。只见她摸了一下,便拉下脸歪头靠近叶婉笑骂:“干嘛贿赂我?”   “上次酒会我什么都没做,没资格分这么多,而且那个单子本来赚的就少。”叶婉笑嘻嘻的拿回信封,转给自己对面的郝苏桐:“郝苏桐,她不拿你拿,反正都是你们该得的。”   “那我就不客气了。”郝苏桐笑了下,当真接过来妥帖收进自己包里。   这钱来得堪比及时雨,上次被抢后导致他身上,就剩羽绒服口袋里一千来块现金。正愁明天去霖州怎么拿钱给车子加油,想不到叶婉做人这么仗义。   沈青瞥见他的动作,下意识的抬高嗓门:“喂,郝苏桐她给你就要啊?不是她我们一毛都赚不到。”   她轻松随意的摸样,令郝苏桐眼里的笑意渐深,正欲开口解释,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冷峭的女声:“这么巧?沈青你还没换男友哪,好难得。”   沈青抬起头,皮笑肉不笑的反唇相讥:“我哪能跟你的重口味比,什么样的骨头都啃得下。”   “以己度人的人永远都活得可悲且可笑。”冉静得意洋洋的嗤笑一声:“我下周复职,你大概没想到吧?”   沈青淡然的望着她:“那恭喜了。”   “对了,我还要告诉你一个消息。我复职也意味着,你手下那个笨蛋宋平平该滚出融通了。”冉静捋了下额前的碎发,趾高气昂的盯着沈青的眼睛,没有要走开的意思。   僵持中,没人注意到叶婉放下了手机,手边那只装着茶水的杯里,也意外多了很多的辣椒末。更没人注意到她纤细的手背,骨节煞白一片。等郝苏桐反应过来,混满了辣椒末的温热茶水已经尽数泼到冉静脸上。   “啊……”凄厉的叫声响起,原本热闹嘈杂的西厅,霎时变得鸦雀无声。餐厅的保安和几个年轻的男服务生见状,齐齐冲过来将人拦开。同时其他的食客也纷纷起身往这边看,指指点点的小声议论。   唯独叶婉身旁的屏风后面,有个娇小背影,始终一动不动的僵直着。而坐在她对面的梁凡,想看不敢看,双手无措的拿了筷子又放下,来回反复。   叶婉身为骚乱的始作俑者,她被及时绕过来的郝苏桐拦住,只能瞪大了双眼死死盯着,满头满脸都是辣椒末的冉静,恨不得把滚烫的汤底也泼过去。这张脸于她太过熟悉,甚至超过了自己对自己的熟悉程度。   15年来,她日思夜想,自己当年到底做错了什么,会让冉静突然间对自己大打出手。甚至多年后,不管不顾的拆散自己和程朗。   吵闹中,于大海悄悄起身准备溜走,沈青眼尖的识破他的意图故意大喊:“于总,你就这么把女朋友抛下不大好吧?”   此话一出,整个餐厅顿时沸腾起来,人们的目光一下全部聚集到他身上。于大海脸色变了几变,几步冲过来欲将冉静拉走。然而这一切,不幸全被刚上楼的程朗看到。   他咬了咬后牙槽,冷冷瞟了眼一身狼狈,还跟个老头拉扯的冉静,迅速敛去眸底的凶光。心思电转之后,他努力挤出担忧的神色,奋不顾身地挤过去安慰叶婉:“婉婉,你有没有怎样?我来了你别怕。”   忽然变得混乱的情势,让郝苏桐都看糊涂了。就在这时,冉静咳嗽停止,她接过服务生递过来的毛巾,胡乱擦了擦脸。眼睛勉强能睁开后,她第一件事就是推搡开拦在身边的服务生,生生将程朗拽过来,甩手就是一个耳光扇到他脸上:“这是你欠我的!”   郝苏桐这时大概猜到了点眉目,手上稍稍使劲,迅速将叶婉拖到自己身后,怒斥程朗:“这位先生请您自重,我朋友不认识您。”   程朗大概没料到,爽朗大方的冉静真的会和自己动粗,愣怔一会便干脆利落的打了回去。到底是男人,再怎么风度翩翩,这一巴掌的力道也够冉静受的。   冉静趔趄两步,不敢置信地捂着脸,整个人好像灵魂出窍一般,连周围的响动和嘈杂都听不清了。只是这种安静只维持了两秒,她便没有犹豫的扑过去,抬起高跟鞋尖细的后跟,狠狠的踩到程朗的脚面上,还用尽全力的旋了几下。   程朗杀猪般的嚎叫过后,整个小肥羊二楼西厅,瞬间堪比好莱坞大片拍摄现场。而主角就是,已经打得不可开交,不是你死就我活的冉静和程朗。   于大海趁乱,拿着自己的包脚底抹油,迅速的溜了。沈青这次看到了也没吱声,而是好整以暇的看着扭打到一起的两人,悄悄挪到叶婉身边,无奈的耸肩道歉:“婉婉,我真不是故意的。”   叶婉笑笑:“就是故意的我也不怪你,这口气我憋了15年,可算出彻底了。”   沈青看着她一脸解气的模样,霎时无言以对。   餐厅保安见事情这么乱,干脆一边报警,一边叫人把冉静和程朗都架去楼下。郝苏桐放开叶婉,苦笑着望向沈青:“你安慰下她,我去处理这个事。”   “好,那个……我们等你上来一起吃饭。”沈青尴尬的扯了下嘴角。   郝苏桐点点头,余光瞥见不知何时过来梁凡,他摇摇头快步往楼下走去。梁凡坐立不安的等到一切都平息了,立刻拉起还在走神的宋平平,做贼一样迅速去楼下的前台埋单。   警察来的还蛮快,问清事情原委,其中两个和郝苏桐一起,回到楼上找叶婉了解情况。剩下的几个警察,押着冉静和程朗上车,先行返回派出所。   叶婉趁着郝苏桐离开的功夫,早早通知家里在公安局任职的亲戚,所以面对警察时分外坦然。简明扼要的谈了一会,出警的警察接到电话,教育叶婉两句便走了。   等周围的环境打扫干净,郝苏桐重新落座,半字不提刚才的事,而是叫来服务生点菜。叶婉出了口恶气,豪爽的要了很多啤酒,央求沈青和她一道庆贺。   “一会还要开车,酒驾要扣分的好不好。”沈青笑着拒绝她的提议。   “有代驾你怕什么,对了郝苏桐,刚刚真的很谢谢你,我发现你偶尔还是蛮男人的。”叶婉口无遮拦的开起玩笑。   沈青想起之前的电梯事件,脸色忽然有些发红:“他一直就很男人。”   郝苏桐到了嘴边的话被打断,又见她难得露出小女儿的一面,当下有些气血上涌心猿意马。   叶婉看着他们两个的表情,贼兮兮地捂着嘴痴痴笑了一阵,更加坚定要喝酒的决心。沈青酒量好是不假,但是酒品也不是一般的烂。但她比较克制,不管是什么样的场合,从来不允许自己喝高。   认识沈青十几年,叶婉知道她喝多时是很乖的,因为脑子清醒。不过量要是过了、高了,就不止是不清醒那么简单。她还记得吃毕业散伙饭那会,沈青和同班同学散席后被自己逼得喝醉了,又是唱又是跳的,还一整晚抱着自己不松手。   虽然设计自己的死党不厚道,但叶婉真心希望沈青能从过去走出来,和正常人一样谈情说爱。即便将来不结婚,也应该尝试下这世间除去亲情之外,另外一种美好的感情。   第 49 章   层层水汽氤氲,腐竹、肥牛肉、蘑菇等等各色食材,在翻滚的红油中格外诱人。   叶婉举筷夹起一块豆腐,吹了吹放到嘴里,顿时满足的发出一声轻谓。另外的两个人见她这般模样,出奇一致的摇了摇头,各自举筷。   喧闹过后的小肥羊西厅恢复如常,空掉的桌子很快再次坐满,未离去的食客继续海吃胡侃。热气腾腾的火锅吃着,冰凉沁脾的啤酒喝着,丝毫不受刚刚结束的闹剧影响。   即便有影响,最多也就是目睹了这场喧哗的那些人,将此事当做日后无关紧要的一点谈资。   沈青不嗜辣,涮东西的时候基本在鸳鸯锅清汤的那边。郝苏桐貌似什么都能吃,但更多的时候,筷子是往清汤这边伸。   叶婉就不用说了,不但自己吃辣,还孜孜不倦的要求沈青陪她一起。说什么吃火锅点清汤,简直对不起自己的味蕾,还浪费了那些肥美的牛肉、羊肉。   吃饭的过程郝苏桐话一直不多,但也没让气氛冷掉。结束时大家都喝了些酒但谁也没醉,叶婉见一计不成,又撒娇要沈青陪她去唱K。   沈青顾忌隔天要去霖州,也隐约识破她心里打的那点小算盘。趁着代驾没到,赶紧拉她到一旁压低嗓子警告:“婉婉,再胡乱给我拉郎配,小心哪天我卖了你。”   “说正经的,你成天跟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住一起,难道不别扭吗?房子都拿回来了,你还不把人赶走,别告诉我你没歪念。”叶婉气得想撬开她的脑子,看看里面到底长了怎样迥异的构造。   “嘘!”沈青紧张的拉着她又走远几步:“我答应帮梁凡收留他一段时间而已,你也知道我不爱欠人人情。”   “横竖你有理呗。”叶婉无可奈何的垮下肩膀:“但是你这样,就不怕任家乔误会你?”   沈青“噗”的一下笑出声来:“别闹了,我跟他什么都不是。该操心的你好好操心,不该操心的,你趁早死心。”   叶婉本想再劝几句,瞥见那边的郝苏桐在不停招手,干脆把话全部吞回自己的肚子里。   送走叶婉,沈青和郝苏桐一起坐到车子后座,吩咐代驾开回新城花园。   大冬天喝啤酒本来就越喝越冷,偏偏沈青素来喝酒上脸,结果又让叶婉闹着,吃了一点点辣。弄得这会身上冷得要命,但是脸颊却红扑扑的,说不出的难受。   叶婉的话她其实有听进去,每天跟着郝苏桐同进同出,确实会给人造成误会。她不担心任家乔,因为没心动更没行动,她害怕的是妈妈。   从25岁就不断催她相亲,四年来她一直找各种理由敷衍,真没正经去相过去几次。若是让妈妈发觉自己跟男人同居,没事也能想出事来。别说家里还有个,什么事都要掺一脚的小姨。   想想就很头疼,不嫁怎么就那么难容于世……   车子离开小肥羊没多会便遇着红灯,郝苏桐见沈青上车就歪着头看车窗外面,没好意思打扰她,自己拿了手机给梁凡发短信。   刚才如果没看错,和他一起的女孩应该是宋平平。联想到前两天在街上遇到她哭,他真有些不放心。至于沈青的那个同事,郝苏桐虽然很可怜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,却一点都不同情。   第一次在和记碰面,她跟沈青之间那股强大的排斥力,让人想忽略都不行。两人即使面对面笑着,也丝毫不会让旁人感觉到善意。只是如此素质堪忧的女人,他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。   沉默中绿灯亮起,车子在流光溢彩的霓虹下,继续平稳穿行。郝苏桐一直等待的短信没有回复,不过梁凡却打了电话过来。滑开接听键,他习惯性地捻了捻眉心:“阿凡。”   “哥,你快来帮帮忙,我找不到宋平平了。”这头的梁凡又气又急。   郝苏桐偏头看了下沈青:“你在哪里?”   “西溪路北的市政公园,就在喷泉这。”梁凡飞快报上地址,脚步也跟着加快。   今晚他本来要守店,宋平平先打了电话,又亲自搭车去接,他实在拒绝不掉,于是陪她去吃火锅。谁也没料到沈青和冉静,竟然也跟朋友去了那家店,还闹出那么大的事。   那次在静园自己踢了冉静一脚,后来派出所来电话,说她要起诉自己,多亏及时联系了李律师才一分钱没赔。今天的情形比上次更乱,幸亏最后跑出来个男人接手,不然肯定要赖上沈青。   沈青是没事了,但宋平平一言不发的走掉,却让他更揪心。冉静的话确实恶劣,但也不至于那么伤心难过吧。当初得知她升职,他不是没劝过她让位,结果死活不听还嘲笑自己是在泛酸。   在融通那个环境里,傻子都知道宋平平的升职不单纯,就她自己不明白。外人说的劝的,根本不起任何作用,除非她亲耳听见。其实他挺感谢冉静,和沈青说话永远那么针锋对麦芒。   眼下的问题是宋平平看到了真相,却不能接受。他真有种既然无能为力,不如放任不管的想法。可他是个男人,倘若今晚她真出了意外,他这一生都不能原谅自己。   “宋平平,你要还在这里就赶紧滚出来!”梁凡边跑边喊,黑色的羽绒服里灌满了冷风,汗湿的保暖内衣紧贴着后背,黏糊糊的让人十分难受。   冬天的市政公园,市民大多聚集在临街的广场那一带活动,越往里行人越少。梁凡在广场跑了两圈没见人,只好停在一块指示牌下喘气。但是当他看清指示牌上的内容,当即吓得脸色发青的往公园深处跑。   夏季人工湖水面超过2.2米,儿童需在家长陪同下方可登船游玩……警示牌上硕大的黑色字体,一遍遍从他脑中闪过,逼着他不断加速再加速。   到达湖岸平台,梁凡累得双手撑在膝盖上,弯着腰使劲喘气。他视线所及之处,哪有宋平平的影子。正好这时有对年轻的情侣迎面走过来,他本能蹿过去将人拦住:“抱歉,打扰一下。你们有没有在附近看到个女孩,160左右身高很瘦,圆脸、梨花头,穿大红色羽绒服。”   “对不起……没看到有这样的女孩。”小情侣有些被吓到,急急错开身逃似的往外走。   梁凡愁得不行,提起劲爬到湖岸边上的雕塑身上,用手圈了个圈放到嘴边,嘶声力竭的大喊起来:“宋平平你出来,你在这的话赶紧出来。”   昏暗不明的光线下,无数的树木和雕塑静静矗立,让整个人工湖周围看起来格外静谧幽深。梁凡喊到嗓音嘶哑,不得不歇口气,转头拿手机给她打电话。   期待的铃声没有出现,但一抹火红的身影,却从远处的树丛里慢慢走出来。梁凡打了几次均是无人接听,遂垂头丧气的从雕塑上跳了下来,没头没脑的往水边跑。   “梁凡……”宋平平走到空地上,怯怯的朝着他的背影叫了一声。   梁凡脊背一僵,只觉得压在心口的那团气,霎时变成旺盛的火气,怎么都控制不住。他回头几步冲到她跟前,拽着她的胳膊作势往湖里推,嘴里却厉声骂道:“要死是吧?我送你!冉总一句话就能让你寻死觅活的,活着还有什么意义。”   宋平平返身将他抱住,“哇”的一声大哭起来,情绪依然非常激动。   梁凡放轻了手劲,缓缓回抱她,心里的火气也一点点的被她的眼泪浇灭。刚才那样的情形,是个人都会多想,幸好只是发泄了一场,没有走极端。   宋平平稀里哗啦的哭了一阵,张嘴就朝他胳膊咬了下去。   “你属狗的啊!”梁凡很大声的吼了一句,清俊稚嫩的脸扭曲着,却没推开她。   这时已经赶到近处的沈青和郝苏桐,听见吼声都吓了一跳,齐齐跑过去将他们两个拉开,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。宋平平哭哭啼啼的甩开沈青的手,坐到一旁的休息椅上就是不说话。   郝苏桐若有所思的看了一会,将梁凡拉走,小声问他疼不疼。梁凡郁猝的扭过头,倔着脾气不出声。   “都不说是吧,那你们俩接着闹,沈青我们回家。”郝苏桐本意是刺激下他们,可这话听在沈青耳里,就不是那么顺耳了。   可惜再不顺耳她也得忍着,既然答应梁凡收留郝苏桐半年,她总不能在这种关键的时候逼他走。   两人分头哄了一会,见他们谁都不主动吭声,默契的对视一眼直接掉头走人。回到车上,郝苏桐大大的打了个哈欠,把刚才在小肥羊遇见梁凡的事说了。   沈青心里咯噔一下,恍然理解了宋平平为何会情绪失控。不管冉静是否真的能够复职,今晚说的那些话有心还是无意,宋平平今后要想在融通立足,还是很难。   郝苏桐见她不做声,也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。昨晚一夜没睡,今天也只睡了三、四个小时,还喝了酒,他现在只想快快回去梦周公。   第 50 章   拿着单子去交钱取了药,等郝苏桐服下后,两人连夜返回D市。   车子由沈青来开,郝苏桐坐在后座,刚上高速没多会就睡着了。两百多公里的路途不长,但沈青是第一次夜里开车走高速,心里难免会有些害怕。   在路上走了大概一个小时这样,疲倦之极的郝苏桐,还是被身上的疹子疼醒。他坐起来看了一眼黑漆漆窗外,问沈青走到哪了。   “刚过怀平,还有大概40分钟能到D市。”沈青从后视镜里看着他,关心道:“你不舒服?”   “好像有点点发烧,不过没事。”郝苏桐说着,重新躺下去并揉了揉太阳穴。   沈青怕他一睡不醒,当时就急了:“你别睡啊,起来多喝些水,陪我说说话也行。”   郝苏桐筋疲力尽的重新做好:“好吧,你想我陪你说什么?要不我给你讲下梁凡小时候的故事?”   沈青下意识的避免谈到梁凡:“是准备说他恋母情节严重这事就算了,还不如说说你自己。”   “好吧,说我自己。”郝苏桐笑笑,伸直了长腿靠在椅背上,闭着眼睛讲他小时候的故事。   爷爷是苏州人,年轻时带着奶奶和叔公一家来A市创业。起先只是一个做代加工的小作坊,由于爷爷这人做事厚道,等到爸爸出生已经有了家规模特别小的工厂。   他一边回忆一边说,说是在讲自己的故事,实际上说的却是整个郝家的发家史。其间也说了他和哥哥名字由来,因为很多人听到他俩的名字,第一个直觉就是中间的苏字是妈妈的姓氏,其实不是。   之所以取这个名,用他爷爷的话说,就是让他们永远记得老家苏州。   “你对苏州熟悉吗?”沈青忍不住插了句嘴。   “不是太熟,就是每年除夕回去吃顿饭,清明回去扫个墓。”郝苏桐的声音渐渐变小。   沈青怕他睡过去,于是又催他讲郝家的事。   郝苏桐歇了一会,心里忽然特别的想提自己被赶出来的事。只犹豫了一下,他还是说了。先说爷爷立的家规,然后说到韩眉给他的影响,一直说到他不懂事跟父亲顶撞。   沈青静静的听着,感同身受是说不上,不过心里却对他有了另外的看法。其实他也不是一无是处,尤其这次下景区,那条件不是一般的艰苦。   此次霖州市委花大价钱宣传民俗游,不仅是为了拉动经济,更主要的是想树立品牌。霖州属于多民族聚居地,各种各样的风俗、习俗都有着非常大的旅游价值。   为了搞好这个项目,市政府和旅游局联合派下去施工队,为农户改建厕所。郝苏桐身为策划方,自然吃住都要随着施工队一起。因为怕给政府带来不良影响,他们下去的人都不能住在农户家,只能在景区的小学,或者村委的办公室里凑合。   吃得不好是一定的,洗澡的问题也不好解决。沈青虽然没从他嘴里听过,但是听高永说,晚上想洗澡只能支一口大锅烧水,然后装到桶里,拎到冷得掉渣洗手间里擦擦身子。   这段时间里,她也曾怀疑郝苏桐吃不了这个苦。但是看他一天天坚持下来,甚至皮肤过敏到发烧也不退缩,她钦佩之余也有些诧异。   从小就养尊处优的人,一下子进入跟城市迥然不同的环境,这份毅力并非人人都有。例如自己。   沈青想着忍不住又从后视镜里偷偷看他。只是车里光线昏暗,她只能大概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。车子刚进入D市市区,郝苏桐又睡了过去,她吓得一边往医院开一边给梁凡打电话。   谁知梁凡和郝苏杨两人根本不在D市!沈青又生气又感动,气他竟然用折腾自己的方式,让自己顺利回来。又感动他对自己的用心。   在霖州的7天,每天晚上8点他们准时通电话,虽然说的都是工作上的事,但那份牵挂和期待却实实在在的涌动过。沈青的心里很乱,甚至有些恐慌。   她害怕这种不受控制的感情,更害怕自己沉迷进去,于是把郝苏桐送进病房后,她无耻的走掉了。开车回到新城花园,她在车里呆了很久都没敢上楼。最后受不了良心的谴责,打电话叫叶婉陪自己返回医院。   郝苏桐虽然挂了水,但依然高烧不退。沈青在护士的帮忙下,去拿了冰块给他做物理降温。叶婉什么都不说,也不帮忙,美其名曰男女授受不亲。   沈青白她一眼,自己搬了张凳子坐到病床前,用棉签沾了酒精给郝苏桐擦手、脚心。叶婉脸上挂着捉狭的笑容,拿着手机靠到窗边,一脸神秘莫测的把她照顾郝苏桐的画面拍下来。   “你干嘛呢?”沈青不满的睨过去。   “我上网啊,又不是我的男人我不心疼的。”叶婉笑笑,迅速将视频保存。   沈青显然不信:“你上网对着我干嘛?那边有沙发你不坐,你站着不累吗?”   叶婉装出可怜兮兮的样子:“我想长高一点。”   沈青无语的盯着她看了一会,倾过身子用手背去试郝苏桐的额头。正好叶婉的相机镜头没关,于是轻易把刚才那个看似很温馨的镜头拍了下来。   “婉婉,你拍我干嘛?”沈青火了。   叶婉缩了缩脖子,扯开话题:“阿姨明天生日对吧?你打算怎么给她过。”   “不知道,我还没想呢。”沈青的脸色黯淡下去。   叶婉余光瞥见郝苏桐的眼皮动了下,于是收起手机也搬了张小凳子坐过去,简单谈了谈自己的想法。沈妈妈不爱热闹,老太太身体又不好,受不了嘈杂的环境。最实惠的办法就是在家里过,礼物也不要准备太贵重的,带个男朋友回去就行。   男朋友!沈青一听这三个字脑袋顿时摇得跟拨浪鼓似的。   唉……叶婉无声的叹了口气,表示实在没有男朋友,带几个男性朋友回去也是可以的。至少可以给沈妈妈一个希望。   沈青凝神想了一会,说:“那我明天给任家乔打电话。”   叶婉气得都要吐血了,即使她不吐,床上躺着的那位估计也内伤了。她皱着眉站起来踱了两步,忽然想到个两全其美的办法:“行,你问下任家乔。我呢就带郝苏桐过去。”   “他在生病,再说你跟他不熟,不能带。”沈青直接反对。   还挺在意的。叶婉窃笑:“那好,我去找任家乔,你带郝苏桐就这么定了啊。天太晚了,我得回去睡美容觉了。”   “婉婉,你个没良心的……”沈青没骂完呢,叶婉已经跑了出去。   在医院守到夜里11点多,郝苏桐彻底退烧,同时梁凡来电话说自己已经进了D市,正在往医院这边赶。沈青挂了电话,想想不能让梁凡看见他这么狼狈,于是去水房打了些热水,又去护士站买了毛巾过来给他洗脸。   他的脸上很多很多的小脓包,有些已经白得发亮,看得沈青不禁有些手痒。但是医生说过不能挤,更不能挑破,得等着自然消下去。   洗完他的脸和脖子,梁凡上气不接下气地推门进来,一个劲的说感谢。沈青打断他,大致说了下病情和病因,交接完一身轻松的回了家。   把车开进车库,她想起路上郝苏桐说带了很多特产回来,迟疑着打开后备箱。整个后备箱装得满满当当,有芋头、马蹄、茨菰,还有熏肉、熏鱼、腊肠等等。   看着那些零零碎碎的东西,沈青想笑又想哭。这些都是她在电话里无意中提起的,想不到他真一样一样买来,并且什么都没说。   这一晚她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,脑子一会是后备箱里的土特产,一会是郝苏桐躺在病床上的模样。但是更多的,却是父亲搂着年轻女人,厉声叫她滚蛋的画面。   心疼的像要窒息一般,她觉得自己就像掉入了一个深渊,不论怎么挣扎总是无法摆脱。睁着眼睛一直躺倒天微微放亮,她终于疲惫的睡了过去。   同一时间,D市综合甲级医院住院部,12楼的外科12-08号病房里,梁凡听完郝苏桐的话,不敢置信的喊道:“哥你来真的啊?我记得你说过说青姐是皇后,你爱的明明是公主。”   “我只是告诉你我的决定,你小子不祝福还翻旧账到底什么意思?”郝苏桐心情压抑。昨晚叶婉和沈青的对话,他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。   “是我先喜欢她的,再说你和她才认识多久?”梁凡郁猝的很。当初就不该让他搬进那套房子,后来更不该去求沈青帮忙。   郝苏桐淡淡的盯着他:“这个跟认识的时间长短没关系,反正等到上班时间我要出院。”   梁凡仍未死心:“你喜欢她什么?”   郝苏桐得意的勾唇一笑:“什么都喜欢。就像你喜欢宋平平一样。”   梁凡一下子脸红了:“谁跟你说我喜欢宋平平?”   “不喜欢干嘛让人咬那么狠都不吭声,我记得以前某人别人动他一根指头,都要全身揍回去的。”郝苏桐步步紧逼。   梁凡脖子一梗:“她是女人!”   郝苏桐望着他此地无银的模样,意味深长的笑了。   第 51 章   耐心等到上午8点,郝苏桐急不可耐的催着梁凡去找医生,坚决要求出院。   谁知手续还没办,沈青来电话说霖州那边有急事她已经在路上,嘱咐他好好养病。郝苏桐结束和她的通话,立即联系高永问明情况,并请他代为照顾沈青。   等着梁凡顺利办妥出院手续,郝苏桐一刻都不能等的赶回去洗澡。换好衣服出来,调成震动的手机在茶几上嘶嘶作响,他拿起来看了眼号码,狐疑接通:“叶婉?”   这头叶婉皱起眉:“你不在医院跑哪去了?”   郝苏桐不疾不徐的解释:“出院了,在家。”   叶婉一听,顿觉有戏:“正好,沈青她到霖州了,拜托我过来帮她先把特产送去她妈妈家。”   郝苏桐笑笑:“我到楼下等你。”   “好。”叶婉挂了电话,乐滋滋的出了电梯,直接去停车场拿车。   沈青以为自己躲去霖州,昨晚定下的计划就会变,不知是天真还是在逃避。可惜再怎么逃,顶多也就能逃大半天时间,她不信她今晚敢不回来。   开车来到楼下,郝苏桐已经把车库门打开。叶婉掉好车头,指挥他把东西搬到后备箱,尔后招呼他上车往沈青妈妈家开去。从平沙区到沈妈妈家的路程很近,但是叶婉故意绕远,并打开从沈青那拿来的录音笔,趁机试探他的想法。   郝苏桐无意隐瞒,坦荡表明这段时间跟沈青接触后,觉得她非常适合自己。   “只是适合?”叶婉心里有些不舒服,如果只是觉得沈青适合跟他结婚过日子。那这事她得想清楚,到底要不要继续撮合。   “不止是适合,我发现我爱上她了。”郝苏桐眸光深邃的望着车窗外面,唇畔挂着一抹笑。   叶婉顿了顿,打击到:“那你有没有想过,她会拒绝,甚至永远不会爱上你。”   郝苏桐信心满满:“我相信自己的直觉,也相信我和她终究会走到一起。”   叶婉心中一动,偏过头笑问:“帅哥,我钦佩你的勇气,但是你敢不敢和我做个保证?”   “如果是关于沈青,我敢。”郝苏桐也笑。   “那好,当有天你们真的走到一起,我希望你能保证不背叛她,保证对她百分百信任,保证不逼迫她结婚。”叶婉一口气说完自己想了一夜的话。   “我保证。”郝苏桐答得异常笃定。   叶婉笑着点点,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目光,同时悄然关闭放在外套口袋里的录音笔。来到沈妈妈家楼下,叶婉先打了电话上去,跟着又指挥郝苏桐搬东西。   沈佩雯给叶婉留了门,立即折回客厅继续说服还在生气的老太太。冉福生在一旁坐立不安的等着,脑门上全是汗。   “沈阿姨,沈青昨天从霖州带了很多特产回来,放厨房还是放哪?”叶婉领着郝苏桐大刺刺的推门进去,结果一眼看到坐在沙发里的冉福生。   她怔了怔,浑身不自在的俯身换鞋。冉静的爸爸来这干嘛,串门?冉静家离这里将近三公里,在串也不能串到这来,难道搬家了不成。亲戚绝对不可能,从沈青进融通冉静就处处针对她,天下哪有这样的亲戚。   “婉婉来了,这位是?”沈佩雯见老太太说不通,只好先去招呼叶婉。   “阿姨,他是沈青的一个朋友,义务过来帮忙的。”叶婉回头递给郝苏桐一个眼神,自己先去客厅坐下。“阿姨,今天家里还请了客人啊?”   郝苏桐扬起笑容,欠身打招呼:“沈阿姨好。”   个头挺高的,人也长得还成,就是皮肤差了点。沈佩雯满意的打量着郝苏桐,没注意听叶婉问了什么,一个劲的说好。   老话不是说丈母娘看女婿,越看越欢喜吗。因为沈青长这么大,从未带男生回来过,沈佩雯又着急女儿婚事,自然而然的将叶婉的话曲解成男朋友。   “请问小伙子你贵姓啊?你看我光顾着说话,都忘了问你。”沈佩雯给他找好拖鞋,高高兴兴的将他领到厨房放东西。   叶婉见沈妈妈和郝苏桐聊得很好,心思又全放在他身上,根本没空回答自己的问题,她眼珠子一转马上坐到老太太身边,边哄边问冉静的爸爸怎么在这。老太太生了一早上气,终于来了个讨她欢心的,当下就一五一十的说了。   从怎么认识的说到家里的关系,甚至家里都什么条件,愣是什么都没落下。叶婉虽然还在笑,但心里却为沈青捏了把汗。虽然说子女的素质不能跟父母挂钩,但他毕竟是冉静的父亲。   离婚才不过两年就急着找老伴,也不知道沈阿姨怎么想的,就算找也得找个靠谱的吧。前提是,沈青真心同意。尤其听老太太的意思,今天这生日宴一定要留他吃饭。叶婉已经可以预见,几个小时后,这个家鸡飞狗跳的情形。   为了避免惨剧发生,叶婉假装要陪老太太上网打麻将,麻利的将她扶回房里关门给沈青打电话。要来任家乔的号码后,她又上网找到附近的饭店的号,打过去定了个大的雅间。   做完这一切,她耐心的陪着老太太打完一圈麻将,开了房门把沈妈妈叫进来。   “阿姨,今天您过生日,沈青下午才能赶回来,不如我们一起去饭店过。我呢正好找了个新的男朋友,想请您帮着瞧瞧顺不顺眼,完了我好带回家见我爸妈。”叶婉装出娇羞的模样尽量压低嗓音,不等她接话又接着说:“晚上就我们自己吃饭,不请外人行不行?”   “去饭店吃多贵啊,再说我都买了菜了。”沈佩雯正为冉福生的事头疼,听她这么一说有些心动,不过还是不放心的指了指老太太。   “在家吃也行,等下让小郝下厨。”叶婉会意一笑:“那位叔叔的事,由我来跟外婆说。”   “我们家青青什么时候能有你一半机灵就好了。”沈佩雯爱怜的拍拍她,转身去了客厅。   叶婉嘻嘻哈哈的敷衍过去,又陪老太太打了一圈麻将。出去时冉静爸爸已经走了,只有郝苏桐自来熟的陪着沈妈妈看电视。   他也没沈青形容的那么不招人待见啊。叶婉想着,心情愉悦的走过去看了一会,默默退回老太太房间。   午饭之后也没什么忙的,叶婉担心郝苏桐不自在,随口提议打麻将。老太太一听有麻将打,午觉都不去睡了,吵着叶婉赶快去杂物房把麻将搬出来。   洗好牌叶婉故意不抓位,自个坐到老太太下家去,郝苏桐心领神会成了老太太上家。沈佩雯倒不是真像老太太说的不会打,只是打得不精。   当然今天打这牌的目的也不是为了看谁会打,谁赢的钱多,而是看郝苏桐的态度。几圈下来,就老太太自个赢了钱,乐得眉开眼笑的。沈佩雯是越看越觉得,这年轻人不错,不由的将他当成准女婿看。   麻将打到下午四点多,沈青来电话说自己正往回赶,大概6-7点就到家。叶婉帮老太太数完钱,连哄带骗的劝她回房去休息,跟着示意郝苏桐自己表现。   郝苏桐弄懂她的意思后,赶紧把麻将收起来,去厨房替下沈青的妈妈。记得刚下厨那会,沈青呛他不擅于使用搜索,看不懂中文介绍,今天他可真得好好表现表现。   梳理台上摆着很多食材,有鸡有鱼还有排骨,还有各种时令蔬菜。踌躇满志的他一看,心底顿时凉凉的,不知如何下手。   “菜单给你,好好做。”叶婉嬉皮笑脸的走过来,交给他一张小纸片,上面写着每个人都爱吃什么。   郝苏桐接过来一看,头更大了:“这么麻烦?”   叶婉的笑容保持不变,趁机揶揄他:“你以为追女友花点小钱打打麻将就成啊?”   郝苏桐:“……”   叶婉丢给他一个你看着办的眼神,神清气爽的去了客厅。   沈佩雯见她出来,抬眼望了望厨房的方向,拿起给她织的毛衣小声问:“晚饭让小郝做不大好吧?人家毕竟是客人。”   “阿姨,您放心他最喜欢下厨了,让他自己做简直好得不能再好。再说,哪有女婿上丈母娘家当甩手掌柜,等吃等喝的。”叶婉笑眯眯的坐过去,拿过她手里的毛衣往身上比了比:“阿姨,你织得也太快了,领子收一字领我不想要高领的了。”   “好好好,你不嫌弃我的手艺就行。青青好多年都没穿过我给她织的毛衣了,总嫌我弄的款式老气。”沈佩雯舒心的笑了。   叶婉甜笑着哄了一番,视线落在空空如也的鱼缸上。她灵机一动,陪沈妈妈聊了一会,起身去厨房找郝苏桐。   满头大汗的郝苏桐一边翻炒辣子鸡,一边频频看表,见她进来立刻有种不好的预感。但还是主动问道:“还有什么事?”   “阿姨家的鱼缸空了,你弄完菜去给买两条鱼回来养着。”叶婉脸上浮起神秘莫测的笑。   郝苏桐看着她不怀好意的笑容,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。转念一想,买鱼回来养了,以后就有借口过来,这个提议还有点用处。于是重重的点了下头,表示自己会去办。   菜做好已是下午6点,郝苏桐听说沈青还有20分钟到家,立刻借了叶婉的车出去买鱼。沈妈妈家所在的大院比较老了,周围根本没有水族馆。   开车转了一圈没买到观赏性的鱼种,时间又紧,最后他横下心,跑去市场买了三条四指大的鲫鱼。心想,反正都是鱼,先养着不想养了还能炖汤喝。   沈青一身疲惫的带着任家乔回到家,刚进门就看见郝苏桐和叶婉,正在往鱼缸里倒鱼。她牵了牵嘴角,招呼叶婉过来。   站在她身边的任家乔,眼睛紧紧盯着转过身来的叶婉,脑子里一片空白。   第 52 章   沈青之所以默认叶婉的主意,主动将任家乔请到家里来,目的简单而明确。   她既想让任家乔在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,见到叶婉好勾起他以往的回忆,同时也希望郝苏桐能知难而退。从霖州回来的路上,叶婉给她打了个长长的电话,真正要问的不过一句话:你和郝苏桐是不是相互有好感。   朝夕相处这么长的时间下来,说没有好感简直太过虚伪。她明白叶婉问这个问题初衷,是想替妈妈要个准话,但她不能回答,也无法回答。   这世上相互有好感的人,和最终会相互背叛的人都很多,她宁愿将好感扼杀在萌芽状态,也不愿意今后受到哪怕一丝伤害,更不会去期待所谓的爱情。   在霖州的这7天里,任家乔和她通过两次电话。谈话的内容无外乎,他坚定的认为自己的记忆没错,也不相信微博、qq上的那人,不是她。   所以刚刚瞥见他失态的那个瞬间,沈青的心底有愧疚,但是更多是目的达到的轻松。事实上,在某些方面来说,任家乔和她就像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。执着、偏执到一定程度,外人无论如何都打不醒,除非他自己亲眼看到事实。   但是任家乔比起自己,他的偏执更多的是对美好的追逐,甚至是幻想。俯身从鞋柜里拿了拖鞋给他换,沈青余光看到郝苏桐的模样,本能的抿了下唇。   郝苏桐单手插在裤兜里,松松垮垮的倚着鱼缸。带着强烈敌意的眼神,上上下下的审视着和沈青一起出现的任家乔,心底满是那种又失落、又无奈又愤懑的感觉,堵得他难受莫名。   然而他又不得不承认,任家乔和沈青站在一起非常登对养眼的,隐约还有那么一丁点才子佳人的意思。且看他身上穿着,条件不在他之上应该也差不到哪去。   条件好不代表就能赢得沈青的芳心,自己近水楼台,胜出的机会明显要大。他挑了挑眉,眸光堪堪沉下去,却听沈青温柔的说:“家乔,还记得叶婉吧,她可是陪着你在微博聊了一年多。”   “记得……”任家乔温文有礼的笑了下,朝叶婉伸出手:“好久不见。”   “快进来吧,菜都要凉了。”叶婉伸手和他握了一下,心怦怦的跳着,诡异的脸红了。   沈青看了她一眼,捉狭的小声取笑她:“怎么害羞了,拿我的微博跟人聊天的时候,你怎么没觉得害羞。”   任家乔听她这么说,温和如常的笑笑,目光却留在叶婉身上跟黏住了似的。   这边郝苏桐实在看不下去了,暗想沈青跟自己说话几时这么的柔情似水过!他直起身子,终于忍不住走过去,以主人的身份进行自我介绍:“您好,欢迎您来做客,我是沈青的朋友郝苏桐。”   “任家乔,也是她们的朋友。”任家乔若有所思的注视他两秒,微笑着伸出自己的右手。原来沈青请自己来,还有别的目的。   郝苏桐大抵是不够自信,愣是没听出任家乔那一句,她们和她的差别。布满红疹的脸上即使挂着笑,也有种强颜欢笑的况味。   沈青无视他的醋意,硬逼着自己冷静下来,淡笑着跟任家乔补充解释:“家乔你别介意,他只是我的合作伙伴,大家都别站着了,快进去坐。”   原就笑不出来的郝苏桐,听了她这句话脸色更难看了。若不是叶婉推他,他差点控制不住想把任家乔丢出去。   客厅里开了电油汀,暖洋洋的。沈佩雯见叶婉的男友也是仪表堂堂,礼貌谦和,心里更添欣慰。大家坐着陪老太太闲聊一会,纷纷去洗手准备吃饭。   餐厅的饭桌是原木的方形长桌,坐位置的时候,不知是刻意还是无意,沈青和任家乔状似亲昵的坐到了一起,老太太居中,沈妈妈拉着郝苏桐和叶婉坐到另一面。叶婉笑得有些勉强,郝苏桐眼里则完全没了笑意。   短暂的尴尬过后,大家礼貌开餐。   第一夹菜入口,沈青立刻知道晚饭不是叶婉烧的,也不是妈妈。她垂眸瞥一眼对面的郝苏桐,胸口那种闷闷的感觉再次袭来。考虑到今天是妈妈的生日,叶婉又把气氛调节得如此融洽,她随意嚼了两下,不是滋味地咽下去。   妈妈以前过生日,家里来来去去就三个人,三个菜。今晚的菜很多,但是味道一般,卖相也不好,可妈妈的笑容却是自她病愈后,笑得最很开心最幸福的。   和乐的气氛下,任家乔维持着脸上的笑容,绅士又优雅。只是心里却非常介意,沈青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,变相拒绝自己。然而当记忆中那张时而清晰,时而模糊的脸逐渐和叶婉重叠,他的介意变成了某种无法言说的难堪。   微博上写着喜欢吃辣,喜欢香菜包括许多爱好,都和自己相似的人从来就不是沈青。不管是当年的事,还是微博的事,更是跟她半点关系没有。是他自己的记忆出错,并一直在自己编造的美梦里,欺人、自欺。   他感谢沈青用这种方式,及时把这段记忆纠正。可骨子里对完美爱情的期待,却让他对叶婉的感觉,生生转变成嫌恶。   兴许是家里很久没这么热闹过,即使大家都是表面上装出来的开心,也感染了老太太。她来了兴头,非要喝酒。沈佩雯拗不过,给她倒了一小口的补酒,又给他们四个年轻人开了支红酒。   有酒之后气氛看似更加热烈,实际每个人脸上的笑意都有些僵。不知不觉就到了8点多,郝苏桐担心一直吃下去,自己没机会和沈青单独说话,于是一个劲的朝身边的叶婉挤眉弄眼。   眼抽还是脑抽?叶婉狐疑的看着郝苏桐的样子,许久才明白过来。她斟酌半晌,厚着脸皮编了个理由,硬将任家乔带离沈妈妈家。  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,叶婉想的算是周全,但她忽略了老太太的那张嘴。她跟任家乔前脚刚走,老太太忽然就不高兴了,叨叨着把冉静爸爸的事,从头到尾跟沈青说了一遍。   沈青听她说完,脸上的笑容没变,只是眼底的冷意渗得人心里发慌。郝苏桐云里雾里的,完全搞不懂她怎么说变脸就变脸,还是在自己妈妈的生日宴上。   “妈,今天是您生日,我敬您一杯。”沈青去厨房拿来烧菜用的高度白酒,给自己到了满满一杯,模样孝顺地站起来。   沈佩雯吓坏了:“青青别听你外婆的,妈妈没找人。”   郝苏桐很不理解沈青的行为,可一见到她完全没有温度的眼神,心里窒闷得险些没法呼吸,想了想忍着没吱声。   “我忘了您不能喝酒,所以两杯我一起喝了。”沈青又倒了一杯,一起仰头喝干。她笑着笑着,眼泪流了下来:“祝您生日快乐。”   郝苏桐心疼的看着她,到底没忍住:“沈青,有什么话明天说,今天再怎么也是阿姨的生日。”   意外的是沈青没骂他也没怎么样,而是很冷静的抽了张纸巾擦泪:“妈,他对你好吗?对外婆好吗?”   沈佩雯又是点头又是摇头,什么也没说。老太太完全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,见女儿跟外孙女都脸色怪怪的,她又生气了。   郝苏桐没遇见过这种情况,只好保持缄默。   沈青这么一问一哭,谁都没心思继续吃了。郝苏桐默默收拾干净餐桌,一个人去了客厅看电视。沈青伺候外婆睡下,五味杂陈的来到妈妈的房间。   母女俩无言的坐着,谁也不肯主动说话。最后是沈青忍不住,柔声说:“妈,你不用顾忌我的感受,这个家或许确实需要一个男人。”   “妈不找,妈希望你能过得幸福,小郝人不错你该抓紧就抓紧。”沈佩雯心虚的避开话题。   沈青苦笑:“我嫁了你就会开心?”   沈佩雯轻轻叹着气:“这一年来,妈给你找的很多相亲对象,一听到我们家的条件连面都不肯见,我也是担心你嫁不出去才……”   “妈,真心愿意娶你女儿的人,不会因为要赡养你和外婆而退怯。”沈青压抑着想哭的冲动,迅速想好自己要做什么,该做什么。   “话是这么说的没错,可是你已经30了,等不起。”沈佩雯拍拍女儿的肩膀:“先回去吧,你们明天不是还要去霖州吗?早些休息。”   “那我跟郝苏桐先回去,你别老想着我结婚的事了,我一定会把自己嫁出去的。”沈青笑着揽住妈妈的肩头,像小时那样腻歪了一阵,才带上房门出去叫郝苏桐回家。   “能陪我喝两杯吗?你看我们接了那么大一个单子,好像都没庆祝过。”沈青进门换好鞋子,自说自话的去餐厅那打开餐边柜,从里面拿了一瓶52°的白酒出来。   郝苏桐默默的看着她,想安慰都不知从何说起。冰箱里空空如也,只有楼下的车库里,还留有一点腊肠。他犹豫了下,说:“我去买点下酒菜。”   沈青点头:“顺便再买两瓶酒回来,超市10点半关门,你速度点。”   郝苏桐走去玄关换鞋:“你等我。”   沈青苦涩的牵了牵嘴角,抱着那瓶酒窝到沙发里,眼泪顺着脸颊慢慢滴到她的手背上。   三个多月,妈妈竟然瞒着自己跟冉静的父亲交往了三个多月……那种害怕失去母亲的恐惧,和对冉静的愤恨在心底涌动着,一点一点将她的灵魂淹没。   第 53 章   入夜的D市,车水马龙繁华而喧嚣。流光溢彩的璀璨的霓虹,淡淡映照着城市上空的广阔的天幕,   叶婉双眼直视前方,双手看似灵活随意的控制着方向盘,其实心跳如擂鼓。旁边的副驾座上,任家乔眉峰微聚,面色黯沉。   从沈青家里出来,两人之间除了刚上车时的简短交谈,便无话可说。叶婉几次想开口,就微博和QQ一事向他道歉,都被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气逼退。   眼下的胶着情形,很好的应了那句话:自作自受。她自嘲的抿了下唇,暗暗加快车速。   任家乔余光看到她的动作,淡淡开腔:“在前面的出租乘坐点停车,谢谢。”   叶婉顿了下,偏过头笑笑:“我还是送你到音乐学院门口吧。”   “不必。”任家乔口气森冷。   叶婉不自在的敛去笑意,缓缓减速开到街旁的出租车乘坐点。任家乔等车子停稳,丢下一句谢谢便下车走了。真没风度!叶婉叨念一句,俯身趴在方向盘上长长的叹了口气。   直起背,车外那抹高大的身影,在人行道上渐行渐远。叶婉看他没有拦出租,于是踩下油门不紧不慢的跟了上去。她觉得这件事,不管任家乔是否接受,自己都必须道歉。   跟了大概半个小时,任家乔在一家便利商店停下,似乎要买什么东西。叶婉远远的看着他,及时踩下刹车。两分钟后他没有继续往音乐学院的方向走,而是拐进一旁的小路,看样子应该是去附近的公园。   大晚上的又是冬天,一个人去公园晃悠也不嫌冷。叶婉自言自语的说着,加速追上去。到了公园外边的绿化带,果然看到任家乔坐在长椅上,手里夹着支烟出神。   叶婉知道他从不抽烟,所以乍见他这副样子,竟有些怔忪和心疼。她停好车,裹紧身上的大衣,快步走过去去局促开口:“任家乔,关于微博和QQ的事,我很抱歉。”   任家乔抬起头,淡漠的应了一声:“嗯。”   “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欺骗你。”他的样子让叶婉更加不安。   “你已经骗了。”任家乔丢下手里的烟头,俯身踩灭,又从口袋里拿出纸巾将烟头包起来。跟着头也不回的离开绿化带:“再也不见。”   叶婉被他一连串的动作搞糊涂了,呆呆的僵在原地,胸口的位置又酸又涩。   夜色渐深,楼前的榕树树叶沙沙作响,楼上楼下不时传来开关门的声音。   装修老旧屋里光线昏暗不明,沈佩雯静静的躺在床上,目光散漫的望着房顶的水晶吸顶灯发愁。一边是女儿捉摸不透的心思,另一边是冉福生憨厚老实的模样。   转眼间,她和那个人离婚12年了。曾以为照顾好自己的老母和女儿,就是她离异后的全部生活。临老了才意识到,女儿终究要嫁人,老母也会迟早离开,最后仅剩她形单只影。   俗话说少年夫妻老来伴,活到这把岁数,她终体会老来伴是何等的幸福。母亲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,脾气也越来越乖张,她真怕自己再有个什么病痛,家里的重担会全压到女儿肩头。   她已经拖累女儿很多年,真不愿意再次成为在她婚姻里的包袱。   人都是现实的,结婚买房、买车的压力那么大,还要赡养双方父母考虑生儿育女。试问有几个人还愿意,真心实意的去照顾一个,隔了辈分浑身病痛的老人。   其实晚饭那会,她看得出来叶婉口中的男朋友不像真的,心中更加感叹那孩子心细。至于郝苏桐,他给自己的印象不错。唯一不放心的是,当他得知女儿是单亲家庭的孩子,会不会也和那些相亲对象一样,就此却步。   想到这里,沈佩雯的心里更愁。   窗外寒风肆虐,光影疏离,街道上行人寥寥。   郝苏桐拎着沈青常用的那只环保购物袋,脚步匆匆的走出超市。他一路走一路回想着晚饭时,沈青的种种表现,心中的狐疑更甚。   到底是怎样的过往,会让她在母亲的生日宴上失控。相识至今,她给自己的印象,一直是个坚强而聪慧的好女孩。偶尔也会毒舌、也会暴躁,但不会歇斯底里。   可以说她愿意示人的那一面,总体而言非常得体大方。所以他无法理解,她突如其来的自私。或者说他对她的了解,始终只停留在表面。   思及此,郝苏桐的心中有动摇,更有一探究竟的执拗。轻轻蹙起眉,他拿出钥匙开门。   沈青脸色酡红的歪在沙发里,一只空了的酒瓶倒在面前的茶几上打转,她手里抱着的那瓶只剩了一小半,客厅里全是酒精刺鼻而销魂的味道。他凝神端详她一会,放下袋子去把抽风机打开,顺便从消毒柜里拿了两只盘子,和两只杯子。   “郝苏桐,你做这么多是因为喜欢我吗?”沈青把脚缩到沙发上,醉意熏熏的抱着抱枕朝他招手:“告诉我,你喜欢我什么?是因为住在一起时间长了,你对我有依赖还是仅仅因为你寂寞。”   “沈青,你喝多了。”郝苏桐没理她,低头把买来的花生米,和牛肉条倒进盘子。   “我清醒得很,从来没有如此清醒。”她脸色绯红的笑笑,竖起食指放到嘴边,娇羞的做了个噤声的手势:“我问你句话。”   郝苏桐面色凝重地坐进沙发,伸手夺下她手里的酒瓶:“你说。”   沈青笑眯眯的看着他,突然挨过去软绵绵的趴到他肩头,口中吐气如兰:“你会娶我吗?”   “会……”郝苏桐僵着脊背,手臂上那两团柔然的触感,令他心神荡漾。   沈青眼底涌起一丝微不可见的嘲弄,纤细的手若有若无的抚上他的胸口,继续诱惑:“周一去领证,你敢吗?”   “沈青我是个正常的男人,你这样是在玩火自焚……”郝苏桐推也不是,躲也不是,清俊的脸涨得通红,衬得那一脸的红疹愈发夺目。   自焚又怎样?只要她嫁了,妈妈就不会抛弃自己,委屈的去给人做后妈,更不会因此受气。沈青在心底苦笑一声,借着酒意猝然间压上他的唇。   郝苏桐睁大双眼,心跳紊乱的感受着她的热情,一双手怎么摆都不合适。她的吻其实不能称为吻,准确说跟小狗舔人的模样差不多,但奇异的勾起了他身为男人的冲动。   然而仅余的理智却告诉他,不能趁人之危。只是这种理智在沈青生涩的挑逗下,只一瞬便轰然倒塌,他笨拙的开始回应她,双手遵从本能的滑进她的衣服。   冰凉粗糙的掌心,带着阵阵诡异的酥麻感,游走于她光滑的背部。沈青又抗拒又期待,纠结一番后猛地推开他,目光迷离的看着他笑:“郝苏桐,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。”   “你要是觉得太快了,可以等到周一领完证再……”郝苏桐气息不稳的喘着,额前暴起的青筋上又是大片红疹,看着格外的丑。   沈青亦真亦假的笑着,摇摇头再次将他扑倒,丝毫不给自己留有任何可后悔的余地。她甚至想过,如果郝苏桐拒绝,她不介意用这种方法逼任家乔娶她。   “沈青,沈青,你等等……”郝苏桐痛苦的推开她,感觉身体的某个部位涨得想要炸开。   沈青无赖的摸着他的喉结,只是眸底的温度却一下子冷至冰点:“你不愿意?”   郝苏桐艰涩的别过脸:“不……不是,我得先喝点酒。”   “为什么呀?”沈青不依不饶。   郝苏桐抬起左手放到嘴边咳了一声:“我壮下胆……”   沈青:“……”   暧昧旖旎的气氛因为他的一句话,瞬间烟消云散。沈青脸色红红的,分不清是因为难为情,还是酒精作祟。郝苏桐把剩在酒瓶里的小半瓶白酒喝了,又打开灌装的啤酒猛灌。   爷爷定下的家规其中有一条:不得随意玩弄他人感情,一旦发现有与人未婚生子者,将收回既得财富并断绝关系。他现在虽然被赶了出来,说到底还是郝家的一份子。沈青是挺让他心动,但这种心动的感觉,尚未达到可以支撑婚姻的程度。   所以他需要酒精的麻痹,最好是喝到酩酊大醉,醉到什么都做不了也好免去沈青的尴尬。   天下的男人啊……也罢,总好过今后跟一个讨厌的人发生那样的关系。沈青觉察到他的意图,决绝地站起来,摇摇晃晃地去餐边柜那拿来两瓶52°的白酒。   打开其中一瓶,沈青给自己和郝苏桐分别倒了一杯:“我陪你喝。”   郝苏桐躲避着她的眼神,嗓音沙哑:“我不喝了,身上痒……”   “哪里痒,我帮你检查一下?”沈青仰头喝完自己的那杯,又将另一杯含在嘴里,风情万种压上他的唇。   “咳……”郝苏桐被她口中的酒呛到,他望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,刻意压下去的火猛蹿起来,越烧越旺。   翻身将她压到身下,郝苏桐化被动为主动的允住她的唇,霸道而肆意的开始掠夺。   第 54 章   沈青脑子里乱哄哄的,只有一个念头特别的清晰:盲目参考A/V教训惨痛。   那一口白酒喂给郝苏桐喝之后,她整个口腔又辣又麻,尤其是舌头硬的都没法卷回来。奇妙的感觉没感受到,反而起了杀人的心。上次同床共枕她就知道他的身子沉,但没想过真的压在自己身上,会那样的沉。   她闭紧双眼,昏昏沉沉的脑袋被他固定住,被动的迎合着他的索取,心跳也乱得毫无章法。   这一次郝苏桐仅在她唇瓣轻柔地摩擦片刻,舌头便坚定的长驱直入,吻的用力而炽烈。早就按捺不住的大手,沿着她柔滑的曲线,目标精准的朝胸口移去。   手掌刚刚握住那柔软而富有弹性的团子,就感觉到沈青身子一僵,紧接着他的太阳穴,被纤细的手肘狠狠击中:“我觉得,我还需要再考虑考虑……”   郝苏桐因为起疹子而肿高左眼,被突如其来的剧烈撞击震得一阵发黑,嘴角隐隐有股腥甜的味道弥漫。愣怔两秒他微微勾起唇角,将她窘迫尴尬的表情尽收眼底。   “我也需要喝一点酒壮胆……”沈青避开他的眼神,立场又动摇起来。她明明做好了准备,结果临上场他还没怎么的,自己就先退缩了。   郝苏桐笑容淡淡的,双臂依旧有力地把她圈在自己身下,深邃的眸子有些玩味的盯着她,也不作声。   过了一会,沈青难堪地推开他缓缓坐起来,胡乱拿过一听啤酒起开仰头就喝。   郝苏桐的眸光一点一点沉下去,劈手夺过她手里的啤酒放上茶几,紧接着起身将她打横抱回自己的房间。倒进床里的刹那,两人不约而同的发出一声惊呼。   沈青的手肘支在他胸口,绯红的脸颊此时已然有些狰狞。   “沈青,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好好沟通一下。”郝苏桐挣扎坐起,不容置喙地硬将她摁进去躺好:“你先冷静一下,我也冷静冷静。”   “要冷静我可以回我自己的房间……”许是真的喝多了的缘故,沈青的声音柔柔软软的,听着跟撒娇无异。   郝苏桐肝颤了下下,迅速奔进洗手间。靠在门背上剧烈的喘息一阵,他眯着眼灵巧解开腰间的皮带……沈青刚才那一下不是一般的狠,幸好自己刹车及时,否则就丢人丢大发了。   冲了遍温水澡回来,沈青睡是睡了但身上的毛衣已不见踪影,藕色的保暖内衣紧紧裹着她起伏的曲线,露在被子外面的那条勾,深不见底。   郝苏桐只觉体内的燥热再起,鼓起的喉结上下滑动,艰难的咽了口口水。少顷,他走到床边轻唤她两声,意识到她可能在装睡,索性关了灯跟着躺进去。   沈青一动不动的蜷着身子,这么安静的躺了一小会儿,她忽然感觉到腰上一沉,他的手已经环了上来。他的体温滚烫呼吸急促,混着酒味的气息在她的鼻翼前盘旋许久,乍然抽离。   “乖乖的睡吧……”黑暗中,郝苏桐嗓音嘶哑的呢喃一句,将她抱进怀里安然闭眼。   沈青没有睁开眼,被酒精刺激过度的大脑迷迷糊糊的,很快也睡了过去。  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,郝苏桐从旖旎的梦中醒来。昏暗的光线下,沈青安静的睡颜一点点在眼前放大。他端详着她柔和的眉目,笑意沉沉。   等了二十来分钟,沈青缓缓睁开眼,脸上平静得看不出一丝情绪。好似昨晚发生的一切,跟她毫无关系。   “早,昨晚睡得好吗?”郝苏桐笑着打趣。   沈青勾了勾唇角:“还可以,不算排斥。”   郝苏桐存心让她下不来台:“那要不要继续昨晚没做成的事?”   沈青支起脑袋看了一眼窗户,发现外面下着小雨,天空更是阴沉沉的。她缩回被子里,似笑非笑地伸手去拽他的领口:“来。”   “大姐,你是在调戏我吗?”郝苏桐一个翻身,轻易将她压在身下。不受控制的某处,隔着两人身上的轻薄衣物,不偏不倚的顶在她双腿中间。   沈青的脸“唰”的一下烧起来,顷刻红得滴血。   郝苏桐身心愉悦的在她身上厮磨一会,俯身在她白皙的脖子上,细细的落下一串吻:“我想要的话,昨晚就要了。”   “那为什么不?”沈青无地自容的默了许久,声音小的自己都听不见。   郝苏桐低沉的嗓音,带着某种蛊惑的气息,在她耳畔缓缓响起:“我不想你是在赌气的情况下,拿自己的婚姻和身体开玩笑,即便我很庆幸你选择了我。”   “我吓到了你了?”沈青试图推开他。   “男人都是经不起诱惑的,你既然点了火,自然也要负责灭……”郝苏桐嬉皮笑脸的在她唇上偷了个香,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翻身下床,直奔洗手间而去。   等他回来沈青已经穿戴整齐的坐在客厅,郝苏桐脸上浮起暗红,略羞赧的说:“吃完早餐,跟我回A市。”   “去A市做什么?”沈青声音闷闷的。   郝苏桐看着她难得露出的娇羞模样,莫名其妙笑出声:“当然是领证啊,我又不是柳下惠。”   “滚!”伴着一声似娇嗔似恼怒的低吼,一只抱枕朝他迎面飞来。   郝苏桐接住抱枕扬了扬,笑得愈发畅快,甚至吹着口哨回房穿衣。昨晚思考了大半夜,他决定不管她是真心还是赌气,这个婚他结了。   早餐是郝苏桐去外边买的,一屉包子、一屉烧麦,沈青在家打了两杯五谷豆浆。两人心平气和的吃完,沈青给妈妈去了个电话,说自己要提前回霖州,嘱咐她要多注意身体。   郝苏桐趁空回到自己的房间,去阳台给大哥打了个电话,随便说了个理由,问他自己的户口是落在宁城,还是被爸爸迁回A市。得到肯定答案,他转头给远在澳洲的妈妈打过去,问她家里的户口本放在何处。   “苏桐,你要户口本做什么?”薛云清在电话这头狐疑的问。   郝苏桐温柔的笑笑:“我这边准备开个工作室,需要用一下。”   “在书房,你爸书桌下面第三个抽屉里,钥匙在花架下面的小横格。”薛云清一听儿子要开工作室,满心欣慰。   “行,我自己回去拿,您在那边别累着。”郝苏桐难掩激动,结束和妈妈的通话,昂头挺胸的走了出去。   既然是去A市,车子当然是由郝苏桐来开。沈青浑身不自在的坐在副驾座上,心里忐忑又迷惘。婚是她提出来要结的,床也是她装醉强迫他上的,可此时的她只想逃。   一路缄默的来到A市,时间还未到中午。郝苏桐打电话给家里的司机李叔,得知爸爸此刻正在工厂查账,立即掉转车头往南山庭院开去。   取来户口本,他马不停蹄的开车返回市区,先去酒店开了间房跟着带沈青去买戒指。他现在没有多少钱,不过给她买个婚戒的钱还是能拿得出的。   在世纪百货楼下的金铺逛了两圈,沈青什么都没买,也不要他买。   郝苏桐执意不肯,最后硬拉着她再次走进周大福。   沈青心想这婚要结,但很快也会离掉。于是钻戒、白金、黄金等等的都不看,随意晃了晃自顾出了周大福,走进旁边的一家银饰店。   “老板,你这纯银的戒指怎么卖?”瞄了两眼柜台里展示的银饰,沈青看中一只样式简单的指环。   “买一只还是一对?”银饰店老板目光热络的望向她身后的郝苏桐。   郝苏桐笑了下,上前将手搭到沈青的肩膀上,对那老板说:“一对。”   挑好戒指,两人就近去了旁边的法国西餐厅吃午饭。郝苏桐有心要给她一个浪漫的求婚仪式,奈何荷包不允许。不过他在心里已经想好,等回了酒店马上补。   然而没等他吃好,大哥人就到了跟前,黑着张脸好像有人欠钱不还似的。沈青礼貌打过招呼,拿了钥匙提前返回酒店。郝苏杨另外点了份餐,一言不发的坐下来。   “哥,家里是不是出事了?”郝苏桐恋恋不舍的望着沈青的背影,直到消失才收回视线。   郝苏杨沉吟良久,一字一句的说:“我女儿三岁了。”   郝苏桐楞了好几秒才将自己的嘴巴闭上,瞪大了眼睛望着他:“谁给你生的?”   “我准备自己退出天顺,以后家里的事你看着办。”郝苏杨答非所问。   郝苏桐张了张嘴,什么也不说。大哥的个性其实很闷,这么多年,大家都没见他找过女朋友。谁会料想他不止找了,还睡了连孩子都生了……   从震惊状态中回过魂,郝苏桐去洗手间给沈青发了条微信,暗示她千万别跑。当晚,他没回酒店而是破天荒的,陪着大哥去酒吧喝了一夜的酒。   周一一早,郝苏桐打车回到酒店时,沈青还没醒。他看着距离民政局上班的时间还早,遂脱了衣服先去浴室洗澡。大哥的嘴巴太紧了,昨晚他陪他喝了一夜,也试探了一夜,愣是没问出来到底是谁给生的孩子。   只听他说,他也是一周前才知道自己有个女儿,马上就要满三岁……   旋开花洒,他舒舒服服的冲洗着身体,想起前夜自己也险些擦枪走火,顿时心有余悸。   第 55 章   去民政局婚姻登记处领证的过程,简单又无聊。   想比沈青的淡漠,郝苏桐简直兴奋过了头。可惜这份喜悦还没来得及跟人分享,沈青便兜头给了他一盆凉水,不咸不淡的立了三条婚后公约。   第一条:未经她同意,不得告诉别人他们已婚;第二条:未经她同意,郝苏桐不得动手动脚;第三条:她有随时提出离婚的自由,郝苏桐不得反对。   “沈青,你是不是觉得耍着我特好玩?”郝苏桐看完公约,倏然敛去笑意,俊脸扭曲地狠瞪她。   “我需要一点时间,适应我们之间的新关系。”沈青别过脸,淡淡的望向车窗外。   刚刚登记时,那对排在他们后面的年轻人,此时手拖着手走到办公楼前的空地上,幸福的紧紧拥吻。她眉峰渐低不自在的移开视线,可过了一秒又忍不住继续看。   郝苏桐也注意到了车外的那对小夫妻,他瞥了下,邪火直冒的一掌拍向喇叭。突如其来的尖锐声响,生生将小夫妻吓到分开。见状他心里稍感平衡,脚下油门一踩,火速离开民政局。   车子出城之前,他冷静下来给大哥去了个电话,让他速到高速入口。家里的户口本在自己手上,只要大哥拿着户口本说服孩子妈,一起补个登记,私生女就成了家生女。到时小姑父即使想踢走大哥,恐怕爷爷也不会同意。   过了20分钟,郝苏杨开车赶到,他接过户口本狐疑问道:“你不是说需要户口本去办理营业执照吗?”   “复印件就行。”郝苏桐搪塞一句,回到沈青的车上朝他挥挥手:“走了。”   郝苏杨站在车边默默抽完一支烟,翻出何悦的电话打了过去。忐忑中,耳边终于传来她冷冰冰的声音:“我很忙,有话快说。”   这边郝苏杨使劲捏了捏手中的户口本,直接开门见山:“带着女儿嫁给我!”   “抱歉,女儿和你没有半点关系。我更不会嫁给你,除非我死!”何悦冷笑一声,说完即结束通话,同时抠开手机后盖取下卡直接扔出窗外。   郝苏杨听着那头传来的嘟嘟声,苦笑着坐回驾驶座,缓缓闭上眼。何悦,你真的好狠……   从A市到霖州的路况一般,并且有些路段正在整修,等郝苏桐和沈青的车子进入市区,已经是下午一点多。两人刚进酒店,高永的电话就打了过来。   郝苏桐心里窝火,问清情况便撇下沈青,自己打车去了旅游局的办公室。这一走就又走了7天,两人除了电话联系之外,连面都不碰不着。   落实清楚景区的基本工作,他们也迎来了第一个60人的先锋团。郝苏桐身上的疹子反反复复,依然亲自跟车陪同,沈青在后方整理视频、图片,安排人对此次先锋团的行程,进行微博、论坛直播互动。   经过不停不歇的宣传、炒作,这段时间霖州在微博上,一直高居搜索榜榜首。同时数个有关霖州的话题,也荣登热门话题。为期三天的先锋团行程结束,网络宣传热度未退,传统媒体的宣传也意外有了转机。   省电视台综艺频道的负责人,在网上看过视频之后,主动和霖州电视台联系,联合制作了一辑有关霖州民俗的专题报道。有了这次宣传,整个民俗游的策划事半功倍,叶婉那个工作室的名号,也随之在业内声名鹤起。   随后农历小年临近,霖州民俗游的项目开始平稳运行,郝苏桐和沈青也即将回转D市过年。   临行前一天,高永携父母在霖州锦都酒店,设宴为郝苏桐和沈青庆功。这顿饭大家吃的都很开心,高母甚至开玩笑说,要给郝苏桐介绍对象。   郝苏桐瞥一眼身旁的沈青,客气拒绝:“周姨,我已经结婚了。”   高母讶异的看着他,连声问道:“什么时候的事?娶的哪家的姑娘?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。”   郝苏桐笑笑:“前不久刚登记的,她年轻脸皮薄加上这边的工作忙,我想等工作室的业绩稳定了再补办婚礼。”   高母敛去吃惊的神色,望向他身边的沈青:“那小沈有对象了没?要不要阿姨给你介绍介绍?”   沈青闻言,一时没兜住被口中的茶水呛了下了。她干咳两声,笑答:“谢谢夫人抬爱,我暂时还不想结婚。”   “老高你看看,现在的年轻人比我们可有思想多了。”高母温婉的笑了笑,转头跟丈夫打趣。   高父笑着附和两句,转过话题和郝苏桐聊霖州见闻。吃吃喝喝到了8点多,高父高母提前离席,高永又叫来几瓶酒,非要跟郝苏桐不醉不归。   沈青想起那次去河边吃鱼的事,问高永怎么不把女朋友也带过来。   高永脖子一梗,丢了一句被管怕了所以掰了,分别斟满了三杯酒。沈青推辞不过,一直陪着他们把所有的酒喝光。散席回到酒店,她整个人都是飘的,倒在床上一个劲唠叨。   郝苏桐的情况不比她强,进门就歪倒沙发上胡言乱语。两人各自闹了一阵,又一起躺到地毯上,互相取笑对方。后来也不知是谁先主动,他们说着说着就吻到了一起。   酒能成事也能坏事。大概是喝得太多,等两人折腾着回到床上,已经累得没了力气,相拥着沉沉睡去。   翌日清早,沈青头疼欲裂的醒过来,发现两人身上什么也没穿。衣服乱七八糟的,全散在地上。她甩甩头,使劲推醒郝苏桐:“你昨晚是不是对我做过什么?”   “乖,别闹了。我还想继续睡一会。”郝苏桐呓语一句,翻身将腿搭到她的腰上。   沈青试着挪了下身子,感觉好像跟平常一样,确实没有书上说的痛啊什么的,当下安了心也闭上眼继续睡。   再次醒来,窗外已经大亮,温暖的阳光透过纱帘,映照着一地凌乱。   郝苏桐目光放空的盯着天花发了会呆,垂眸望向挂在自己身上的沈青,无声失笑。她圆润白皙的双臂,紧紧环住自己的一只胳膊,笔直的大腿架在他腿上,睡得异常安稳。   她是安稳了,可他浑身却跟着了火一般燥热。被当成人肉抱枕的滋味销魂又畅快,于是他俯下头去,轻轻含住她圆润小巧的耳垂,舌头打着圈一点一点撩拨逗弄。   “唔……”沈青抬起手臂挥了挥,状似想驱走耳边的湿糯气息。   “沈青,该起床了。”郝苏桐捉住她的手,想也不想拖向小腹下方的某处。   后知后觉的沈青摸了好一阵才清醒过来,跟着发出一声尖叫:“郝苏桐你无耻!”   “结婚快10天了吧,我是你的丈夫,男欢女爱是正常需求怎么无耻了?”郝苏桐轻笑,霸道的摁住她的手,不准退缩:“你感觉一下。”   异样的触感令沈青有些怔忪,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:好大……她别过脸避开他灼人的视线,同时使劲想抽回自己的手。   都到这份上了,郝苏桐断然不能让她逃开,一个翻身温柔的将她压在身下。他激动难抑,轻轻的吻着她的耳朵、额头、眉眼、鼻尖,尔后吻向她樱红的唇,用舌头撬开她的贝齿,温柔而缠绵。   沈青被动的承受他的撩拨,全身都红了起来,逐渐变得强烈的陌生燥热让她感到害怕。她抬起双手,无措地抓住他的胳膊往外推。   “你不愿意?”郝苏桐感觉到她的抗拒,挫败的停了下来。   沈青定定的望着他深邃的眸子,轻轻摇头。这一步迟早要走,再说结婚证也领了,这种时候还提什么等到新婚之夜,她自己都觉得难以说出口。   “别怕,应该不会疼……”郝苏桐再次俯下身,轻轻在她额头落下细碎的吻。   沈青点点头,难为情的闭上眼。   郝苏桐吻了一阵,抬头近距离的欣赏她的反应,眼底的笑意渐深。顿了顿,他缓缓压下去迷醉的吻着她的红唇,大手不得闲的覆上她胸前的浑圆,细细感受揉捏。   沈青本能的瑟缩了一下,身体也跟着僵住。郝苏桐觉察到她的不安,手里的力道渐渐放小,炙热的唇从她嘴上移开,沿着她的下巴,一路吻到那团子上的凸起。   “别这样……”沈青推了推他的脑袋,突如其来的奇异感受,令她既抗拒又着迷。   郝苏桐心痒难耐的发出一声呓语:“好……”   沈青松了口气,眼睛闭得死死的,但却感觉到他滚烫的舌没有离开。她暗暗咬牙,又推了他一下:“还要多久?”   “乖……我还没开始。”郝苏桐头疼欲裂,有些等不及的曲起膝盖,强硬分开她并拢着的两条玉腿。   接下来要怎么做?郝苏桐楞了两秒,脑子里迅速回想爱情动作片的某些画面。然而他根据回忆,只感受到她身体的准确位置,却不得其门而入。   折腾了大概5分钟这样,他自己也搞不清到底进还是没进,便狼狈的丢盔弃甲。   沈青如释重负的吁出一口气,悄悄睁开眼,偷看他囧样。   第 56 章   草草打扫干净战场,郝苏桐脸色黑红黑红的,羞愤得无地自容。   沈青闭着眼尽量不去看他,扯过被子将自己盖得严严实实,使劲憋住不敢笑。安静躺了一会,郝苏桐考虑到今天还有收尾工作要做,遂收起想继续的兴致,下床把衣服都拿上来,背对着她快速穿上。   这事放哪个男人身上,都是挺伤自尊挺没面子的一件事。但对沈青而言,就好比完成了一个仪式,进或不进效果都是一样的。她压根就不在意,男人在这方面的能力到底如何。   吃过早餐,两人商量后先结伴去了霖州旅游局,给临时招来的几个姑娘发放奖金和红包。尔后返回酒店,又花了点时间理清账目。结果发现此次项目,扣除成本及交完各项税款,不算准备包给叶婉的那一份,各自竟还有将近10万的利润入手。   郝苏桐一时忘形,电脑一推直接将沈青拽到自己腿上,结结实实的在她唇上吻了一下:“老婆,你可真是我的福星!”   沈青略不适应的拉下脸脸推开他:“出了这个门,你少这么叫我。”   郝苏桐的满腔热情瞬间降至冰点:“沈青,我觉得你应该正视一下我们现在的关系。我们是夫妻,夫妻懂不懂?”   “那是你的理解。而我,也有我的理解。”沈青冷冷关闭自己的笔记本电脑,起身去收拾东西:“你回A市还是回D市?”   郝苏桐默了默,口气生硬的答:“D市。”   这次和上回一样,沈青车子的后备箱里,依旧装满霖州这边的土特产。两人退完房出来,郝苏桐让她去停车场取车,自己出了大堂拐去买粽子。   记得10多天前,沈青买的时候才一块钱一只的粽子,现在已经卖到了两块。老板边给他打包,边说年底了,加上旅游团来的密集,他们家的粽子几乎每天都脱销。   郝苏桐笑笑,谢过那老板拎着粽子去和沈青会合。   回到D市时间还早,沈青想着那些土特产自己留着也吃不完,索性让郝苏桐先开车去妈妈家。谁子刚进院子,远远就看见一群人围在自家楼下,似乎正在看什么热闹。   由于人太多,沈青看不真切,但心里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。车子刚停稳,她便急着开门下去,心神不宁的挤进人群。人圈中心,自己的妈妈脸色苍白,被那个平地冒出来的男人拉着,样子无助又可怜。她鼻子一酸,顿时跟疯了似的冲过去,蛮横的将那人推搡开。   男人60来岁的模样,一脸油腻,秃着尖尖的脑袋腆着大肚子。冷不防被她这么一推,向后趔趄几步一下子跌坐在地。沈青没工夫理他,而是焦急的搂住妈妈的肩膀,颤声问:“妈,你有没有怎样?”   “青青,你回来了……”沈佩雯身子晃了晃,苦笑着摇头。   “小婉……”男人本欲破口大骂,待他看清推自己的人,正是10几年未见过面的大女儿。当即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,讨好的堆起笑脸:“小婉,我是爸爸呀。”   沈青咬了咬后牙槽,冷笑:“这位先生真会说笑,我爸爸早就死了,并且我也不认识你。”   “老林,你看看我都说了不用来,老头死不死的人家才没闲工夫管。看看人家母女现在过的多好,这都不知道是第几春了,哪有你想的那样凄惨。”说话的女人语气尖酸,看模样和沈青年纪相当,怀里还抱着个4、5岁模样的小男孩。   “你嘴巴放干净点!”沈青接话大吼,斜过眼恶狠狠的剜她,心里却恨不得冲上去撕烂她的嘴。   这时郝苏桐放好车子,又听见沈青的吼声,匆忙挤了进来。见她的脸色非常难看,郝苏桐本能的走到她身边,将她母女二人挡在自己身后。看清情势后,他冷静的朝一旁脸色煞白的冉福生询问:“冉叔,到底怎么回事?”   “后天就是小年了,你沈阿姨说今天天气好,想把家里的窗帘都拆下来洗洗。我闲着没事过来帮忙,谁想青青的爸爸和后妈突然上门,说了几句就吵起来,我也不想闹成这个样子。”冉福生边说边叹气。   他不说话还好,一说沈青更加怒火中烧。她扭曲着脸,骤然松开妈妈转身走出人群,狂躁地翻出冉静的号码拨过去。等到接通,她咬牙切齿的撂下一句:来江北税务局家属小区把你父亲领走,别让他在这丢人现眼。便愤愤挂断。   “佩雯,你跟小婉说说,她爷爷没几天好活了,能不能回西港去看一眼。”林广学让女儿给削了面子,哂笑着搓了搓双手,语气近似哀求。   围观人群又开始指指点点,一头雾水的郝苏桐这时大致清楚了这两人的身份。那个打扮招摇抱着小孩的女人,大概便是沈青的后母,而眼前一脸疲惫的男人,是沈青的爸爸无疑。   认识沈青至今,从未听她说起自己的爸爸,搞得他一度以为岳父离世了,她是因为伤心难过才没有提。原来又是烂俗的伦理剧。   纷杂的议论声中,沈佩雯长叹一声,未等说话,即被又挤回来的沈青打断。只听她讥诮的回道:“姓林的,这里没有你的女儿,请带着你的姘头有多远滚多远!”   说罢,她嫌恶的啐了一口,拽着妈妈的胳膊拼命将她拖回楼上。郝苏桐无奈的耸了耸肩,丢下一圈人,快步跟了上去。   林广学眼睁睁看着女儿的背影,消失在楼道,霎时气不打一处来的走到现任妻子面前,扬手就给了她一个耳光:“老子的家事,用不着你插嘴。”   他那一耳光打下去,人群登时炸开锅。苏莹莹怒目圆睁的狠盯他两秒,突然将手里的孩子丢到他身上,跟着自己也扑上去又打又骂。   围观的人群议论纷纷地往后退开,几个胆大的上前把孩子抱开,继续给他们让出足够的空间厮打。可怜的小男孩,扯着脖子在一旁撕心裂肺的大哭特哭。   冉福生五味杂陈的看了会,一个人闷闷的走去不远处的桂花树下抽烟。   郝苏桐走到三楼的楼梯间,心烦意乱的听着楼下传来的哭喊声,忍不住打了报警电话。   上到5楼,大门没关。他进去换好鞋子,顺手带上门。老太太带着耳机在房里上网,房门没关,沈青母女却不见了踪影。他忧心忡忡的走去客厅坐下,过了一会,隐约听见她们母女的争执声,从另一间房里传出来。   郝苏桐放心不下,循着沈青逐渐拔高的语调,鬼死神差的走了过去。   里边首先传出丈母娘的声音:“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,我和他根本没有什么!你怎么就那么拗呢。”   “我还能怎么想?他女儿从我开始工作就处处针对我,还害得我丢了工作,这种人连女儿都教不好,人品能好到哪去!你能不能顾虑下我的感受?”沈青的愤怒显而易见。   “我养你这么大,是不是也应该有自己的生活了?你总让我顾虑你的感受,可你几时顾虑过我的感受,这一栋楼几十户人家,有哪家的孩子像你这样一把年纪嫁不出去!”丈母娘气的也不清。   “那你觉得今天闹成这样,特有面子是吧?也不想想楼上楼下的邻居以后怎么看!算我求你行不行!你知不知道,我为了你硬是勉强自己嫁给了郝苏桐!我现在什么都没了,连你也不要我是不是!”沈青大吼。   郝苏桐心中一滞,脸色渐渐变得难看,一步一步复又退回客厅。   大概过了10分钟,或者更久,沈青怒不可遏地摔门跑出来,拿了车钥匙开门就走。郝苏桐脑子里,反反复复都是她刚才的那句话。除了羞耻和难堪,胸口的位置也疼得让他喘不过气,甚至是钝痛。   她曾经的主动,包括早晨才发生过的亲密,此时就像个笑话,狠狠拉扯着他全身的神经末梢。端坐半晌,他敛去眼底的痛楚,疲惫起身也准备离开。   沈佩雯红着眼眶从房里出来,见他还没走,遂厚着脸皮叫住他:“小郝,你等等。阿姨有些话要和你说。”   郝苏桐顿了顿,笑容勉强:“阿姨,您不用说了。”   “阿姨没有替青青挽留你的意思,只是希望你能了解一下青青的过去。”沈佩雯说着,眼泪又流下来。   郝苏桐对着她哭红的双眼终究于心不忍,迟疑着坐回去:“阿姨,您说。”   沈佩雯走到他身旁坐下,一把鼻涕一把泪,慢慢把多年前的往事,事无巨细的说了出来。尤其说到沈青两次自杀,情绪更是激动得险些崩溃。   郝苏桐安静的听着丈母娘的倾诉,对沈青的感觉倏然变得复杂,刚刚被她言语刺伤的心脏,此时更是疼的无以复加。   下楼时,院子里的人群早散了,也不知警察来还是没来。打车回到新城花园的家,郝苏桐开门进去,发现自己的电脑放在茶几上,客厅的地面全是锐利尖削的碎玻璃。   他心头微颤,鞋子都顾不上换便冲到沈青房间门外,飞起一脚将门踹开:“沈青!”   除去房门震动的嗡嗡声,里面空荡荡的,连被褥都不曾有翻动过的痕迹。   第 57 章   郝苏桐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般,他拳头握得死紧,木然地盯着被自己踢坏的门锁。   想到沈青的心房,其实一直上着一把生了锈的锁,那种细细密密针扎一般的痛楚,瞬间如潮水袭来。她就那样走掉,甚至不给自己一个解释,哪怕她说那是气话也好过突然消失。   意识到自己内心深处最渴盼、最强烈的真实想法,郝苏桐有了片刻怔忪。冷静环视一圈她的卧室,他转身去客厅的壁柜取来工具箱,慢慢俯下身动手修复门锁。   时间静静流逝,而那把锁却怎么也修不好。郝苏桐失魂落魄的丢开工具,一拳砸向门板。许久,他转身回了客厅打开电脑,并拨打沈青的手机。   起先是无人接听,再打已经不在服务区。他神情肃然的注视着手机屏幕,感到了深深的恐惧和愤怒,一时竟不知该找谁打听她的下落。   或许从始至终她都不曾动心过,结婚也不过当真如她所说,她在勉强自己。用一个自私而无畏的理由,一步步设局诱自己深陷。造成这种仓促的局面,他承认自己太想当然,太想趁机留在她身边,但此刻他心里盛满了被人玩弄的屈辱感。   愤愤丢开手机,他整个身子沉沉地陷进沙发里,眸光冷冽。   过了一阵他直起身子,迟疑着将电脑抱到腿上。新一年的工作计划,明明早在脑中成型,对着电脑屏幕,他愣是一个字都敲不出来。眼前来来去去的,全是沈青的身影。   烦躁丢开电脑,他瞥一眼寂静无声的手机,如同暴怒的狮子在客厅里走来走去。最后忍不住,到底还是给她唯一肯让自己认识的叶婉打了过去,结果她也不知道沈青去了哪。   “对了郝苏桐,我现在不准备继续那个工作室。你有空的话出来碰个面。我想和你谈谈关于变更法人的事,毕竟现在的名气,都是你和沈青努力的结果。”这头叶婉的情绪也不是很好。   郝苏桐抬头瞟一眼墙上的挂钟,重重压下火气:“这样吧,晚上一起吃个饭,地方我来定。”   “也行。”叶婉点点头,又问:“你和沈青之间发生什么事了?”   郝苏桐眉间的皱褶渐深:“没什么,晚上见面说。”   “那再见。”叶婉结束和他的通话,等不及马上给沈青打过去。   “您拨的用户不在服务区……”叶婉仔细听了两秒,不假思索的挂断,转头打给沈妈妈。   沈妈妈只说自己也不知道沈青去了哪,别的一个字都不提。这母女俩八成是拌嘴了,不过能让沈青气到撇下妈妈玩失踪,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。   现在的情况是沈青没了人影,沈妈妈又拒绝提起女儿,她就是想从中调解也无从下手。当然她最头痛的不是沈青,而是程朗。   上次在沈妈妈家和任家乔见面的事,不知怎的传到了程朗耳里,结果他彻底不要脸的诬赖自己先出轨。还跑去爸爸的公司胡闹,要求赔偿他的损失,搞得公司的其他员工都没办法正常工作。   打电话报了警,他被关进去两天,出来后不止去公司闹,还天天电话骚扰任家乔。有时她真恨不得给钱消灾,想想又觉得憋气难堪,自己10年的青春搭在他身上,这个损失该找谁赔。   心烦意乱的呆了一会,叶婉下楼和妈妈说了下自己的打算,准备暂时住到另外一套公寓去躲几天。马上就要过年,她真不忍心父母为了自己,过个年都过不安生。   叶母唉声叹气的唠叨几声,无奈同意女儿的决定。   叶婉伸手抱了抱妈妈消瘦的肩,脚步沉沉的上楼拿行李。那套公寓离沈妈妈家很近,但是离市区却有些远,生活不是太方便,但胜在够僻静。   傍晚郝苏桐来电话说了餐厅的位置,叶婉妆都没上,匆匆换了件外套驾车出门。到了地方,叶婉泊好车子出来,远远看到他等在餐厅门外。她没什么情绪的走上前,招呼了下一起上楼。   各自客气落座后,郝苏桐只问工作室法人转让事的,别的一概不提。叶婉心思本来就细,见他不说也懒得刨根问底。不咸不淡的聊了一会,叶婉感觉到有人在盯着自己看,脑中顿时警铃大作。   伸着脖子看了一圈,除了不远处有个疑似冉静的背影,视线所及之处没有一张面孔是她熟悉的。郝苏桐不明所以,也倾了倾身子到处看:“怎么了?”   “没事,就是刚才总觉得有人在看我们。”叶婉心不在焉的扯了下嘴角。   两人对话的情形,从斜侧面望过去,就像两个人隔着餐桌在亲吻,姿势亲昵。   郝苏桐若有所思的看着她:“那开始吃吧。”   “好。”叶婉淡淡的露出笑容。   距离他们的位置大概7、8米远的绿植后面,冉静施施然关闭手机镜头,迅速编辑好一条短信,用另外的号码发给程朗。曾经她承受过的屈辱,今天原样奉还。   片刻之后,手机提示有短信进来。冉静翻开内容瞟了一眼,起身下楼去埋单。叶婉单独和沈青身边的男人在一起,说明昨天林广学闹的很有效果。只要她判断没错,沈青此时不是去找了何悦,就一定躲在兴安寺。   对于沈青,冉静熟悉到闭上眼都能猜到她要干嘛。开车离开吃饭的餐厅,她冷冷勾起唇,用刚才给程朗发信息的号,打给何悦。   “对不起,您拨的号码是空号……”冉静心中一凛,当即调转车头往兴安寺开去。江北县这边比较时兴初一、十五拜佛祈愿,加之目前寺里梅园尚未正式开放,居士楼里的厢房应该会空出很多。   冉静紧赶慢赶,总算在寺门关闭前开车抵达。她下车去了正门旁的接待处,向守门的僧人出示自己的居士卡,和寺里主持送的铭牌。那僧人看过铭牌和居士卡,客气的将她领去了居士楼。   根据自己的幸运号挑好一间厢房,冉静洋洋自得的住了进去。   是夜,月光朦胧清冷,居士楼楼里木鱼声声零落。   冉静耐心在房里等到8点,月渐西沉的时刻,裹紧大衣脚步恣意的出了门。从居士楼里出来,她走下台阶,不疾不徐的往前寺后山的梅林走去。   转过一片小小的竹林,前方灯光晕黄,或含苞或怒放的各色梅花,淡淡立于枝头。她心中得意,脚下的步伐也不禁渐渐加快,根本无心欣赏。   位于梅林中部的池中亭里,沈青垂着头歪在摇椅上,双手捧着已经调成静音的手机,魂游天外。高跟鞋踩在卵石小径上哒哒声,越来越近,而她浑然不觉。   “沈青,我们又见面了。”冉静鄙夷的睨她一眼,大方坐到对面的摇椅上。   沈青抬起头,懒洋洋的牵了下嘴角:“怎么程朗没把你打死?”   “嗤……他要打死我哪有那么容易,不过姓叶的就难说了。”冉静故意卖了个关子。   沈青白她一眼,淡淡将头扭向别处。冉静会知道她在这,其实她心里非常意外,刚才不过是佯装淡定好试探她。然而冉静的反应,让她失望之余又觉得有些害怕。   论打架,不一定谁比谁厉害。只是看冉静的样子分明是有备而来,这梅林因为尚未对外开放,所以晚上不闭门也不会有僧人巡夜。想到这,她悄悄的把手机塞到外套口袋里,用余光单手解锁并拨出最近通过话的号码。   “林小婉!”冉静被她不悲不喜,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刺激到,拔高音调突兀的喊了一声沈青的原名。   沈青倏然转过头,眼底滑过一抹惊悚:“原来你不仅仅是去上过古琴课。”   “想起来了?我以为你永远都不会想到我是谁。”冉静冷笑:“昨天父女见面,应该很感动吧?还有,你不知道我多想做你的姐姐。”   “你做这一切的理由是什么?”沈青认真的端详着她,脚底生起一股渗人的寒意。   “10多年前的5月10号晚自习结束,西港中学1号教学楼,你还要我讲的多明白!”冉静恨意丛生,双眼一瞬不瞬的盯着她。   “你就是那个被……”沈青震惊过度,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:“这事跟我和叶婉有什么关系?明明是你自己作出来的,而且那天晚上,我根本没有去参加自习。”   “有没有去你清楚,我比你更清楚。我曾经发誓,要不惜一切代价让你和叶婉以及其他相关的人,为这件事付出应有的代价!”冉静动作优雅的收起手机,起身整理衣摆,又娇又嗲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:“现在你们所承受的,不过才刚刚开始。”   “冉静你站住,我5月10号当天感冒发烧,根本没有去自习。你不信的话,可以去找我当年的班主任要假条。”沈青也站了起来。   冉静出的事,当时算是整个西港教育系统的丑闻。可她对请假的记忆深刻,却是因为那天中午,放学回家在路上亲眼目睹,爸爸和个年轻女人牵手逛街。   “假条?沈青在开玩笑吗?不要以为人人的智商都不如你,你其实比我更肮脏、更自私!”冉静嘲笑两句,昂着头阔步离去。   肮脏、自私……沈青目光呆滞的望着水中的倒影,心乱如麻。   第 58 章   梅香清逸,树影婆娑。兴安寺值夜僧人打板的声音,忽远忽近。   沈青在亭子里站了半晌,渐渐缓下情绪。她无意识的望了一眼刚才冉静坐的摇椅,抄手进衣兜里踱步往外走。刚夜里8点,此时回家跟妈妈道歉还来得及,想着她不由自主的掏出手机,打算拉叶婉过去帮忙说情。   解锁一看,刚才她情急之下拨出去的电话,竟是打给了郝苏桐。再看未接来电,记录里有他打的,也有叶婉打的,唯独没有妈妈。“你总让我顾虑你的感受,可你几时顾虑过我……”妈妈的话好似一记闷棍,狠狠敲在她的心头之上。   沈青痛苦的垂下头,爸爸愤怒而痛苦的指责声,穿过岁月的长河,也猛然在耳边炸开:“要怪……就怪你妈没把你生成男孩!”   她脚步微顿,挥之不去的窒息感,就像有只无形的大手,瞬间扼住她的喉咙。那些刻意遗忘的片段,一帧一帧的跳入脑海,沈青只觉得眼前血红一片,眼泪便大滴大滴的落了下来。   冉静说的不错,她确实肮脏、自私。为了挽留变心的爸爸,她杀人不成才愤而自杀。出院后,她听说那个女人有了身孕,不惜找上门再次举刀划破伤口,吓得那女人险些流产。   可惜,不管她怎么自虐,最终伤害到的人只有妈妈。爸爸即使没娶那女人,也没有回家,为此还扬言要和自己断绝父女关系。从那一刻起,男人在她心目中,便是背叛和绝情的代名词。以致后来的很多年里,她多次阻挠妈妈再嫁。   这些事连妈妈都不知道,她不懂冉静是如何得知,也不想去窥探她的用意。但对于学校当年发生的丑闻,她自认扪心无愧。   毕竟事情不关乎自己,中间又了那么多年。沈青只依稀记得,冉静是第二天早上由母亲陪着去报案的,理由是在教室里被新来的实习老师强/暴。据说当时有同学经过楼下,听见呼救声没帮着联系保安,而是迅速跑开。   但同学间相互传来传去的,却是冉静在下自习之前,就溜进老师的办公室不出来。新来的实习老师,原本在外面把大门锁好了,发现办公室里灯没关,这才又开了小门跑回楼上,跟着发生了那件事。   当时大家都不过12、13岁,最大的也就15、16岁的模样,正是青春萌动,容易对年长、好看的异性产生爱慕的年纪。冉静的思想又比同龄人早熟,发育也较早,真相到底如何,就像她说的,各自的心里才是最清楚的。   所以她才会反驳冉静,说事情是她自己作出来的。毕竟在那个年代,一个会主动给年轻好看的男老师写情书,送礼物的女生,多少都会被其他人排斥。虽然两人不同班,可谈起她的行为,女生间说的最多却是难听之极的下/贱二字。   而今事过境迁,恐怕很少会有人会记得当年的言论,即便有想起来的也不见得会站出来道歉。只是冉静把这件事的责任,强推到当年路过楼下的人身上;并认定路过的楼下的人,是自己和叶婉,还有其他被她报复对象,未免有些牵强。   她不说自己有多无辜,但无故承受她的报复,心中自然愤恨难平。理清思绪,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咬了咬后牙槽,气得浑身发抖的给叶婉打电话。   一声,两声,三声……直到呼叫铃结束,叶婉也没接。沈青烦躁莫名,郁闷的坐到小径旁的长椅上,不死心的接着再打。   同一时间,相隔十几公里的D市市区。叶婉和郝苏桐先前吃饭的那家餐厅二楼,装饰简洁簇新的空间里,只见火锅冒出的氤氲白雾,和一地狼藉的生鲜菜品,却不见半个食客。   “别动,再动我杀了你!”程朗低吼一声,手臂的力道又加大了几分。被他勒住脖子的服务生,脸色苍白如纸,哆哆嗦嗦的点着头,早已吓到失声。   楼下的嘈杂的议论声、以及警察喊话的声音,不断刺激着程朗的耳膜。他握紧手里那把锋利的水果刀,伸头往楼下快速瞄了一下。那么多人当中,没有叶婉的影子。   他低咒一句,拖着那服务生狂躁挪离落地窗。那张因为怨恨而变得扭曲的脸上,眼眶深深的凹陷下,双眼布满血丝。   僵持中,一名西装革履,身材高大的男人,出现在楼梯口的方向,声音冷静而低沉:“请放开人质,你的所有条件我们都可以满足。”   程朗目露凶光,冷笑着挥了下手里的刀子,刀锋过处服务生胸前的衬衫已然被划破:“我要见叶婉,叫她立刻上来!”   “楼下没有叫叶婉的女孩,我们已经喊过话了。”男人语气温和。   程朗拖着服务生又往后退了两步,避到一扇屏风后面:“我要见叶婉!立刻!”   男人凝神注视他几秒,照着原路慢慢倒退着往楼下走去。餐厅门口的警戒线内,一名年轻的小警察,正在焦急的拨打着叶婉的手机,面色凝重。   男人走过去拍拍那小警察的肩膀:“情况如何?”   “一直在通话中……”小警察额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。   “有点耐心。”男人给他一个鼓励的眼神,若有所思的折回餐厅。   此时正驾车满街乱转的叶婉,一直在电话里不停的跟郝苏桐分析,有哪些地方沈青有可能会去。并教他如何使用手机定位,在地图上圈出准确位置。浑然不知程朗会受冉静的短信挑拨,跑去餐厅堵人,并突然陷入癫狂。   晚饭那会本来两人点好的菜都端上来了,可她总觉得心慌慌的。于是编了个理由,让郝苏桐陪她去了另外一条街的煲汤店,吃砂锅饭。   吃到一半,郝苏桐接到沈青打来的电话,听到的却不单单是她的声音,还有冉静。两人怕她出意外,立即埋单分头去找。半个多小时过去,两人跑遍了沈青有可能会去的茶楼、咖啡馆,甚至是SPA馆,依旧没有任何线索。   “你说的密码是正确的,现在具体位置好像在江北县那边,我等下打电话去家里问问,要是她没回家的话应该会在哪。”郝苏桐和叶婉说完,偏头招呼开车的师傅:“去江北县。”   “位置在江北?我想想。”叶婉放缓车速停到路边,飞快打开平板。开机后搜索一阵,她惊喜的大喊:“兴安寺,她要是没回去一定在兴安寺。先挂了我等你的好消息。”   “谢谢!过会再联络。”郝苏桐结束和她的话筒,立即拨打沈妈妈家的座机号码。   电话拨出去的那一刻,他心中其实已经隐约有了答案。只是他当亲耳听到沈妈妈证实,刻意压下的怒火瞬间被点爆,并呈一发不可收拾之势蔓延。   20分钟后,郝苏桐乘坐的出租车停在兴安寺门外,他虎着张脸从车上下来,不管不顾的过去擂门。“嘭嘭嘭”的声音,在寂静的冬夜里,传得格外的远。   大门旁边的小窗亮起灯光,一个值夜的僧人从里探出半个脑袋,好心解释:“对不起先生,本寺过了8点便已闭门。”   “我找沈青,不开门我就在这擂到天亮!”郝苏桐恶声恶气的吼着。   “这里毕竟是清净之地,先生要找人大可以礼相询。”僧人摇摇头,返身走了。   谁有空跟你文绉绉的!到了嘴边的话险些冲口而出,关键时刻郝苏桐却及时打住,郁猝吞回。他吃了两次口不择言的亏,这种教训不可谓不深刻。   这几日虽是晴天,可早晚温差特别大。郝苏桐站了一会,便被冻得鼻子直淌水。他搓搓手在原地跳了几下,本就烦躁莫名的心情,跟气球似的变得愈发膨胀。   静谧中,一旁厚重的朱色大门,吱呀吱呀打开。   郝苏桐脊背僵了下,缓缓扭过头。沈青那辆银色的新款POLO,平稳驶出。他脸部的肌肉不受控制的纠在一起,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,支开手臂将去路挡住。   车厢里光线昏暗,沈青端坐在驾驶座上,平静无波的望着他。   两人隔着挡风玻璃,默默对峙。少顷郝苏桐攥了攥拳头,沮丧的走向副驾座。车门关闭,沈青一言不发的踩下油门,银色的车身在橙白色的灯光下,划出一条白线,瞬间驶离兴安寺。   往前走了一段距离,郝苏桐见她无恙,悬着的一颗心倏然落下,整个人重重靠向椅背:“嫁给我,你到底有多勉强?”   沈青放空的大脑,渐渐恢复理智,她张了张嘴试图找回自己的坚持:“非常勉强。”   “……”郝苏桐定定的望着她,霎时怒不可遏:“可我一点都不勉强!”   沈青抿了下唇,不置可否的笑笑:“对不起,我利用了你。”   郝苏桐咬牙切齿:“你现在承认已经晚了!”   沈青这次没答话,晚不晚她不在意,或者说他的意见在她这,从来就无足轻重。   气氛沉默下来,郝苏桐盯着她淡然自若的侧脸,忽然觉得陌生。   第 59 章   兴安寺与江北相隔不远,两人在缄默中很快回到了税务局家属小区门外。   沈青抬手看表,客气而疏离的请郝苏桐下车。   郝苏桐侧过头与她四目相对,久久不做回应。车里的空气再度胶着,沈青到底心虚,她慌乱的收回视线,兀自强装镇定的推开车门:“你不走我走。”   “……”郝苏桐盯着她,胸口像压着块巨石般,缓缓抬起手拉开车门:“再见。”   沈青垂着头迅速拉上车门,不敢去看他受伤的模样。将车开到自家楼下,她给叶婉发了短信,把自己中午跟妈吵架的事说了,想请她过来帮忙当说客。   然而叶婉没像以前那样打电话过来,只回了一条短信,上面写着:程朗死了。   沈青大骇,不假思索的给她拨了过去。等到电话接通,耳边静悄悄的,依稀能听到有些紊乱的呼吸声。她心跳微顿,轻轻问道:“婉婉,你短信上说的是真的吗?他怎么……”   “挟持人质,警方的谈判专家和他谈判失败,狙击手在他举刀杀人的瞬间开枪。”叶婉的声音里带着丝丝颤抖:“起因是他跑去餐厅没堵到我,突然失控发狂。”   “你在哪?”沈青听得有些发懵:“我马上过去陪你。”   叶婉终于忍不住哭出声:“我在刑警队楼下的停车场……”   沈青心疼莫名:“他的死和你没有任何关系,别多想,乖乖等着我。”   说罢,她抬起头飞快的瞄了一眼家里的窗口,边掉头边切断和叶婉通话,往家里打。   这头叶婉脸色苍白的蜷缩在驾驶座上,浑身止不住颤抖。10年,自己被个人渣玩弄了十年,什么狗屁爱情,通通都是假的……   沈青和叶爸爸几乎在同一时间抵达刑警队,两人在楼下的停车区讨论了一小会,决定分头行事。她负责把叶婉带走,叶爸爸则领着律师去协助警察办案。   回到叶婉临时居住的公寓,已是夜里11点多。沈青开了空调,默默陪她躺到床上,什么也不问。   静静躺了半个小时左右,沈青等她睡熟了,轻轻叹了口气伸手关闭台灯。   一夜无梦,叶婉沉沉的睡了一觉起来,情绪已经完全平复下来,嚷嚷着推醒沈青让她去做早餐。   “你家冰箱里空荡荡的,拿西北风给你弄早餐啊?”沈青拍开她的手,抱着被子坐起来:“有精神了就和我说说程朗的事呗。”   “死都死了,有什么好说的。”叶婉脸色微变,小声的嘀咕一句,翻过身背对她。   这时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忽然作响,音乐虽然悦耳,不过沈青依然被吓到。她伸手拿来盯着屏幕出了会神,轻轻拒接。叶婉心有灵犀地转回来,亲昵的抱住她的腰:“是郝苏桐吧?”   “我跟他登记结婚了。”沈青关了手机,支开双臂伸了个大大的懒腰。   “咳,咳,咳……”叶婉剧烈的咳嗽一阵,猛的从被子里钻出来:“沈青,你打算谋财害命啊你?能不能等我心情平静平静再说这事。”   沈青重重的往后一仰:“早说晚说你都会被吓到。”   “你是认真的?”叶婉不解的端详她几秒,八卦道:“睡了咩?”   沈青无聊的翻了个白眼,把昨晚冉静和自己说的事复述一遍,问她是否还有印象。   叶婉听完,脸色忽然变得极其难看,哆嗦着把昨晚警察提到事说出。沈青喃喃的张着嘴,脸色也倏然变得难看,思绪乱成一团。   程朗挟持人质的动机,竟然是因为无力偿还欠下的巨额高利贷。难怪他被冉静踢开之后,一门心思的找叶婉复合,这人品已经不能用渣来形容。   虽然背后诋毁死人不对,但是沈青真的感觉,他死了其实也是一种解脱。怕只怕程父程母接受不了这个事实,到时又来叶家闹。   “一千多万的高利贷,他怎么有这个胆,愧疚有时候就是把杀人不见血的利刃。”叶婉沉默一阵,再次幽幽开口:“你知道昨天出警的谈判专家是谁吗?”   沈青楞了下:“谁?”   叶婉神色复杂:“说了大概你也不信,那个谈判专家,就是当年被冉静诬蔑的曲老师。”   “诬蔑?难道冉静没有被……”沈青不敢置信。   叶婉点点头,又摇头。说当年曲老师上到楼上的办公室时,正巧撞见j□j冉静的那个人,从另外的楼梯口往下跑,他没追到人还不幸被诬蔑。   沈青听的云里雾里,狐疑问道:“奇怪,既然不是曲老师,冉静为何要报复我、你还有程朗,或者还有其他人。”   “如果我告诉你,程朗才是当年j□j了冉静的人,你会不会觉得我恶心?”叶婉痛苦不堪的扯了下嘴角。   昨晚她的情绪之所以那么坏,大半的原因是以为接受不了,自己竟然爱上那样的人渣,并且荒废了10年的青春。   “怎么……”沈青彻底的说不出话来,这个消息于她,真的是太难以消化了。   “程朗在追我之前,就已经和冉静在一起,大概有半年多。如果没猜错,冉静出事那晚,他正好去了我们中学。”叶婉说到这便打住,长长的叹了口气。   早恋、在教室私会,这些字眼拼到一起,沈青大致已经理出整件事的所有脉络。原来爱一个人,可以深刻到为他毁掉自己生活和前程。等爱变成恨,被毁掉却是所有人。   如此强烈的爱恨,她不曾体会也无意体会。沉默的躺了半晌,她五味杂陈地起身下床去洗漱。弄完叶婉还没起,她走到卧室门外瞥一眼,忽然心生一计悄悄折回洗手间。   打开凉水,沈青看着镜子里气色很差的自己,闭着眼把双手浸进去,直等着有些发麻了,才佯装随意的溜回卧室。   “起床,这两天我妈一起住我妈那去,我有很重要的事和你说。”沈青站在窗边笑了下。   叶婉缩在被子里不动:“还能有什么重要的事?难不成你要告诉我你有了?反正我起不来。”   沈青勾勾唇角,骤然掀开被子,并把冰凉的双手戳进她的睡衣里。叶婉皮厚的很,不管她怎么折腾就是不起。闹了一阵不见奏效,沈青垮下脸乖乖下楼去买早餐。   这小区周围的餐饮店很少,早上又特别的冷。沈青拢好外套,东张西望的走了一段路,总算找到一家看起来比较干净的包子店。排队买好小笼包和豆浆,她抓紧时间快步往回走。   进门时叶婉正眯着眼从卧室里晃出来,沈青无语的瞥她一眼,去厨房的橱柜里拿了两只一次性的盘子过来,倒出袋子里的小笼包。   等叶婉洗漱完毕,两人开了电视边吃边看。沈青吃了两个便表示味道不好,懒洋洋的窝进沙发转过话题问她:“你还记得我爸林广学不?”   “记得,听我老爸说他现在去了西港人大,没什么实权,就是干耗着等退休。”叶婉伸手拉她坐直:“你不提我差点忘了,你原来叫林小婉。不过你也太不是人了,居然因为他拿你妈撒气。”   沈青难过而愧疚的闭上眼:“当时我根本不知道是冉静唆使他来的,那么多邻居站在那看笑话。我的脾气你也知道,真是气疯了所以才没忍住。”   “不对,这事和你嫁给郝苏桐有什么关系?沈青,我真不知该怎么说你了。”叶婉气得拽着她站起来:“走,现在就跟我回去向你妈道歉。”   “到底谁才是我妈的女儿?”沈青嘀咕一句,乖乖跟她去换鞋。   她想了一下午加一个晚上,觉得自己的话确实说的太难听了,可又拉不下脸跟妈妈道歉。她的朋友不多,以前跟妈妈闹脾气顶多冷战几天就会过去,但昨天当自己说到为何嫁给郝苏桐时,妈妈的眼神让她心里狠狠的疼了下。   所以除了叶婉,她还不知道有谁愿意帮这个忙。   两人下楼拿了车,不到20分钟便开到沈妈妈家所在小区。车子刚进小区门口,沈青手机铃声再次响起,但这次不是不是郝苏桐,而是梁凡。   沈青顿了顿,将车开到自家楼下的停车位上,狐疑的滑开接听键:“梁凡?”   电话这头的梁凡满头大汗,又急又怕。语无伦次的告诉她交警那边来电话通知,说郝苏桐出了车祸人已经送去医院,他现在正开车赶往医院。   “情况严重不严重?”沈青心中一沉。   梁凡担忧不已:“我没问,只听说对方酒驾……”   问清楚郝苏桐所在的医院,沈青收了电话,心慌意乱的调转车头。   叶婉不明所以:“出什么事了?”   沈青脸色灰败的答:“梁凡说郝苏桐出了车祸,我得去看看。”   叶婉闻言,暗想这种时候自己还是不去凑热闹的好,于是拦住她的动作:“我就不去了,先上楼陪你妈妈聊着,有事电话联系。”   沈青重重点头,停车让她下去,尔后迅速倒车往医院赶。   第 60 章   池中区南港路,D市第一外科综合医院门诊楼大堂。   先行赶来的梁凡去护士站打听了下,立即跟个没头苍蝇似的,上到16楼的外科病房挨个乱蹿。找完一圈下来,连郝苏桐的影都没看着。就算是死了也得找家属签字吧,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,他乘电梯来到一楼,再次跑去护士站。   先前给他指路的漂亮小护士,耐心听完他混乱不堪的叙述,回头往身后的输液室指了指,让他上那去看看。输液室?梁凡的心跳稍有缓和,点头哈腰的感谢一番,扭头往输液室跑。   输液室不大,大概80㎡左右的空间,里面摆着数排靠背的布艺沙发。站在门口望进去,入眼皆是从房顶悬下的输液架,以及整齐的蓝色沙发背,里面根本没什么人。   梁凡按捺住心底的恐慌,一排排找过去。走到靠近洗手间的最后一排,他总算看到个疑似郝苏桐的男人,枕着手臂蜷缩在沙发上呼呼大睡。他脚步迟缓,越靠近那刺鼻的酒气俞浓烈,心也跟着悬到了嗓子眼。   到了跟前一看,醉死在沙发上的人不是郝苏桐,还能是谁。梁凡又气又担心,忍不住伸手将他拽起来:“二哥,你醒醒。”   “阿凡?你是来陪我喝酒的吧?”郝苏桐无意识的笑了下,身子摇晃着又倒回沙发。   梁凡见他思路还算清晰,顿时放下心来:“交警给我打电话说你出车祸了,你有没有受伤?”   郝苏桐扶着沙发背,挣扎了几次都没能坐起,索性趴着不动:“对方酒驾,骑着一辆白色电动车,结果把自己摔惨了,我没事就看看热闹。”   “可你吓死我了!”梁凡气得大骂,扭头看到接了电话赶过来的沈青,已经在朝这边走,顿时不自在的红了脸:“青姐。”   沈青点点头,站在通道口那瞄了一眼沙发上的郝苏桐,冷冷出声:“没事是吧?你送他回去睡一觉,我先走了。”   “对不起青姐……”梁凡脸红红的,讷讷道歉。这时,趴沙发上神智混乱的郝苏桐不乐意了。他试图坐起来,估计是力气没用对地方,“嘭”的一声闷响过后,他整个人滑稽而可笑的从沙发上摔了下来。   洒满酒渍的外套,乱糟糟的发型和乌黑的眼眶,一脸脏黑的胡茬……无一不在告诉沈青,眼前的男人是因为她,才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。   心底的一角似乎正在融化,沈青又害怕又无措。她怔怔的站在那,五味杂陈。过了两秒,她缓缓垂眸转身迅速走掉,徒留一串慌乱而急促的脚步声。   她怕自己会忍不住留下来,会忍不住冲动,替他抚平眉间的皱褶。   耳边的脚步声渐行渐远,郝苏桐狼狈不堪的躺在冰凉的地砖上,直到听不见了才颓丧的扶着沙发站起来。他是醉了,但还没到不省人事的地步,能见到沈青担心自己他心里觉得开心的同时,更多的是失望。   她之所以要和自己结婚,真的不是因为爱。   曾经,他用了十年的时间,花费无数的精力、金钱去追求韩眉,只为求得她的笑容和肯定。他以为那是爱,原来只是自己的自尊心作祟,容不得自己生活哪怕有一丁点的挫败。   然而这几个月以来,哪怕他落魄到需要借钱度日,沈青也没因此而看低他或赶他走。虽然大哥和梁凡一直瞒得很好,但其实房子的事,他在去霖州之前就已经通过李律师的嘴知晓真相。   郝苏桐苦涩的敛去思绪,抬手重重的拍了下梁凡的肩:“阿凡,送我回去。”   “二哥,你没……”梁凡被他骤然清醒的样子吓到。   郝苏桐垂首整理好外套,抄手进衣兜里脚步沉沉的率先往外走。   和梁凡回到沈青的房子,他问了下大哥最近的情况,思绪纷乱的打开电脑。他没有继续写来年的工作计划,而是上网搜索,有关心理疾病的案例。   昨天听丈母娘说,沈青当年自杀后情绪一直不稳定,但是拒绝接受心理治疗。她的情绪突然爆发,恐怕不单单是父亲突然出现这么简单。   爱一个人,有时外表或许真的不太重要。他只知道,在自己最艰难最颓废的日子里,是沈青陪着自己,一步一步将自己拉出低谷。倘若她拒绝自己的原因,是因为心理疾病的问题,他愿意用双倍或者更多倍的爱,留住她的人,赢取她的心。   “二哥,门店那边最近特别忙,你要没事我就先回去了。”梁凡枯坐半晌,见他一直抱着电脑忙碌,只好主动出声。   “去吧,大哥那边要是有事,记得第一时间通知我。还有,我今年可能不会回苏州吃团圆饭。”郝苏桐没抬头。   “我知道了,回苏州的事现在说还早,走了。”梁凡起身摆摆手,自顾去玄关换鞋。   梁凡这一走,整个房里顿时变得无比空寂。郝苏桐起身去给自己倒了杯水,回来打开下载来的文档,逐行看了起来,生怕有错漏的内容。   隔天是腊月廿三,是小年也是沈青的生日。郝苏桐大清早爬起来,在房间里做完100个俯卧撑,洗完澡直奔市场买菜。头年给沈青买蛋糕那会,他的目的是为了借车,今天才是真心实意的想给她过个浪漫别致的生日。   买好她喜欢吃的食材,他想起养在丈母娘家里的几条鲫鱼,心中一动顿时有了注意。   回来把剩下的工作计划弄完,他给自己做了份早餐,吃完再次出门。下午四点左右,新买的鱼缸式的餐桌安装、调试完毕,郝苏桐谢过工人,自己动手把十多条接吻鱼倒进去。   效果果然不错……他退后两步,满意的欣赏着自己的杰作。想象着沈青看到餐桌时的模样,他忍不住兴奋,微笑着转身去了厨房,开始忙碌准备晚餐。   沈青的口味清淡,喜欢清蒸鱼、糖醋小排、酸梅鹅、柠檬虾仁,郝苏桐情绪高涨的哼着歌,逐样将她喜欢吃的菜装盘,有序摆到餐桌上,尔后给她打电话。   无人接听……郝苏桐脸上的笑意僵住,骨节发白的双手,恨不得将那手机捏碎。耐着性子打到第五遍,他烦躁的解开身上的围裙,回房关上门。   窗外夕阳火红一片,云霞漫天。他垂手站在窗边,酝酿了一天一夜的自信,在讽刺现实面前,瞬间土崩瓦解。许久,他转身走向衣柜,三下两下将自己的衣服都拿出来,整齐装入行李箱。   她既然不想见自己,那他成全就是。收拾干净自己所有的东西,他几乎是绝望的给沈青发了一条微信,说:“沈青,祝你29岁生日快乐。”   话音落地,回答他的空余自己细微的呼吸。静默良久,他拖着行李箱走去客厅枯坐。有一件事,他从来没和沈青说过,今天其实也是他29岁的生日。爱上她不过一瞬,可是想离开却万般不舍。   窗外暮色沉沉,天边的云霞黯淡下去,屋里的光线也渐渐变得昏暗不明。郝苏桐没有去开灯,一直保持先前的坐姿,双手捧着手机发呆。   随着时间流逝,屋里已经全黑了下来,从鱼缸餐桌底部隐约透出蓝色的亮光,清冷而幽深。   郝苏桐像似下定决心般,起身带上行李,开门下楼。   他没有直接去车站或者机场,而是鬼使神差的带着行李,打车来到丈母娘家楼下。进入家属小区,他看到沈青的车子就停在楼下,心底顿时升起一丝希翼急急上楼。   拎着行李箱上到楼上,郝苏桐在门外挣扎许久到底没有勇气敲门。静静的站了十来分钟,他担心自己站在那让邻居看到不好,于是落寞转身,下楼拿备用车钥匙,打开车门坐去进去。   天色渐晚,车里又冷又闷,郝苏桐跺了跺发麻的双脚,靠到椅背上轻轻闭上眼。   可惜楼上的沈青,对此毫不知情。昨天和妈妈和好之后,今天又过了个愉快的生日。此时的她躺在温暖的被窝里,小猫一样抱着妈妈的手臂,随意聊着以前的往事,也顺便聊郝苏桐。   沈佩雯见女儿一说起郝苏桐,话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,劝她离婚的话到了嘴边,却变成:“小郝那孩子真的挺好的,人家以前脾气是不好,以后好就行了呗。再挑下去,你未婚都不好嫁,何况是二婚。”   “妈,我其实一点都不想结婚,就想一辈子留在你身边。”沈青拱拱脑袋,问出一直想问的问题:“姓林的来干嘛?”   “他说你爷爷病重,让你抽空去西港看看。”沈佩雯幽幽叹了口气:“他要说你奶奶快没气了,我说什么也不能让你去。但是你爷爷自打我跟你爸离婚,直到现在都还在每个月给寄你零花钱,不去这良心不安啊。”   “我怎么不知道这事?”沈青吃了一惊。   沈佩雯苦笑:“那会你情绪还不稳,我就没敢说,后来时间长就给忘了。”   “那要是我不去呢?”沈青有点生气。   “你爸嘴里现在就没句真话,这事得去核实核实。要是你爷爷真的病重,不去就不去我也不勉强你,好好睡一觉吧,这段时间你都累瘦了。”沈佩雯心疼的拍拍她,伸手关了台灯。   沈青哪里睡得着,爷爷对她好她都记得,也没想过他老人家还惦记着自己。妈妈当初离婚为了争取自己的抚养权,可是什么都没要。想要,估计奶奶也不能给。   大学毕业那年,妈妈大病一场,家里的积蓄也用得七七八八。她一直疑惑借给侯一德的那五万块是哪里来的,原来是爷爷帮的忙。   想到侯一德,沈青悄悄捻了捻眉心。上次拒绝去鑫鸿后,他这段时间一直联系自己,每次都问酒会的事什么时候开始布置。结果郝苏桐接了霖州的活,一忙就忙到现在才得闲。   兴许他只是想换个方式报恩,并不一定真的要搞什么酒会,毕竟鑫鸿现在的规模还不算大。沈青自我安慰的想了一番,困意渐渐袭来。   自从离开融通,沈青很少像这两晚睡得这么踏实。醒来一看,妈妈已经做好了早餐,正准备趁着天好,带外婆下楼散散步。“妈,等我洗个脸,我和你们一起下去。”她叫住妈妈,着急忙慌的跑去洗漱。   前天事情闹那么大,这两天指不定邻居怎么议论她们家呢,所以她必须得跟着。   母女俩搀着老太太下到楼下,路过沈青车子时,沈佩雯突然脸色发白地拽了下女儿的外套:“青青,你车里是不是有个人在里边。”   沈青一看,心也跟着砰砰跳起来。   第 61 章   阳光耀眼,暖洋洋的照着银色的车身,车厢里的那抹身影熟悉到刺目。   沈青迟疑两秒,抄手摸了下外套的口袋,车钥匙没带。转回头给妈妈一个安抚的笑容,她佯装镇定走到车边,把脸贴到车窗上往里看。   果真是郝苏桐。平复好心跳,她抬手使劲敲了敲车门,暗想他来这做什么。   难道是因为昨天自己不接电话,不回微信他担心自己又想不开?沈青想着心里觉得怪怪的,手里的劲也使大了些。   “啊嚏!”郝苏桐睡眼惺忪的推开车门,话还没说就先打了个大大的喷嚏。   “你怎么会在这?”沈青见他脸色发红,下意识的抬手去摸他的额头。滚烫的温度惊得她当即缩回手:“你发烧了不知道啊?”   “有吗?我就是觉得头有些疼,回去睡一觉就好了。”郝苏桐眸光沉沉的端详着她,极力克制住想揽她入怀的冲动:“我要去苏州住一段时间,今天过来跟你道别。”   “小郝,你要去苏州?”不远处的沈佩雯大失所望,眼眶有些发涩。   “用不用我开车送你去机场?”沈青胸口的位置莫名有些疼,扭头快步走回妈妈身边:“妈,你陪外婆去走走,我和他去趟医院。”   沈佩雯欲言又止,嗫嚅半天叮嘱道:“去吧,要是没什么大毛病,中午回来吃饭。”   “妈,你可愁死我了!”沈青埋怨的嘟囔着,转身走回车旁,示意郝苏桐坐去后座。   郝苏桐依言把行李箱往里推了推,哈欠连连的坐进去。仰头在椅背上靠了一会,他困倦的闭起了眼。经过一夜的冷静思考,他觉得自己再逼着沈青面对这段婚姻,结局只能是一个:激起她心底的逆鳞。   所以他决定根据网上的案例,结合目前的情况,先试着让她卸下心防。但是此刻,他心里落空空的,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计划是否可行,然而不试一下,他委实不甘心。   车子在沉默中一路前行,沈青从内视镜里看偷偷瞄了他一眼,心里又矛盾又难受。来到附近的社区医院,她找到停车位停好车,静静的坐着不动。   郝苏桐苦笑着睁开眼,带上自己的行李推开车门下去,刻意表现出疏远的姿态:“沈青,谢谢你。”   “不客气……我陪你进去。”沈青也跟着下了车,返身习惯性地抬手抚上他的额头:“实在不行,先休息两天再去,苏州那边又没有急事。”   郝苏桐心里泛起阵阵甜蜜,只是脸上却一副受惊的神色,避开她的触碰:“多谢关心,我没你想的那样脆弱。”   沈青的手僵在半空,颇不是滋味的扯出一个笑容:“那再见。”   “再见。”郝苏桐点点头,深邃的眸光一瞬不瞬的注视着她,仿佛看不够般。   就在沈青以为他要拥抱自己的瞬间,他却迈开步伐,大步流星的从她面前走过。狼狈收回视线,沈青转身失落的坐回车里,手心里紧张得全是汗,又湿又潮。   郝苏桐这一走,竟是真的走了。等沈青意识到这个事实,已经是两天之后。打开家门那一刻,房里隐约有股怪味,地板上积着薄薄的一层灰。   她换好鞋子往里走,发现客厅沙发的一角,有一束已经枯萎凋落的百合。餐厅里那张板式餐桌消失不见,取而代之的是一张,养着数条接吻鱼的鱼缸餐桌。摆在上面的菜已经变馊,但是依然能看出没有动过的痕迹。   郝苏桐……沈青默念着他的名字,下意识的举起手中的手机。看着屏幕上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,她有片刻失神,鼻头也跟着酸酸的。呆呆的站了许久,她颤抖着打开相机,调整好镜头将一桌子已经无法食用的菜,仔细拍了下来。   搞完大扫除已是下午,把洗衣机里的床单都晾上,她回到客厅给何悦去了电话,告诉她自己马上出门。上次见面何悦刚刚回国,一副意气风发人生得意的模样。想不到仅仅隔了半个多月不见,她竟变得憔悴不堪,眉宇间难掩疲惫。   沈青心底涌起一丝疑惑,带上雅间的门坐到她身旁的空位。简单寒暄两句,沈青见她要抽烟立即把烟灰缸推过去,本能的皱了下眉:“师傅,你在苗苗面前也抽吗?”   何悦笑容惨淡:“不会,实在烦了就躲洗手间抽两口。”   “出什么事了?你好好的总部不呆,干嘛非要带着苗苗来D市?”沈青不解。   “苗苗的爸爸发现了她的存在,逼着我去登记结婚。”何悦吐出一口烟,眼神瞬间变得狠戾:“当初我求着他结婚的时候,他一口咬死我必须打掉孩子。可是你知道吗青青,我为他流产了四次,如果不生苗苗,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有自己的孩子。”   沈青听着揪心,却不知从何安慰。何悦在她心目中,一直像个神一样,果断、大气,做事向来不拖泥带水。是不会被这种世俗的问题难住的。   何悦大概把这事压在心里太久,一旦有了发泄口,便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。沈青偶尔给她添些茶水,耐心的听着她说,即使有疑问也不插嘴。   等她把前因后果讲完,沈青抿了口茶,小声问道:“师傅,苗苗的爸爸到底是谁?”   “天顺的郝苏杨,他当初不肯娶我还让我打掉苗苗,居然是因为他们家那个可笑的家规。”何悦气愤难平:“他换个理由,哪怕说自己不爱我了,也好过编这么个无聊又白痴的借口。”   沈青微怔,下意识的脱口而出:“郝家的家规确实蛮严。”   何悦震惊莫名:“你怎么会认识他?”   沈青被她的眼神吓到,尽量长话短说。大致将自己买房被骗,到郝苏桐被赶出郝家的事,说了一遍。顺带提了下郝家关于违反家规的惩罚内容,轻者不得参与天顺经营,不得享受天顺分红,重者逐出家门。   何悦听罢,不置可否的陷入沉思。   沈青一边懊恼自己多嘴,一边又不可避免的想起了郝苏桐。他和自己结婚倒是爽快,不过关于上床,似乎很理智。她没了解过有几个正常男人,会在那样的关头及时刹车,但他坚持到领完证才又一次和自己亲密,证明他应当也有顾虑过家规。   只是不知郝家的家规里有没有规定,凡是自愿结婚的,禁止出轨、背叛女方……   一旁的何悦沉默半晌,转开话题:“青青,我妈妈最近老说胸口疼,我想抽空带她去一趟上海,你能不能帮我带苗苗几天?”   沈青苦笑:“她愿意跟我就没问题……”   “放心,苗苗很独立的。我明天早上送她到你那去,你试着和她接触接触。我下午的机票去上海,那边已经联系好了,大概三两天回来。”何悦神色凝重。   沈青微笑着点点头,又听她抱怨了些工作的事,随后通知服务生上菜。吃完回来已是9点多,她给叶婉去了个电话,得知程朗的父母真的上叶家闹赔偿,不禁心有戚戚焉。   叶婉抱怨完程朗和他的父母,开始吐槽自己眼瞎心盲,又嚷嚷着过了年要立即去相亲,重新找个靠谱的男人来爱。沈青趁机打趣,说她完全可以考虑一下任家乔。   “他只活在自己的幻想世界,我的承受力没那么好。”叶婉嘀咕一句,回呛她:“你证也领了,床也上了,不会就这么算了吧?”   “我已经在准备离婚协议。”沈青默默扶额。   叶婉哼了哼,老话重提。说自己姑妈家附近有个琴房要转,问她有没有兴趣。沈青问了大致的位置,和周边学校的情况,答应先考虑考虑。   琴房的投资不大,叶婉见她有兴趣,二话不说就定下时间要她过去考察。沈青经过和妈妈的两次长谈,也想找个简单点的事做,好多抽时间陪她,当下也就没反对。   舒舒服服的去泡了个精油香氛澡,沈青关门时发觉房门的门锁坏掉,稍稍觉得不安。以前她习惯了自己住着,自打郝苏桐搬进来,她每晚都等着他上完厕所,关门了才放心睡觉,这会他冷不丁的走掉了,她反倒适应不来。   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,她缩在被子里打开微信。“沈青,生日快乐。”郝苏桐轻柔磁性的嗓音,低低的盘旋耳际,她怔了下呼吸瞬间有些不畅。   这一晚她睡得极其的不踏实,梦里几次梦见郝苏桐,奈何两人总算无法走到一起。惊醒过来,天刚刚放亮。她再次打开微信,听了一遍他的声音,这才起床下楼晨跑。   何悦的女儿何苗很漂亮很萌,她穿着一件大红色的羊绒大衣,皮肤白皙如瓷,一双大眼明亮又好看。肉呼呼的双手抱紧她的粉色小枕头,进门就乖乖的坐在沙发上,不哭不闹也不打招呼。   沈青看着觉得心疼,悄悄压低嗓音问何悦:“师傅,苗苗是不是不喜欢我?”   何悦幽幽叹了口气:“她一直就这样。”   “青青阿姨好。”何苗大概是知道大人在讨论她,皱着小脸,奶声奶气的叫了一声。   “苗苗乖,你看阿姨家里有个可以养鱼的饭桌,是不是很有趣?”沈青脸色微红的指向餐厅的饭桌。   小何苗抱着她的枕头站起来,好奇的走过去看。何悦见状,也跟着过去耐心给她解释,为何桌子里能养鱼。母女俩把沈青的房子参观完,何悦丢下女儿,一步三回头的走了。   “青青阿姨,我要尿尿……”小何苗脑袋朝着大门的方向,垂得低低的,小短腿不安的在地上搓了几下。   沈青莞尔,过去牵着她的手走进洗手间。只是当她看到何苗眼中的泪水,顿时手足无措起来,心疼得不成样子。这么小的小不点,连害怕都不敢表现,可见平时何悦对她有多严厉。   要不要联系苗苗的爸爸?念头刚起沈青便自嘲的牵了唇角,何悦从来不喜欢别人插手她的事。   第 62 章   小何苗大多数时候很安静,肉呼呼的小脸蛋上,也极少看到笑容。   偶尔,她也会抱着她的枕头,好奇的走去看看鱼缸,或者翻一翻沙发后面书架上的漫画。更多的时候,她只是坐在哪里,乖巧得像个仿真人偶玩具。   沈青的朋友当中,好像除了何悦就没人生过小孩,所以她不大懂得如何跟一个只有2岁8个月的小萝莉相处。一大一小两个人各自占据沙发一头,相对无言的坐到快中午,沈青终于忍不住,挪了挪屁股朝她靠过去。   小何苗受惊一般抬起头,淡淡的望了她一眼又低下去。   “苗苗,你想吃什么?阿姨给你做好不好?”沈青尽量让脸部的表情显得柔和。   小何苗摇了摇小脑袋,瓮声瓮气的说:“苗苗想见爸爸。”   沈青没辙,继续温柔的哄着她:“妈妈同意让苗苗去见爸爸吗?”   “爸爸升天了。”小何苗小声嘀咕一句,眼眶里湿漉漉的:“是妈妈说的。”   升天?何悦该不会是告诉她,郝苏杨已经死了吧!沈青吓了一跳,恍然了解她为何会这么的安静,不由的更加心疼。她顿了顿,顺着她的话问:“那阿姨先带你出去吃饭,回来苗苗给阿姨讲爸爸的故事好不好?”   其实沈青自己也觉得有些饿,小何苗那么小一只,带来的零食她一样都没动,估摸着肯定也饿了。   “好吧。”小何苗偏头看了她一会,脸颊上若隐若现的浮起两只梨涡,从沙发上晃悠着跳下来,自己去玄关换鞋。“阿姨你快点。”   沈青好气又好笑,带上钥匙和包,快步跟了上去。   开车到附近的必胜客吃完午饭回来,沈青见她困得直打瞌睡,于是问她想睡哪个房间。小何苗抬手指了指原来郝苏桐睡的小房间,奶声奶气的表示要睡叔叔的房间。   奇怪,床单什么的全都换去洗了,小不点是怎么知道那间房原来住着男人。沈青好奇的看她几秒,牵着她来到小房间铺床单。   郝苏桐的衣柜里有一格是专门装床品的,沈青粗粗数了下,大概有20套左右。她无语的看了一会,招呼小何苗过来:“苗苗喜欢什么颜色的床单?”   “灰色。”小何苗垫着小脚尖,快速望了望,声音又软又糯:“妈妈说爸爸喜欢。”   沈青心里有些泛酸,极力控制住情绪,伸手将灰色的那套床品拿出来,抖开铺到床垫上。   小何苗很困,但是一直不肯睡,沈青又哄又劝的差不多花了两个小时,她才总算闭上眼。小小的身子上覆着大片大片灰色的被子,似要被淹没一般,看得她又是一阵心疼。   在床边陪了一会,沈青起身带上房门转去客厅,屁股刚刚挨着沙发,入户门“咔哒”一声被人从外面拉开。她慌乱跌进沙发,眼睁睁看着门外的两个不速之客。   是郝苏桐和他的大哥郝苏杨。   兄弟俩换过鞋子,大刺刺的进到客厅。郝苏杨几步走过来,毫不避讳的直言,自己是来看女儿的。郝苏桐一言不发的打量着沈青,眼中满是掩饰不住的思念。   “郝先生,这里没有你的女儿!”沈青压下紧张,淡淡望向郝苏桐:“郝苏桐,请你们马上离开我的房子。还有,把钥匙还给我。”   “何悦刚登上去上海的飞机,她是早上把女儿送过来的,我说的没错吧?”郝苏杨压抑着痛苦的情绪。   沈青的视线慢慢落到他脸上,这才发觉他的气色非常差,整个人暴瘦了一大圈。何悦憔悴的模样“倏”的闪过脑海,那痛苦不堪的眼神,和眼前的郝苏杨何其相似。   “孩子睡着了,你别吓着她。”沈青心中有所触动,斟酌许久,轻轻抬手往小房间指去。   郝苏杨感激的给她鞠了个躬,小心翼翼的推开虚掩的房门,那副生怕吓到女儿的谨慎样子,让沈青心底莫名有些泛酸。不管他跟何悦有着怎样的过去,小何苗始终是他们身上掉下来的肉,两人骨子里舐犊情深的天性,并未因为爱情流逝而磨灭。或许,他们之间的爱情一直存在,只是不愿意放下芥蒂去面对。   郝苏桐静静伫立一旁,从进门就没说过话。他身姿挺拔杵在哪里,原先温柔的眼神,此时已经变得有些危险。还钥匙!心底默念着这三个字,激动的情绪在看似平静的外表下,即将失控。   下一秒,他猛然伸手将沈青拽起,收紧双臂将她整个人锁在自己胸前。   属于他特有的干净气息扑面而来,沈青脸色发红,又羞又怒。直到被他抱得险些透不过气,才扭着身子着小声喝叱:“你放开我!”   “……”郝苏桐厚薄适中的唇,轻轻贴着她的耳朵呢喃:“沈青……”   沈青头脑一片空白,僵着脊背任由他抱了一阵,回过神即使劲推开他:“离婚协议我已经发到你邮箱,没有问题的话,约个时间我跟你回A市把手续办了。”   郝苏桐松开她,却并未接话。   两人沉默的站着,各自别开脸,像似刻意忽略彼此的存在。也不知过了多久,郝苏杨表情柔和地抱着小何苗出来,快步走去洗手间。沈青看到小何苗竟然开心的笑了,一时百感交集。   “青青阿姨,我要和郝叔叔去游乐场。”小何苗上完厕所回来,依旧抱着她的小枕头,奶声奶气的问。   沈青拉回思绪,无奈的摇了下头:“苗苗不能和陌生叔叔出去玩,妈妈会担心的。”   “他不是叔叔。”小何苗委屈的撇撇嘴,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来:“他是爸爸,苗苗看过照片。”   郝苏桐收到大哥渴盼的眼神暗示,开口帮忙说情:“我跟着他一起去,保证在天黑前把孩子送回来。”   沈青一听更怕,人家好歹是亲兄弟亲父女,先把何苗带走到时再藏起来,她拿什么交给何悦。于是当机立断的拒绝:“不行,我不能答应这个要求。”   “青青阿姨……”小何苗一脸眼泪地走过来,扑进她怀里抽抽噎噎的放声大哭。   沈青揪心的拍拍她的背,无奈妥协:“阿姨也和苗苗一起去好不好?”   “嗯……”小何苗的脑袋重重点了下。   沈青失笑,抱着她回了自己的房间,给她垫上垫汗巾又换了件比较厚实的羽绒服,帮她穿好。   出发去游乐场开的是郝苏杨的路虎,郝苏桐负责当司机,沈青坐在副驾座。郝苏杨宝贝的抱着小何苗,幸福满满的坐在后座。   到了地方,郝苏桐下车去买了两张通票,一张自己拿着另外一张交给大哥。郝苏杨接过票,双手穿过小何苗的胳肢窝,一下子将她举起骑到自己的脖子上。   小何苗“咯咯咯”的笑个不停,肥嘟嘟的小手圈住郝苏杨的脑袋,来回晃着身子。沈青看着他父女俩的疯劲,忽然不想跟着去打扰。   郝苏桐懒洋洋的收起自己的手机,像似识破她的想法般,揽住她的肩往旁边的奶茶店走去:“放心,他目前还不敢把苗苗拐走。”   “又是你们家那可笑的家规?”沈青忍不住讥笑。   “我们家的家规一点都不可笑。”郝苏桐沉下眸子,口气略显严厉:“适当的约束子女的行为,这是每个父母都会做的事,我爷爷不过是把这些约束,和利益进行捆绑,加重震慑力。”   沈青本来就没心思跟他讨论,闻言哼了下算是回答,便自顾打开游戏玩了起来。   傍晚的时候,小何苗玩累了,吵着说肚子饿。三个大人面面相觑,最终默契的收起不自在,意见一致的带着她又去了必胜客。   回去的路上小何苗蜷着小小的身子,窝在郝苏杨怀里睡得香甜无比。沈青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的事,到底没忍心叫醒她。谁知郝苏杨竟得寸进尺,堂而皇之的提出,他想好好陪女儿一晚。   沈青心想这个要求也算合理,当下没好意思拒绝。郝苏桐不发表意见,唯独深邃的眸底,莫名多了丝诡异的笑意。   到家不过8点一刻,郝苏杨笨拙的把女儿抱回房间,又在郝苏桐的指导下,去洗手间打了热水仔细帮女儿洗手洗脸。   沈青浑身不自在的抱着电脑在客厅上网,暗暗想着怎么开口让郝苏桐走掉。不过不等她开口,郝苏桐已经主动靠了过来,一脸凝重的压低嗓音:“大哥自从知道自己有个女儿,最近每天都在看育儿书,生怕女儿不喜欢他。他今天这么开心,我怕他半夜会忍不住带着苗苗远走高飞。”   “那怎么办?”说实话,沈青的确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。她对郝苏杨了解不深,但从何悦那听来的有关他的种种描述,好像他真的会这么做。   郝苏桐极力按捺住蠢蠢欲动的心思:“我今晚也留下,有我在他不敢轻举妄动。”   “也行,我等会去给你拿床被子。”沈青言下之意,你留下没问题,睡沙发吧。   郝苏桐哪里肯依:“不会吧,才零上两度的气温,你让我睡沙发?”   沈青后知后觉的明白自己中了计,顿时气得拿抱枕摔他:“你少打歪主意。”   郝苏桐支起手臂隔开她的攻击,顺便又挪了下位置,自然而然的抱住她的肩头,笑得像只偷腥的猫:“我们是夫妻……”   沈青一动不动,扭过头盯着他柔情似水的深邃眸子,心中一颤,身上顿时跟着了火般滚烫莫名。   第 63 章   磨磨蹭蹭拖到夜里11点多,沈青抵不住困意,草草冲了凉逃似的跑回房间,并自我安慰的锁上门。   郝苏桐独自在客厅里坐了一会,确定大哥真的睡着了,才起身去洗澡。其实他一开始只是顺便看她,真没别的想法。要有也是听大哥说想留下,才临时起意的。   凭着他对大哥的了解,他今晚不带走侄女,估计明天也会继续用自己的方法,让沈青松懈并拐走孩子。自打大哥发现侄女的存在,如今整个人跟疯魔一样,手边随时备着育儿书,并且找了私家侦探把未来大嫂的行踪查得一清二楚,没事就去盯梢。   在此之前,大哥和未来大嫂的过往,他一点都不知情,所以乍然看见那个小不点站在自己跟前,他不禁懊恼万分。早知道有孩子可以牵扯一辈子,他那时就不该在沈青面前当君子。   这么想着,他关了电脑,勇气十足地推开沈青的房门,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。   沈青其实还没睡,也压根不敢睡。她听着门响,本能的蜷起身子,将脸埋进被子。郝苏桐站在黑暗里望淡淡勾起唇角,动手拿开披在身上的外套,敏捷的钻进另一侧的被子里。   柔软的床垫瞬间往下沉了沉,沈青睁开眼,伸直双臂拦住他欲滚过来的沉重身子,嗓音又低又怒:“你离我远点。”   郝苏桐低低笑出声,趁势捉住她的手将她整个人拖过来,温柔锁住胸前:“别忘了,我现在的身份是你丈夫。”   “你也别忘了,我国刑法还有婚内强/奸的罪名。”沈青气得不敢动。   郝苏桐挫败之极,低头在她额上吻了下:“乖,我就抱抱你,不会动你的。”   沈青扬手推开他的下巴,哪里肯信。不过郝苏桐确实没再进一步,安静的躺了一会,沈青不舒服的翻过身,背对他。   这个睡姿简直要人命啊!郝苏桐弓着身子贴紧她,沸腾的热血轰的一下直冲脑门,哪还有所谓的理智可言。他摸索着吻上她的后脖颈,手也不老实的伸进她的衣服,隔着她的胸衣握住那团柔软。   黑暗中,沈青的脸烧得厉害,她不安的扭动着身子,一边是理智一边是体内躁动不安的疯狂想法,想喊又怕吓到苗苗。   她不动还好,一动郝苏桐体内的冲动更盛。他揉了一阵,将手移到她的后背,麻利解开胸衣的扣子。那两团柔软没了束缚,兔子似的蹦出来,手感好得销魂蚀骨。   翻身将她压到身下,郝苏桐将她脑袋固定住,温柔而缠绵的吻住她因为惊呼张开的唇,脑中仅剩一个念头,要了她……   温热的唇舌,沿着她的唇一直吻到那两团柔软之上。郝苏桐轻轻发出一声满足的呢喃,迷醉的细细吸允。少顷,他的手滑下去,动作很轻的将沈青的睡裤退去,粗糙的手掌带着滚烫的温度,覆上他梦寐以求的神秘地带。   心醉神迷的触感,不断刺激着他的神经末梢。他呼吸急促,动作很慢的在外面摩挲一阵,用中指一点一点的试探着往里深入。   “别……”异物入侵的刺痛,唤醒了沈青仅余的理智,她“倏”的睁开眼想要推开他,可是浑身的软绵绵的,使不上一点力气。   郝苏桐离开的这两天,一直偷偷看碟恶补人体构造,技术比之前在霖州已经熟练不少。他从那两团柔软上移开唇,呓语着吻上她的唇:“沈青,放松一点……”   沈青觉得无助又羞耻,可混沌的大脑在听见他的话时,竟奇异的安静下来,身体的反应也逐渐变得强烈。毕竟有过两次擦边球的经历,郝苏桐安抚好她的情绪后,缓缓抽出中指,并很快将两人身上的衣物尽数除去。   贴着她细腻的肌肤温柔摩挲片刻,他一边吻着她,一边曲起膝盖顶开她的腿,整个身子覆上去:“别怕,我会很轻的。”   沈青胡乱的摇着头,他腿间的昂扬猛的冲了进来。像似被撕开一般的钝痛,令她本能的惊呼一声:“痛……”   “乖……很快就好了。”郝苏桐吓得不敢动,狂乱而无措的吻着她的唇。   深深的吻了一阵,郝苏桐猛的一挺腰冲破那层阻隔,将自己送入她的最深处。感觉被完全包围后,他移开唇发出一声愉悦的低呼,一下一下匀速动起来。   沈青的整个意识完全处于放空状态,体内不适的肿胀感在他规律的动作中,渐渐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某种说不出的舒服感受。她的双手无力的攀在他肩上,凭着感觉不断抬高双腿,嘴里发出细碎的轻哼。   郝苏桐仿佛受到鼓舞,不断的加快频率。他的唇角扬得高高的,双手箍紧她的身子,让自己的胸口贴紧她的浑圆,舒畅的低吼声不时从口中溢出。   沈青的身体热得像要烧起来一般,她感受着他的节奏,放松身体不由自主的开始主动回应着他。   郝苏桐越战越勇的驰骋一阵,开始放缓动作抬高她的双腿,让自己更加深入进去。   沈青浑身一震,他的昂扬已经完全没入,不留一丝缝隙。她脑中变得一片空白,身体控制不住的痉挛收缩,口中也无意识的呻/吟出声:“不要,不要这样……”   郝苏桐笑意沉沉的封住她的唇,陶醉得像要飞起来一般:“嘘……大哥就在隔壁。”   沈青羞耻得无地自容,可是身体本能的反应,却是想要索取更多。越升越高的体温,带着某种诡秘而又兴奋的悸动,不断涌上心头。所幸房里没有开灯,彼此看不到对方的表情,否则她此刻的窘态一定难看之极。   “逗你的……”玩笑中郝苏桐愈发卖力的冲刺,一股不能控制的兴奋咆哮着要往外冲去……   欢/爱过后的气氛缱绻旖旎。郝苏桐意犹未尽的抱着她亲了一阵,摸黑下床去拿来湿巾,仔细帮她擦拭干净,尔后心满意足的躺回去,单手环着她的腰,轻声呢喃着腻死人不偿命的情话。   沈青浑身跟被拆开重组过一般,犹未从先前的气氛中抽离。也罢,到底是持证‘行凶’,而自己也是默认的,再去纠结似乎已经毫无意义。   想着,她放纵自己的身体,本能的往他怀里靠了靠。   郝苏桐大喜过望,环在她腰间的手又开始不老实起来,并小心翼翼的许下承诺:“如果你还觉得无法适应,我可以陪你,像普通恋人那样平常交往。”   “都……”沈青气闷,吞回另外半句令人羞耻的话,改口:“你这是要重新追我的意思吗?”   “对,我要重新追你。从现在开始。”郝苏桐笑得餍足,大手再次覆上那两团柔软:“现在,乖乖睡觉吧。”   沈青虽觉得他的动作让自己不舒服,但也没那么抗拒,哼了哼真的闭眼睡了。   郝苏桐在黑暗里睁着眼,整个人跟打了兴奋剂似的,了无睡意。原本他的计划是离开一段时间,再通过别的方式,让沈青真正从感情上对自己产生依赖,完全没想到她会顺从的让自己要了她。   他的爱人,他的妻……   恣意的笑容在黑暗中逐渐放大,郝苏桐食髓知味,低头在她额上印下深深的吻,缓缓闭上眼。   “苗苗和你大哥都不见了,电话不接!”沉溺梦中的郝苏桐只觉身上一凉,耳边即传来沈青愤怒的指责:“郝苏桐,我真是信错了你!”   “他真的走了?”郝苏桐翻身坐起,丝毫不介意自己被她看光。   然而沈青闻言,脸上却瞬间血色尽失:“郝苏桐,你竟然这种龌龊下流的方式的来欺骗我!”   “不是你想的那样,相信我!我现在马上去把他找回来……”郝苏桐震惊极了,又心疼又愧疚莫名,胡乱套上衣服跑去洗漱。   沈青呆呆的站在那,一张脸惨白惨白的,恨不能时光倒流回去。   郝苏桐洗漱完出来,见她还在愣神,胸口闷闷的走过去抱住她:“相信我,他不会走远的。”   沈青眸光冰冷地推开他,扬手就是一股耳光甩过去:“滚!”   “啪”的一声脆响,不止打懵郝苏桐,也让沈青自己吓了一跳。   静静对峙半晌,郝苏桐不敢置信揉了揉疼得火辣辣的脸颊,裹着一身怒气愤然离去。沈青等到大门关上,木然拿起手机打电话报警,谁知接话的警察说失踪没超过24小时,不予立案。   她早餐都没顾上吃,就拿着钥匙出门找人。心烦意乱的找了一天,跑遍整个D市也没找见郝苏杨父女俩,沈青又气又怕,还不敢打电话告诉何悦。  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,派出所那边只答应帮忙留意,依旧拒绝立案。沈青又绝望又自责,郝苏桐走了之后就再没来过电话,何苗更是音讯全无。   在外面瞎转到8点多,沈青一身疲惫的开车回到新城花园。消失了一整天的郝苏杨,此时正抱着已经熟睡的何苗,微笑站在楼下。   沈青眼泪“唰”的一下涌了出来,心里乱糟糟的,一句话都说不出来。   “对不起,我走前应该和你说一下,但是看你们没起……”郝苏杨抱歉的笑了下:“我一会就要走了,明天苗苗醒了,记得跟她说只要她把画的颜色填满,爸爸一定会再出现。”   沈青嘴巴动了下,默默接过他手里的画和颜料。一个清晰到不能再清晰的的声音,倏然滑过脑海:她错怪了郝苏桐……   第 64 章   何悦从上海回来,已是腊月廿九,沈青因为苗苗恳求,心虚瞒下郝苏杨出现一事。   郝苏桐那天负气走了之后,快凌晨了才来电话。他没提苗苗,也没责怪沈青的意思,搞得沈青心里更加不好受,想道歉又说不出口。   送走苗苗之后,家里再度变得冷冷清清,一个人呼吸都带着回声。沈青打扫完卫生,先给妈妈去了电话,说自己下午回去。尔后约上叶婉去做SPA,舒缓神经。   一身清爽的回到妈妈家,天色已经擦黑。她从车上下来,没走两步就看到楼道里,站着一抹熟悉而高大的身影,清湛明亮的眼神正深情款款的望着自己。   他不是又回苏州了吗?沈青心里酸酸麻麻的,说不出什么感觉。就那样睁大眼睛,定定的看着他裹步不前。   她的模样在郝苏桐看来,似乎仅仅是吃惊。他以为自己又惹她不开心,顿时无奈的吁了口气,几步走过去接过她手中的东西。俯身的瞬间,冰凉的唇顺势擦过她的脸颊,淡淡的挤出一抹笑容:“不欢迎我来陪你过新年吗?亲爱的老婆大人。”   沈青脸颊发烫,转过头睨他的同时曲起手肘,狠命往他胸口撞去。   “哎呦……”郝苏桐哀嚎一声,老实闭紧了嘴巴跟在她身后上楼。   开门进去,老太太盘着一条腿在沙发上嗑瓜子,小姨一家三口脸色晦暗的在一旁唉声叹气。沈青用眼神示意郝苏桐别说话,招呼都没打,径自穿过餐厅去厨房找妈妈问情况。   老太太记性不大好,加上正在气头上,所以见着有客人也不打招呼。还是一旁的沈佩兰眼尖,她细细打量郝苏桐一番,热情的招呼他过去坐。   厨房里的沈青听着小姨的说话声,没来由的生了气,悄声问妈妈:“他们一家三口什么意思?”   “外婆名下的门市房被人骗走了,今天刚报案,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破案。”沈佩雯有气无力的,显然是接受不了这个事实。   沈青吓了一跳,直觉告诉她这事透着古怪:“什么时候的事?我上次不是让你把房产证藏好吗。”   “房产证在我这,但是人家有过户证明。算了,等下我在仔细和你说这事,大过年的闹死了。”沈佩雯推了推女儿:“小郝来了你去陪他吧,别第一次上门就觉得我们冷落了他。”   沈青无奈,点点头退出厨房。   客厅里的沈佩兰见她出来,神色有些慌张的拽了下老公的衣角。赵广鸣不耐烦的斜一眼妻子,吧嗒抽了口烟,缓缓吐出来。   劣质香烟刺鼻的味道,令郝苏桐不舒服的咳了下,他干笑着扯了扯唇角悄悄往边上挪开位置。沈青正巧看到这个情形,当即拉下脸作势去扶老太太:“苏桐你过来帮我。”   “好。”郝苏桐会过意,起身绕过去和她一起把老太太扶回房里。   “你在这陪外婆打一圈麻将,门关上。”沈青一脸严肃。   郝苏桐怕她吃亏,摇头:“我和你一起。”   沈青不置可否,黑着张脸回到客厅把沙发边的壁柜打开,蹲着翻了一阵从里面拿出一堆的票据,啪的一下甩到茶几上,冷笑:“既然你们一家都来了,趁着刚好年底,我们把外婆这一年看病的钱算算。”   赵广鸣闲闲的又喷出一口烟,随手将烟头直接丢在地板上,还往上啐了口唾沫:“算什么算?她又不是我妈,再说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,我们没义务赡养她。”   沈佩兰尴尬哂笑,一张老脸姹紫嫣红的,放都没地方放。估摸着她也没想到,自己老公会当着外甥女的面说这种话。不料沈青还没开口,他们的儿子赵辉却先出声反驳:“根据《老年人权益保障法》,每个子女都有赡养老人的义务,爸爸你这么说不对。”   一旁的郝苏桐轻轻摇了下头,颇为无语地走到沈青身边,极其自然的牵住她的手。沈青心头微震,顿时有种心安的温暖感觉。   赵广鸣让儿子给损了脸面,登时气不打一处来,扬手就一个爆栗敲过去:“兔崽子,老子让你开口了吗?这晚饭,老子不吃了。”   骂完,他还觉得不解气的掀翻了茶几上的果盘,拂袖离去。沈佩兰本来还指望老公说几句场面话,劝住自个姐姐和老娘,别在追究门市房的事。这一看正事没提,他自己到先火了,当即拽着儿子落荒而逃。   沈佩雯听见摔门的动静,从厨房探出头看了看,脸色也不是很好。   客厅霎时恢复安静,郝苏桐看着一地狼藉的糖果瓜子,伸手拦住正在收拾的沈青,自己蹲下身子把活抢过来,打趣她:“你家亲戚都这么威猛霸道?”   “对,你随时可以反悔。”沈青一肚子火气没处撒,索性撒他身上。   郝苏桐勾了勾唇:“开玩笑……”   晚饭时除了郝苏桐,大家的胃口都不怎么好。老太太只吃了两口饭便回房打牌,沈青帮妈妈收拾干净餐桌和厨房,仔细问了下门市房的事。   上次郝苏桐和她说这事后,她没担心真的骗子找上妈妈,而是担心小姨。想不到事情还真的像她预料的那样,看来不把老太太剩的那点东西掏空,小姨他们夫妻俩是不会罢休的。   本来大过年的,女婿又上门。按说沈佩雯应该开心才是,结果让妹妹一家这么闹了下,她看什么都觉得没劲,甚至还有点精神恍惚。   “妈,门市房的事报警了,就算案子不破房产证不是还在你手上吗?我待会给婉婉打电话,让她找亲戚给问问,怎样鉴定那个过户手续是假的,兴许就能继续往外租了。”沈青安慰两句,拿过自己的包取了张银行卡出来:“里面大概有6万,你帮我保存吧。”   “青青,妈妈头有些不舒服,你和小郝先回去。”沈佩雯无精打采的站起来,没接那张卡。   郝苏桐望了沈青一眼,朝沈佩雯迟疑着开口:“妈,您别多想,房子不会有事的。”   沈佩雯顿住脚步,回头苦笑着摆摆手,表示自己没事。   沈青深知自己妈妈的脾气,她向来说一就是一,再劝也没用。把卡收回去,她拉着郝苏桐一齐拉起来:“妈,那我们先回去了,你好好睡一觉。”   沈佩雯只是点了下头,没吱声。   俩人回到新城花园,各自去洗了澡,又一起回到客厅抱着电脑上网。郝苏桐受她刚才给卡的举动的启发,电脑一丢,起身去玄关把自己的包拿来,翻出钱夹找卡。   沈青佯装没看见他的动作,一直埋头看网页。今晚怎么睡,好像又是个难题……   郝苏桐费了半天劲,总算把自己宝贝得不行的储蓄卡拿出来,讨好的递给她:“沈青,卡里没多少钱,但是我以后会赚很多的钱给你。”   “贿赂我?”沈青没抬头。   “不是,你现在是我老婆,赚了钱当然要给你管。”郝苏桐笑容温暖。   沈青缓缓勾起唇:“我好像记得某人欠了家里十几万,还欠了梁凡十几万……”   郝苏桐脸上登时没了笑意:“欠的是欠的,我赚的先给你花不是一样吗?”   沈青白他一眼,抱起电脑回房,顺便把房门反锁。锁是新换的,备用钥匙还留在她的房间里,所以郝苏桐想进,门都没有!   郝苏桐在客厅发了阵呆,没想别的,就想着怎么把自己身上的债务还了。叶婉那个工作室的更名,以及变更法人的手续正在办,大概过了年才能全部下来。   霖州方面还有第二期的淡季宣传的工作,来年起码还得忙上一段。爸爸给的期限的半年,按照目前的成绩,他觉得自己在清明前,绝对可以还清公款。至于欠梁凡信用卡的债,再努力几个月,还上的难度也不大。   想着他又踌躇满志起来,精神亢奋的关了电脑,顺便取出准备在包里的那盒至尊超薄,起身去拧沈青房门的门锁。锁了?!郝苏桐垮下脸,温柔哀求:“老婆,开门好不好?”   沈青没吱声。   “真不开门啊?”郝苏桐眼珠转了转,唇上噙着一抹笑,回头去拿了工具箱过来。有锁怕什么,他有开锁的工具。   门外窸窸窣窣的动静,令沈青又期待又窝火,心里矛盾的不行。她翻来覆去的躺了一会,下床轻手轻脚的走到门后。等她发现郝苏桐居然在撬门,脑子里也不知怎么想的,倏然打开房门。   丝毫没有心理准备的郝苏桐,来不及收稳身形,猛的往前一扑脑袋重重撞到她的膝盖上。沈青憋住笑,往后挪了一步,装腔作势捏起嗓子:“起磕吧……”   郝苏桐捂着撞疼的鼻子,自己也忍不住笑了:“谢娘娘恩典!”   还真知道顺杆爬!沈青脸红红的爬回床上,原本平稳的心跳无比羞耻的乱了。郝苏桐从地上爬起来,吹着哨子去洗手间仔细把手洗干净,小跑着奔回来,并用肩膀把门给顶关上。   “老婆……”猴急的钻进被子,郝苏桐紧紧的拥着她,细碎的吻铺天盖地的落下。   沈青闭着眼,傲娇的推了推:“你刷牙了吗?你洗手了吗?还有……”   剩下的话,尽数被郝苏桐吻去。   第 65 章   价值近百万的门市房被骗一事,如同那散不开的迫人雾霾,深深笼罩着沈青一家。   除夕年夜饭,本是举家团圆和乐的气氛,结果因为这事,大家的情绪都很压抑。叶婉那边虽然答应帮忙,可眼下正在年根上,各部门该放假的放假,该休息的休息,基本没空帮忙。   沈青草草扒了几口饭,见妈妈和老太太的脸色都不开,登时没了胃口。吃完一家人不咸不淡的说了会话,沈佩雯借口有些累,早早安顿好老太太,自己也回了房。   郝苏桐陪着沈青在客厅看了一会春晚,提出去市政广场看烟花。反正留在家里更闷,沈青想着轻轻点头同意。到地方时烟花还没开始放,广场上到处都是人。   两人肩挨着肩走了一会,郝苏桐捉住她的手,硬拉着她去了附近的海棠湾大酒店。其实三天前郝苏桐就定了好房,为的就是能在除夕夜给沈青一个惊喜。   去大堂领了门卡,郝苏桐一路牵着她的手,来到酒店33层的豪华套房。从房间的落地窗往下看,广场的人群都小成了一个点,整齐摆放在安全范围里的礼炮、礼花模糊一片。   “你钱多烧的啊?”沈青嘴上骂着,心里其实感动得不行。   郝苏桐笑着从背后环住她的腰,温热的气息缓缓喷向她的耳廓:“我现在能够给得起你的,只有这个。”   沈青撇撇嘴,温柔靠在他的肩头,目光没有焦距落到远处。透明澄亮的钢化玻璃,倒映出两人依偎的身影,沈青默默看着彼此的倒影,小声在心底说:但愿我们彼此之间永远不会有背叛,永远不会有伤害。   缠绵的抱了一会,他们丢在床上的手机接连铃声大作。郝苏桐好似没抱够一般,箍紧她的腰狠狠吻了一阵,才餍足的松开手转身去拿手机。沈青眼波流转,无意识的舔了下唇,淡笑着转过身也去拿回自己的手机。   这一通电话打完,两人的眼神中都有些不舍,更多的是即将分别的无奈。   沈青接到的爸爸打来的电话,让她今晚无论如何要回一趟西港。上次他受冉静唆使来的时候,爷爷刚进医院。但老人的病没个准,所以她也不打算去核实情况,而是决定回去见爷爷一面。   郝苏桐这段时间一直在担心,就怕哥哥的事情败露。想不到他竟然在除夕夜,当着全家人的面承认自己有个三岁的私生女,完了还撂挑子走人。爷爷为此大发雷霆,命令他立刻赶回苏州。   “去退房吧。”沈青或多或少听了些他的谈话内容,纵使心底有不舍,也不愿意在脸上表露分毫。   郝苏桐心里乱糟糟的,几步走过去一把将她抱住,样子茫然而无助:“如果我一无所有,你会不会离开我?”   “我认识你的时候,你就一无所有。”沈青承受着他身体的重量,声音低如呢喃。   郝苏桐放下心来,像似说给她听,又像似说给自己听:“明年除夕,我一定带你看最最耀眼的焰火。”   “好。”沈青点头,返身环住他精瘦的腰,轻轻将头靠到他胸前。   她难得一见的温柔,让郝苏桐兴奋得近乎迷醉。深邃眸光在她唇上流连两秒,毫不迟疑的吻了上去……   退房出来,市政广场的焰火还没开始放,酒店外面的街道上不时有顽皮的孩童,拿着点着小只烟花玩耍。两人依依不舍的抱了一会,分头离开。   沈青上车后给妈妈去了个电话,之后连夜开车赶去西港。可惜上苍并未因为她的急切,而多给她和爷爷相处的时间。祖孙俩只简单说了不到两句话,病得形容枯槁的老人,便在轰轰作响的礼炮声中永远的闭上了眼睛。   眼睁睁看着白色的床单,缓缓将老人的整个身体覆上,沈青终于忍不住泪如泉涌。然而不等她发泄完情绪,爸爸的一句话让整个病房的气氛,瞬间充满了火药味。   爷爷病重之后,怕自己将来出嫁受委屈,于是把他名下的两处房产送给自己。爸爸一家人仅分得十根金条和现金若干。至于奶奶,爷爷在两年前就已经与她离婚,所以她该得的早拿走了。   沉默半晌,气得勃然变色的苏莹莹,讥诮的骂道:“怪不得老不死的拖着一口气都要见她,原来是等着给人送钱呢。”   林广学瞪了妻子一眼,几步走到沈青身边,谄媚的堆起笑容:“小婉,你看你又不在西港住,不如把学区的那套房子让出来给我,你弟弟马上就要上小学一年级了,现在报名比较难。”   “凭什么让?”沈青冷下脸,嫌恶的朝着苏莹莹嗤笑起来:“爷爷尸骨未寒,你怎么好意思用那种称呼说他,也不怕头七他回来找你算账!”   苏莹莹本就不是个吃素的主,闻言也跟着冷笑:“还头七回来,信不信我把他挫骨扬灰,让他连家门都找不着!”   “够了!”林广学大怒,挥手就往苏莹莹脸上搧。   上次在D市无故挨了一次打,这次苏莹莹岂能让他得逞。她向后仰了仰身子,避开之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,火大地还了一巴掌回去:“老东西,你当我好欺负是吧。”   林广学本就肥胖,那带风的一巴掌打下来,他霎时站立不稳,重重摔到床沿上。   沈青目瞪口呆的看着这神奇的一幕,她不但没有上前制止,还好整以暇的抱起手看戏。   苏莹莹一击中的,气焰更加嚣张的骂道:“离婚协议我已经签了,你不签就等着收法院传票。还有,儿子跟你没有关系,所以你也别想着他给你们林家续什么狗屁香火。”   最后的那一句话,让林广学一下子气势全无。他失魂落魄的跌坐到地上,嘴里喃喃的念着儿子的名字。沈青看到这,心里已经不单是暗爽,她怕自己真的笑出来对爷爷不敬,于是闪身出了病房。   在走廊站了一会,两个姑奶带表叔和表姑,还有其他沈青不太记得的人赶到。沈青上前打了招呼,跟在他们身后返回病房。苏莹莹见林家来的人多了,恶声恶气的啐了林广学一口,扭着腰风风火火的走了。   签字办完手续,林父的遗体当晚便被运回市郊的私人房停放,林广学负责守灵。根据西港这边的风俗,老人高龄过世,要在家里停三天才能出殡。沈青情绪压抑,谢绝了堂姐的邀请,也没帮着守灵,而是住到市区的酒店。   迷迷糊糊睡了几个小时,沈青醒来便给妈妈打电话,告诉她爷爷过世的事。   “替我定个大的花圈,你外婆行动不便,我就不去吊唁了。”沈佩雯幽幽叹了口气,吩咐她务必等火化结束才能回来。   沈青知道妈妈的意思,结束通话即起床回去帮忙。姑奶请来的风水先生,早上去看完墓地回来,说眼下正是年中不宜入土,于是把出殡的日子定在了年初八。这意味着,她必须留在西港,过了初八才能走。   定下日子,剩下事情又有姑奶和表叔帮忙操持,沈青基本没什么事做。中午吃饭的时候,她没看见苏莹莹,却听大姑奶说,她带着儿子跑了,还把家里稍微值钱的东西都卷走。   爷爷退休前的级别是正局,本身就没多少钱,加上和奶奶离婚分了一部分出去,剩下的基本都给了自己。爸爸早年虽然混到到副厅,可这些年明里暗里捞的,早被一拨又一波的年轻女人骗空了,所以苏莹莹能享受的其实也不是很多,她会跑一点都不奇怪。   就算奶奶没另外找人,并把她从爷爷那分来的都给了爸爸,估计苏莹莹也不会留。最让她觉得解气的,莫过于爸爸看得比命还重的儿子,竟然不是自己的骨肉。   有句话怎么说的,天理昭著报应不爽。即使现在受到报应的人,是自己的亲生爸爸,沈青依然无法同情。只是爷爷的离去,多少让她觉得难受。   鉴于奶奶只生了爸爸一个,所以守灵的事,沈青连过问都懒得过问。转眼到了年初四,爷爷的遗体从家里运去殡仪馆停放,她的情绪也有所缓和。   郝苏桐一直有来短信,但都是简单的问候,别的什么也没说。她因为这边杂事比较多,也没往心里去。   中午时分,在老房听完姑奶和表叔说完关于丧事的安排,一身疲惫的沈青开车回了酒店。刚进大堂,任家乔和叶婉正巧从电梯厅里出来,三个人一打照面,有惊喜也有惊慌。   “你们……”沈青意味深长的望着叶婉,笑道:“这么巧?”   “我听你妈说你在西港,正好今年这边的高中同学聚会,我就过来了。”叶婉笑得坦荡:“真的是碰巧遇见任家乔。”   “你们聊,我还有事。”任家乔客气的朝沈青点点头,转身走了。   沈青揽住叶婉的肩膀,视线追上任家乔匆匆离开的背影,压低嗓音打趣道:“是真的碰巧,还是你俩勾搭到一起了?”   叶婉翻了翻白眼,笑得狰狞:“你没见他一副避我如蛇蝎的模样吗?真的是碰巧而已。对了,你家那个男神经病呢?”   “在满世界找人呢。”沈青抬手看了下表,拉她往外走:“既然来了,不如一起去吃李大嫂肠粉。”   叶婉被她拉着,哪有机会拒绝。只是走出大堂后,她下意识的望了下刚刚任家乔离去的方向。   第 66 章   沈青讨厌参加同学聚会,何况她没在西港高中念到毕业,和那些同学本身就不怎么熟。   碍于叶婉央求,她去是去了但不怎么说话。其实同学聚会的聊天内容,无非也就是混得好可劲显摆,混不好的在心里酸着,嘴上却说着恭维羡慕的话,再一起议论一下没来又混得更加不好的同学。   从酒店的雅间出来,一伙人吵吵嚷嚷的走进电梯,准备接着去KTV嗨歌。叶婉和沈青走在后面,两人相对苦笑,都有些意兴阑珊。玩的不是很开心,不过也不算是全然没有收获。同学们听说程朗死了,居然众口一词的说活该。   叶婉觉得有些丢脸,好在当年很程朗好的时候,基本都是地下行动,知道的人真不多。可程朗和冉静的过去,就真的只有她一个人不知道,又或者说是她不愿意去相信他以外的人。   当时西港有名的高中就两个,一个西港第一高中,一个是西港高中。程朗的优异成绩,无论放在哪所高中都是名列前茅,所以谁都没有怀疑过,冉静的案子其实是他们私会被老师撞破。   尤其程朗和冉静好那会,他才刚刚替学校在全国的数学竞赛上,拿到了非常不错的名次。加之又弹得一手好琴,当真担得起前途无量四个字。兴许是身上的光环太多,同学间对他和冉静高调早恋的事,并无非议还很崇拜、羡慕。   后来强/暴的事传出来,同学们得知事主是冉静,又见程朗忽然冷落她,都纷纷指责程朗冷血。其中大部分都是女同学,可惜不包括叶婉。那时的她程朗说什么都信,已经脑残到一定的境界,也注定了后来的悲剧。   有个知情的同学还提到,程朗和冉静分手后又复合,在整个大学期间,逢寒暑假就带冉静回西港出双入对。两人真正分开是毕业的时候,程朗母亲嫌弃冉静家条件不好,家又是在县城的,说什么都不同意两人在一起。   叶婉听到此处,便再也听不下去了。她倍觉屈辱的同时,又恨程朗怎么不早死,更恨自己有眼无珠,被骗了那么多年还浑然不知。   一行人来到酒店门外,沈青望着眼前这些明显都相互看不顺眼,还极力装着熟络的人,悄悄问叶婉:“你要跟着去啊?”   “不去,不过我倒是真的想喝点酒,好让脑子麻痹一下。”叶婉扯了下唇角,拉着她偷偷退回大堂,从通往停车场的出口溜了。   沈青坐进车里,使劲呼吸着新鲜空气,偏头若有所思的望她:“准备去哪里喝?”   “算了,我没兴致。”叶婉神情萎靡的歪在副驾座上,可怜兮兮的问:“我是不是特别的傻?程朗几次出轨的对象,原来一直是同一个人。”   “还好吧。”沈青抿了下唇:“我也不聪明。”   “既然这样,你把另外一个也很傻的人叫出来,我们一起去喝两杯。”叶婉拿着手机在屏幕上划了一阵,又说:“地点,滨湖路的time酒吧。”   “想见任家乔自己打电话,我可不想再惹他。”沈青一下子识破她的意图。   叶婉哀嚎一声,小声埋怨她两句,真的给任家乔打过去。简短的通话结束,叶婉重重往后一靠,得意洋洋地伸展双臂,吐出一句他答应来。   沈青偏头看她一眼,轻轻摇了下头。   留在西港呆到年初八,爷爷的丧事一办完,沈青立即趁着房产局恢复上班,拿上爷爷的遗嘱去办理过户。之后回市郊跟姑奶他们道别,多一句话都不愿意和爸爸说,直接驾车回转D市。叶婉是年初六走的,自己一个人,任家乔的归期不知,她也不想问。   到妈妈家时正好赶上晚饭,沈青吃完歇了歇,问起门市房的事。沈佩雯只说警方答应尽快破案,同时让她们自己寻找鉴定机构,证明当初在房产局过户时,提供的房本是否为伪造。   沈青一听心里颇为不舒服,但这事不出个结果,谁也没法舒坦。母女俩讨论半天,决定先托关系问问具体怎么操作,实在不行就自己花钱去找鉴定。说完正事,又聊了点别的。眼看时间不早,她洗完澡干脆在这边住下。   翌日一早,小雨淅沥沥的下个不停。沈青起床把自己收拾妥当,转去老太太房里把电油汀打开,又去打来洗脸水伺候她起床。吃过早餐大概9点半左右,她才带上伞开车去兴隆路和叶婉会合。   还在西港的时候,两人就已约好,今天去看叶婉姑妈说的那个在出兑的古琴学习班。   在兴隆路碰过头,两人各自驾车来到市实验小学对面停下。叶婉姑妈提到的那个教室临街,一楼的面积大概有85㎡,二楼70㎡左右。原先的老板在一楼辟出小半,隔了一间铺子卖玩具和零食,学生在里面学琴。二楼租给另外两位老师开舞蹈室。   进去看了一圈,沈青发觉空间还算宽敞,可惜吸音、隔音做的非常差。并且上二楼必须要路过一楼琴室,楼上的舞蹈室一上课,这里学生就非常容易走神,还影响小区里的住户。   叶婉也看出的问题也不少,她走到讲台的位置站了一会,踱回沈青身边给她递了个眼神:意思是教学硬件是不太理想。唯一能够吸引她们的,就是低廉的租金,和理想的地理优势。   试验小学是D市名气最大,师资最雄厚的公立小学之一,又紧邻市里最好的区直属机关幼儿园。加上周边的数个大型高中档小区,所以生源基本不存在任何问题。   眼下的难题是,一旦接手势必要重新装划分区域,并整修教室。这样一来,在硬件上投入的资金就会过大,加上聘请名师教学什么的,整个投资完全超过了她们的心理预期。   “要不再考虑一下?”叶婉看着计算器上的数字,心里隐隐打了退堂鼓。   按她原先的设想,两人各自出5万块,基本就能搞定。真正看了场地,10万恐怕只够装修。算上出兑的费用、一年的租金、前期宣传等等,没有30万根本开不了业。   “先前找原来的老板谈谈,看她怎么说吧。如果把玩具铺一起出兑,出兑的费用再少一些,也不是不能考虑。”沈青敲了敲桌面,心里也在挣扎。   进门的时候,她已经在脑子里规划了一下新的区域分配,并想好今后要怎么发展这个琴室。只是在资金这方面,叶婉是没有难度的,难的那个人是她。   叶婉凝神思考了一会,点头:“走吧。”   琴室原来的老板姓姚,30岁左右,长相清秀端庄。她不懂古琴,甚至一度以为古琴其实是古筝。租房的合同签的是十年,如今还剩6年,她开过书店也开过文具店,生意都一般般不赚不赔,后来开玩具店卖小零食也只是勉强度日。   这一条街走到头,同类型的店没有30家也有25家,可见这一片的店子竞争有多激烈。后来她在朋友的点拨下,开了古琴教学、考级班。生源一直很好,考级的通过率也高,在周围的各种培训班里,慢慢有了些名气。   叶婉想都没想,直接问她既然生意越来越好,牌子也打出去了何必出兑。   姚女士笑容温柔甜蜜,幸福满满的说自己怀孕了,不想太操劳。那笑容太过炫目,叶婉表示抵抗不住,只好向沈青求助。   沈青笑着祝福一番,不疾不徐的把所有缺点列出来,末了直接谈出兑的价格。并认真询问更换经营者之后,原先那些学生所缴的费用该如何处理,包括她所请来的老师如何安置。   姚女士笑笑,针对她的问题声音温柔的一一作答。沈青拿出纸笔飞快记录,之后又揪着各种细节详细询问。谈了一下午,姚女士同意降低部分出兑费,冲抵她先前收取的学费。沈青表示可以考虑,留下手机号便拉着叶婉走了。   两人离开后,另外找了安静的地方吃饭,继续讨论能否接手的问题。聊到7点半,叶婉因为有事提前回家,沈青看着恼人的雨丝,给妈妈去了个电话告诉她自己今晚不回江北。   回到新城花园的楼下,时间正好8点。手机静悄悄的,郝苏桐的短信没来。算上今天,他好像已经有三天,没给自己打电话发短信了。   沈青攥紧手机,锁了车库的门迈步上楼,心中失落莫名。这种情绪,在西港的时候尤为明显,甚至好几次冲动的想给郝苏桐打电话,哪怕随便说一两句话也行。   可是她到底没有这么做,实在想得受不了就打开微信,一遍又一遍的听他说:“沈青,生日快乐。”   打开房门,开灯。地板干干净净,所有的东西条理分明的摆放在原来的位置,根本不是她想的那般落满了灰,甚至有种早上才离开的感觉。   难道是他回来了?沈青的心瞬间跳到嗓子眼,并迫不及待的跑去推开小房间的门。灰色的床单被套,冷冷清清的映照着米黄色的墙纸,一切都那么熟悉却又那么的不真实。   上一次如此急切的想要见到某个人,是什么时候?她自嘲的笑了笑,心头滑过一阵难捱的失落。这种感觉,在她29岁的生命中,其实从未有过……   第 67 章   愣神的功夫,熟悉的气息伴着滚烫的拥抱,从身后紧紧笼罩下来。   沈青一颗心激动得像似要跳出胸口一般,僵着身子楞在那,双手无处安放。   郝苏桐提前回来了。   她张着嘴,眼眶有些发涩。然而身后的人却不容她多想,沈青只觉得肩膀一沉,温热的气息便轻轻拂过耳畔,揽在她腰间的大手隔着衣服往她胸口游移,紧接着双脚腾空被他抱了起来。   他一声不吭,心率极快的将她放到床上,整个人沉沉地覆上她的身子。柔软的唇贪婪而迷恋的落下来,仔细的吻着她的唇、她的眉眼、她白皙柔滑的脖颈。   “郝苏桐,你别……”沈青从怔忪的漩涡里拉回理智,使劲推开他。   郝苏桐没有回答,而是缠绵的吻了一阵才抱着她躺平:“我想你。”   简简单单三个字,听在沈青耳中却甘甜如蜜。她支起身子,笑意浅浅的垂眸看他,不说话。   郝苏桐伸手撩开她额前的碎发,一脸受伤的神色:“你不想我对不对?”   沈青不说话也不做任何表示,定定看了他几秒,起身去了客厅。郝苏桐枕着手臂躺了半晌,长叹一声也爬起来走去客厅,口气随意的告诉她,大哥已主动离开天顺。   “你的意思是,你准备回去接班?”沈青拿着抱枕的手一顿。   郝苏桐没注意到她的变化,整个身子陷进沙发里,懒洋洋的答:“我不还钱的话一辈子都回不去。”   “哦。”沈青应了一声,伸手的把电脑包从他身后拖过来,拿出电脑打开。   郝苏桐见她反应淡淡的,当即坐直起来,很认真的说:“我明天要去霖州,你留下处理外婆门市房的事。”   “我今天和叶婉去看了古琴教学、考级班,准备接下来自己开。”沈青声音轻轻的。   郝苏桐脸色微变,太阳穴突突的跳着,尽量压下火气:“你要退出工作室?”   “我想安定一些,工作室太累了。”沈青勉强笑了笑:“外婆的身体越来越差,妈妈自己一个人照顾着太辛苦了。”   可以请保姆、护理,如有必要也可以送去疗养院。郝苏桐脑子里一下冒出许多话,但他一句都没说。倏然沉默的客厅里,仅余彼此的呼吸相互纠缠。   过了许久,郝苏桐平复好情绪,伸手把她腿上的电脑拿开,并将她抱到自己腿上:“去洗个澡休息吧,我有些累。”   他话里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,沈青佯装听不懂,迅速离开他的怀抱并再次把电脑抱过来,掩饰自己的慌乱。之前在西港,叶婉和她彻夜长谈,曾问过一个直白的问题:把郝苏桐当成什么?难道真是为了结婚而结婚。   说实话,她也分不清自己把郝苏桐当成了什么人。网上说,当一个女人愿意和一个男人发生亲密关系,多少都会有些喜欢对方。但是这种喜欢,和婚姻无关。   她的情况恰恰相反,她是因为想结婚,所以主动勾引他去发生关系,和喜欢无关。这段时间的分开,她惊悚的发觉自己原来的想法变了,准确的说,应该是心态发生了改变。   这种又想见又怕见的诡异情绪,每天都在折磨着她的神经,让她不知该用何种态度去面对。   寂静中,郝苏桐低沉温柔的嗓音再次响起:“古琴教学班投资也不小,需要钱的话我卡里还有7万多,你先拿去用,密码是你的生日。”   沈青拉回思绪,小声答:“不急,那个事还在考虑当中……”   可我很急!郝苏桐在心底回了她一句,不管不顾的再次拿开电脑,并打横抱起她快步走进浴室:“你自己洗还是我帮你洗。”   “郝苏桐你……”沈青话都没喊完,嘴巴便被封住。   惊涛骇浪般的深吻,席卷着她的唇舌,令她无法呼吸的同时,头脑也失去了思考的能力。女人果真是口是心非的动物!餍足的吻了一阵,郝苏桐移开唇嗓音哑哑的笑着窥她。   无地自容的沈青,脸颊绯红的将他推出去,又羞又臊。   郝苏桐嘴巴上说累,实际体力好的不行,简直不是人的折腾了一整晚,害得沈青一身酸疼,早上起都起不来。而他完全像个没事人,大清早的就起来打扫卫生,还做好了早餐。   原本他和高永定的时候是中午前到,结果早餐之后,他半是诱惑半是哀求的,又把沈青抱回床上,结结实实的要了她一次,才神清气爽的带着行李走了。   沈青补了一觉起来,已经是正午。她想起和叶婉的约定,随即手忙脚乱的爬起来,跑去洗漱。结果刷牙刷到一半,她被镜子里那个眉眼含羞,笑容痴傻的自己给吓到了。   再一看,她的脖子上,锁骨上,到处都有郝苏桐留下的印记。沈青拧眉看了半晌,低头继续刷牙。大家都是成年男女,再说又结婚了,男欢女爱的事没那么羞耻。她安慰着自己,最后还是在衣柜里,找了件高领的黑色羊毛衫套上。   开车来到两人约好的茶楼,正巧何悦来电话,说她带着女儿也在附近。沈青想起昨夜郝苏桐说的话,于是邀她过来一起坐坐。   “青青阿姨好,漂亮阿姨好。”小何苗声音糯糯的打过招呼,自己走到里面的位置站着等妈妈抱。她今天穿件大红色的斗篷外套,白皙圆润的小脸在一片红色的衬托下,总算多了些真实感。   沈青隔着桌子摸摸她的头,从包里拿了个利是给她。叶婉迭声叫着好萌好萌,一下子给她5个利是。   “一个,妈妈说苗苗要一个。”小何苗把剩下的四个递了回去。   叶婉哭笑不得,一脸羡慕的对何悦说:“悦姐,把你女儿给我养两天好不好?”   “又不是小宠物,什么叫养两天。”沈青笑骂。   何悦的气色依旧不怎么好,不过还是笑着应允:“我怕你带一天就嫌烦。”   “苗苗会画画,不烦人。”小何苗不乐意了。   三个女人一听,瞬间笑喷。相互随意的聊了一会,何悦丢下女儿,去了洗手间那边接电话。沈青趁机坐到小何苗身旁,低声问她爸爸有没有去看她。   叶婉听沈青说起过何悦的事,也凑热闹的围了过去。专心等小何苗讲话的两个人,谁也没注意冉静和一名年纪50、60岁上下的女士,坐到她们身后隔着一扇屏风的位置。   小何苗被她们看的有些害怕,沉默了好一会才抬起胖乎乎的小手,指向窗外:“爸爸也来了。”   沈青顺着她的指尖往外一看,只来得及看见郝苏杨仓惶的半个身子。叶婉也看见了,但她不认识郝苏杨,故而小声的逗小何苗:“爸爸叫什么名字?”   “爸爸说这是秘密。”小何苗垂下脑袋,不安的数着自己的小手指:“妈妈也不能说。”   叶婉见她一副就要哭出来的样子,有些尴尬的坐回去。沈青轻声哄了一会,何悦打完电话回来,情绪有些激动的表示抱歉,并带走了小何苗。   沈青心疼地望着她们母女的背影,苦笑。   叶婉本想打听何悦的八卦,不料却先听见了隔壁冉静的声音,她朝沈青做了个噤声的手势,示意她过来。   沈青不明所以的坐回去,立即被叶婉按下脑袋。屏风后面的说话声,隐隐约约的传了过来。先是冉静,尔后是一道有些熟悉的尖细嗓音,两人在聊关于离婚的问题。   离婚?能和冉静扯上关系的离婚官司,大概就只有和泰的于总。算算时间,他找自己帮忙出证人证言到现在,也就一个月左右,他妻子现在才提开庭的事,难道走的是普通程序而非简易程序?   倘若是这样,普通程序是半年之内判决。那么冉静跟于总妻子见面的事,就有点意思了。只是不知,她这次是主动找到于总妻子,还是被人找上门。沈青敛去思绪,继续仔细听。   过了大概10分钟,隔壁疑似有人挨了巴掌,并且有茶杯摔碎的声音传出。沈青和叶婉对视一眼,迅速坐直,装模作样的捏着茶杯,改用余光偷看。   “我没破坏过你们的婚姻,那一巴掌就当是我送给你的见面礼,再见了梁女士!”冉静昂着头从屏风后面出来,哼了一声,目不斜视的走出茶楼。   叶婉盯着她渐渐消失不见的背影,收回视线啧啧出声:“小三做到她这份上,还真够彪悍。”   沈青扯了下嘴角不予置评。冉静做事从来不会认为自己有错,并且总有一套理由为自己开脱。隔壁引起的小小骚动,因为有屏风阻隔,几乎没影响到外人,除了她们两个特意听墙根的。只是沈青没料到,那个梁女士会主动现身,并准确喊出自己的名字。   “我好像不认识您。”沈青客气的笑了下,不卑不亢的望着她。   梁秀丽盛气凌人的剜她一眼,又瞪了下旁边的叶婉,回道:“婊/子当然不会认得正妻。”   “梁女士是吧?会说人话咩?成天这么大火气,难怪是个人都想给你几巴掌。”叶婉忍不住冷嘲热讽。   “小婊/子你敢说我!”梁秀丽骂着又撸起袖子,大有大干一场的架势。   沈青不动声色的敲了敲桌子,一字一句的说:“请您为刚才话过的道歉,或许我心情好了,可以帮你拿回你们梁家的东西。”   梁秀丽动作微顿,显然不敢相信沈青的话。就连一旁的叶婉也觉得奇怪,沈青干嘛要帮这种浑身暴发户气质,还嘴巴恶毒的疯子。   第 68 章   沈青波澜不兴的打量着梁秀丽,等她做决定。   她身子不高,又比较丰腴,今天还穿着件白色的貂皮大衣。皮肤粗糙、皱褶深深的脖子上挂有翡翠、黄金,两遍手腕上各有两条小指粗的金链子。猛的一看,就跟一自带闪光功能的大北极熊似的,又笨拙又滑稽。   于大海的发迹史在D市的建筑行业里,本来就不是秘密。他现在处心积虑的要离婚,厌烦妻子是一个,至于另外的目的,是不是真的为了冉静,沈青也不敢打包票说肯定。   奇葩年年有,今年特别多。不过能笨到威逼利诱的去求着小三帮自己忙,梁秀丽还是头一个。别说她求的人是冉静,口气又那么咄咄逼人,换了另外的女人恐怕也会像叶婉说的,都忍不住想抽她。   沈青本来不想多管闲事,只是气不过她骂的那一句婊/子,以及冉静三番四次的挑衅。她记性不差,所以一直记得这个误会的由来。那次在铭粤轩,于大海其实可以让警察把人带走,最好是罚款拘留什么的来一遍,到了法庭上都是实打实的证据。可他偏不,正好印证了那段时间关于和泰的传言。   老岳父虽病重入院,但离死字还有些距离。他就是真敢把妻子弄去拘留什么,也得掂量下这么做的后果。和泰的梁老董事长,是在11月底左右走的,所有家产平分给两个女儿和妻子。   别看只有三分之一,那三分之一也是很多人一辈子都赚不来的。于大海的离婚之心早有,老岳父这么一走,梁家还真找不出个能掌事的,他当然肆无忌惮。   “不道歉是吧?小心家产被人夺走,倒时没地哭……”叶婉等的不耐烦的冷嘲热讽,顺便鄙夷的斜了梁秀丽一眼。   沈青打蛇随棍上,立即气定神闲的拍拍叶婉的肩:“婉婉,我们走。”   “不能走!”梁秀丽急了,蛮横的伸出手将沈青拦住:“我道歉。”   沈青敛眉看一眼她毛茸茸的手臂,笑了:“我现在改变主意了,光道歉还不行。我这个人很现实,没好处从来不白白帮忙。”   “什么好处你说……”梁秀丽咬了咬后牙槽,显然不太舒服被人要挟。   “抱歉我想不起来了。”沈青笑眯眯的盯着她的看:“梁女士神通广大,会骂人自然也会找人。”   叶婉被沈青故意刁难她的样子逗乐,噗嗤一下笑出来,起身越过梁秀丽去埋单。稍后,沈青仰脖往总台的方向看了看,见叶婉比了个胜利的手势,当即拂开挡在自己面前的手,昂首挺胸的走了。   离婚出轨的证据,除非是经过公证的,或者是正常渠道取证,否则在法庭上根本无法作为直接证据提交。这点知识沈青还是懂得的,不过艳照视频什么的先在网上爆出来,效果就不同了。   从茶楼出来,两人又去附近的商场逛了几圈。下午5点多,沈青接到梁凡的电话,请她去吃晚饭。她觉得自己单独和梁凡见面不大好,于是把叶婉给捎上。   兴许是冥冥中自有天意,梁凡定的地方,竟是铭粤轩。   沈青失笑,回头和叶婉说了下,分别开车过去。泊好车进门,梁凡苦着一张脸等在楼梯口,身旁赫然站着宋平平。   “青姐新年好。”宋平平脸上的笑容有些慌。   沈青走过去拍拍她的肩,叫上叶婉一起上楼。四个人来到三楼的雅间,梁凡叫服务生添上茶,非常局促的坐到沈青身边:“青姐,我二哥他还好吧?”   叶婉听他还喊姐姐,笑着打趣:“小帅哥,沈青现在已经是你嫂子了。”   梁凡脸色如常,敛眉掩去眼底的失落:“我知道了,只是一时改不过口。”   叶婉唯恐天下不乱,余光瞥了宋平平,又笑:“小帅哥,你也喜欢沈青是吧?”   “婉婉,玩笑不能随便开。”沈青严厉的丢给她一个眼神,转头朝梁凡笑了笑:“你刚才说什么?”   梁凡的脸颊泛起一丝暗红,偷偷看了一眼宋平平,没说。   沈青看他的样子,寻思他要说的事,多半和郝苏桐兄弟俩有关,也就没在追问。叶婉对梁凡的印象一直特别好,所以总是忍不住去逗他。唯独一旁的宋平平脸色有点难看,垂着脑袋使劲抱着茶杯不放。   叶婉这反射弧长的真过分。沈青无语的坐了一会,起身挪到宋平平身边,佯装随意的问起融通的现状。宋平平眼神亮了一下,但是很快黯淡下去,闷闷的说自己过了年准备离职。   分公司这边现在是何悦坐镇,先前派下来的那位,替了冉静一段时间,早已回了总部。加之冉静也被辞退,沈青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,会让她有离职的念头。   想着她也不管梁凡在,直接便问了。   宋平平支支吾吾半天,才说自己主动辞了经理的职务,但同事们依然不喜欢和她同组。   沈青一听便明白了,她笑着安慰道:“都是竞争关系,你又当了一段时间的领导,别人会排斥你很正常。调整好心态,过一段时间就好了。”   宋平平点头,余光看到叶婉正在看自己,脸上顿时火辣辣的。   吃吃聊聊到8点多,大家一起从楼上下来,梁凡去总台埋单,宋平平自己打出租先走。沈青等宋平平走远,拉住梁凡问他到底有什么事,干嘛这么神神秘秘的。   “这里说话不方便,要不我们另外找个地方坐一坐?”梁凡定定的望着沈青:“就我们两个。”   沈青偏头看一眼气闷的叶婉,忽然就笑了:“婉婉,你先回我那去看看电视,顺便帮我喂下鱼。”   “好吧……”叶婉不情愿的拉长尾音,斜一眼梁凡,真转身走了。   梁凡脸上一红,不自在的问:“嫂……嫂子你想去哪?”   “原来怎么叫还怎么叫,我自己听着也别扭。”沈青抬手看看时间,随意往周围看了看:“前面有家糕点铺,我们去那坐。”   “嗯。”梁凡挠了挠头,不紧不慢的走在前面。   沈青跟在后面,想了想第一次主动给郝苏桐发了条短信,说:我和梁凡还有叶婉刚吃完晚饭,你吃过没。   一直等到走进糕点铺,郝苏桐都没回短信。沈青自嘲的收起手机,随便要了份红豆糕。梁凡要了一杯咖啡,刚坐下便急急的把年中发生的事,一股脑的说了出来。   大致是郝苏杨承认自己违反家规,郝苏桐帮腔,道出自己偷偷结婚的事。兄弟俩被关了几天禁闭之后,成功越狱逃跑,搅得郝家上下乱成一团。郝老先生为此暴跳如雷,又是联系律师又是联系公证处,当着所有人的面立下遗嘱。   内容是郝家三代以下不管男女,从今往后皆不得参与天顺经营,不得享受分红及其他的所有福利。总结过来意思就一个:郝苏桐兄弟俩包括梁凡,以及郝家另外的孙辈,都被赶出来了。   “你现在是想找你二哥帮忙,还是想劝他回去认错?”沈青听半天,后知后觉的理解了郝苏桐,曾经问过自己的话:如果我一无所有,你会不会离开我。   她当时没明确答他,这会倒真想答了:不会。   老头子这么搞分明是在袒护他们兄弟,其他姑姑叔伯的小孩无故躺枪,那才是真冤。   梁凡踌躇一阵,声音小得不能再小:“我想让二哥收留我……”   “噗……”沈青没忍住,很没形象的喷了:“你直接找他不就得了,干嘛绕个弯找我?”   “二哥说,你是青桐策划的老板娘,必须经过你同意才行。”梁凡的脸更红了,同时在心里偷偷鄙视了一下郝苏桐。见过肉麻的,没见过逼着自己的表弟去帮着肉麻的。   难怪他不给自己回短信,敢情是等着梁凡给自己送甜言蜜语呢。沈青心里甜丝丝的,脸上的笑意渐深:“霖州那边气温比这边稍低,你去的时候记得带厚些的外套。”   梁凡一听她同意了,顿时红着脸笑开:“谢谢青姐……不对,是嫂子。”   “得了,得了,回去吧。我也得回去了。”沈青起身去买了单,别过他,一路开心的开车回家。   进门发现叶婉没在,解开手机锁才看到短信,说是她妈妈突然肚子不舒服,她回家去了。沈青走去餐厅看了一会餐桌里的接吻鱼,含着笑给郝苏桐打电话。   呼叫铃只响了一声便接通了,沈青半句废话都没有,直接问:“你让他来的?”   “什么?”电话这头的郝苏桐笑意沉沉,有心装傻。   沈青见他不肯说,随口提到中午碰见冉静和于总妻子的事:“你说我要是帮梁女士把这婚离了,还让于大海一毛都拿不到,该收她多少费用。”   “古人不是说不能随便拆人姻缘吗?我看他们在一起挺好的,女的恶男的坏,天生一对。”郝苏桐蹙眉,这事一旦操作不当,肯定会被有心人提告。   沈青不过随口一说,听到他反对,依然有些不高兴:“人家本人就在拆了,我不过火上浇油。”   郝苏桐心里隐约有中非常不好的预感,立刻缓了语气:“这事你要接也要和我商量着来,乖……”   “再说。”沈青敷衍过去,又闲扯了一些别的话,闷闷回房。   这头郝苏桐听着听筒里的嘟嘟声,眉头马上皱成一个深深的川字。   第 69 章   沈青洗完澡,冷静下来很认真的思考着,怎么操作于大海离婚的事。   中午那会她顶多是生气,就想让冉静尝尝被人算计和报复的滋味,现在完全是下定决心要报仇。像冉静那种心理素质强大到,为了个男人不惜拿他人当垫背的人,兴许根本不屑她的报复。   当初邹云昌锒铛入狱,她是真觉得解气。但是对冉静,她感觉自己似乎永远都处于被压制的地位。尤其那种生活里,无时无刻被人窥探的感觉,简直糟糕的要人命。   连夜赶了一份详尽的舆论操控方案出来,沈青心情舒坦的一觉睡到中午才起。下午约上叶婉,两人又去试验小学周边打听了一圈,各自回家。   晚上照例和郝苏桐通了下电话,结束后随即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,拿着那个古琴班的教室平面图,在家里写写画画。   她心里打的算盘是,利用梁秀丽迫切想赢得离婚诉讼的想法,让其为自己的琴室出资。   第二天一早,经营琴室的姚女士来电话,表示价格方面可以再商量。沈青和她聊了两句,借口自己正在忙,挂了电话立刻跟叶婉联系。   两人商议之后,打算先拖着,再另外看看附近还有没有空房要租。附近小区的很多的房子,都是租给办午托、全托的,眼下正是寒假,说不定多走走也许还有别的契机。   聊完,沈青收起平面图,随意走去餐厅看桌肚里的接吻鱼。粉色的鱼群在塑料水草间,悠闲嬉戏游荡,样子憨态可掬。冰箱里的存货还很充裕,所以即使不出门也不会饿着自己,何况今天外边又下起了雨。   心不在焉的看了一会鱼,入户门外传来几声沉重的敲门声。   郝苏桐自己有钥匙,所以来的人应该不是他。沈青顺手把手机扔在餐桌上,狐疑地走到门后,伸头往鱼眼看。门外站着一对中年夫妇,外加一个拿着红木拐杖,头发花白、精神矍铄的老人。   郝苏桐的父母怎么会来……沈青看过他父母的照片所以认得。她本不想理会。考虑到自己现在的身份,她淡定的看一眼自己身上的睡衣,大方打开房门:“请问,你们找谁?”   薛云清上下打量她一眼,伸手拽了下老公的衣角。郝敬贤也盯着她看了一会,回过头朝老人点了点:“爸,苏桐结婚证上的女孩就是她。”   “小沈是吧?”郝老先生和蔼的笑了下,自我介绍:“我是苏桐的爷爷,这两位是他父母。”   沈青笑笑,态度平常自然的请他们进去:“爷爷好,伯父伯母好,快请里边坐。”   薛云清忍不住皱眉,心想证都扯了,也不知道改口。郝苏桐这傻小子到底看中人哪一点了,值得他去偷户口本结婚。郝敬贤扶着父亲进到客厅,脸色一直很严肃。再看看他身边的郝老先生,简直是一股模子刻出来的,脸上的威严也如出一辙。   沈青等他们一家落座后,客气而稍显疏离的去倒了几杯茶过来,自己站在一旁没坐。   郝老先生拿拐杖敲了下地面,目光如炬地望着沈青,一说话声若洪钟:“小沈,你和我们家苏桐认识多久了?”   沈青定定神,微笑着答:“四个月左右。”   “觉得我们家苏桐如何?”郝老先生又问。   沈青保持着脸上的微笑,斟酌半晌淡淡的答:“上进、聪明……”   郝老先生的眉头有所舒展,不过在沈青看来,那神情依然严厉的没边。难怪他们家里人个个都怕,这大家长的风范,果真是气势十足。   在经历了近半个小时的三堂会审,郝老先生示意自己个儿子,送了样东西给沈青。沈青表面上非常镇定,实际心里有些抗拒。她双手接过来,又很恭敬的鞠了个躬,但没打开看。   也没人要她打开看。   该说的该问的,基本都让郝老先生自己问完说完,郝敬贤夫妇俩对沈青不是太满意,也没表示不满意。客气几句,跟着老爷子一起告辞走了。   沈青刚刚松下口气,放在餐桌上的手机冷不丁响起,又吓得她浑身一个激灵。跑过去拿起来一看,电话是妈妈打的,说是小姨不知从哪听来消息,得知她继承了爷爷的两套房,上家里借钱去了。   这耳朵怎么比猎狗还厉害。沈青暗骂一句,告诉妈妈别借,自己马上过去。回房换上外出的衣服,沈青胡乱把头发抓了抓,扎起来妆都没上就下楼去拿车。   谁知刚出楼道口,忙着低头扯拉链的她竟迎面撞上一堵人墙。   沈青痛得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了,没等出声,耳边却突如其来的响起郝苏桐的声音:“他们来找你干嘛?”   “疼死我了!郝苏桐你存心的吧。”沈青揉揉鼻子:“你刚才说的他们是谁?”   “我爸妈和爷爷是不是刚刚来过?”郝苏桐神色紧张。他打车回到小区门口,亲眼看着爸爸的车子从这里离开。   沈青收起眼泪,埋怨的抬起头看他:“对啊,来了快一个小时,刚刚走没多会。”   “他们都说了些什么?”郝苏桐俯身抱了抱她,紧张异常:“有没有为难你?”   “还好。”沈青推开他:“我现在要马上回家一趟,你先上楼休息还是跟我一起?”   郝苏桐没回话,不过却牵起她的手一起往车库走去。路上两人简单聊了下霖州那边的工作,很快来到沈妈妈家楼下。   爸爸的车子开来这边做什么?郝苏桐头疼不已,小声问沈青为何突然回这边。   “小姨上家里闹着借钱,怎么了。”沈青不明所以。   郝苏桐背后的冷汗,唰的一下就了冒出来,眉头拧得死紧。年前和沈青小姨一家碰面,给他的留下印象非常差,而爸爸又最讨厌贪婪市侩的人。   他就是担心这个,谁知风风火火的从霖州赶回来,还是慢了一步。她小姨哪天不来借钱,偏偏今天来。可惜事已至此,他再担心再害怕都没用,沈青是他的妻子,这个事实谁也不能改变。   “我的家人可能正在和你妈聊天……”郝苏桐揽住她的肩,艰难的笑了笑:“我没处理好这个事,非常抱歉。”   “我没怪你。”沈青偏头露出笑脸,主动将自己的手放进他的掌心。她以为他的家人只是来认认亲,还天真的想着应付一下就过去了。   郝苏桐心中一动,脸上的表情顷刻变得柔和。   家里的气氛没想象中的胶着,也没那么热络。沈青和郝苏桐进去时,家长们正在客厅里客套生疏的说着话,唯独内容不大顺沈青的耳。   彩礼、嫁妆、婚礼、婚宴、这些对沈青来说一直非常遥远的词,此时不断的从双方父母口中说出,她下意识的就想夺门而出。原来,两个人结婚不仅仅是两个人的事,而是两个家庭之间的事。   郝老先生见小孙子也来了,不怒而威的干咳一声,叫他过去。   郝苏桐握着沈青的手紧了下,又缓缓松开,非常不情愿的走过去:“爷爷。”   郝老先生摆手示意大家安静,目光落到沈佩雯身上:“亲家,既然孩子们都在,不如听听孩子们的意见。”   沈佩雯点点头,表示同意。坐在她身边的沈佩兰,却忍不住插口说:“我们家沈青学历、工作、长相都不差,彩礼才给一百万是不是太少了点?谁不知道郝家有钱有势,说出去就不怕被人笑。”   她话音落地,大家的脸色都变了变。沈青更是气得牙根打颤,顾不得长辈在场,当即回嘴:“小姨,您要卖女儿,先自己生个再说。关于彩礼、婚礼、婚宴,我一概不要,苏桐也不会跟我提什么嫁妆。”   郝苏桐无奈,只得附和的点了点头。   沈佩兰让沈青这么呛了下,顿觉脸上无光,灰溜溜的躲去老太太的房间。   郝老先生眯着眼,泰然自若的望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儿媳,笑了笑,装向沈佩雯:“孩子们说什么都不要,亲家你觉得呢?”   “孩子的意见比我的意见重要。”沈佩雯打心里喜欢郝苏桐。准确说,只要模样、能力不差的,能让女儿主动嫁的人,她都打心里喜欢。   “那好吧,我们尊重孩子们的意见。但是婚礼、婚宴还要是办一下的。”郝老先生一语定音,剩下的事就交给儿子儿媳了。   郝敬贤虽然生气儿子不成器,但是当着自己父亲和女方家长的面,也没好当场发作。娶妻生子本是人生大事,他这么不声不响的给办了,不知道还当他们郝家小气,连彩礼都不肯出,这个脸他真丢不起。   中午两家人就近去吃了顿饭,讨论婚礼、婚宴、婚房的事。沈青心里不痛快,但还是打起精神,全程以笑脸示人。吃完郝苏桐拦住父母和爷爷,拉着沈青一起向他们表明态度:婚礼暂时不办。   郝老先生听了非常生气,抄起拐杖就要打,幸亏被儿子及时拦下。   郝苏桐也懒得废话,丢下一句自己目前已经被赶出郝家,自己的婚姻也不需要他们插手,便带着沈青走了。   “逆子!”郝老先生气得一个劲拿拐杖戳地。   郝敬贤大气都不敢的出在瞟了父亲一眼,余光往儿子离开的方向望去,嘴角隐约浮起一抹得意的笑。   第 70 章   郝苏桐和沈青上了车,刚刚驶离离开餐厅便立即道歉。   在这件事上,他的确有不可推卸的责任。当时没忍住说出来,本意是想让大哥能继续留在天顺,帮爸爸分忧。谁知现在会弄成这个样子。且看爷爷的态度,好像恨不得明天就把着婚礼给办了。   沈青正在气头上,哪里听得进他的解释,争执两句将车停到路边,把他赶下去自己走了。   郝苏桐跟个傻子似的,孤零零的在路旁站了一会,步行往丈母娘家走。沈青没有回家,他没敢说自己和沈青拌嘴的事,如坐针毡的陪丈母娘聊了一会天,找理由回D市。   新城花园的家,她也没回。郝苏桐心烦气躁的坐了一会,给她打电话,不料又是无人接听。女人真是不可理喻,每次生气,不是不接电话就是躲起来不见人。   郁闷透顶的郝苏桐生了一会气,干脆去放水泡澡。这次去霖州,虽然不用总呆在乡下,但年中接的团比较多,出问题时他还是会亲自去解决。   本以为收尾的工作不累,去了才知道沈青原先承担的工作并不少,他一个人两头忙简直j□j无术。好在有了梁凡这个帮手,不然他都不知道何时才能睡个安稳觉。   仰头在浴缸里靠了一会,他困的直接睡了过去。   沈青开车在街上转了一圈,火气消得差不多便开车回了家。郝苏桐的手机丢在客厅的茶几上,人却不见了踪影。她里里外外找了个遍,发现洗手间门没关死,推门一看他竟躺在浴缸里睡着了。   俯身试了试水温,她羞红着脸刚想转身出去,手臂突然被攫住。   “一起洗。”不知何时醒来的郝苏桐,睁开眼笑容狡猾的看她。   沈青大力甩开他的手:“我还在生气!”   郝苏桐倏然从浴缸里站起来,好整以暇的展示自己的身体:“那你告诉我,要怎么样才能不生气?”   “无耻……”沈青别过脸,猛的发现他正从镜子里看着自己,当下又来脾气:“怎么样都会生气。”   怎么样都会生气……郝苏桐琢磨着她的话,带着一身湿漉漉的水珠,突然跨出浴缸并将她扯进自己怀里,霸道的吻了下去。   男女体力本就悬殊,沈青根本推不开他,努力挣扎一阵,身体反而渐渐热了起来。   郝苏桐吻够了,移开唇稍稍放松臂力,呼吸急促的望着她笑:“反正都湿了,不如一起洗。”   “流氓!”沈青羞愤欲死,抬手使劲捶他。   “跟自己的老婆耍流氓是天经地义的事。”郝苏桐抵着她的下腹摩擦一会,动手将她身上的外套扯掉,同时掀起她的毛衣,狂乱地吻上那两团柔软。   沈青脸色红红的闭着眼,被他挑逗得浑身发软,一双手无力的抱着他的脑袋呢喃:“回房吧……这里不太合适。”   郝苏桐用余光看了看,哑哑的回:“没有比这更合适的了。”   说罢,他心痒难耐的将她身上的衣服退去,顺手将自己的浴巾折了折,垫到洗手盆的边的台面上,将她抱上去。两人四目相对,彼此眼底的欲望,如同天雷地火一触即发。   唔……郝苏桐低低的呓语一声,再次覆上她的唇。他一手扶住她的后背,另一只手温柔而克制的继续撩拨。   动情的吻了一阵,感觉到她的湿润,郝苏桐缓缓抬高她的左腿,将自己火热的欲望送了进去。逐渐交缠在一起的身体,清晰倒映在镜中……   沈青连续两晚没怎么睡好,太过激烈的运动令她回房没多会,便沉沉睡了过去。郝苏桐侧着身子,通体舒畅的拥着她,大手不老实的在她胸前揉来捏去。   一百万的彩礼确实少……满足的摸了一阵,他想起沈青小姨说的话,莫名就笑了——沈青在他心里是无价的。   不知睡了多久,沈青浑身燥热难耐的苏醒过来,发现郝苏桐正趴在她身下,温柔舔抵。她本能的推开他的脑袋,似嗔似骂:“别这样……”   “醒了?”郝苏桐整个身子覆上去,将她的腿顶开到最大,早就挺立的欲望也随之没进去。   沈青又享受又难为情:“要死啊,你不累的吗?”   “我明天就得回霖州,这次大概需要呆十天这样,累也得要够本才行。”郝苏桐缓缓的动着,凑近她的耳朵,温柔含住她圆润的耳垂。   “可我不想……”沈青发现自从有了那层关系,她好像越来越迷这事,身体里就跟住着个恶魔一样。   郝苏桐停下来,故意不动:“床单都湿透透的了,还不想。我可是记得第一次的时候,某人很主动的说:来吧……”   沈青伸手把他的脑袋正过来,面对着自己,红着一张快要滴血的脸,恶作剧的笑了:“我要在上面。”   嗷……郝苏桐大喜,猛地扶住她的腰,一下子坐了起来。   沈青起先还有些放不开,后来在他的挑逗下,动作越来越快。郝苏桐受不了刺激,坚持了不到半个小时,便彻底缴械投降。   一起去洗完澡回来,郝苏桐看时间不早,于是去厨房准备晚饭。沈青穿上家居服,抱着电脑无聊的上网看新闻。看着看着,一则时政新闻引起了她的注意。   图州监狱起火,正在服刑的数名犯人被严重烧伤。她下拉网页,仔细看着登出来的犯人名字,生怕有错漏。她没记错的话,邹云昌所犯罪行定后罪后,就在图州服刑。   受伤的犯人一共有10个,重伤三个,轻伤7个,里面没有邹云昌。沈青稍稍放心,但心底不可避免的觉得不安。通融的案子判决之后,邹云昌的个人资产全部被清查,包括她前妻的店子。   此次火灾他若是受伤,必定会想办法保外就医。活到中年,一夜之间一无所有,连老母过世都未能尽孝,照他以往的行事作风不报复就怪了。   “皱着眉想什么呢?”郝苏桐做好饭过来,发现她好像很不开心。   沈青挪开电脑,扯了扯唇角:“我们刚才好像没有做措施……”   郝苏桐定定的望着她,笑着打趣:“有就生下来,我会努力赚钱养你们的。”   “谁要你养啊,先把自己欠的债还了再说。”沈青白他一眼,起身去洗手。   吃完晚饭,两人依偎在沙发上看电视。郝苏桐想起之前她提过的和泰于总的事,大致说了下自己的意见,坚持这种事能不接就不接。一旦扯上官非,会直接影响青桐策划的声誉。   沈青心不在焉的听着,说自己没打算接,只是有这个想法。   郝苏桐怕她拗起来一意孤行,耐着性子跟她分析利弊,又说开琴室的钱不用操心,他会想办法。沈青心里乱糟糟,忍不住将冉静和叶婉、还有程朗之间的纠葛说了。   顺便提到冉静一直针对自己,她之所以想接下于大海和妻子离婚这事,就是想出口气把冉静逼走。   “被狗咬了就一定要把狗打死?”郝苏桐揉揉她的头顶,无可奈何的笑了:“你不怕万一打不死,狗变疯了再回头咬你?”   “能打一次打一次。”沈青较着劲:“平白被咬多冤枉。”   郝苏桐安慰一阵,见没什么作用,只好退而求其次嘱咐她接可以,但是一定要把策划的步骤给自己看一遍,由他来把关。   沈青做事很少有疏漏,他倒不是不放心,而是想将所有可能会出现的意外,控制在自己可以掌控的范围。今天爸妈和爷爷特地从A市过来,间接说明了一件事,即使无法享受郝家的财富,他和哥哥依然还是郝家的子孙。   隔天依旧是郝苏桐先起,他做好早餐自己随便吃了一点,回房和沈青吻别。   沈青起床吃了片事后药,给叶婉打电话,约她再去实验小学附近找房子。之后忙了两三天,就在沈青差点忘了梁秀丽那档子事的时候,她主动来了电话。   “咦,她还真的能找到你。”叶婉啃着手里的鸡爪,用手肘捅了捅沈青腋窝:“开高价。”   “梁女士您好,我是沈青。”沈青笑笑,指着她手里的鸡爪,示意她拿远。   这头梁秀丽也客气的笑了下:“那天在茶楼真的抱歉,你说的事还作数吧,开个价。”   沈青沉吟半晌,淡淡开口:“40万。”   “我找私家侦探去查也花不了这么多,沈小姐的胃口未免太大。”钱是不多,梁秀丽不爽的是,自己完全成了砧板上的鱼,任人宰割。   “你老公在D市经营这么多年,你要觉的那些关系,单单只是卖您父亲的面,就当我没提过这事。”沈青无力摊手,梁秀丽前后嫁了三任老公,可她的脑子似乎还没开窍。   于大海当初未婚,肯娶已经三婚又大了自己10多岁的她,忍辱负重这么些年,都不知做了多少的准备才提离婚。私家侦探在厉害,总不能够贴着他的身取证去吧。   即使有,法官觉得不合法,基本等于白忙。   梁秀丽考虑了一会,声调渐高:“他现在起诉的理由我们是无子女、感情破裂。而我手上只有几张他和小三亲嘴的照片,凭什么相信你能操作好。”   都被起诉了才找私家侦探,还有心思嫌要价高,质疑能力……沈青忍了忍没说。   第 71 章   梁秀丽见沈青不支声,以为自己占了理,说起话来愈发难听。   这种人活该被渣男骗财。沈青在心底咒了一句,火大的挂断电话。叶婉看她脸色不对,大概也猜到了结果,她递过去一只鸡爪,什么也没说。   下午琴室的姚女士再次打来电话,约她们到琴室附近的水吧见面。两人对视一眼,默契的比了个胜利的手势,急忙开着沈青的车子赶过去。   姚女士因为着急回家待产,所以再次把出兑的价格降下一万,并提到自己带来了房子的租赁合同。叶婉要求先看租赁合同,姚女士没同意。她丢给沈青一个眼神,自己拿了手机到外边打电话。   琴室的场地,是和D市一建家属小区的管理处签的,她要确认下一下姚女士是第一个承租户,还是从他人手中接转的。   转和直接承租的差别不是在房租上,而是出兑费。琴室基本上等于没装修过,里面摆着着的凳子桌子,也都破破烂烂的无法再使用。虽然她一降再降,但7万的出兑费用还是高了些。   打完电话回来,沈青还在和姚女士打太极,一面说很想接一面又说自己也快结婚了,反正就是不给准话。叶婉笑着坐回去,直截了当的问姚女士5万转不转。   从9万8降到8万8,姚女士觉得自己的让步已经很大,听完叶婉的报的价格,脸色顿时有些难看,只差立即走人。   沈青余光瞥一眼叶婉,接话继续问姚女士要不要转。这家琴室的营业执照,和资格证都不是姚女士的,事实上实际情形也不是她的说的那样,开过这样、那样的店。   算起来她也是可怜人,被前任经营者骗得晕头转向,脑袋一拍就把琴室接了下来。原本答应好好的,留下好的老师继续任教,还给托关系搞资格证什么的,谁知出兑费一拿到手,人便没了影。   没有好老师,资格证又被吊销,自然不会再有学生上门学琴,所以她才着急往外出兑。这些事多走几家店打听就打听出来了,所以叶婉才还了那么低的价,不过也不是全然没有商量,就看她自己舍不舍得止损。   安静半晌,姚女士咬咬牙,把价格抬到6万8,并表示低过这个价不转。   “六万最多。”叶婉比了个手势,气定神闲的看着她:“往前80米电信营业厅二层,原来那家摄影工作室的出兑价也才4万。我看中你这的位置,纯粹是因为后面小区可以停车。”   “还有,你这两天刚收了2楼一年的租金,一共是2万块我没说错吧。我记得这个一开始谈的时候,我们明确讲好,是两层一起出兑的。”沈青微笑着补充。   姚女士没料到她们会查得如此仔细,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。   叶婉见状,马上趁热打铁:“你当初是5万8接的,现在转出去赚了两万多出兑费也不算亏。不过你要真不愿意转,我们也不强求。”   “我再考虑考虑,晚点给你们电话。”姚女士说着就要起身去埋单。   沈青见她还在犹豫不决,轻轻抿了唇,拉着叶婉先站起来,并拿出50块钱压到杯底:“您再仔细考虑考虑,我们不急。”   叶婉笑眯眯的挽起沈青,和她一起出了水吧。两人漫无目的的走了一会,发现有人在公交站台广告牌后张贴广告,于是好奇的围过去看。   “石鼓路123号二楼,欣欣书吧出兑?”叶婉凑近念了一遍,回头问沈青:“姚女士的店是几号?”   “115号怎么了?”沈青说完,心头一阵狂喜的把广告撕了下来,并追上刚才贴广告的人。   同样是10年的租赁期,不同的是欣欣书吧只有二层,但是面积很大,并有单独的楼梯上去,不用经过一楼的婴幼用品店。两人和那贴广告的男孩一路聊着,很快来到书吧楼上。   装修倒是挺有格调的,不过这种书吧开着大学附近还成,开在小学和幼儿园中间,简直可惜。书吧的老板30出头的样子,理着短短的寸头,干净、寡言、眉目齐整。   贴广告的男孩大概20出头,活泼阳光,笑起来一双眼睛弯得跟月牙似的。叶婉好奇的视线在对面两个,性格迥异的男人身上,来回流连一阵。偷摸和沈青对视,心中暗叹这么有姿色的男人,竟然搞基真是可惜了。   书吧老板似看破她的想法一般,把阳光少年支走,冷冷开口:“出兑费5万不讲价。还有,我性取向正常。”   “咳……”沈青一口水呛在喉咙里,瞬间憋红了脸。这人到是怪直接的,她和叶婉什么都没说,愣是被他猜了个正着。   “现在可以签出兑合同吗?”叶婉尴尬的笑望着书吧老板:“还没请问,您贵姓。”   “免贵,姓曲,曲铭远。”曲铭远看都不看叶婉一眼,将视线移到沈青脸上:“合同现在可以签。”   沈青好笑的看着叶婉吃瘪的样子,说:“那就现在签吧,我们也走累了。不知曲先生是否认识个叫曲铭禾的,他曾是我们两个的语文老师。”   “他是我大哥。”男人眼神亮了下,可惜一闪而逝。   沈青扑捉到他的细微反应,再次淡笑开口:“他现在很厉害。”   曲铭远没接话,而是起身走开,去了里侧的书架拿合同。沈青以为自己说错了话,抬头发现叶婉正怔怔的望着曲铭远的背影,她扭头奇怪的瞟了一眼,发觉他的两条腿都不太对劲。   “古怪的男人!”叶婉小声议论。   沈青笑笑:“我欣赏这样的人。”   叶婉耸了耸肩,不再说话,只是视线一直追逐着书架那边的曲铭远。   书吧临街的那一面,全是通透的大落地窗,她们所坐的位置正好靠窗。沈青见叶婉又在犯花痴,心不在焉的往望向楼下的街道。她们刚刚路过的公交站台前面一点,原先空着的停车位上,不知何时多了一辆白色的宝马X5M。   冉静?沈青盯着有些模糊不清的车牌,心跳略略加快。过了一会,姚女士和冉静的身影同时出现,有说有笑的上车走了。她正狐疑,手机便有电话进来。   看了看号码,果然是姚女士。沈青气得不行,果断给挂断。   叶婉见曲铭远已经在往这边走,赶紧收回视线,问沈青:“谁的电话?”   “姚女士,猜猜她刚才和谁走了?”沈青脸色黑沉沉的。   叶婉见她这副模样,不用猜也知道:“冉静怎么总是阴魂不散?”   “我们险些上了当,幸好你机灵。”沈青心有余悸。   叶婉摊手,她的直觉一向比较准。第一次去琴室时还没感觉,今天和姚女士碰面后,她脑子里总有个念头,琴室不能接,也幸亏没接。天知道冉静这次使的是什么手段。   合同签的出乎意料的顺利,曲铭远他只要书,和一台老式的收音机,别的东西一概不要。拿了钥匙又约好时间,请工人过来搬书,顺便付清余下的出兑费,沈青和叶婉出来时天都快黑了。   两人各自给家里打了电话,由沈青开车往静园去吃素。   路上叶婉想起程朗死的那天,沈青打给郝苏桐的电话里有冉静的声音,那时她根本没把冉静和程朗联系到一块。现在回过头去想,一千多万的高利贷,加上程朗从自己还有爸妈手里拿的,他父母一分没拿,那些钱都去了哪里。   还有当时,程朗是怎么知道自己和个男人在餐厅吃饭,种种疑团杂草似的冒了出来。想半天也想不出个头绪,她干脆把自己的疑问跟沈青说了。   沈青到是没费什么心思,直接让她联系曲铭禾,告诉他这些细节。毕竟未经国家允许的民间放贷行为,是不受法律保护的,如果冉静跟放贷的有接触,受害的人和可能不止程朗一个。   叶婉是行动派,听她分析完立刻翻出曲铭禾的电话打了过去。碰巧曲铭禾在休息,于是顺便约他来静园吃饭。   曲铭禾到的时候,两人都没有点菜,大家寒暄几句直接切入正题。沈青把叶婉的怀疑,还有当年的旧事说了一遍,顺口提到冉静一直跟踪调查自己的事,问曲铭禾怎么看。   “即使有证据证明她当晚联系过程朗,我国现行的法律也很难定罪。因为程朗是精神崩溃,准备杀人泄愤时被警方的狙击手击毙。”曲铭禾敲了敲桌子,继续道:“在此之前,程朗没有精神病史,所以无法判定她的行为,是否就是程朗失控的诱因。”   “那就这么算了?”沈青的眉头深深皱到一起:“如果我有证据证明她跟踪我呢?”   曲铭禾耐心解释:“跟踪,要看跟踪到什么程度,且是否对你造成人身伤害。只要没有直接影响到你的正常生活,她的行为不算违法、犯罪。”   “曲老师,真不好意思,一来就问了您这么多问题。我们先点菜吃饭吧。”叶婉见沈青脸都绿了,赶紧岔开话题。   沈青惊觉自己失态,顿感抱歉的笑了笑。跟踪既然不算违法犯罪,那不好意思,她也会。   第 72 章   过完元宵节,整个年就算是过完了。一直阴雨的天气也忽然变晴,迎来了阳光明媚的春天。   正月十六,曲铭远依约前来搬书。   沈青看着整整一书架的心理学著作,忽然明白初见时,他为何能一眼识破叶婉的心思。不过又有些好奇,他哥哥曲铭禾是如何进入警队,并成为一名谈判专家。   好奇归好奇,她不太喜欢打探别人的隐私。不过叶婉不同,此刻她正笑眯眯的看着曲铭远,一脸花痴的问这问那。并问曲铭远晚上有没有空,看那意思似乎是约他。   “我很忙。”曲铭远望了沈青一眼,起身指着收银台说:“现在方便过去刷卡吗?”   “方便。”叶婉拦下准备起身的沈青,自告奋勇的站了起来:“我去。”   这下沈青就更不懂了,叶婉这副样子,怎么跟一见钟情的小女孩似的。以前她最喜欢那种长相斯文,皮肤白皙,气质干净的男人。例如程朗,抑或任家乔。   莫非,叶婉其实不喜欢任家乔?沈青胡乱想着,有种一点都不了解她的感觉。   手续办完,书架的上的藏书也随之搬空。两人送走曲铭远,干脆叫了外卖,坐在窗边的位置上,就着楼下的车水马龙吃午饭。叶婉吃得很慢,似乎欲言又止。   沈青放下叉子,狐疑的端详她几秒,示意她有话就说。   “任家乔的心理有问题,我想帮帮他,毕竟他会变成那样我也有责任。”叶婉咬着塑料的刀叉,顿了顿接着说:“冉静的责任更大些。”   “……”沈青拧眉,不过没有做声。   叶婉抬起头,目光晦暗的望着沈青:“任家乔最近的博客,总提到你写给他的情书,我大概想起了一些事情。”   沈青终于忍不住:“我写给他的情书?”   叶婉点点头,拿起手机解锁,将自己从任家乔博客下载的照片找出来,无语的递给她看。同时说明,情书其实是自己写给程朗的,上面的抬头有修改过的痕迹,变成了任家乔的名字。   沈青看完照片,问她情书怎么到了任家乔手里。   “我亲手送给了程朗,后来估计是被冉静看到,她想利用任家乔来破坏我们的关系。你也知道,当年任家乔特别的单纯腼腆,我们两个人的名字又都有一个婉字。所以我搞不懂他喜欢的人,到底是我还是你。”叶婉苦笑。   “于是你用QQ小号,还有我的微博去试探他?”沈青接过话,很认真的问:“你和程朗在一起的时候,有过精神出轨,而对象就是任家乔?”   “没有!”叶婉答的干脆:“是任家乔自己把我的性格,组合到了你的相貌上,或者颠倒过来。并陷在这种虚妄的幻想里不可自拔。上次在你家碰面后,他受的打击非常大。”   沈青无语:“那你打算怎么帮他?”   叶婉不自在的笑了:“我让我家亲戚帮忙查了下,曲铭远是D市非常有名的心理医生,所以你能不能利用开琴室的名义,约任家乔过来,先让他卸下对我敌视,我看情况是否需要给他做催眠。”   沈青答应下来,问她这件事,和主动约曲铭远去吃饭有什么关系。叶婉望了她半天,吐出一句对他从里到外都好奇。   好一个从里到外……沈青趁机取笑她,是不是动心了。   叶婉大方的笑笑,表示没有动心的感觉,只是有求于他。不过也不排斥他那种生人勿近的性格,至少姿色上乘。   “你还真博爱。不过我劝你一句,任家乔惹上了很难甩掉。曲铭远我不予置评,他和你不是一类人。”沈青不客气的给了她一盆冷水。   叶婉把玩着手里的塑料叉子,忽然j□j的盯着她的脖子笑起来:“你说任家乔那么斯文内敛的男人,一旦动情,在床上会不会特别的勇猛?例如你家男神经病。”   沈青后知后觉,等她发现自己脖子上的印子还没退,顿时臊红了脸,啐她一句不正经。   说说笑笑一阵,两人把桌子收了收,摊开书吧原来的平面图,重新划分区域。一直忙到晚上9点,两人分手各自回家。   沈青进门第一件事,就是把门反锁了窝到沙发上给郝苏桐打电话。之前他每次离开,晚上都是他打电话过来,今天不知怎的,沈青忽然特别的想听到他的声音。   “太阳打西边出来了?”电话那头传来郝苏桐压抑不下的笑声。   沈青脸颊热辣辣的:“算是吧,不喜欢我以后可不打了。”   郝苏桐的笑声倏然放大:“喜欢,喜欢得不得了。”   甜蜜开心的聊了一会,沈青打开电脑,表示自己还有事要忙,依依不舍的结束了和他的通话。   这两天所有的事情都办得特别顺,但她心里仍旧堵着一团气。冉静的报复不知何时才停,她讨厌那种活在别人监控中的生活。   上网联系到一个远在国外,和她私交非常好的网友,沈青把自己的想法和对方说了下,问她能不能帮忙。网友担心触犯法律,不过给她提了给建议。由她先把资料上传到国外的服务器,然后再想办法发布到国内的论坛里。   沈青想了想觉得这样确实比较保险,于是把存在U盘里的冉静和于大海调情的音频,还有两人车震的视频都打开检查了一遍。   这两样东西,她保存至今,本是打算等着冉静和程朗结婚的时候,作为新婚贺礼送给他们的。如今程朗已死,用来把冉静赶走,也算物尽其用。   确认音频和视频没有问题,沈青又忍着恶心,把冉静和邹云昌的接吻照,调情照都整理出来。至于那些和冉静有过露水情缘的客户,因为照片模糊,她就懒得看了,不过也没删。   弄妥之后,网友那边发来消息,说她有一个更好的办法,可以避过法律追查,但是需要点时间。沈青看完她发过来的计划,回复同意,并把东西打包发了过去。   之后忙装修,忙着申请资格证,办理营业执照,沈青和和叶婉两个根本无暇顾及其他。转眼开学已经过了一周,她们的‘琴韵’古琴教学、考级班终于迎来开业,时间定在周六早上10点。   沈青为此专门去斫琴师处,定了一把自己喜欢的蕉叶式古琴,放在原书吧入口旁的休憩处,供家长观摩。郝苏桐因为被霖州的事情拖住,事先来了电话说不能参加开业典礼。   失望肯定是有,不过沈青也体恤他工作忙,并不责怪。整个装修期内,任家乔给她们提供了很多非常有用的意见,又热心的给她们介绍了学院里的古琴名家。   叶婉虽藉此和他冰释前嫌,但沈青还是能觉察到,任家乔对叶婉还是非常的抵触。都是些细节上的事,可那种情绪实在太过明显,她不禁有些后悔,不该鼓励叶婉去接近他。   8点半,沈青和叶婉各自从家里出发,提早去检查头天晚上布置好的现场。两人的车子前后脚抵达楼下,任家乔带着过来帮忙的学生,也正巧赶到。   大家相互介绍完,一起上楼去看现场,试琴。叶婉今天特意穿了套颜色亮丽的春装,衬得她曲线毕露的身姿更加婀娜。她从下车就紧跟任家乔左右,可惜任家乔一直在和学生说话,目光至始至终都没落到她身上。   沈青看着这副情形,心有余而力不足,也就随他们去了。   重新隔出来的两间教室,隔音和吸音效果都非常棒,原先书吧的部分书架,被移到了距离窗户2米多地方,紧贴休憩区与学习区的隔墙,并重新摆上了乐理和弹琴技巧类的书籍。   临窗的桌、椅位置没动,可以供家长休息、喝茶,并开通了免费WIFI。在硬件方面,沈青相信周边的同类型的学习班,没有一家能像‘琴韵’想的这么周到。   看完一圈下楼,陆续有花店的车子过来送花篮。沈青以为是叶爸爸为了让女儿高兴,也就没往心里去,笑吟吟的叶婉互相道恭喜。   任家乔站在花团锦簇里站了一会,余光看到有个腿脚不方便的男人,提着一篮子香水百合从从奥迪车上下来。那么大一篮子香水百合,将男人的上半身完全遮住,让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。   琴室开业,莫非这人是来祝贺?正想着,叶婉已经蝴蝶似的,踩着高跟鞋心情愉快的迎了上去。任家乔只觉心脏骤然缩紧,忽然就生起气来,进而恼怒的瞪着她的背影发呆。   沈青也看到了曲铭远和他手中的香水百合,同时发现任家乔的脸色异常。这样子不会就是吃醋吧?她想着走到任家乔身边正欲解释,猛然见郝苏桐抱着一大束的香槟玫瑰,穿着一件皱巴巴的外套从出租车上下来。   她楞下了,眼中顿时涌起狂喜。   又是这个任家乔!郝苏桐几乎是咬着牙根的压下火气,加快脚步走过去粗蛮地将沈青拉进怀里抱住:“老婆,祝你的琴室生意兴隆!我定的花篮够不够多?”   沈青脸红红的掐了他一把,扭头去看还在陆续增加的花篮,笑骂他浪费钱。   郝苏桐既得意又幸福,瞥一眼任家乔,淡定表示:给自己老婆做面子工程,理所当然。   然而他身边任家乔,根本不在意他们的举动。只是望着叶婉的目光,一点一点冷了下去。   第 73 章   郝苏桐防贼似的防着任家乔,结果发现人家的目标并非沈青,顿时松了口气。   10点整,沈青和叶婉一起动手,将遮在招牌上的红布扯了下来。由于市里恢复禁燃烟花、爆竹的规定,没能放爆竹庆祝,不过两人依然很兴奋。   留下两名学生在楼下负责接待,沈青牵着郝苏桐的手,招呼大家一起回了楼上。三个男人倒是挺默契,上去就很自觉的坐到最里头的椅子上,客气的相互介绍。   那些拿到传单前来询问的学生家长,由沈青和叶婉负责接待,并让他们填写意向表。忙忙碌碌的过了两个小时,叶婉趁着喝水的间隙,悄声问她,任家乔刚才是不是在吃醋。   “你干嘛不直接问他?”沈青感受着郝苏桐投射过来的目光,脸颊一直处于发热状态。   叶婉白她一眼,捉狭的笑了:“喂,你那男神经病那什么眼神啊?都恨不得把你扒光了,直接吃掉。”   “任家乔先前看你的眼神也那样。”沈青取笑回去。   “真的?”叶婉不敢置信。从碰面开始任家乔就不大看她。   沈青伸手将她的脑袋勾过来:“喜欢他,就试试,不然就把话说开。曲铭远的做法虽然有效,但是太不明显。”   叶婉恼火的推了她一把,没把她的话当真。准备去吃午饭的时候,曲铭远借口自己还有工作要忙,提前走了。他这一走,琴室里就剩下她们四个人,还有几个过来兼职帮忙的学生。   沈青见来询问的家长较多,于是提出午饭随便吃一点,大家晚上再好好庆贺一番。郝苏桐第一个表示赞同,任家乔不置可否,不过也没有离开。   接着忙到下午6点,沈青看上楼来问的人已经不多,赶紧结了工资给那几个学生,并邀请她们一块去吃晚饭。女孩子们脸皮都比较薄,又见她们两男两女的也不好意思打扰,便给推辞掉了。   叶婉过意不去,另外从包里取了只装着现金的信封出来,递给领头的女孩。嘱咐她们一定要去吃顿好的,晚上早些回学校。   别过学生,四个人三辆车子,一起出发去了和记靓汤。   沈青今天心情特别的好,等大家点完菜,补要了三瓶白酒。并说她和叶婉一瓶,郝苏桐和任家乔各自一瓶,问大家有没有意见。   叶婉知道任家乔平时烟酒不沾,正想出声阻拦,却听他说:“我没问题。”   郝苏桐巴不得沈青喝点酒,哪里还会有意见。   叶婉见任家乔执意要喝,想着自己又不是他的谁,也就懒得管了。菜端上来之后,大家一起碰了一杯,尔后边吃边聊气氛一直很热闹。   几瓶白酒喝完,每个人脸上都红扑扑的,醉意明显。   离开雅间时任家乔脚步虚浮,叶婉担心他酒驾,就让家里的司机先把自己的车子开走,又打电话联系代驾过来帮他开车。沈青和郝苏桐小别剩新婚,两人等到代驾一到,便急吼吼的上车走了。   见色忘友的家伙!叶婉瞪眼望着沈青离开的方向,小声抱怨。压根没注意身后的任家乔,此时已摇晃着靠近过来。等她发觉,他带着酒气的唇已经覆了下来。   叶婉脑子里乱哄哄的,使劲将他推开:“任家乔,你到底什么意思?”   “今天给你送花的男人是谁?”任家乔目光直直的望着她,胸口急速起伏。   叶婉想起中午沈青说的话,狐疑问道:“你在吃醋?”   “对,我在吃醋。”任家乔答的坦白:“你是叶婉,沈青是林小婉,我分得清楚。”   叶婉楞了下,看着他的目光里倏然多了丝冷意:“你在撒谎!”   任家乔只是定定的望着她,那双十指纤长的手攥成拳头,紧了松松了又紧最后猛的将她拽过来,狠狠固定在自己胸前。他垂下脑袋闻着她淡淡的发香,声音温柔得好似呢喃:“你不用给我找心理医生。”   “你知道……”叶婉的僵着身子,一动不动。先前冷却下来的心疼,忽而再次在胸口激荡。   任家乔闭着眼,心中满是感激:“曲铭远说他是心理医生的时候,我就猜到了。其实我回西港之前,就已经在接受心理治疗。”   压在叶婉心底的愧疚,哗啦一下瞬间烟消云散。她任由他抱着自己,缓缓落下泪来。   任家乔见她哭了,以为是自己抱的太用力,当即无措的将她放开。叶婉看他这副样子,好气又好笑,逼问他干嘛要抱着自己。   “你可以试着和我交往,如果觉得我病没好,随时可以离开。”任家乔笑容淡淡的站在那,炙热的目光却将她牢牢锁住。   “神经……病。”叶婉声若蚊吟的嘀咕一句,见代驾到了,慌忙推他上车,跟着自己也坐进后座给沈青发信息。   这头沈青收到短信时,正舒服惬意的享受着郝苏桐的按摩,看罢她不由的笑出了声:“苏桐,你觉得婉婉和任家乔在一起搭不搭?”   “不搭,我觉得曲医生和她比较搭,一冷一热多好。”郝苏桐放轻力道给她捏胳膊:“任家乔也冷,但是那种冷很孤傲,我不喜欢。”   “拜托,人家不是孤傲。人家那叫艺术气质,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,一身暴发户气。”沈青忍不住翻旧账:“CartierSA情定一生的LOVE系列的手环,吃完饭我送你一个好不好……”   郝苏桐闻言,陪着笑插科打诨:“都多久的事了,能不能别踩人痛处。”   “你还知道痛啊?”沈青不依不饶:“也没多久,小半年差不多。”   郝苏桐郁闷的不行,随便给她捏了两下,起身去玄关把自己的包拿过来。沈青也懒得理他,躺进沙发里接着和叶婉短信互动,跟进最新情况。   “有件事我忘记跟你说了,外婆门市房的案子马上就能结案,下周一你陪妈去趟公安局。”郝苏桐低头在包里翻了一阵,把另外一张银行卡拿了出来,拉过她的手放进掌心,笑问:“我们是不是该去拍婚纱照了?”   沈青直起身子望了他几秒,本想说不着急。可面对他温柔的眸子,她竟开不了口。   郝苏桐见她不做声,贼笑着扑过去将她压到:“我们也休息吧……”   沈青轻声的哼了哼,双手主动环上他的脖子,并挑逗的捏了下他耳垂。郝苏桐高兴得大叫一声,当即起来打横将她抱回房中。   隔天是周末,沈青不敢贪睡,起来吃了点东西就开车去琴室。晚上不知道是第二次还是第三次,两人做到一半才发现,那盒十只装的自尊超薄没了。她想着要吃事后药,可到了琴室一忙便把这事给忘了。   9点整,任家乔亲自把叶婉送过来。沈青看他们一副吃饱喝足的幸福样子,不禁开心的笑了。忙到下午,任家乔终于舍得离开,她逮了个空,悄声问叶婉这速度是不是快了点。   “都是成年男女,现在交往都是奔着结婚去的。不试试合不合用,将来得不到满足难道要去吃野食啊?”叶婉嘘她。   沈青偏头一想,貌似是这个理,但又觉得哪里怪怪的。忍不住又问:“那到底合不合呢?”   “我只能说,外表斯文的艺术家简直不是人……”叶婉说着下意识的揉了下腰。   沈青大笑,莫名觉得自己的腰好像也有点……疼。   接着忙到下午,任家乔开车过来接叶婉去吃晚饭,沈青因为答应了妈妈晚上要回家,没和他们一起。其实就算没有和妈妈约好,她也不可能去当电灯泡。   回到家,妈妈在客厅陪着外婆看电视,沈青换好鞋子直接去厨房。   郝苏桐系着围裙,正在仔细煎鱼。见她进来赶紧摆手,说厨房里油烟大让她到外面去等等,马上可以吃饭。   沈青望锅里瞥了眼,扭头去客厅跟妈妈说门市房的事。聊着聊着,她发现鱼缸里的鱼少了两条,便问怎么回事。   沈佩雯朝厨房努了努嘴,说是郝苏桐拿去做汤了。   做汤?沈青一听连忙跑进厨房,问郝苏桐鲫鱼杀过没有。   “鲫鱼汤还要把鲫鱼杀死的吗?”郝苏桐奇怪的看着她。   “大哥,你不会做鲫鱼汤可以不做的,你不杀那鱼胆要是破了,汤还能喝吗?”沈青头疼欲裂。   难怪当初他会买鲫鱼放家里养,敢情他是觉得这样吃鱼方便,想喝汤就捞一条啊。   郝苏桐沉默一阵,打开锅盖闻了闻:“味道似乎还行,我觉得那胆应该不会破。”   沈青无语至极,干脆退了出去。吃饭的时候,老太太竟然还说鱼汤挺鲜的,让她也多喝点补营养。一想着鲫鱼肚子里东西都没清过,她哪里还喝得下。   郝苏桐这次回来,基本就定下不走了,开始着手筹备将青桐策划的规模扩大,霖州方面的事则全权交给梁凡。不知不觉忙到3月中旬,网上突然爆出一则内容火爆的音频,直指离婚诉讼即将开庭的于大海。   一时间微博议论纷纷,都在猜测女主角的身份。同时沈青收到海外网友发来的邮件,问她是否愿意把冉静的身份,还有视频公布出去。   短暂的犹豫过后,沈青给网友回了邮件,简明扼要的选择公布。   第 74 章   之后几天,音频事件的热度尚未褪去,尺度超大的视频再次将话题热度刷高。   国内某知名论坛上,甚至有了一个回复近500页的帖子,专门披露冉静跟于大海的苟且之事。又有网友通过人肉,将冉静从小到大做过的事都披露出来,包括目前的一举一动。   此前一直瞒住郝苏桐的沈青,开始感到了担心。事情会失控她事先预料过,但是没想到网友的力量会如此强大,甚至已经到了恐怖地步。   这天早上她等叶婉过来,心烦意乱的把这事说了,问她怎么办。   叶婉也没经历过这事,这两天不断接到陌生号码发来的加油短信,让她又惊又怕。听沈青说明缘由,才知道冉静被人肉的同时,她们的信息也不可避免的泄露了。   所幸网友们讨伐小三的热情,暂时全都转移到程朗的死上,开始针对冉静是否是凶手进行辩论。沈青后悔莫名,和叶婉商量过后马上下楼,到附近的移动营业厅办理新卡。   换好新卡,两人还是感到不安,又接着商量找人把网上的信息全部删除。整整一天,她们为了这事又是联系j□j,又是联系公安局熟人,忙得头昏脑涨。   下午关了门从琴室回到家,郝苏桐不在。沈青以为他还在新办公室那边,监督工人加紧施工,就没立即打电话给他。惴惴不安的去做好了饭,结果左等右等不见他回来,她只好给他打过去。   呼叫铃响到最后一次,语音提示该用户暂时无法接听。这是郝苏桐第一次不接她的电话,沈青抬手看了看时间,决定不等他了自己先吃。   刚盛好饭坐下,手机收到一条微信。   她打开看了一眼,顿觉眼前发黑,浑身都控制不住的发起抖来。匿名微信发过来的照片里,韩眉双手搂着郝苏桐的脖子,整个人挂在他身上,笑得开心又幸福。   倘若照片只有一张,沈青可能还不会相信。但是十多张照片,不同的角度不同的场所,她真的无法说服自己去相信,郝苏桐他不会这么做。  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,沈青硬逼着自己恢复冷静,再次给郝苏桐打过去。   无人接听……不知道打了多少遍,沈青终于死心的关了手机,端起饭碗味同嚼蜡的吃着。一小碗的饭,她花了两个小时时间,只吃下不到三分之一。   怒火翻腾地等到10点半,郝苏桐还是没有回来。沈青回房打包行李,下楼拿车。   西港那边的房子手续,年后没多久就已办理清楚。她本来打算等琴室这边稳定了,再回去把房产处理掉,另外做些投资,想不到竟会在这种时候派上用处。   路上她给妈妈打了个电话,告诉她自己有点急事出去几天,嘱咐她多注意身体。另外又给叶婉发了微信,说自己要离开一段时间,好好反思。   从D市到西港,车程4个多小时,沈青的手机始终静悄悄的。进入市区,她没直接回家,而是先住进了酒店。打算等第二天再回去看看,爷爷留下的房子是否能住人。   洗完澡独自躺在酒店的床上,她把手机调成静音,定定的望着漆黑的屏幕发呆。   郝苏桐回来之后,两个人都特别的忙。尤其是他,经常晚上吃完饭,还要熬夜写工作室的工作章程,和未来业务拓展的计划,有时累得头刚挨着枕头就能睡过去。   沈青喜欢那样专注于工作的他,喜欢到只要他在就会觉得安心,喜欢到看到他就不自觉的想笑。   可是这种喜欢还没来得及说出口,便被生生撕碎,让她觉得自己愚蠢又可悲。妈妈的例子,已经很好给她做了警示,而自己竟然妄想用一纸婚约,要求他对自己百分百忠诚。   胡思乱想一阵,手机依然静悄悄的,沈青把手机关了扔到床头柜上,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着。眼前时不时的,总会晃过他的各种样子,疼痛莫名的心脏一阵阵发紧,她努力的把身体蜷缩起来,眼角渐渐变得湿润。   静静淌下的泪水,仿佛打开了发泄的闸门,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把自己抱紧,压抑着呜咽出声……   凌晨四点,霖州。   郝苏桐开着从叶婉那借来的车子,心慌意乱地出了市区,直接转上高速。他今天在新办公室监督工人贴墙纸,下楼去附近的饭馆吃午饭时,意外碰见韩眉。   他知道她曾经和陈肖合谋,暗地里给自己使绊子,加上自己又和沈青领了证,所以并没有给她什么好脸色。谁知韩眉忽然哭哭啼啼的,说简易有暴力倾向,自己时常被暴打。   还说自己错了,希望能回到他的身边。   一个他曾经喜欢过,并且追求过的女人,突然梨花带雨的求助。郝苏桐虽极力控制情绪,理智上觉得自己不该再和她有所牵扯,但终究抵不过骨子里的英雄主义作祟。   吃完午饭,不料韩眉竟然一路跟着他回了新办公室,下午又吵着去吃韩国烧烤。他给沈青打电话,总是提示该用户不在服务区,打了几遍还是如此他也有些烦,索性手把手机扔在包里,硬着头皮领韩眉去吃了晚饭。   吃完回到家,一看都12点了沈青还没回来,他以为是去了丈母娘那边,疲惫不已的先去洗了澡。等他回房发现沈青行李箱不见了,又见衣柜里少了几套春装,这才意识到不对劲。   给丈母娘打电话,那边说沈青去了电话,说是要出去几天,还问是不是吵架了。郝苏桐哪敢说是,胡乱扯了个理由敷衍过去,转头打给叶婉。   不打还好,打过去也是提示该用户不在服务区。幸好,琴室开业那天,他留了任家乔的电话。打过去一问,叶婉都睡着了,他不得已只好请任家乔叫她起来。   一说沈青失踪,叶婉登时说自己有收到她的微信,说是要去反思。顺便提到她们中午换了手机号的事。   大半夜的出去反思,鬼才信她心里没事。郝苏桐想起手机里,几十个陌生号码的未接来电,心脏微顿,立刻厚着脸皮跟叶婉借车。   打车去到音乐学院,他在细雨中站了好一会,叶婉和任家乔总算开车出来。他们俩本来要和他一起去找,郝苏桐深夜打扰人家休息,已经觉得够难为情,当下没同意拿了车便走了。   先去兴安寺问了问,居士楼值夜的说没有叫沈青的登记入住。他烦闷的在路边停了一下,用手机查沈青所在的位置,这才知道她居然连夜去了西港。   出了D市境内越往前走,雨势越大。郝苏桐到达西港,已是上午9点多。沈青的手机依然处于关机状态,他随便找家早餐铺对付早餐,暗暗着急。   偌大一个西港,他人生地不熟,完全不知该从何找起。   开车在街上晃了一圈,郝苏桐想起大哥西港有个同学,好像在就在房产局供职,于是打电话过去问了问。并把沈青连夜走人的事简单说了下。   “你是不是做了对不起她的事?”这头郝苏杨蹙着眉,口气异常凌厉。   郝苏桐吓了一跳,大哥很少管自己的私事,当下支吾着说了自己和韩眉去吃饭的事。   “你29了不是19,即使没结婚也应该懂得什么叫避嫌。你到底有没有一点身为人家丈夫的责任感!”郝苏杨在电话里大发雷霆。   “你要骂也得我把人找到吧!”郝苏桐也来了气。大哥最近脾气异常暴躁,不肖想也知道,肯定是又在嫂子那碰了钉子。   “等我电话!”郝苏杨火大的挂断,立即联系西港的同学,帮忙查沈青房子的地址。   郝苏桐心里升起一丝希望,接着开车满城乱窜。  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,他收到大哥发来的短信,立即按照上面给出地址,开了导航前去找人。进入第一个地址上的小区,郝苏桐先在楼下转了一圈没发现沈青的车,接着又去第二地址。   依旧找不到人。他都急疯了,幸好大哥那边查到沈青昨晚住在酒店。郝苏桐又气又心疼,当即踩下油门,返回市中心。   1805号房……郝苏桐不停默念着沈青的房号,脚步沉沉的走出电梯。   到了门外,他深吸一口气抬手摁下门铃。里面隐约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,跟着沈青的声音响起:“谁?”   郝苏桐欣喜不已,怕她听出自己的声音,遂捏着嗓子说:“客房服务,麻烦小姐开下门。”   “吱呀”一声,客房的门拉开了一条缝隙。郝苏桐眼疾手快,用肩膀大力一撞瞬间挤了进去,跟着将她抱住顺便抬脚勾上门。   沈青一动不动,肿着一双发红的眼睛,神情清冷的盯着地面。   “能不能先告诉我,到底出了什么事?”郝苏桐见她不理,又担心自己弄疼她,于是将她打横抱起来,走到窗边的座椅上坐下。   沈青僵着身子,始终一言不发,可眼泪怎么止都止不住。   郝苏桐吓坏了,环在她腰上的手下意识的收紧,颤抖着将头埋到她的脖颈间,不停的说对不起。   第 75 章   郝苏桐小心翼翼的抱了一阵,空出一只手给叶婉发信息,给丈母娘打电话。   报备完毕,见她依然冷淡,他猛然想起琴室开业那天,曲铭远说的话。   尝试让沈青解开心结的同时,应该给她足够的安全感,和信任感。可能这段时间太过繁忙,他无意中冷落了她而不自知,导致她潜意识里对自己产生了猜疑。   如果碰巧,她昨天又看到韩眉这么纠缠着自己……   郝苏桐越想越惶恐,干脆将她抱回床上,主动解释自己只是和韩眉去吃饭,真的什么都没做过。   沈青依然不动,也不吭声,整个身子像婴儿还在母体中那样蜷起来。   “沈青,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,相信我。”郝苏桐温柔的拍拍她的背,倏然捉住她的左手放到眼皮底下。表链往后滑落,露出两条丑陋不堪的疤,纵横在白皙纤细的手腕上。   他仔细端详一会,心疼莫名的吻上去。   沈青心中一颤,骤然将手收回,胡乱的压到自己身下。   郝苏桐被她细微的动作陡然刺伤,先前还勉强保持的冷静登时被冲动取代。他蛮横的将她的手抽出来,力道惊人:“沈青,我讨厌这种冷暴力。”   沈青愕然抬头,眼底的悲伤浓得像似化不开的墨,那么深那么的沉。许久,她忍下胸口的酸涩,冷冷开口:“我手机里有你们的照片,你的解释毫无意义。”   郝苏桐一听照片,脑子里倏然闪过一个模糊的念头,但他实在太郁闷了竟没能抓住。下一瞬,他整个人覆上沈青的身子,嘴唇几乎要贴上她的,深深凝视她的双眼:“那你觉得什么有意义?半夜三更离家出走?还是关手机玩失踪?”   他每说一个字,沈青眼里的怒火就盛一分。最后一个字落地,她火大的反骂回去:“你以为我喜欢三更半夜离家出走?我打你手机不下百次,你那时在哪里!你在和你的前女友搂搂抱抱,亲亲我我!”   搂搂抱抱、亲亲我我!郝苏桐的心,被这八个字刺得跟筛子似的,猛的低头含住她的唇。亲亲我我是吧,搂搂抱抱是吧,那就让她亲自尝尝。   “你放开我!”沈青发狂地张嘴咬上他肩膀,并奋力挣扎。   郝苏桐再次被她的反应刺伤,骤然停下动作,不过依然把她抱得死紧:“我们需要好好的谈一次。”   沈青气哼哼的撞开他,坐起来神情戒备的挪到一旁,等他开口。   郝苏桐的表情严肃异常,见她肯冷静下来,盈满怒气的眸子浮起点点温柔。他拿过一个枕头垫到身后,舒服的靠到床头,仔仔细细的把自己和韩眉的过去,平静讲述。   中间提到自己,曾为韩眉做过的那些可笑而幼稚的事,他毫不避讳的承认自己浮夸、虚荣。末了他话锋一转,说起自己的成长经历。哥哥完美无瑕的榜样压力,父亲的望子成龙心态,以及妈妈溺爱无限的纵容。这些外人看着幸福到圆满的表象,让他一度压力很大,无节制的花钱便成了他混沌度日的宣泄口。   对于韩眉,可能最初有过心动,因为美好所以无法忘怀。但是她的贪婪,也变相导致他最终被家庭抛弃。甚至一度沦落到身无分文的境地。   “就像从天堂到地狱。”郝苏桐自嘲的笑了笑:“我这辈子目前唯一值得庆幸的,就是能遇见你,并被你收留。”   沈青的表情有所缓和,不过依然坐得远远的,不予置评。   郝苏桐顿了顿,十分难堪说起这段时间的心路历程,说起那次生病后的反思。他语气平缓,没有愤懑没有抱怨,好像这些事只是发生在别人身上般。   最后,提到这次和韩眉的意外碰面,他态度鲜明的表示,自己对她已经没有了任何感觉,就算有也是一直在警醒反思。那样的女孩,或许会值得很多的人去追求,但他不会再爱,更不会再和她有任何交集。   “沈青,你是上天给我的,最好的礼物和恩赐。”郝苏桐声音轻轻的,像似要睡着一般:“我爱你,用我的生命起誓。”   沈青听得有些动容,她从不觉得自己善良,即便有也是伪善。尤其是在工作上,她利用梁凡对自己的好感,达到随时监控邹云昌的目的,甚至利用宋平平散播不利于冉静的消息。   包括与他结婚,其实也是在利用他对自己感激。此刻听他用那么蛊惑的嗓音,把自己说的如此的完美无瑕,让她羞愧的同时又觉得不安,进而从心底开始真真正正的审视自己。   除了叶婉,她好像对谁都不曾掏心掏肺,不知是可笑还是可悲。想到这里,她朝他靠过去,轻轻把手放进他的掌心:“我没你说的那么好。”   郝苏桐浅浅的勾起唇,翻身将她纳入自己怀抱:“在我心中,你是最好的。”   沈青鼻子有些发酸,心底的某个角落隐约有了融化的迹象。   郝苏桐紧张了一夜,此刻绷紧的神经缓和下来,当即收紧手臂抱着温柔且温顺的她,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。沈青昨晚翻来覆去,其实也没怎么睡,头枕着他的胳膊胡思乱想一阵,也很快睡着。   迷迷糊糊的睡到下午,沈青刚睁眼,冷不防撞进他深情款款的眸中。她不自在的翻过身去,脸色红得滴血的不敢看他。   郝苏桐也不逼她,大手环上她的腰,兀自碎碎念:“换了手机号不通知,收到照片之后不求证,自己连夜驾车逃走。你到底在害怕什么?逃避什么?”   沈青的脊背僵了僵,没说话。   “给我一点信任,哪怕就一点。”郝苏桐环在她腰间的手,下意识的紧了紧:“我愿意等你向我敞开心扉。”   “你保证以后不再发生这种事?”沈青扭捏的转过身来,羞涩且认真的望着他:“可以吗?”   “保证这种东西都是嘴巴说的,不管我怎么说,你心底认定不可信便是不可信。”郝苏桐温柔的把玩着她的头发,眸光清湛。   想到他大半夜不睡觉,追自己追到西港,沈青心底又是一阵柔软。并恍惚意识到,自己越想推开他,反而离他越近。甚至贪心的渴望,他的心只为自己跳动。   爱上一个人的感觉,原来那么痛,却又那么的让人着迷。   长久的沉默之后,郝苏桐将她抱过来,温柔的覆上去,和她十指交缠。两人的鼻尖碰到一处,依稀能从彼此的眼底,看见爱情的浮光。   “咳……”沈青的脸越来越红,心跳也逐渐乱了节奏。   郝苏桐真的变了,不知不觉中,那个初见时仿佛长不大的男人,此刻外形粗粝表情坚毅。一点一点用他自己的方式,让她卸去防备,心甘情愿的沦陷。   “咳嗽的意思,是邀请我来一次吗?”郝苏桐笑意沉沉的凝望着她,移开脑袋凑到她耳边,缓缓吐出热气:“真起来了……”   “我饿了。”沈青推他。   郝苏桐舔了舔她的耳廓:“我也很饿。”   沈青正想等他起来,不料他竟又再次将她的腿顶开,摸索着要往里进。她对上他迷离的眼,慢慢抬高双腿缠住他精瘦的腰。   如果爱是迷药,即使万劫不复,她也愿意和他一起。   她的主动让郝苏桐惊喜莫名,胸口涌起的幸福感一下子塞得满满的,像是要溢出来般。   结束时两人都累到不行,沈青懒洋洋的趴在他身上,抚摸他肩上已经变瘀的牙印,说:“我仔细想了一下,照片应该是冉静发的。”   郝苏桐轻拍她挺翘的臀瓣,表示自己也猜到了。   沈青吸了口气,告诉他最近网上闹得很厉害的人肉事件,音频和视频皆出自自己之手。说完她静静的等着,怕他生气。   谁知郝苏桐竟低低的笑出声,仰起头在她额上使劲的吻了一下,问她:“你没发现网上的争论焦点已经变了吗?还有你和叶婉的信息泄露出去的其实不多。”   “你早就知道了?”沈青又惊又喜,撒娇似的又往他肩头咬了一下。这一次没怎么使劲,像小猫一样,呲着牙却没真咬下去。   “你老公是干嘛的呀……”郝苏桐满足的大笑起来,被人崇拜的感觉真好。尤其这个人是沈青。   沈青耍赖似的跟他在床上厮磨了好一阵,才说自己的肚子是真的饿了。   郝苏桐其实也饿,温香软玉在怀,胃里的饥饿感早就没影了,哪还顾得上。   晚上牵着手去吃完晚饭回来,两人依偎着躺在床上,腻腻歪歪的看着电视里的肥皂剧。沈青边看边评头论足,取笑郝苏桐身上有肥皂剧男主的影子。   郝苏桐不以为意,还大方问她有什么影子。沈青嘿嘿笑了几声,偏头做思考状:“极度自恋……”   “……”郝苏桐伸手揉揉她的头发,也笑了。谁没个不堪回首的过去啊!   在酒店住了一晚,早上两人起床温存够了,又一起牵手去附近的巷子里吃早餐。沈青在西港生活过很多年,加上年初又回来呆了一周,穿街走巷的根本不用担心迷路。   考虑到郝苏桐的口味,她牵着他的手,先去吃了肠粉,又逛到另外的巷子吃萝卜糕和芋头糕。小店很干净,沈青坐下的瞬间,突然感受到一道从巷口处投来的怨毒目光。   她回过头仔细看去,觉得那男人似曾相识,但又想不起在哪见过。收回视线,那种心神不宁的感觉,却渐渐变得强烈。点的萝卜糕和芋头糕端上来后,沈青忍不住又往巷子口望去。   先前那人呆的地方已经空空如也,沈青太阳穴突突的跳着,竟不小心咬到了舌头。   “嘶……”舌头被咬得破开了口子,疼得她直抽气。   郝苏桐温柔的笑了下,抽出张纸巾递过去:“想吃肉你就明说……”   沈青脑子里乱糟糟的,根本没有心思开玩笑:“刚才巷子口有个奇怪的人看我,我能感觉到他的眼神里,没有丝毫善意。”   “放心,有我在。”郝苏桐迅速伸出脑袋四下看了看,凝神说道:“你确定他真的是在看着你?”   “确定,并且我还觉得他好像很面熟。”沈青若有所思的蹙眉。   郝苏桐听她这么说,顿时也变得有些紧张。   第 76 章   雨后初霁的D市,街道干净、空气清新。   梁凡怀抱两盆长得正好的虎皮兰,满心欢喜的从园艺铺子里出来,小心放进车子的后备箱。宋平平不紧不慢的跟在他身后,手里抱着一盆红绿相间的红掌。   温煦的阳光暖暖的洒下来,花朵娇艳的红,淡淡映到她白皙的脸上,令她整个人美得好似一幅画。梁凡弯着眉眼迎过去,逐渐笑开的唇间,露出一口干净的白牙。   “我来搬。”梁凡伸手接过她手里的红掌,清俊的容颜泛起一丝暗红。   暖洋洋的春风拂过,吹乱了宋平平额前的发丝,也吹乱了她的思绪。红着脸将花盆交到梁凡,她垂眸望向地上的人影,欲言又止。   梁凡没注意到她的异样,小心将红掌放心后备箱,他满意的看了一会,回头喊:“宋平平,你清明节有没有空?”   宋平平惊慌失措的抬起头,眼神亮晶晶的答:“你要带我回家认祖归宗?”   梁凡咧开嘴,大笑着点头,顺便纠正她:“什么认祖归宗,说的好像你是我们家私生女一样。那叫拜见公婆。”   “那我太有空了……”宋平平也笑了,兔子似的飞奔过去,主动将他熊抱。   梁凡挠了下头,双手在她头顶胡乱揉了一下,催她上车。   离开园艺铺子,梁凡眉飞色舞的说着未来的规划,不时偏过头看她,眉眼间尽是喜悦。宋平平把玩着身上的安全带,也笑眯眯的听着,偶尔插两句嘴。   回到青桐策划新的办公室附近,宋平平想起妈妈交代的事,央求让梁凡停车,并拉着他一起去逛婴幼用品超市。堂姐的宝宝马上满月,她打算帮妈妈挑好奶粉,自己另外准备一份礼物。   走到摆放奶粉的货架前,她蹲到地上,仔细看着各个阶段的说明。梁凡不知道她到底要买什么样的,只好也跟着蹲下去。   看了一阵,货架后方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:“小姐,刚出生的宝宝,应该穿哪种衣服,用什么型号的纸尿裤?”   说话的人是冉静。宋平平和梁凡对视一眼,很默契的竖起耳朵。   过了大概一两分钟的样子,冉静挑好了宝宝的衣服和纸尿裤,走去前台结账。宋平平见导购正朝他们走过来,忙着梁凡往后退了退,随便拿了一样东西,偷偷跟过去看。   冉静今天穿了一条大红色的长袖春装裙,配黑色丝袜、黑色圆口平底鞋,过肩的长发很随意的披着貌似没有化妆。由于只看到背面,所以无法知道怀孕的人是不是她。   结完帐,冉静突然回头往他们刚才站的位置瞟过来。宋平平胸口怦怦直跳,她抓住梁凡的手迅速猫下腰,吓得大气都不敢出。   婴幼用品超市里的货架,比综合性超市里的货架要低一些。冉静依稀看见有两个脑袋凑在一起,似乎正在挑选奶瓶,没什么情绪的挑了挑眉。   结完帐,她接过收银递过来的袋子,脚步迟缓的走出超市。挂在门上泰迪熊突然叫了一声:“欢迎光临”,令她脚步微顿,再次警觉的回头望进店内。   眯起眼迅速搜寻一圈,刚刚让她觉得奇怪的人还未站起来,看不清是谁。莫不是那些正义化身的网友,嫌日子过得太无趣,所以到处堵自己?冉静敛眉望向自己的肚子,加快脚步前去路边的停车位取车。   白色宝马开出车位,很快掉头离开。一直躲在货架后方的宋平平,直等着那车子走远了,才站起来如释重负的顺了顺胸口:“看样子冉总应该是怀孕了,就是不知道孩子是谁的。”   “女人真是八卦。”梁凡笑着说了她一句,拿着手机走出超市。   这一片虽然也是商业区,但是完全不符合冉静平时对购物地点挑剔的习惯。想到最近闹得沸腾的人肉事件,梁凡了然的解开手机锁,本想给店里的宋平平拍照,不知怎的竟翻出了一段视频。   画面里的冉静,在邹云昌的办公室鬼鬼祟祟翻找东西。他心中一动,想起当初邹云昌报案说办公室失窃,他曾让派出所的警察看过这段。本以为自己删除了,原来一直都存在另外的文件夹里。   不过现在留着好像也没什么意思,不如给沈青让她自己处理。略略沉吟,他不假思索的把视频发到沈青邮箱,顺便说了冉静有可能怀孕的事。   此时去往东城的大道上,冉静的白色宝马车速平稳开到路旁的花店停下。她下车进去,仔细挑选了一束上好的玫瑰。   11朵还带着露珠的红色玫瑰,娇艳而芬芳。她把花捧到鼻子底下,深深的吸了口气,脸上隐约浮起一抹幸福的笑。她和程朗的孩子,已经快满三个月了,真是件值得庆贺的事。   开车来到墓园,冉静下车拿过副驾座上的玫瑰花,脚步平缓的走向程朗的衣冠墓。他的骨灰被父母带回了西港,老人连最后一面都不肯让她见。   那又如何呢?她有了程朗的孩子,已经足够了。   墓园里很静很静,就连鸟儿的叫声,都带着一股凄凉的味道。冉静脸上洋溢着温柔的笑,轻轻俯身将花放到墓碑前,等她觉察到身后有脚步声靠近,倏然回头。   于大海胡子拉碴,身上的衣服好似许久都没换过,灰头土脸的站在远处,眼里有恨更有心疼。他们静静的望着彼此,缄默。   “你跟踪我?”冉静移开视线,冷冷质问。   “小冉,嫁给我!我愿意照顾你还有肚子里的孩子,并视如己出。”于大海上前一步,神色痛苦。   冉静嗤笑一声,摆手示意他别靠近:“有意思吗?你难道不好奇那视频和音频是谁放到网上。”   于大海脸色变了变,眸底的痛苦瞬间被怨恨取代:“为什么要这么做!你知不知道,这些东西公布出来,会让我损失多少!”   “知道,在你眼中钱才是最重要的。”冉静大笑,妩媚的撩开额前的刘海,目光冷了下去:“我的孩子,我自己会养。”   “为了你,我可以什么都不要!”于大海咬着牙再次上前,脸上写满了决绝。   冉静定定的望着他,眼神嘲弄:“何必呢,离了婚你大可找个年轻女人给你生孩子,又不用担心别人嘲笑你戴绿帽,喜当爹。”   “……”于大海被她的样子伤到,气极反笑:“老子这辈子特么的就只想要你!”   冉静心底一沉,正欲转身逃走,于大海已经欺身上来,手里愕然多了把锋利的匕首,冰冷的刀尖就抵在她小腹的位置。孩子!她和程朗的孩子!冉静整个人僵住,不敢置信的望着他。   “乖乖跟我走!现在!马上!”于大海面容扭曲而狰狞的吼着,手里的匕首在阳光的照射下,泛着森冷而亮眼的光。   冉静冷汗淋漓的转过身,颤抖的朝着墓园门口的方向走。于大海无儿无女、财富也即将面临大缩水,此时再刺激他,恐怕自己小命不保。   程朗走后,她的整个天空都塌了,日日以泪洗面又自责又痛心,觉得自己活着完全没有任何意义。是肚子里的孩子一遍遍提醒她,必须活着,必须坚强的活着。因为那是程朗留在这世上,唯一一件是送给她的礼物。   蹒跚着来到墓园门口,冉静被于大海逼着坐到副驾座,并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根绳子,结实的将她绑到椅子上。她努力调整坐姿,为了肚子里的孩子,她不敢有丝毫的反抗举动。   于大海从她包里翻出车钥匙,径直驾车返回市区。   同一时间,还在西港逗留的沈青,和郝苏桐牵手上了车,出发去看爷爷留给她的房子。他们先去爷爷后来买的房子看了一圈,之后又牵着手回到车上,去了沈青曾经生活过好多年的老房。   小区已经有些年头,这里原来是财政局的家属院,后来财政局把办公的那块地皮卖了之后,开发商重新盖起商住两用裙楼和小区。所以进门前半段的环境非常雅致,到了后面尽是旧楼,和到处堆积的杂物。   沈青拉着郝苏桐手,脑袋歪在他的胳膊上慢慢的走着,心里即甜蜜又幸福。   进到家中,郝苏桐不适的打了个喷嚏,沈青取笑的望他一眼,主动去将窗户打开。爷爷一走,房子便空下来没人打理,爸爸这会正忙着跟苏莹莹打官司,估计连自己都自顾不暇。   因为一直关着窗户,家里倒没什么灰尘。不过最近天气很潮,所以空气里到处都有种腐烂的霉味。沈青走去原来睡的小房间,从床底把杂物箱搬出来,扫了扫灰,推到阳台去打开。   当年和妈妈走的很急,来不及回这边整理。好在里边装的,都是她小时候玩的玩具和看过的连环画,不是什么贵重物品。   郝苏桐静静站在一边,目光温柔的看着她的动作,笑意不自觉的浮上唇畔。   “你好像特别喜欢漫画,尤其是那种的……”看了一阵,他蹲到她身边,伸手搭上她的肩膀:“我记得家里的书架上,有好几套漫画是那种内容。”   “哪种?”沈青奇怪的偏过头,不料因为距离太近,竟不小心碰到他的唇。   郝苏桐大大方方的在她唇上偷了个香,揶揄道:“就是我们早上才做过的那种。”   “流氓……”沈青啐他一嘴,飞快把地上的漫画和玩具都装进去。   郝苏桐笑眯眯的舔了舔嘴唇,等她装完,动手将箱子搬回客厅。沈青跟在后面,目光追随着他的背影,脚步迟缓。想到此后将与他共度余生,她无声的笑了。   婚姻,其实没有自己想的那般恐怖。趁着背叛未至,活好当下才是重中之重。轻声交代他把东西放着,沈青退回阳台,心情愉悦的给何悦打电话。   有时,愧疚还能及时弥补,便是最大的幸福。   “沈青,你刚才笑的样子很好看。”不知何时折回来的郝苏桐,站在略显昏暗的房里,目光深情而宠溺。   从阳台透进去的光,照亮了他脸上轮廓,眉眼齐整的五官俊逸逼人。沈青心跳微顿,匆匆结束跟何悦的通话,含着笑朝他走去。   郝苏桐单手抄在裤兜里,模样随意的望着她,笑容温暖。   沈青一步一步走到他跟前,出其不意地踮起脚尖,第一次主动吻上他唇。   幸福来得太突然,郝苏桐有片刻失神,但随即通体舒畅的回应她的热情。   第 77 章   隔天是周末,宋平平因为头一天没买好奶粉,早早便约了梁凡陪自己再去逛。   两人逛到中午,拎着奶粉和婴幼礼盒,随便找了家饭馆对付午饭。宋平平吃完,舒服惬意的抒发了一通感慨,忽然想起一件事:“对了梁凡,我听说天顺年初聘了好几个管理层,融通这边的同事称冉总是其中之一,是真的吗?”   梁凡失笑:“这个我倒是没听说过,不过应该会是假的。我外公请人,一是看能力,二是看人品。冉总的视频在网上传的那么广,现在有几家公司敢请她。”   “说的也是……”宋平平恍然大悟的点头。   梁凡望着她,无语的摇了摇头。   走了一上午,这会的太阳又特别晒,两人吃饱喝足便懒得动了。宋平平扭头往窗外看了看,抱怨两句随手端起水杯,咬着吸管继续发呆。   梁凡无聊,想起大前天半夜,二哥给自己打电话说沈青失踪的事,不放心的给他打过去。   郝苏桐接到梁凡电话的时,已经和沈青回到了D市,两人正在琴室听叶婉说话。准确说应该是训话。   被骂的最厉害的当然是沈青了,叶婉连珠炮似的轰了她一阵,转头狞笑着问郝苏桐:“她这么作,要不要考虑换人?”   “你问任教授他要不要换人。”郝苏桐怡然自得地拥着沈青的肩膀,抬眼闲闲的望向任家乔。   弦外之音,她们都很作。   任家乔好脾气的笑笑,看向叶婉的眼神,深情得能掐出水来:“千金不换!”   叶婉又羞又臊,但仍不解气的掐了沈青一下,回头领着任家乔下楼走了。   沈青从楼上看着他们的车子离开,回头淡定的望向郝苏桐,问:“我真的很作?”   郝苏桐大笑,答:“我喜欢。”   沈青脸红了下下,再次大方的送上香吻。   转眼又过了一周,月底临近,清明将至。青桐策划的工作有序开展,琴室这边也慢慢稳定下来。郝苏桐征得沈青同意后,决定带她回苏州祭祖,并抽空回了沈妈妈那,询问她的意见。   得到允许,郝苏桐便开始着手安排,另外也在准备在适当的时候,把婚礼什么的办一办,算是给双方父母个交代。   可惜计划敢不上变化,叶婉怀孕了。琴室这边刚起步,不可能两人同时告假。沈青知道叶婉和程朗在一起时,曾有过两次流产的经历,所以这次格外的替她担心。   半是威胁,半是强迫的逼着叶婉在家休息,沈青独自肩负起料理琴室的工作。周五这天,她如往常一样早早起床去洗漱,可不知怎的竟突然吐了。   随后两天她看什么都觉恶心,一吃东西就吐,简直把她吓坏了。在房事上,两人虽然不节制,但一直有做措施。加上自己的月事一向不准,她第一时间排除有可能怀孕的假设后,脑子里来来去去的,全是什么胃癌、食道癌等的恐怖病症。   周一一早起来刷完牙,沈青看着镜子里脸色苍白的自己,忍不住再次干呕。   “呕……”胃里的酸液又苦又黄,沈青吐完脑子昏昏沉沉的,站都站不稳。   郝苏桐正好进来,见她这样当即吓得脸色发青,牙都没刷就抱着她飞跑下楼。   “我没事,可能吃坏东西了。”沈青虚弱的靠在副驾座上,极力安慰他。其实她怕的要命,本来想自己偷偷去做检查,又没有勇气面对残酷的事实。   “沈青,这一次一定要听我的。”郝苏桐眉间的皱褶深深的,心疼的无以复加。   发现她脸色不对那天,他就催着去医院,可她说什么也不肯去,并咬定自己不是怀孕。他起先以为是天气变化,不小心着凉,便给她煮了些姜汤驱寒。   谁知都两天过去了,她还是没有一点好转的迹象。一想到她生病都自己扛着,不让他分心,郝苏桐就难过的要命,同时又怄火的不行。   来到医院,先是挂了内科门诊。医生一看,根本不听沈青解释,直接让他们转妇科。验尿、抽血、彩超,医生问清末次月经的时间,刷刷开了单子交给郝苏桐去交钱。   沈青忐忑不安的坐在诊室外的休息椅上,脑子乱糟糟的。虽然不敢百分百确定,但是她清楚的记得每次都有做措施,根本不会意外中招。   郝苏桐交完钱,拿了一只小小的塑料杯和验孕试纸回来,心情复杂的扶着她去了走廊尽头的洗手间。沈青进去后,他燥乱不安的在门外走来走去,又希望是真的有了又怕失望的不敢想。   少顷,沈青满脸自责的从洗手间里出来,小声告诉他答案:“好像是有了。”   郝苏桐定定的望着她,竟慢慢的红了眼眶,脑子被这份狂喜砸得七晕八素:“真的?几条杠我看看。”   沈青把试纸递给他,浑身无力的靠着墙喘气,眼底满满的都是欣喜。   之后验血、照彩超,郝苏桐兴奋得走哪都把她抱起来,不肯让她下地,整个人疯魔一样。沈青赖在他的怀里,安静的听着他的心跳,一时百感交集。   孩子来得很突然,甚至有些猝不及防。在医院建好档出来,郝苏桐谨遵风俗,没敢和人分享这份喜悦,不过却把沈青抱在腿上,密密实实的吻了一阵。尔后打电话给梁凡,说自己需要休息两天,让他有事电话联系。   慢悠悠的开着车子进入小区门口,沈青忽然脸色发白,哆哆嗦嗦的回过头,指着大门旁不远处的一个乞丐,说在西港巷子里的人就是他。同时报出令他魂飞魄散的名字——邹云昌。   图州监狱失火一事他略有耳闻,只是没想到邹云昌伤得那么重,竟然还能从医院逃脱。将沈青抱回到楼上,他立刻拨打110报警,告诉对方自己疑似看见,从图州监狱脱逃的逃犯。   谁知当他打完报警电话,出来看时,邹云昌已经不见了踪影。他不敢让沈青独自在家,随意看了看之后立刻返回家中整理行李,要带她走。   “我这个时候走,琴室怎办?”沈青六神无主的望着他的动作,冷汗汵汵。   郝苏桐边收拾边安慰她:“琴室那边我回头和任家乔商量下,会安排人过去料理,现在你和孩子,还有叶婉和孩子才是最重要的。”   沈青下意识的抚上自己的肚子,唇边浮起一抹无奈的苦笑:“目前也只能这样了。”   郝苏桐一路谨慎的开着车在街上转了一会,把沈青带去大哥偷偷在D市买下的房子。进门时大哥不在,他去给沈青倒了杯水过来,非常严肃的问她到底有没有认错人。   “我不可能认错,绝对是他没错。”沈青吓得瑟瑟发抖,邹云昌会几次三番的在自己周围出现,目的已经不言而喻。   他冒那么大风险逃出来,就是为了要报复。若是以前,她说不定还能勉强保持镇定,可是如今不一样了。她的肚子里,有一个尚未成型的小小生命,这种时候出不得半点差池。   郝苏桐咬着后牙槽踱了几圈,安慰她先冷静冷静,自己转去阳台给大哥打电话。接通后,兄弟俩在电话里讨论了一会,决定再去报案。看看警方那边,能不能派人暗中保护沈青。   如果不行,就从A市自己找个人过来,24小时保护沈青的安全。   谈妥回到客厅,沈青正埋头看着手机上的视频。郝苏桐坐到她身旁,随口问她看什么。   “我和梁凡去偷资料那天,冉静也去做了和我们一样的事。”沈青眉头蹙得死紧。她刚刚百度图州监狱失火的受伤犯人名单,无意中看到梁凡数天之前发来的邮件。   郝苏桐沉吟两秒,把她的手机拿过来,摁了重播。看完,他冷静的亲亲她:“把视频发到网上,如果邹云昌看到,肯定会转移报复目标。”   “我下不了手……”沈青浑身无力的靠进他怀里,喃喃说:“冉静也怀孕了。”   “……”郝苏桐楞了下,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变得如此棘手。过了片刻,他紧紧的抱着她再次安慰:“现在警察四处通缉,他能够呆的地方也不多,你这段时间先住在大哥这里。警察应该很快会将缉捕归案。”   “我明明什么都没做错,为什么要东躲西藏……”沈青筋疲力尽地将头埋到他胸前,本能的寻找着慰藉。   郝苏桐怜惜的顺着她的头发,无言以对。   是夜,他把沈青哄睡着之后,压下纷杂的思绪,主动给陈肖打电话。陈肖的小叔叔早年做生意时,黑白两道都混得极好,如果能争取他的帮忙,想要在D市找出邹云昌,根本不是难事。   呼叫铃响了一会,电话那头便传来陈肖恼火的大骂声:“有病啊,这么晚打人电话。”   郝苏桐硬逼着自己保持冷静,缓缓开口:“陈肖,是我郝苏桐。”   “郝……郝苏桐,我没听错吧?”陈肖头语带嘲弄,不过还是起身去了雅间里的洗手间。   郝苏桐听出他话里的讽刺意味,诚恳解释:“我有些事,想劳烦你帮下忙。”   “有事求你大哥不就成了,找我干屁。”陈肖冷哼:“老子现在忙得很,没空帮。”   郝苏桐听到这,大概意识到大哥可能对他做过些什么,顿感抱歉的接着说:“我是真的需要你的帮忙,没有开玩笑的意思。还有,我为我之前对你做过的事道歉。”   陈肖脸色变了变,郝苏桐的坦荡让他颇觉意外,可口气依然很冲:“正好明天我要去一趟D市,有事见面谈。”   “先说声谢谢,我等你电话。”郝苏桐挂了电话,心情沉重莫名。   第 78 章   这一晚沈青睡得极其不安宁,连梦里都紧蹙双眉。   郝苏桐温柔地抱着她,淡淡望向窗外的橙色天空,睡不着也不敢睡。涌动在胸腔里的,有心疼、有担忧,更多的却是兴奋。   这种兴奋有点无措,但又带着某种不可言说的,甚至是极其强烈的成就感,不断的在他心底徘徊。一会是自己即将身为人父的欣喜,一会又变成害怕邹云昌真会对沈青不利的担忧。   天色将明,微弱的光线透过草绿色的窗帘,将客房里的摆设一一照亮。他垂眸细细打量怀里沈青,修葺齐整的浓眉紧紧纠在一起,失去血色是小脸上写满了不安。   他轻叹一声,悄悄凑过去吻了吻她的额头。   躺到早上8点,郝苏桐先起来煮好面,又去洗手间从柜子里拿出新的牙刷,仔细把牙膏挤好了,才回房叫醒沈青起床。大学本科那会,同班有个同学,最爱吹嘘自己如何疼女人。例如什么挤牙膏啊、捶腿捶背啦、生理期揉肚子的什么,每当他说得口沫横飞的时候,郝苏桐总忍不住泼凉水。   他先从经济实力上打击一番,跟着从行动上笑话他肉麻、幼稚、没情调。真真临到自个头上,他算是明白了,能给心爱的人挤牙膏是幸福,能给挤一辈子更是最大的幸福。   沈青刷牙的时候吐了两次,回到餐厅勉强吃了些东西,但是很快又吐得一干二净。   郝苏桐顺着她的背,心疼得恨不得替她吐。喂她喝下半杯温盐水,他又回到厨房给煮了些粥,顺便就着冰箱里的食材,弄了个肉末蒜薹。谁知吃完不到一分钟,沈青哗啦一下再次吐干净。   因为不敢确定邹云昌是否会跟来,郝苏桐一点都不放心把沈青单独留在房子里。他焦急的在房里踱了一圈,最后电话遥控梁凡,让他去超市买些面包还有甜话梅等的零食送过来。   梁凡来了之后,听说他头天晚上加班到半夜,郝苏桐嘱咐两句便轰他回去休息。照顾吃吃吐吐的沈青到9点多,两人担心总吃不下会影响胎儿健康,于是一起下楼出发去医院。   医生的建议和百度到的方法差不多,开车去青桐策划的路上,郝苏桐趁着红灯给叶婉去了电话,请她安排人去料理琴室,简单解释说沈青是因为身体不舒服,没提怀孕的事。   通话结束,他忽然觉得难为情。在一起这么久,他竟没发现沈青到底喜欢吃什么。车子往前开了一段,他偏过头忍不住问:“你有没有特别想吃的东西?”   “我想想……”沈青有气无力的笑了下,扭头望着窗外思考半晌:“有点想吃酸菜鱼。”   “好,我先去办公室那边安排下工作,出来就带你去吃。”郝苏桐懊恼自己粗心的同时,立刻正回身子,继续专注开车。   沈青整个人蔫蔫的,又想睡、又想吃东西。到了青桐策划的办公室,她懒洋洋的歪在沙发里,动都不想动的枕着绵软的抱枕打盹。   郝苏桐处理完业务上的事,看到她这副可怜兮兮模样,心又疼的都要揪起来一般。匆匆把助理叫过来交代几句,他轻声唤醒她,从办公室一路抱到车上。   出了停车场,他立即开启导航,按照手机上的搜索提示,去了一家比较有名的酸菜鱼饭馆,并要了一间小的雅间。   约莫等了三、四分钟,他们点的鱼和小菜,一一端了上来。沈青先尝了几筷子,觉得呕吐的感觉不那么强烈了,便慢慢吃了起来。随着胃里渐渐被食物填满,她的脑子也清醒了许多。   大概吃到六、七分饱的样子,她喝了口水,冷静的告诉郝苏桐,冉静应该也在邹云昌的报复名单上。目前自己躲是没有问题,就怕时间拖得越长,邹云昌的计划俞缜密。   “难道你想把邹云昌引出来?”郝苏桐一脸震惊的放下筷子:“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你的做法。”   沈青抬手覆上他的手背,语气温柔而坚决:“苏桐,一天不把他抓到,我和孩子就一天都得不到安宁。你有没有想过,他即使再落网刑期也不会太长,等他刑满出来我们又该往哪里躲。”   郝苏桐略略沉吟,清湛的眼神瞬间变得狠戾:“那就让他永远消失!”   “苏桐,我们不能那么做。”沈青温柔的将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肚皮上:“孩子不会同意你的做法,任何触犯法律的事,我都不想你去做也不会答应你做。”   “我再想想。”郝苏桐颤着手抚摸她依旧平坦的小腹,拧眉深思。   沈青顺势靠到他怀里,大致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,让他自行参考是否可取。   有的人犯错了会从自身寻找原因,有的人则是习惯性推卸责任。邹云昌和冉静是一类人,出错首先想到的就是撇开自己,其次便将这种错误统统归咎到他人身上。   此刻的邹云昌,说他是条丧家犬完全不为过。所以他对自己、对昔日的盟友冉静,都充满了深深的怨恨。这种极端压抑的负面情绪,沈青以前也有过,现在回头去想,古人说行得正,坐得端,堪称真理。   即便到了今时今日,沈青依然动过让他永远消失念头。但为了一个小人,搭上自己人生太过不值得。何况,她现在不单单是自己一个人,并且未来已经呈现出几乎清晰的样貌,她更不会傻到去和他硬碰硬。   吃完出来,郝苏桐敛去杂乱的思绪,体贴而温柔的拥着她的肩,极力让她安心。沈青精神恢复过来,不放心的央求他送自己去琴室。   运营正常之后,琴室这边开课的时间多是固定在下午和晚上,只有周末才会白天也开。工作日白天基本没什么人上来,坚持每天开门,不过是为了方便周围学生的家长来咨询。   上到楼上休息了一阵,沈青拿过早上的客户意向单仔细翻看。   郝苏桐看她一副淡定自得的模样,顿感自己紧张过度,不禁自嘲的笑了笑。下午2点,陈肖忽然来电话,告知自己下榻的酒店,让他马上过去。   沈青以为是青桐那边客户打的,放下手头的事,一个劲催他快走。   “我先送你到叶婉家里去,不然我不放心。”郝苏桐如今是离开一步都提心吊胆,哪能让她留在琴室。   沈青温柔的笑笑:“好吧……”   亲自将她送进叶婉家别墅的大门,郝苏桐站在门外看了一阵,又上车在周围转了一圈,没发现可疑人物才驱车前去酒店见陈肖。   原本陈肖想趁机奚落一下郝苏桐,结果碰面之后,愣是被他郑重其事的道歉给吓得有些肝颤。郝苏桐往日就不是什么软柿子,再加上他那个颇有手段的大哥,陈肖装腔作势的摆了摆架子,答应帮忙。   听清事情始末,陈肖表示会立刻请小叔帮忙在D市找人,至于能不能找得到他也不敢打包票。郝苏桐感激道谢,并设宴款待。   经过一天的冷静思考,和反反复复的斟酌之后,郝苏桐脑子里的计划变得愈发清晰:邹云昌留不得。重度烧伤从医院逃脱,即使不处理溃烂的伤口,止痛的药物他肯定会想办法获取。   是人都知道,长时间依赖止痛药,尤其是针剂会有什么样的后果。他相信陈肖叔叔的朋友,也深谙这一点。   风平浪静的过了两三天,邹云昌跟人间蒸发似的,暂时没了任何线索。陈肖反馈回来的消息称,叔叔朋友手下的人,已经在扩大范围寻找,如果找到会第一时间行事,然后通知警方。   郝苏桐稍感放心,把大哥从A市调过来的人手布置好,打电话通知爸妈,于4号上午带着沈青去了苏州。   沈青依然没有什么胃口,并且总是吐,整个人看起来气色非常的差。两人下了飞机,换乘郝老先生派来的车子,去了郝家在苏州乡下的老宅。   阳春三月,大地草绿如茵,繁花似锦。   郝家的老宅子坐落于青山绿水间,门前是大片大片的梨树林,远远望去颇有万树梨花白胜雪的意思。车子到了跟前,白墙青瓦普普通通的老房子,在一片散落的民居中也不甚显眼。   沈青下了车,先深深的吸了口清新的空气,才把手交到郝苏桐掌中,和他一起踏进大门。这院子在外边看不出什么,进去才知道里边别有洞天。   大门两侧的梨树林后,不仅划分了十来个停车位,还有两个古朴的小亭子。主屋后边则是一大片的菜地,新种的菜秧子刚半掌高,绿油油的一大片,长势喜人。   这地方果真适合养老,沈青看得暗暗赞叹。   “累不累?要不要去把爷爷叫回来,他在村子那头的河边钓鱼。”郝苏桐领着她参观了一圈,体贴的问。   沈青笑着摇了摇头:“我们去看爷爷钓鱼,医生说了多运动对宝宝好。”   “我也很想运动。”郝苏桐闻言,俯身凑到她耳边,j□j的笑起来。   沈青当然知道他说的什么,她佯装生气地推开他的脑袋,揶揄道:“你不是有手吗。”   郝苏桐大笑着揽住她的肩,压低嗓音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,可怜兮兮的抱怨:“那能一样吗?”   沈青曲起手肘撞了他一下,忍着笑先走了。郝苏桐在背后哎呦哎呦的叫唤两声,急忙追了上去。   下午两、三点钟左右,郝老先生钓上来几尾巴掌大的鲤鱼,中气十足的招呼郝苏桐和沈青回家。兴许是这边空气太好,沈青出来走了一阵,倒也没那么强的呕吐感了。   郝苏桐左手拎着装鱼的鱼篓,右手挎着渔具包,乐颠颠的跟在后边,开心的听着沈青和爷爷闲聊。看时间,家里的其他人,估摸着也回来得差不多,就是不知大哥回不回。   说起来,这回要不是沈青怀孕,他其实也没胆回来。   进了院子,梁凡那小子倒是回来了,还带回了宋平平。看两人腻腻歪歪的样子,他下意识的朝沈青望去,不料竟与她的目光撞个正着。   两人默默的望着彼此,温柔笑开。   沈青因为有孕在身,舟车劳顿的折腾了一上午,又在外边走了大半天,回屋没多会就觉得有些乏。郝苏桐领她去了自己的房间,守着她睡着了才下楼找梁凡说话。   天黑之前,二爷爷一家老小、加上姑奶一家老小,基本都回来齐,就是没看见大哥。大大小小几十口人,全都在饭厅里坐着,准备吃晚饭。   郝苏桐偷空上楼把沈青叫下来,又领着她挨个跟长辈打招呼。沈青大大方方的喊了一圈,心里真就没能记住几个,只知道郝家和一般的有钱人家不同。   至于哪里不同,她也说不上来。   第 79 章   沈青没见过真正意义上有钱,还能其乐融融的大家庭,所以仅是从感觉上判断了一下。   开饭之前郝老先生说了几句话,大意是今年郝家有新成员加入,原先的利润分配方法,已经不能适应新的形式。等6号祭完祖先,他会慎重公布新的方案。   另外,关于遗嘱的补充内容,到时也会一并公布,希望大家不要胡乱猜测。   沈青听了个囫囵,心里正纳闷大家怎么这么平静,郝苏桐已经凑到耳边,悄声说:“天顺的事,爷爷说一便是一,包括郝家。”   先前认长辈时,她粗粗算了下,今晚在座的至少有8个家庭单位。这要是放在电视剧里,光是争产暗斗,起码能播他个60、70集还没结果,偏偏天顺这么多年都没传出过争产丑闻。   沈青承认自己眼皮子浅,那么庞大的资产,若说没人想据为己有,她还真不信。所以她十分不了解,郝家家族成员脸上的那种淡定,甚至是事不关己的平静情绪由何而来。   诧异的同时,她心中对郝老先生却是分外敬佩。天顺发展至今,每年的流动资金都以亿计,能扛得住上市的诱惑,又压得住兄弟子孙的虎视眈眈,这等清醒从容的态度非普通人所能及。   晚饭照例没有什么胃口,好在也没有继续吐。等着全家人都吃饱了,郝老先生留下儿子儿媳,还有沈青他们两个,单独谈话。   内容也不复杂,就是沈青和郝苏桐的婚礼应该怎么办,在哪里办。郝苏桐闷声不响的听完,表示婚礼暂时无法举行,至于其他的俗礼,一定要做到家。   “小沈,你怎么看?”郝老先生不赞成也不反驳,将目光移到沈青身上:“我知道你们已经登记,但是婚礼对一个女孩子来说,是非常有必要的。我身为长辈,不特殊对待也不想委屈了任何人。”   “爷爷,婚礼我和苏桐的意见一样,暂时不办。”沈青笑笑,偏头去看郝苏桐。   因为暂时两字,让郝苏桐理解错了她的意思,他嘴巴一张笑说:“沈青怀孕了,现在办肯定不行。”   “多久了?”一旁的薛云清目瞪口呆的楞了两秒,当即喜不自胜起身把儿子扯开,自己坐到沈青身边。上上下下端详她一阵,关切的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:“去建档了吧?补叶酸了没?奶粉什么有没有准备?还有,最近有没有吐……”   “妈,你都把人给吓坏了。”郝苏桐无奈的打断妈妈,自知理亏的走到爷爷跟前,恭恭敬敬的鞠了个躬:“谢谢爷爷关心,结婚这事我还是想自己操办。”   郝老先生看着他这副样子,简直恨铁不成钢:“我梯子都给摆脚边了,你就不能往上爬一爬?苏扬那臭小子现在在哪?明天,必须让他回来给我磕头认错!”   郝敬贤见父亲亲自开口,脸上淡淡浮起一抹微笑,转瞬即逝。   郝苏桐捕捉到爸爸脸上笑意,佯装不懂的问:“爷爷,您原谅我和大哥了?”   “混小子,你们兄弟俩迟早有天能把我给气死!”郝老先生吼了一句,拄着手杖站起来,转过笑容满面的走了。一下子多了两个亲亲的曾孙,这家产确实得重新分一分了。   郝苏杨隔天晚上才回到老宅,自己一个人。   沈青作为郝家新媳,自早上起来已开始改口喊人,只是仍有些扭捏。见着他进门,略不情愿的喊了一声大哥。何悦是自己敬重、敬佩的师傅,她嘴里冷酷无情、完全没有责任感的渣男,是自己丈夫的亲大哥。她消化了两个多月,还是无法坦然面对。   见识过郝苏杨温情的一面,但是也见识过他,拿钱平天下的那种冷漠。她唯一心疼的就是苗苗,特别想让她和别的同龄小朋友一样,开开心心光明正大牵着爸爸的手,想撒娇就撒娇,想骑脖就骑脖。   再拖个几年等她长大了,这种遗憾可能会一生都弥补不回来。可惜,真要帮,谈何容易……   为这事她晚上抱着跟郝苏桐,一个劲让他想办法帮忙。郝苏桐双臂一紧,先把她吻了个天昏地暗,才说大哥一定会搞定大嫂,让她不用操心。   早上起来,一大家子人吃过早餐,浩浩荡荡的出发去山上扫墓。沈青因为身体不便,和郝苏桐一起留在老宅,协助厨师准备午饭。   大概10点一刻,郝苏桐接到陈肖打来的电话,说是邹云昌活动的范围已经圈定,正在仔细排查,准备布局引他出来。郝苏桐客气的向他道了声谢,立刻高兴的告诉沈青这个消息。   “富安路原锐锋五金厂旧址的烂尾楼?”沈青不确定的再问了一次。   郝苏桐狐疑望着她:“有问题?”   沈青下意识的抿了唇,答:“冉静在富安路23号的鼎新御苑有套房。”   郝苏桐眉头一皱,建议她如果觉得良心不安,就给冉静打个电话。   怀孕后,沈青的心态有了很大的改变,尤其是在对冉静的态度上,那些变化微妙而直接。但她又觉得,依冉静那么谨慎的一个人,不会觉察不到邹云昌的跟踪。   来回纠结好一阵,她拿出手机先给叶婉打过去,想问问她的意见。   要放在以前,叶婉听说冉静会倒霉,恐怕巴不得她彻底消失了才好。可她的口气变了,或者说她和自己一样,因为肚子里多了一条生命,而变得学会了宽容。   宽容自己犯过的过错,也宽容别人。   和叶婉的通话一直在继续,沈青隔着手机都能感受她此刻的幸福。任家乔求婚了,任家乔给她买了房子,只写她一个人的名字,任家乔不许她下床……   如是种种,不管她缺或者不缺,任家乔每一样都面面俱到的做到最好。沈青听到最后,忍不住温柔的依偎到郝苏桐怀里,幸福的笑了。   郝苏桐感同身受,双手自然而然地圈稳她的身子,宠溺而温柔。   东拉西扯的聊了一个小时,沈青结束和叶婉的通话,翻出黑名单里冉静的号码,没有任何犹豫的打了过去。电话是于大海接的,这让她惊诧之极。   这头的于大海同样惊诧,几乎恼羞成怒的吼道:“小冉没空接你电话。”   “于总,冉静有没有空接我的电话,请让她亲口和我说。”沈青有些生气:“邹云昌可能会对她实施报复。”   于大海愣了下:“邹总逃出来了?”   沈青语气硬邦邦的:“对,您现在方便让她听电话了吧。”   “不必了,我会保护好她。”于大海说完,干脆而直接的结束了通话。   郝苏桐听了一耳朵,又见沈青脸色不开,赶紧安慰:“该做的你已经做了,至于他们有没有听进去,那是他们的事。”   “我知道。”沈青无力的仰起头轻轻亲了下他的下巴,叹气。   孕期好像特别贪睡,没等到去扫墓的人回来,沈青已经困得直打盹。郝苏桐不舍得让她硬撑,大手一抄直接将她抱起来,小心翼翼的送回自己的房间。   沈青困得都睁不开眼,还有心情取笑他,说等孩子生下来,也要他这么每天抱自己回房。   郝苏桐一个多星期没得疼她,闻言登时嬉皮笑脸的钻进被子,不管不顾的要陪她一起睡。沈青哪肯依他,闹了一阵赶紧抬出宝宝压他。   她也想让郝苏桐时时刻刻陪着自己,但这是郝家老宅,该守的规矩必须得守。别看婆婆现在对自己跟亲女儿似的,真要看到自己把她宝贝的小儿子拐坏了,心里指不定怎么想。   这一睡就睡过了头,醒来天都黑了。郝苏桐去厨房热了饭上来,扶她起床去洗漱。沈青有些遗憾,未能看见大家长分家产的场面。转念一想,不管怎么分,老人家总不会亏了自己的亲孙子。   晚上休息时,郝苏桐半句不提家产的事,沈青识趣的也不问。两人依偎着说了会肉麻的情话,相拥睡去。   从苏州回来,青桐那边接到了一个楼盘代理的项目,郝苏桐再次投入忙碌之中。邹云昌迟迟不落网的阴霾继续笼罩,但是沈青已经没有之前那样恐惧,照旧每天去琴室。   到了4月中旬,她胃口好了许多,吐的也没那么厉害。通过中间人联系,沈青代表琴室和实验小学签订了一项合作计划,面向全校师生普及古琴知识,并聘请音乐学院的蒋教授过来开展讲座。   整个活动共举办了两次,郝苏桐从头到尾帮忙把关,又在电视、和网上同步宣传。琴韵古琴教学班的名声,很快在D市另外几所小学里传开。   以口碑为基础的宣传方法,加上名师坐镇,还有一对一、一对二、群练的教学模式,琴室很快接到了许多报名电话,暑假还未来临,暑期班的课程表基本已排满。   忙碌而充实的小日子,令他们对彼此更加深爱对方,并深深的相互依赖。   这天,郝苏桐趁着自己下午没事,早早开车去接沈青一起吃晚饭。路上沈青给叶婉去电话,问她要不要一起来,叶婉在电话那头吭吭哧哧半天,说任家乔给她定了规矩,没他陪同不得外出。   沈青揶揄两句,挂了电话回头抱怨郝苏桐:“苏桐,你看任家乔多会疼老婆……”   “说的好像我不疼你一样,让你在家你说闷,让你陪我去青桐你又嫌无聊,去了琴室就忙个没完。”郝苏桐开始倒苦水:“两个妈天天来电话,争着要来照顾你,你又不让。”   “生气了?”沈青好气又好笑。“现在陈姨回来了,我自在的很,真不想听妈妈她们俩唠叨。”   郝苏桐换上开心的表情:“我哪舍得跟你生气啊,就是你什么时候能让我碰下……”   沈青的脸皮现在厚的不行,闻言只淡淡的扫他一眼:“天天晚上摸着睡,还不叫碰?”   郝苏桐一时没兜住,脸都给口水呛红了:“老婆你要不要这么直接啊?”   沈青得意的笑笑,扭头望向窗外。车子正好路过一家煲仔饭饭馆,她想着自己许久没吃,嚷嚷着让郝苏桐停了车,挽着他的臂弯一起进去找了位置坐下。   郝苏桐问清她要的口味,起身去窗口点餐,折回来刚坐下,于大海和冉静并肩进门,并朝他们身旁的空位走来。四个人猛的打了个照面,气氛顿时变得有些诡异,后来还是沈青反应快的打了个招呼。   冉静没什么好脸色,木然顺着于大海的意思,和沈青他们拼桌。   天气逐渐变热,依稀可以从宽松的裙子上,看出她微微隆起的腹部。沈青心无芥蒂的笑了笑,望着冉静的眼睛,诚挚道贺:“恭喜你。”   “免了。”冉静寒着脸,显然不太习惯沈青的友好。网上关于自己的视频、音频,她不用脑子就知道是沈青干的。可惜程朗一走,所有的爱恨都那么的苍白而无力,再去计较也只是徒增怨气。   于大海尴尬的安抚冉静一阵,大方告诉沈青,他和梁秀丽的离婚判决下来了。由于梁秀丽结婚初期就在防着他,所以这次离婚自己相当于净身出户,不过没准备上诉。同时说等冉静把孩子生下来,他们就移民新加坡,永远离开D市。   沈青想到自己做过的事,顿感不自在:“那我提前祝你们一路顺风。”   于大海对冉静用情之深,到是有点出乎她的意料,即使这种深情不被祝福又显廉价。   第 80 章   煲仔饭店里的生意非常好,周围吵吵嚷嚷的,唯独沈青他们那一桌寂静无声。   郝苏桐和于大海不熟,出于礼貌寒暄两句,后边就不怎么搭腔了。冉静从进门就一直冷着脸,不管于大海怎么哄,态度都非常冷淡。   沈青无所谓,反正她也没打算跟冉静从此化干戈为玉帛,迅速从仇人升华到闺蜜。由于她胃口不太好,吃饭吃的特别的慢,同时也是无声的在传达另外一个讯息:希望他们快些走。   于大海在生意场上打滚多年,这种气氛之下,自然不会久留。他等到冉静筷子一放,适时抽出纸巾递过去,客套两句便扶起她往外走。   郝苏桐朝沈青递了个无奈的眼色,回头望向门外准备去取车的两人。只是随意的瞟了一眼,却看到有个乞丐从大门柱子后面踱出来,佝偻着背蹒跚地朝他们靠过去。   乞丐走路的姿势非常怪异,他加快速度的同时,偻烂的衣角下隐约露出闪着寒光的刀锋。   是邹云昌!郝苏桐电光火石间反应过来,根本来不及多想,人已经往门口奔去并大声狂吼:“冉静小心!”   兴许是周围太吵的缘故,又或许是于大海太过专注别的事。他并未听见郝苏桐的叫声,而是开了车门习惯性回头,体贴的请冉静上去。等他发现目露凶光的邹云昌,本能地挺身将冉静拖开。   可惜他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步,冉静的后背及左臂被刀锋刺伤。另外一把锋利的刀子,更是直接扎进他的后腰。所幸郝苏桐及时赶到,没给邹云昌再次补刀的机会,飞起一脚将他踹到一旁。   邹云昌在地上滚了两下,挣扎着爬向饭馆临街的落地窗外。那张被火烧得扭曲变形的脸上,缓缓浮起一抹残忍的笑意。趁着没人注意到自己,他抖着已经有些失控的手,拼命往结满血痂的衣服里伸。   突如其来的变故,很快引来一大群人远远围观。饭馆里的人也纷纷放下筷子,全围到落地窗前看热闹。沈青亲眼目睹了一切,吓的整颗心都要跳出喉咙口。她愣怔片刻,即苍白着一张脸跑向门口,极度恐惧地往外挤。   郝苏桐一手一个,扶着受伤的于大海和冉静,大声制止沈青出来,并吼着围观的群众求人报警。冉静身子软绵绵的的靠在郝苏桐身上,目光对上为了她而受伤的于大海。原本晦暗、混沌的眼神,忽而变得明亮,渐渐湿了眼眶。   “沈青,快报警叫救护车!”郝苏桐冷汗淋漓,他瞥一眼纷纷往后推开的围观群众,额上经脉毕现。   沈青听见他的叫声,浑身都抖得跟筛糠似的,无措的拿着手机拨打报警电话。   “匪徒身上有炸药,窗子后的人快散开!”怒喝声落地,三条人影敏捷地人群中蹿出,一个扑向郝苏桐他们,另外两个冲进人群,力大无比的将沈青拖出去。   “轰隆”一声巨响,煲仔饭饭馆临街的落地窗,瞬间被炸得粉碎。沈青被人摁着背,肝胆俱裂的跌坐到地上,耳边空余轰隆隆的声音,不停回响。   她不知道自己被带离了多远,脑子只有一个执着的念头,不能失去这个孩子。可是小腹传来的痛感,那么的清晰强烈,又那么的揪心。   回过神的郝苏桐,顾不上自己身上被碎玻璃刺伤,推开护着自己的人,一股脑跑到沈青身边颤抖着将她抱起:“沈青,告诉我你有没有怎样?”   “苏桐,孩子……”沈青神情木然的望着他,一开口眼泪就落了下来。   郝苏桐嗓音嘶哑的抱紧她,尽量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:“没事了,我们以后还会有的,相信我……”   “我爱你,苏桐。”沈青呜咽着说完,瞬间疼晕过去。   郝苏桐终于忍不住痛哭失声:“我也爱你……”   等不及警察过来查看爆炸现场,郝苏桐强忍酸楚,第一时间将沈青抱回车上,同时又吩咐哥哥派来的人,把冉静和于大海也一并抬上车,风驰电掣的赶往附近的医院。   由于近年国家对枪械、火药的管制相当之严格,加上邹云昌逃狱后,经济能力有限,所以爆炸殃及的范围并不是太大。除了煲仔饭饭馆受了大损失,便只有他自己被炸成了一团肉泥。其余受了轻伤的围观者,多数都是被炸开的碎玻璃扎伤。   郝苏桐等医生处理完自己身上的伤口,立刻去妇科病房看沈青。医生说病人惊吓过度动了胎气,孩子有轻微流产征兆,建议住院保胎。他二话没说,当即签字同意保胎。   趁着沈青没醒,他转头去外科病房,询问于大海的伤势。结果比预想中的要幸运,于大海腰部的脂肪较厚,邹云昌力道不足,扎进去的那一刀没有伤及内脏。   听完医生的解释,他松了口气,回到妇科病房,通知丈母娘过来照顾沈青。稍后他冷静下来,不由自主的去了隔壁的病房,看望冉静。   由于左臂和后背有伤口,她只能保持着蜷缩的姿势,面朝墙壁靠在枕头上。郝苏桐站在门口看了半晌,一言不发的转过身。   “等等……”冉静出声叫住他,原本安静的神色,有了一丝细微的变化。   郝苏桐顿住脚步,没有回头:“你有话要说?”   冉静的视线落向白色的墙面,淡淡的扯开嘴角:“沈青醒了的话,请麻烦转告一声,对不起!”   郝苏桐几不可见的扬了下唇角,迈开步子离去。等了20分钟左右,丈母娘着急忙慌的冲进病房,听说沈青和孩子都没事,马上问他发生了什么事。   正好有警察上来找,郝苏桐简单解释下,就跟负责办案的警察回了刑警队协助调查。   邹云昌本身有罪在身,加上逃狱,自杀式将自己炸死,警察例行问了些问题,并没继续追究的意思。这意味着有些秘密,也将永远尘封。郝苏桐如释重负的走出刑警队大楼,远远看到陈肖和大哥站在车边,表情各异。   他步伐从容的走过去,先给了大哥一个拥抱,跟着抱了下陈肖,沉声道谢。   郝苏杨见他没事,斜一眼陈肖,自顾上车走了。陈肖耸肩,拍拍郝苏桐的肩膀,也上车走了。   沈青醒过来时,已是当天凌晨。她一睁开眼,郝苏桐那张刻满了关切的俊脸,倏然在眼前放大。转着眼珠望了他几秒,她喉咙干涩的问:“孩子是不是没了?”   “孩子还在……”郝苏桐见她醒了,低头温柔的含住她的唇,眼睛湿漉漉的。   沈青让他吻得透不过气来,眼泪一直扑簌簌的往下落。   郝苏桐移开唇,温柔的将她抱住:“别哭,都过去了。孩子好好的,我们也要好好的。”   “苏桐,我爱你!”沈青伸手环住他的腰,顿时泣不成声。   “我也爱你!”郝苏桐收紧手臂,再次温柔的覆上她的唇……   邹云昌一事悄无声息的翻过篇,日子慢慢恢复往昔的平静。沈青的肚子也一天天大了起来,她和叶婉商量之后,专门请了一位老师帮忙管理琴室。   平时没事两人就相约逛街、喝下午茶,或者帮何悦带下苗苗,一起上孕妇学习班听课,怎么舒服怎么过。偶尔在街上碰上冉静,大家客气的点点头,一笑而过。   郝苏桐忙工作的同时,尽量抽出时间陪伴沈青,并愧疚于从未正式跟她求过婚。某天,他经过深思熟虑后,假装随意的带了三本杂志回家给她看。   一本是珠宝的,一本是婚纱的,还有一本是别墅样板房的。晚上两人洗完澡,如漆似胶的腻在沙发上看育儿节目。他假装淡定的翻开婚纱杂志,问沈青哪一套比较好看。   沈青不疑有他,随手指了一款白色的宫廷婚纱,接着看电视。郝苏桐暗暗记下,换上珠宝和别墅样板房的杂志,语气随意的继续问。   一一回答完毕,沈青嫌烦地勾下他的头,热烈吻了上去。郝苏桐狂喜莫名,正欲进入下一步动作,沈青忽然抽身大笑:“被骚扰的感觉爽不爽?”   “爽是爽,但是不够。”郝苏桐捉住她的手,轻轻放到嘴边细吻,一脸的无可奈何。   沈青将视线移到电视上,假装不懂他的意思。   郝苏桐亲了一阵,认命的把杂志带回房里,迅速用笔做上记号。转眼夏天就要过去,他在国外定下的婚纱、珠宝都已托运回国,作为婚房的别墅装修也进入尾声。   他想着等宝宝顺利降生,一出月子就把沈青带过来,骗她穿上婚纱,尔后郑重求婚。整个计划,在他看来简直完美无缺,沈青一定也会觉得惊喜。   10月底,天气越来越凉爽,而沈青的预产期也快到了。两个妈妈担心不已,又见预产期相近的叶婉,早早住进VIP产房待产。两人一商量,也逼着她提前住进同家妇幼医院的VIP产房。   老天大概看不得他们过的太顺,沈青在距离预产期还有10多天的情况下,半夜突然阵痛。原本计划好的剖腹手术,根本来不及准备,人已上了产床。   郝苏桐被她吓得够呛,又担心她坚持不住,果断坚持要求陪产。沈青起先只觉得隐隐疼,正想着生孩子也没那么难,谁知过了10来分钟,宫缩带来的痛感越来越强,腰也酸胀得让她喘不上气来。   “疼的话你就喊出来……”郝苏桐在产科医生的指导下,心疼的拿了毛巾给她擦汗。   可她浑身都跟泉眼似的,到处都是豆大的汗粒。郝苏桐担心的要命,几次想说不生了,直接转去手术。可这个时间,麻醉师刚完成一台手术,主刀的医生还没下手术台,真要手术也只能等到天亮。   “苏桐,太疼了……我以后不要再生了。”沈青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了,脸色苍白如纸,疼到话都说不顺溜。   郝苏桐无措的吻着她的额头:“不生了,以后都不生了。”   沈青筋疲力尽的喊了一阵,猛的张口咬住他的手腕。郝苏桐疼的呲牙咧嘴,又不敢直接抽手,只好跟着呜呜低嚎。   接产的医生见此情形顿时啼笑皆非,询问后给沈青打了一针催产素。夫妻俩嚎了大概一个小时,天刚刚亮的时候,一声嘹亮的啼哭划破黎明。   宝宝很健康,是个小姑娘,重6斤一两。仿佛死过一回的沈青,在缝针的时候成功疼晕过去。郝苏桐险些也跟着吓晕,幸好医生告诉他,产妇体力只是透支休息一阵就会恢复。   他放下心,立即支起一双僵硬的手臂,小心翼翼的捧着那个小不点仔细端详。小脸不到他的巴掌大,红彤彤的像只猴子,他看了一会便偷偷别过脸,心想这小东西怎么这么丑……   两个月后的某天早晨,阳光明媚,气温低的渗人。沈青奶完宝宝,正想继续补眠,郝苏桐不管不顾的央求她起来,说是要带她去个地方。   “最多两个小时就回来,甜甜肯定没睡醒。”郝苏桐装出一副受伤的样子:“自从女儿出生,你都不爱理我了。”   甜甜是他们的女儿,名字是爷爷给起的:郝甜,简单好记还喜气。   沈青看着吃饱了继续酣睡的女儿,回头穿上外套去敲隔壁小房间的门,叫保姆起床。孩子出生后,夫妻俩怕婆婆和妈妈都来引发家庭矛盾,干脆请了个住家保姆。   交代清楚自己要出去的时间,沈青回头去洗手间梳头。看着镜子里明显肿了一圈的自己,她的视线落在胸口的位置莞尔一笑,很快猜到郝苏桐的用意。   从孕期7个月开始,两人好像就没有再亲密过,想想确实是很值得期待的事。梳好头,她回房飞快化了个淡妆,并把外套里面的毛衣换成低胸的,拉紧拉链出来招呼他:“楞着干嘛,赶紧穿外套走了。”   “来了……”郝苏桐从沙发上弹起来,动作迅速的套上外套。   婚房距离他们现在住的房子其实不远,但郝苏桐却觉得跟隔了银河系一般,又紧张又期待。为了缓解这种不为人知的兴奋,他随口问了一嘴:“沈青,我看到床头柜的抽屉里有只假的翡翠镯子,你平时喜欢戴那东西?”   “不戴,本来是给小姨专门订做的,现在用不上了。”沈青歪着脖子,闲适而惬意的望着窗外。   他不提镯子,她差点都忘了。那个镯子和外婆抽屉里一模一样,本想故意把假的到容易碰着的地方,借小姨的手摔碎。谁想还没空下心思去对付她,小姨父就先出轨了。   理由恶俗又现实,常去麻将馆打牌的一个富婆看上了小姨父,两人还在小姨眼皮底下勾搭到一起。小姨这会忙着离婚分家产,还把值钱的东西全搬回妈妈家这边,根本用不着她出手。   郝苏桐的关注点本来也不在镯子上,听她不想提,便压下激动的情绪,专注开车。5分钟后,车子停到了别墅门外,他绅士的走向副驾座,请沈青下车。   沈青下车随意看了看,问他:“谁的房子?”   “跟个客户借来拍婚纱照的,今天先带你过来试婚纱。”郝苏桐淡定的咳了下,绅士的做了个请的姿势:“恭请郝夫人入内。”   “油腔滑调……”沈青瞥嘴,略显雀跃的推门往里进。   非常现代风格的小小庭院,还有主楼。进入客厅,所有的装修、和家具都很和自己的胃口。两三个穿着藕色制服的佣人,正在整理摆放在客厅正中央的一件婚纱。   沈青回头偏头看了看郝苏桐,兴奋的走过去摸了一把。婚纱的质感非常棒,设计也是自己曾经幻想过的模样,看得出他为了能拍好婚纱照,一定花了不少的心思。   感动之余,她不禁为提供婚纱的影楼点赞。这件婚纱真品价格超过6位数,不是普通影楼能承受的价格。   郝苏桐摆手示意佣人离开,并拿过窗帘的遥控器,把所有的白色纱帘放下来。这样一来客厅的采光没多大影响,但是从外面根本无法看清里面的摆设。   “喜欢可以先试一下,我把人都支走了。”郝苏桐丢开遥控,轻轻走过去从身后将她抱住。   沈青慵懒的在他身上靠了一会,转回头用食指和中指夹起他的领带,一点点缠到自己手上,吐气如兰的挑逗他:“你确定要我在这里换婚纱?”   “当然,我乐意为你服务。”郝苏桐低头吻住她的唇,同时拉开她外套的拉链,伸手摸上她胸前的柔软。   沈青最近涨奶涨得厉害,他稍稍一捏就感觉内衣湿了,遂难为情推开他:“流氓,我自己来。”   郝苏桐艰难的吞了口口水,双眼瞪得大大的,盯着她的胸不放。想不到生孩子,会比原来大了不止一圈……   婚纱的长短正好,就是胸部的尺寸小了些,后边的拉链根本拉不上。郝苏桐先前那一下,早就已经无法自控,见状,趁机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项链,贴着她的背将头搁到她肩上:“我来帮你戴这条项链。”   “真品还是仿品?”沈青笑着从镜子里看他。   郝苏桐轻轻吻了她的耳垂:“当然是真的,从法国直接空运回国。”   沈青幸福的闭上眼,呢喃一般:“我爱你……”   郝苏桐扣好项链的,便迫不及待地将她摁到沙发上狂吻,呼吸急促:“老婆,我也爱你……”   结婚至今,沈青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迫切,她回应着他的吻,并大胆开始挑逗他的敏感地带……   ————全文完————   番外 吃醋的河蟹解决方法   婚后两年,郝苏桐发现沈青好像越来不在意自己,每天挂在嘴上的不是甜甜长,就是甜甜短。再不就是对着电视剧里的帅哥,做各种花痴晕倒状。   尤其是有时两人一起出门,她的目光总是往年轻帅哥身上瞟去,严重刺激到他了的自尊。要相貌他有!要钱他更有!在她第N次为了看帅哥而忽略自己的时,他黑化的小宇宙爆发了。   拖着她去到距离最近的酒店开了间房,他门一关便开始质问她,到底还爱不爱自己。   沈青逛街的兴致被破坏掉,顿时也来了脾气,指着他的鼻子骂道:“郝苏桐你吃错药了吧?好好的逛个街你发什么神经,想吵架上市政广场吵去,通风好地方大不怕没观众!”   她具体骂了些什么,郝苏桐都跟没听见似的,一双眼睛冷冷盯着她起伏的胸口。少顷,他的喉结滚了滚,猛地欺身上前,丧失理智地将她的唇狠狠封住。   沈青正骂的起劲,冷不防被他这么来强的,心中更加冒火的又垂又打。   男人骨子里对性都有着狂野的一面,尤其是那种与生俱来的征服欲,一旦被勾起根本停不下来。沈青越动,郝苏桐的劲就越强,没几分钟就将她吻得浑身酥软,并掀起她的裙子,顺利摁到墙上攻城略地。   沈青满肚子的火气,在他的规律的运动中渐渐消弭于无形,还诡异的感觉到了新鲜刺激。哼哼唧唧的呻/吟一阵,她双手无力的圈住他的脖子,双腿紧紧缠在他依然精壮的腰上,嗔骂:“郝苏桐,你这是强/暴……”   郝苏桐低头在她唇上吻了下,托着她的翘臀来到沙发,整个人压上去,动作越来越大。肌肉紧实的胸口,随着他的动作急速起伏着,额上静脉毕现。   他微眯着眼,一下一下深深撞进她的最深处,勇士一般在她身上恣意驰骋。   沈青身心投入,口中溢出的声音也愈来愈大……   郝苏桐越战越勇,再次扶好她的臀瓣将她抱起,紧贴着自己的胸口蛮横的吻上她的唇。沈青贪婪的和他吻了一会,轻声呢喃:“抱我起来……”   “你老公帅不帅!”郝苏桐如她所愿的将她抱起,双手托好的她翘臀卖力抽/送。   “帅,我家郝苏桐又帅又猛!”沈青配合的叫起来,那声音简直酥软入骨:“我爱帅帅的老公郝苏桐。”   “乖,我也很爱你。”郝苏桐感觉到她不断的在收紧,张嘴含住她的耳垂,呢喃出声。   沈青的身体骤然紧绷,大脑也跟着变得一片空白。她本能夹紧他的腰身,双手圈着他的脖子,无意识的往他肩膀咬去。   这么快就……郝苏桐又喜又疼。咬着牙哑忍过去,抱稳她挪向床边自己站到地上,再次快速动了起来。   结束后沈青趴在他胸口休息了一阵,回头指着地上被撕坏的东西,媚笑:“你打算让我就这么漏着风的跟你下楼,然后再穿过街道去取车?”   “我去买新的,现在就去。”郝苏桐心满意足的斜了一眼地板,心想下次再这么来,得提前有所准备才行。   沈青懒洋洋的骑到他身上,故意把裙子撩开,肌肤相贴的磨他:“新买的要消毒……”   “老婆,我们再休息一会?”郝苏桐看着她的动作,顿时有种不妙的预感。   沈青磨了一阵,他那玩意再次竖了起来。她浅浅的笑着,挑逗十足抬了抬臀将那玩意压进自己体内。等进到一半,她停了下来,媚眼如丝的凝望着他的眼睛,轻轻呵了口气。   郝苏桐见她这副模样,瞬间狼血沸腾的坐起来,腿间的巨大瞬间整根没入……   女人三十如狼,这话真的一点都不假!不过他喜欢…… 本文由书本网提供下载,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://www.bookben.cn/